第21章 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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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叶长生家里过年的时候,把唯一的生猪向食品站交了派购任务,和黄瑞山两家合伙杀了年猪,到了墟日,阿婆又到集上买回了两头小猪喂养。一般小猪仔要满了双月才能出栏交易,但阿婆买回来的那两头小猪又瘦又小,根本不像是满了双月的猪仔。原来,阿婆贪图便宜,花两块钱买回了两头生病的小猪,每只一块钱。小猪买回来的时候,骨瘦如柴,浑身黑毛倒竖,皮上还生了癞痂,叶树新和叶树标嫌那两头小猪太难看,吃相又不好,都不肯好好喂养,常常偷懒,很少管那两头小猪是饱是饿,每次都推诿给阿婆自己去喂食,阿婆也只好自己照顾那两头小猪,听人说机油能治癞痂,就去找来涂抹在小猪身上。每次给小猪喂食的时候,她还很耐心地用一根小棍在小猪身上给它们挠痒痒,没想到这样一来竟把小猪给挠惯了,换了别人去喂竟不肯进食,而且还会跟着阿婆四处走动,阿婆也认为没有必要把它们关起来,就由着这两头小猪在门前屋后转来转去,有时还跟在阿婆身后到街上四处走动,别人都笑阿婆把小猪养成小狗仔了。

  原先,叶长生夫妇和老大叶树开为了起房子的事,每天都早出晚归,根本没有时间顾及家务,黄瑞芝知道阿婆买回了两头病猪,活像两头野猪仔,虽然瘦小,却很调皮,经常窜到家里来走动,因为身上长有癞痂,时时都觉得毛皮发痒,便在墙角、门框、板凳脚甚至靠在人腿上蹭,弄得家里到处沾着黑乎乎、油腻腻的机油,心里不免生气,但是那段时间很忙,天一亮就出了门,晚上黑了才回到家里,没有那份闲心和阿婆吵架。这样忙了两个月,她的身体终于支持不住了,每天只能呆在家里歇着,刚刚开始呆在家的那几天,因为病痛得厉害,连续卧床了几天,根本没有心思想到别的事情。几天之后能够下地走动了,虽然无法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但是还可以做一些不太费力的家务,例如做饭洗衣、缝衣服和喂猪等。阿婆买回来的那两头小猪已经喂养得两个多月了,并不见有多大起色,依然黑毛倒竖、瘦骨零丁,与同月龄的小猪相比较,实在让人心寒。黄瑞芝病痛在身,一来不能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没有办法为家里挣得工分;二来是不能上山割茅草为起新房子做准备。整天呆在家里,本来已经令她忧烦不堪,何况每天还要面对那两头皮毛长得像刺猬一样的小野猪,最叫黄瑞芝恼火的是,她给那两头小猪喂食,那两个小家伙竟然不吃!而且还在家里四处乱窜!于是,一段时间以来所堆积的怨气终于到了暴发的时间。

  这天中午,阿婆出去找猪菜还没回来,黄瑞芝看到那两头小猪窜到屋里到处转来转去,心想这两个丑陋的家伙一定是饿了,就热了半桶猪潲水去给它们喂食,谁知那两个小家伙并不老老实实地进食,只用那尖尖的猪嘴在食槽里点了一下就停住了,还不时走到黄瑞芝旁边,欲将那龌龊的身体往她的裤腿上蹭,黄瑞芝赶开了这头,那头又凑了过来。如此反复几次,黄瑞芝气不过,就从旁边的柴堆里抽出一根柴火来,使劲往那两头小猪身上抽打,一边打嘴里还一边骂道:“打死你们这两个浪费粮食的东西!白白吃了几个月的饭,只见长毛不长肉,嘴巴尖得活像两只小老鼠。老娘给你们喂食就已经不错了,你们还敢挑食!”

