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冷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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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之后,天气仍然很冷,早上的霜气更重,但是红枫公社的改河造田运动照样热火朝天地进行着。

  周波还是初中二年级的学生,叶树开上高中二年级了,高一高二的学生都要参加改河造田的劳动,根本不用去学校上课。因为住着对门,周波还不时往叶家跑,但自从叶树开参加了改河造田的劳动之后,他和周波虽然也经常见面,但是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很少,倒不是叶树开有意要避开这种机会,而是因为他白天在家的时间很少,晚上周波还要去学校上自修,等她放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哪里还好再上别人家里去,何况这个时候,天黑了才收工回家的叶树开已经拖着劳累困乏的身体睡着了。还和在学校上课的时候一样,星期天师生们都不用上工地劳动,因为改河造田的劳动十分紧张,一般都不准社员们请假做私事,叶树开就乘着星期天休息,带着弟弟妹妹们上山砍柴、打猪菜什么的。有时,周波和她妹妹还有第一生产队的几个孩子一起,也跟着叶树开他们几兄妹去打柴,各人砍好柴火之后,叶树开还要帮助不会捆绑柴火的孩子捆绑好做成挑担,然后成群体结队地挑着担子回到村里。周波和她妹妹的柴火就是叶树开帮助她们捆绑的,上山打柴在她们而言,玩的成分往往多于劳动,但是对于叶树开来说,这是一种不得不做的劳动。

  参加改河造田的劳动之后,叶树开倒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好起来了。其实,他原本就没有生病,只是在这之前精力过剩,胡思乱想太多,造成晚上睡觉的时候难以入睡,睡着之后又总是不自觉地做着关于周波的梦,而对于自己道德品质的担心,又使他精神负担过重,于是就怀疑自己病了。现在,他白天在工地上劳动,每天都要挖土、挑泥、搬石头,一天下来累得他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根本没有精力再去胡思乱想,晚上睡得很香,不再出现侧转难眠的情况。好在他年轻,身体好,体力充沛,精力旺盛,而晚上睡得又好,体力恢复得很快,第二天又精神饱满地投入到劳动中去,显得干劲十足。

  叶树开感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变好,当然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劳累导致睡眠充足这个单一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他的精神状态。叶树开很早就参加了生产队的集体劳动,他在学校所接受的教育并不十分正规:语文、政治课的教材都是毛主席著作、毛主席语录以及类似的文章;物理、化学和植物学的教材干脆就是农机、种植和养殖方面的内容,而且每个学期还安排三到四周的时间进行农业生产的实验性劳动。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当时农村中小学――应该不仅仅是农村,因为城镇的学生都要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教育,实施的是培养学生如何从事农业生产劳动的教育,也就是培养农民的教育。叶树开虽然只是一个中学生,但是他生活的环境和他所受到的教育,已经使他习惯以一个农民的身份来看待问题了,何况,高中二年级的第一个学期已行将结束,还有一个学期的时间,他就要高中毕业了,到那时,他将不再是一个学生,而是一个真正的农民。所以,叶树开正是以一个农民的眼光来看待改河造田运动。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改河造田的成功是毫无疑问的,让河水顺着直线流淌不仅是合理的,而且也应当十分容易,没有失败的理由。面对家乡改变山河的壮举,面对可以想象得到的新增的一百多亩良田,红枫村的每一个人都会由衷的高兴和激动。叶树开一想到自己就要毕业回家,家里不仅多了一个壮劳力,而村里新增了一百多亩良田,他所在的第一生产队少说也能增加二十多亩水田,这对于他那原本十分困难的家庭来说,应当算是一个良好的开始,也可以说是一种福音。叶树开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对于未来,叶树开想得并不是很多,眼前他只有一个愿望,尽可能把自己的力量投入到改河造田的劳动中去,在改变家乡面貌的运动中留下自己劳动的身影。

  当周波站在他前面的时候,叶树开也会想起一段时间以来自己对她所产生的情愫。对漂亮女孩的喜爱是每一个男人与生俱来的自然情感,何况周波是一个活泼、热情、善良而富有同情心的人,而且叶树开还自认为找到了周波也喜欢自己的依据。但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甚至相互倾慕,并不能改变两个人因为不同身份所决定的不同命运。对于周波做出的一些亲昵表示,他觉得有些难堪,有时又感到十分欣喜,叶树开知道,周波终将有一天会远离自己,这种想法使他心里时常飘荡着一种深深的失落感。他是一个不轻易表露内心情感的人,他不想让周波难堪,又不能表现得过于积极,于是一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认认真真做着自己手头上的活计,还不厌其烦地向周波说明一些活计的工序和做法,有时还解释各种做法的原因,总之,想方设法淡化周波那些亲昵举动所形成的充满诱惑的浪漫情调。但是他没有想到,他的装聋作哑却让周波觉得他不仅性情温和,耐心细致,而且博学能干,多才多艺,对他更加敬佩和信赖,心里倒是更喜欢他了。