  两头小猪被打得厉声乱叫,四处逃窜,黄瑞芝也还不放过,仍然气冲冲地举着柴火四下里追打。

  正追打的时候,阿婆找猪菜回来了,那两头小猪果然认得阿婆,似乎感觉救星到了,就都躲到阿婆的脚边。黄瑞芝并没有因为阿婆的到来而停止追打,照样扬起手里的柴火抽向小猪的身上。

  阿婆看到小猪身上被抽打得留下一条一条带有血印的伤痕,觉得怪可怜的,还没来得及把背上的箩筐放下,就先把小猪给护住,对黄瑞芝说:“行了行了,不要再打了,再打下去小猪就要被你给打死了。”

  黄瑞芝气呼呼地说:“打死了活该!像这种浪费粮食的东西留着又有什么意思?看多了还叫人心烦呢!长成那个样子,吃东西居然还挑三挑四!”

  阿婆说:“这么小的猪,你以为这样打它就肯吃了?耐心一点不行吗?慢慢喂它就肯吃了。”

  黄瑞芝怒气未消,她涨红着脸说:“看见这两头小野猪,烦都烦死人了,谁还有什么耐心?猪小又怎样?你以为那是两个调皮的孩子,哄一哄它们就听话了,长大了还会懂事?”

  阿婆说:“再瘦再小它也还是个猪嘛。你喂它们不肯吃,难道就说别人喂它们也不肯吃?”

  黄瑞芝“嗤”的一声讥笑道:“是呀,再小它也还是个猪,只是不知道这猪为什么这么小?还不是你当初贪便宜,花了两块钱买了两头病猪回来养的。全村人谁不知道,你把两个小野猪都养成两个小狗仔了,你看,它们现在还直往你背后躲呢,真通人性啊。哼,我看哪,它们都学得像你了。真是什么人养得什么猪呀。”

  阿婆见黄瑞芝说那两头猪学得像自己,而且还说什么人养得什么猪,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反齿相讥:“你还有脸说我?你也不看看自己,一年到头,有几天能够参加队里的生产劳动?连半个劳动力挣的工分还比你的多。要我说,这两头小猪的身体比起你的身体来都还强些。说我贪便宜?要是你能多挣一点工分,家里每年都有余粮,不用向队里借粮借钱,我就不用挖空心思去节约那两块钱了。我这也是为家里着想,你别不知好歹,还有脸来笑讥我?”

  黄瑞芝说:“哟,说了半天,你还为家里节约了呀。你看看咱家这两头猪,再看看别人家里的,同是一天里买回来的猪仔,人家的猪仔现在都长成什么样子了?节什么约,养了这么几个月,还不是白白糟蹋粮食!”

  阿婆说:“你着急又有什么用?总会有它长大的一天,哪能一口吃成一个大肥猪?”

  黄瑞芝用手里的柴火指着躲在阿婆后面的两头小猪说:“你还指望这两个败家仔会长大?这是两‘石猪’,就像石头一样不会长大了。连石头都比它们有用,石头最起码不会浪费粮食,还可以用来垫个脚或者砌墙什么的,这两头‘石猪’除了浪费粮食,还能有什么用处?”

  阿婆说:“什么‘石猪’不‘石猪’的,到底是谁败家?你能,你能就不要在家里呆着,上山去参加队里的劳动,挣工分;你能,你能也去买两头好猪仔来养养看看,用不着横竖看谁都不顺眼,由着性子乱发脾气。”

  黄瑞芝说:“你说另外买猪仔来养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分开了不和我们一起过?那样最好,我还求之不得呢。”

  阿婆怔了一下,她似乎听明白了黄瑞芝话里的意思,不由得冷笑着说:“原来你没事找事是早有想法的,这才是你最想说的话吧?这样才合了你的意是不是?想要把我赶出去?连门都没有!要不是因为儿子,谁愿意和你在一个家里呆着?你有本事就叫长生把我赶出去吧,要不然,我就是要在这个家里呆着,我就要老死在这个家里!”

  婆媳两个吵架吵到这个份上,吵架的内容就升级了,双方唇枪舌战,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整整吵了一个中午,然后各自生着闷气,相互之间不说话,不答腔。这种冷战的状况一般要维持很长一段时间,大约得一两个月,在这期间,两个人相互之间有什么事情需要交流,就通过几个孩子去传达给对方,反正双方不会直接对话。

  过了几天,黄瑞芝当真买回了一头猪仔,比阿婆虽早先买的略大一些,放在一起喂养,那头新来的小猪经常霸占食槽,咬得那两头小猪四下乱跑。开始的时候,阿婆也经常追赶那头新来的小猪解气,后来三头小猪相处得习惯了,而且新来的那头小猪吃相很好,长得也快,阿婆慢慢地也喜欢给它喂食了。

  就在婆媳吵架的那天晚上,叶树开和他父亲在队里劳动收工之后都没有到山上去转,直接回了家,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吃了一餐晚饭。对于阿婆和妈妈吵架以后的冷战,叶树开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看到母亲和阿婆两个各自铁青着脸互不说话,他偷偷问了叶红,这才知道事情的经过。叶树开懒得呆在家里感受这种尴尬的气氛,匆匆扒了几口饭,就到他三舅家里串门去了。

  在叶树开的眼里,父亲叶长生和三舅黄瑞芝是性格迥异的两个人。父亲好空谈,经常发表一些议论,说得头头是道,他知道的东西其实也挺多的,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别人很难从他的话里挑出毛病来,不过他就是太懒,非到逼不得已的份上总不肯去做。从父亲的身上,叶树开也学到不少东西,一些看起来玄乎的事情,父亲一般都能解释清楚,而且能够罗列出一些令人信服的理由来,基本能自圆其说。他三舅黄瑞山则不事张扬,做什么事情都保持低调,不温不火,对于自己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一般都不发表任何意见,也许是长期的“黑五类”分子的身份压制着他的个性,磨平了他性格中的棱角,造就了他平和的心态和与人为善的性格,虽然平时也爱说话,有时候还很健谈,但无论什么事情,在做好之前,他是不会说出来的,而等事情做好了之后,他又认为已经没有说出来的心要了,因为事情摆在那里,用不着再去说三道四。从黄瑞山的身上,叶树开看到了实干的精神。由于三舅性格平和,虽然长叶树开一辈,但是在和叶树开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摆出长辈的架子,让叶树开仿佛是在和同辈说话,更像是一个朋友交流,因此,叶树开有事没事都经常往他三舅家跑。

  叶树开在红枫村还有一个亲戚,就是第二生产队的刘斌,那是他表伯父,这刘斌老实本份,不时说话也不多,经常是你问他一句,他才说一句,很少说出长长的一句话来,特别是对叶树开这样的晚上辈,如果没有什么正经事,他是不会和你闲谈的。因此,两家虽然住得很近,叶树开却很少到他家里去串门。

  那天晚上,黄瑞山家里有两个客人,家里其他人都吃过饭了,黄瑞山还陪着两个客人喝酒,那两个客人中有一个叶树开是认识的,就是他家对门的三叔公,另一个年纪比黄瑞山略大些,叶树开并不认识,而且还是头一次见面。三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谈论着阴阳地理的事情。

  看到叶树开进来,黄瑞山对他说:“树开,你还没有吃晚饭吧?自己去拿碗筷来一起吃点饭吧。”

  叶树开推辞说:“你们吃,你们吃,我已经吃过了。”

  三叔公也说:“来来来,你现在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喝点酒哪像是个男人?就是吃过了饭,坐下陪三叔公喝两口酒也好嘛。”

  那个陌生人也说:“来吧,一起来喝一点酒吧。是不是看到阿叔面生,不好意思?”

  叶树开说:“不是的,我还没有学会喝酒呢。”

  那个人笑着说:“男人喝酒还用得着学吗?就像喝水一样,喝下去就得了。难道你连喝水都不会?男人吃饭的时候就讲究喝一点酒,喝了酒,话题才多起来。我们可不像女人呀,有事没事都能唠叨上半天。”

  叶树开还想推辞,他三舅娘已经拿了一副碗筷摆放在桌子上的一个空位子,对他说:“树开,你就坐下来陪你舅他们吃一点吧。你已经好久都没来舅娘家吃饭了。”

  叶树开说:“这段时间太忙了,为了起房子的事,每天队里收了工之后,都要到山上去转一转,看看哪里好要木头。太累了,妈妈还为此而病倒了。哪有时间过来?”

  叶树开刚刚落座,那陌生人问黄瑞山:“兄弟,这是你外甥?”