  1976年元月3日这一天,田西县文艺宣传队的三个老师到红枫中学招收新队员。参加考试的学生都是由学校老师推荐的,头一天晚上,学校还专门派了老师到各个被推荐学生的家里作通知。周波、赵亮和另外三个女学生参加了当天的面试,但是拉得一手好二胡、与赵亮同一个班级、而且同样在改河造田工地劳动的刘星没有得到参加考试的通知。

  因为这天是星期六,晚上不用到学校去上自修,周波吃过晚饭后,先到叶树开家里走了一转,然后坐在自己家门口的石头上,一边看书,一边等叶树开回来。一直等到看不清书上的字迹的时候,叶树开和社员们才回到了村里。

  "天黑了还看什么书呀?这么用功,小心把眼睛看坏了,不得不戴上一个大大的眼镜,那时候你就变成一只大眼睛的红蜻蜓了。"叶树开看到周波将眼睛贴近书本,看得很吃力,于是开玩笑地对她说。

  周波合上书本站了起来,对他说:"树开哥,怎么这么夜了才收工啊?"

  叶树开说:"我们哪一天不是这样?怎么,今天晚上不用去学校吗?"

  周波说:"今天是星期六,去什么学校呀!"

  叶树开说:"还真是,每天都上工地劳动,你看,我都忘记今天是星期六,晚上不用去上自修的。"

  周波说:"树开哥哥,你今晚上不上哪去吧?要是你没有别的事情,吃了饭就在家里等我,等一下我去找你,和你说个事情。"

  叶树开说:"我能有什么事情?什么事这么认真啊,你现在说不行吗?"

  周波摇摇头微微一笑,伸过头来故作神秘地说:"大事。"

  还没等叶树开再问,周波已经转身走回自己家里,边走边说:"记住了,一定要等我哦。"

  周波再来到叶树开家里时,叶树新已经到同学家里去了,晚上他就在那里跟着他的同学睡觉;阿婆带着叶红和老满在大门边上坐着;叶树标和一帮同伴在街上跑来跑去玩耍;叶长生也出去串门了。叶树开和他妈妈正在屋里把前两天杀猪割下来的肉割成一块块大约二寸来宽、四、五十公分长的肉条,用粗盐洒在割好的肉条上搓匀了,放进一个陶罐里腌泡,准备腌制腊肉。

  那时,生猪派购任务是由农民承担的,但是食品站的肉类只向"非农业"人口凭票供应,农民日常生活的肉类来源只有腊肉。腊肉是山区农村常见的一种菜肴,一家人一年到头养了一头猪,就留着过年的时候杀了,除了供过年的时候做成各种菜肴,剩下的就制成腊肉,这就是下一年日常生活的主要肉类来源。在西南山区,农民们在杀了年猪之后,都要制作腊肉,即把猪肉切割成大小相若的长条肉块,用粗盐把肉搓匀了,放到陶罐里腌泡上几天,再拿到火灶上挂起来,日夜烟火熏烤不断,十几天后就成为腊肉了。然而,一户人家一年就杀一头年猪,有的人家只有半头甚至连半头年猪也没有,所以腊肉并不是每天都会出现在农民的餐桌上,只有在节日或者家里来了客人,腊肉才被当作一道美味佳肴摆上饭桌。制作好的腊肉可以留存很长时间,在一些海拔较高的石山地区,如田西县境内的平坝、老山、和龙山等地,腊肉可以保存几年而不会变质;沿乐里河一带由于海拔较低,天气较为炎热,腊肉一般可以留到次年农历五月,过了农历五月,这些地方的腊肉就开始有猪油霉变的味道了。腊肉一般都是肥肉多,瘦肉少,可以用蒸、煮、煎、炒、炖等多种方法烹煮,而以蒸的味道最佳,特别是五花肉做成的腊肉,肥瘦肉相间,蒸熟之后呈暗黄色,肥的地方晶莹透亮,尽管嚼得满嘴流油,但却入口香脆,肥而不腻,吃了让人回味无穷。这其实是一种熏肉。有的人还特地用甘蔗碴放到火灶里熏烤,熏制出来的腊肉不仅色泽金黄,腊肉中还带有一点甘蔗的香甜,烹煮起来味道更佳。