  黄瑞山还没来得及回答,三叔公已经替他说了:“是啊,这是瑞山的大姐瑞芝家里的老大,刚刚高中毕业,能干着呢。这不,他们家里打算要起新房子,这个孩子每天参加队里的劳动之后,还要到山里去找木头,小小年纪就能为大人分忧了。看着他们这样年轻,真叫人羡慕呀!哪像我这个老家伙,不中用啦。”

  陌生人说:“哎,三叔,话可不能这么说,谁还没有过年轻的时候?老人自有老人的用处嘛。再说了,你看起来精神头还那么好,健朗得很,一点都不显老。”

  三叔公说:“侄子,你可真会说话。你也不用恭维我了,我知道自己的状况。俗话说,‘老不死,变成妖。’意思是说人老了就讨人嫌,反正我也想得开,老了就老了,能吃能喝给睡就行,谁还能长生不老呢?最好是还没有到讨人嫌的时候就一命归西。”

  陌生人说:“三叔,看你说的,你离那天还远着呢。”

  黄瑞山把陌生人介绍给叶树开说:“树开,这是远山叔,从新寨来的。”

  那人对叶树开说:“我叫刘远山,因为和你老舅名字里都有一个‘山’,于是就打起了老同。我年纪比他大些,所以做了哥哥。你管我叫叔也行,叫舅也行,我都照样答应。”

  他把酒碗向叶树开举了举,接着说:“来,先喝上一口再说。今后,我也是你们家的亲戚了。”

  说着嘴巴在碗沿上抿了一口酒,嘴里还发出了一长长的一声“嘬”响。叶树开也端起碗来,学着刘远山的样子抿了一口,却不知怎么发出响声来。

  这酒和叶树开在自己家里喝的完全不同,强烈的酒精味道把他的舌头刺激得有些发麻,他皱着眉头把酒咽下去,喉咙有一种热辣辣的感觉,他禁不住摇了一下头,然后有些疑惑地看着碗里的酒,那难受的样子让刘远山看着笑了起来。

  他说:“看样子你真的很少喝酒呀。”

  他三舅说:“这酒是远山叔从商店里买来的,比我们自己酿的酒精度要高得多,味道更辣一些。”

  刘远山说:“没事没事,喝上几次就习惯了。”

  三叔公也举碗向刘远山说:“来,再喝上一口。”

  刘远山应到:“好好好好,我接着来。”

  三叔公看着刘远山喝了这一口酒,对他说:“远山侄子,现在我可比不得你了,想当年,我也经常翻山越岭,上山寻龙啊。自从‘破四旧’到现在,已经有十几二十年没有走动了。这些年又是修水库,又是修公路的,还有什么改河造田,风水肯定有了变化,但是不提倡地理风水,说那是封建迷信,在你们小山村还好一些,不像我,临到死了,还落得个‘黑五类’的身份。唉,现在老了,我也不想再走动了。我们这些懂得一点地理风水的人也都是命中注定,虽然寻得佳穴,但是福薄缘悭,无法享用。谁叫我们经常泄漏天机呢?”

  黄瑞山说:“是呀,我正想问你们呢,你们既然能指点佳穴,令人大富大贵,为什么不把自已家起在有好风水的地方,或者是把自己家的祖坟迁葬到风水好的地方呢?这里面难道有什么说法?”

  刘远山说:“但凡大富大贵之地都是天地山川灵气之所钟,非有缘有福之人不可享用,否则就是违天不祥,正所谓‘江山蕴佳穴,留与有缘人’。这有缘之人是指祖上积德深厚,而自己又行善积德的人,在机缘巧合之下,获得‘天命’眷顾,自然得到佳穴而致大富大贵。像我们,由于经常泄漏天机,福缘大打折扣,虽然明明知道有佳穴在前,但也自知无福享用,不敢有违天命啊。”

  三叔公说:“我们选地择穴,往往先观户主相格,以找出与之相符的穴地。无相之人若勉强葬于福地,非但无益,反而会折福,甚至危及性命。所以,懂得地理的人,还要懂得一点面相。对了,远山,你仔细看看你老同的这个外甥,看看能不能从他面相上看出一点什么名堂?”

  “对对对,你给认真看看。不过灯光这么暗,看得见么?”黄瑞山附合着说。

  刘远山“哦”了一声,左右看了看三叔公和黄瑞山,当真在昏暗的灯光下仔细端详起叶树开来。

  叶树开还没有被人当面这么近距离的端详过,感到极其别扭,眼睛不知看何处是好。他很不自然地说:“我还没让谁给看过相、算过命呢。我也不相信这个。”

  刘远山并不理会叶树开所说的话,他看了一会儿,一边看一边还自己点点头,然后对三叔公和黄瑞山说:“晚上的光亮是暗了一点,要看得更仔细些还得在白天里看。现在也只看了一个大概。”

  三叔公和黄瑞山异口同声道:“你说你说。”

  刘远山又把脸转向叶树开,慢慢地说:“你可以算是出自一个有福之家,但你本人不是一个厚福之人,一生都得辛苦啊。”

  叶树开接过他的话头说:“这有什么难猜?我是一个农民,哪一个农民不辛苦?”

  “我不是这个意思。看来你是不太相信这个呀。”刘远山笑了笑,看了看三叔公和黄瑞山,那两个都不约而同地皱了一下眉目。刘远山接着说:“我看还是从大的方面说起吧。你家里是不是有一个大的祖坟好多年没去扫过墓了?前面比较开阔,有田有地,还有一条小河,正所谓‘明堂开阔且有曲水’。那里可是一块风水宝地啊,千万不能让它荒芜了。”

  “什么风水宝地,你看,说错了没有?我说过我不相信这个的嘛。我阿爸每年都去上坟,有时还带了我们几个兄弟一起去。我家哪有什么大的坟墓没有上坟?不信你问问三叔公和三舅,对吧?”叶树开说着笑了,笑得有些放肆。

  黄瑞山似乎吃了一惊,他制叶树开道:“树开,你先不要打岔,让远山叔说下去。”

  刘远山看了黄瑞山一眼,继续说下去:“就你自己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了。我说你辛苦,那也是相对你的兄弟姐妹而言的,因为你要为他们做出许多牺牲,而且还得经历几次磨难。”

  “唉,谁让我是老大呢?”叶树开黯然说道,“磨难早就有了,我已经被公社抓去关了一次呢。”

  刘远山说:“那是以前的运数,我说的是以后。以前的运数我不管,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应该说,你的家运还是不错的,但是你的身体可能会受到一次重伤,也是为了家里的事。你命中注定不会离开红枫村,守着这个家,也就是说注定要做一个农民,哪里也去不了。你现在可以不相信,但以后你会发现我说的差不了多少。”

  三叔公听完,对刘远山点了点头说:“远山侄子,看来你的道行是比我高啊。你说得一点也来差,就说那座坟墓吧,就像到那里去看过一样。”又对叶树开说:“老大,你家真的有一座,不是一座,应该是两座祖坟,我到过那个地方,就像你远山叔所说的那样。因为离我们村太远了,现在又不提倡上坟扫墓,所以每年你们也就给附近的几个祖坟除草扫坟,那两个坟墓已经有十几二十年没去扫过坟了。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回去问问你爸。是不是,瑞山?”

  黄瑞山说:“不错,我也听说过有这么一回事。老同哥,这么神呀,连这个都看得出来?”

  “真的吗?我怎么没听我爸说起过?”叶树开满脸狐疑地说。

  黄瑞山对刘远山说:“老同哥,你说树开将来会受一次重伤,能不能通过什么方式来化解?我听说既然算出了灾难,就能找到化解的方法,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刘远山说:“化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是以本身原有的福份来对折或者在时间上有所延缓而已。对你外甥来说,这可能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再说,我也没有什么能力化解什么灾难。”

  三叔公说:“所以说,什么事情都有一个定数,要不然怎么会有‘现世报’、‘来世报’的说法?来来来,我们还是把酒喝了再说别的吧。”

  三叔公把酒碗举了起来,向刘远山、黄瑞山示意了一下,看到他们也都举起了碗,一仰头把小半碗酒喝了下去。接着又说了起来,:“阴阳、地理、风水有许多奥妙的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说‘阴阳同一理’,我也学了几十年,但还是学得自己对这方面的了解还不够深入。说真的,学习阴阳、地理、风水还是要讲一点缘份和悟性的,像远山,年纪比我小,学的时间肯定也不如我长,但是他的道行就比我高。我已经老了,不中用了。”

  说着又倒了半碗酒,自己喝了下去。又说了一会儿话,三叔公想要站起来,却站不住,跌坐在地上,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说:“你看,真的是老了,还没有喝醉,就站不起来了。”看他说话的样子,头脑还很清醒。

  黄瑞山见状,就问他:“三叔,要不,让树开和志高送你回去吧?”