  却说周波进到里屋,和黄瑞芝叶树开母子俩打招呼道:"大娘,树开哥哥,在忙着做腊肉呀。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没有?"说着动手就要去抓箩筐里的猪肉。

  黄瑞芝连忙制止她说:"不用不用,你就不要动手了,到处都是油腻腻的,天气又太冷,猪油是很容易凝结的,要是沾上就很难洗得干净了。"

  叶树开也说:"你要是想学着做呢,也用不着现在就动手,去找一张板凳来老老实实的在旁边坐着看,我可以当一回你的师傅。不过,你学会了又有什么用呢?你们家是有肉票的,随时都可以到食品站去买,用不着做腊肉。"

  周波当真去找来一张凳子坐在旁边,她说:"谁说我们家不做腊肉?我爷爷每年都做一点。再说了,腊肉好吃啊,新鲜的肥猪肉我是不会吃的,要是想吃肥肉,我就吃腊肉。"

  叶树开说:"女人最好不要吃太多的肥肉,吃多了容易发胖。特别是你,要是吃得肥胖了,你就跳不成舞了,那多可惜啊。"

  周波说:"不会吧?谁说吃肥肉多了就会发胖?你不是很喜欢吃肥肉吗?我又没有看到你发胖?"

  黄瑞芝说:"他喜欢吃肥肉,那都是因为得吃的太少了,饿出来的。像我们家这样,一年能吃多少次猪肉?我看他这辈子是胖不起来了。"

  叶树开问周波:"你不说有事要和我说吗?现在说行不行?"

  周波说:"今天县文艺队来了几个老师,要招收几个新队员。我们几个去参加考试了。"

  叶树开停下手来看了周波一眼,笑着说:"好事好事,怪不得你今天看起来这么精神焕发,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到县文艺队对你来说也是早晚的事情而已,我早就想到了。"

  黄瑞芝抢过话头说:"那还用说?就凭着我们阿波的长相,红枫公社哪能里还选出第二个来?还有,她唱刘三姐比电影里唱的还好,要我说,县文艺队高兴要她还来不及呢。"

  周波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大娘不要乱说话,哪有你这么夸人的?我怎么会唱得比电影里唱的还好?"

  黄瑞芝说:"好就是好,难道我还会对你说假话?要是他们来问我,我也会这么说的。"

  叶树开说:"妈,人家来问你做什么啊?"

  顿了一下,他又问周波:"怎么样?都考了什么内容?看样子你是考得不错啊?"

  周波说:"也没考什么,就是朗诵了一首诗,唱了两支歌,还照着老师的试范,学跳了几个舞蹈基本动作。除了黄秀芳,我们几个都考得还行吧,县里来的老师叫我们四个五天之后再到县城去参加复试。"

  叶树开问她:"你们都是哪几个人去参加考试的?"

  周波扳着指头数道:"我,赵亮,蓝岚,陆小芹,黄秀芳,就五个人。"

  叶树开道:"怪不得,今天没有看到赵亮上工地去劳动。你们是怎么知道县文艺队的教师来招收队员的?哎,他们是不是也招收专门搞乐器演奏的人?刘星的二胡不是拉得很好的吗?他怎么没有跟了你们去参加考试?今天他还上工地去劳动呢。"

  周波说:"昨天晚上有老师到我家里通知,其他人也是一样。"

  黄瑞芝说:"我看是老师故意没有通知刘星的。就算通知他去考试了,人家也不会要他。刘星长得那么瘦黑,文艺队怎么会要这种人?"