  三叔公两眼几乎睁不开了,眯着眼睛说:“好,我就早点回去睡觉。有机会再和远山侄子砌磋砌磋阴阳地理。”

  叶树开和黄志高两个把三叔公架出去不久就回来了。两个老同还在那里喝酒。黄瑞山看到叶树开回来了,问他:“三叔公回到家里,没有吵闹什么吧?”

  叶树开说:“没有。三姑婆叫我们直接把他抬到床上去睡了。”

  等叶树开重新坐了下来,他的三舅娘对刘远山说:“老同哥,既然算得那么准,那你还给他算算姻缘看看?”

  刘远山笑了一下,说:“这个要看一下手相了。灯光太暗,看得不太真切,说的不一定很准。”

  说着他叫叶树开把左边的手掌张开给他看了一遍,接着又把右边的手看一遍。

  黄瑞山问他:“老同哥,看手相不是有‘男左女右’的说法吗?他明明是个男的,你怎么还看他的右手呢?”

  刘远山把叶树开的手放了下来,慢慢地说:“所谓‘男左女右’的说法,只是看‘命’,一般来说,一个男人的的命相如何,可以从他的左手掌相上看出来,一个女人的命相则在她的右掌显示。但是,人的一生要经历许多事情,除了命相,运气在很大程度上对人的一生也会有重要的影响。对不对?”

  看到黄瑞山夫妇都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说下去:“人的运气往往与自己办事的方式方法有关,运气大多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人们做事情的时候通常都是用手去完成的:有的人习惯用右手使力,有的人习惯用左手做工,习惯用右手的人,他的运气就掌握在自己的右手;习惯用左手的人,他的运气就掌握在他的左手。所以,要推算一个人的命相和运气,应该是左右手一起看,这样才能对人的命运得到全面的了解,得出的结论才更准确。刚才我见树开右手拿筷条,就知道他平时习惯用右手做工的,所以要看看他右手的掌纹。”

  叶树开的三舅娘急切地问道:“那推算的结果怎样?他的命运好不好?会不会有一个好老婆?”

  刘远山认真地对叶树开说:“你的命相不是很好,但是运气还不错。你的老婆应该来自东北方向,和红枫村相距大约二十公里左右,很能干,将来会是你的好帮手。”

  叶树开随口问道:“那也是一个农民了?”

  刘远山奇怪地看了叶树开一眼,十分肯定地说:“那当然。”

  叶树开对刘远山的说法不以为然,因为他根本不相信阴阳地理,手相面相之类的东西。当时,他甚至暗地里想,是不是三叔公和那个刘远山串通好了,要来骗取三舅和他的信任的。但是他又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要设下这个骗局来骗三舅和他呢?

  黄瑞山显然被三叔公和他那个老同说动了心思,他想的和叶树开想的不一样,因为刘远山是先到了他这里,他才让儿子去请三叔公来的,事先两个人应该没有串通的机会,何况他根本就不往这方面去想。早在王朗母亲下葬的事情发生后,他就决定要向三叔公学习阴阳地理了,现在,他是一门心思想着阴阳地理的玄妙神奇,他相信三叔公和刘远山所说的一切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

  那天晚上,黄瑞山向三叔公和刘远山请教了许多阴阳地理方面的问题,从那以后,就算是跟着三叔公学习阴阳地理了,并没有什么正式的拜师仪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也没有改变,只不过黄瑞山隔三差五地邀请三叔公到他家里喝上两口米酒而已。在旁人看来,这也不过是两个臭味相投的“黑五类”分子相互之间套近乎罢了,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