  叶树开说:"那也不一定,文艺队又不是个个人都要上台去表演节目的。"

  周波说:"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招收专门搞乐器演奏的队员。"

  "这么说来,你马上就要参加工作了。真为你高兴。"叶树开笑着说。

  周波说:"还说不定呢。我担心爷爷的事情会有所影响。"

  叶树开摆摆手说:"你不用担心。我还是那句话,三叔公是三叔公,你是你。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这时,叶长生刚刚从外面走进来,他已经听到了周波和叶树开后面几句话,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接过话头说:"哎唷,周波,你还没到十五岁吧?这么小就有工作了,真有出息。不过,你也不要以为你爷爷的事情会有多大的影响,上面喊开批斗会,非要找出什么‘阶级斗争新动向‘来,要揪斗一个新的‘黑五类‘分子,人家正愁找不到别人呢,正好你爷爷说什么改河造田破坏地理风水的话,传到了公社革委会的耳朵里,人家顺手就拿他来充数了。这件事在我们村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到了县里就算不得什么事情了。"

  黄瑞芝说:"话虽这样说,就怕到时候公社革委会的意见不好,难得通过。"

  叶长生说:"他们小孩子,身份都是学生,这种事情关键是在学校,所以不用担心。我想,学校也是希望自己学校的学生出去为自己露脸争光的,要是他们打算卡住你不想让你出头的话,何必又通知你参加考试?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叶树开十分赞同他父亲的说法,他对周波说:"你放心好了,担心太多也没有用。既然已经通知你去参加复试,那就好好准备吧,争取考好一点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不过,你被选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和那几个参加复试的同学比起来,你的优势还是很大的,要相信自己。"

  周波听了点点头,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就回家去了。

  周波去了之后,叶长生坐在火灶旁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妻子和儿子整理已经放入陶罐的腊肉,忽然间他嘿嘿一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这个周波是不是喜欢上我们家老大了啊?我见她怎么有事没事都爱往我们家里跑?"

  叶树开的脸"唰"地一下红了,说:"爸,你胡说什么哪!"说完生气地把盖板用力狠狠地扣在陶罐上,发出"嘭"的一声,就走到水沟边去洗手了。

  黄瑞芝说:"你乱开什么玩笑?人家周波是‘非农业‘户口,眼下又要到县里的文艺队,是有了工作的人,怎么会看上我们家的老大?这话传出去也不怕别人讥笑。"

  叶长生还是嘿嘿地笑着说:"也就说说而已,有什么好讥笑的?我也只是说喜欢嘛,又不是说她要给你当儿媳妇,怕什么?其实,我们家老大也很不错,只可惜呀,生错人家了。"

  黄瑞也说:"是啊,我们家哪里有这种福气,娶得这样漂亮的媳妇?不过漂亮的女人倒也不一定是个好媳妇。"

  "行了行了,说那么多!我看你们呀,一看到像模像样的女人就想着她是不是适合当自己的儿媳妇,你们不害臊我还害臊呢。"叶树开在一边给说得臊极了,连忙打断父母的说话。

  再说周波家里,三叔公吃过晚饭后就到公社革委会去报到了,周波的妹妹周涛已经睡下,她妈妈杨丽华和三姑婆正坐在火盆旁边,一面烤火,一同等周波回家。

  三姑婆还在为三叔公的事情叹气,杨丽华劝她说:"阿公这次挨批斗,全怪他自己胡说八道。阿婆,你也不用这么难过,像现在这样还算是好的了,要是换了在以前挨批斗,说不定在会场上就被打伤了。"

  三姑婆有些愧疚地说:"谁说不是?唉,这个老家伙,收敛了十几年,最后还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老都老了,临死了还背一个‘黑五类‘分子,把家里也给连累了。"

  杨丽华说:"那些人也真是,不就说了几句落后的话吗?就把人打成‘坏分子‘了。阿公其实是一个好人嘛,村里人谁不知道?"

  三姑婆叹了一口气,说:"现在的世道啊谁说得清?今天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明天说不定就被打倒批判了,那些当大官的还不是一样?"

  停了一下,又说:"家里出了一个‘黑五类‘分子,全家人都抬不起头来。你看小波,自从她爷爷挨了批斗以后,总不爱说话,这段时间她都不像以前那么活泼了。"

  话题就这样渐渐的转到了周波身上。

  杨丽华说:"婆啊,阿波是不是喜欢上叶家老大了?你看她,整天都往对门跑。已经是个大姑娘了,一点也不讲究。"

  三姑婆说:"没有吧?她从小都是这样,可能是习惯了。才多大的孩子呀,哪能说得上喜欢不喜欢,爱不爱的。"

  杨丽华说:"阿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阿波今年正月的时候已经来了那个了。"

  三姑婆听不明白媳妇在说什么,问道:"什么来了这个来了那个的?"

  杨丽华说:"哎呀,我是说,她已经来了月经,算是一个女人了。"

  三姑婆这才听明白了,说:"哦,你说的是这个。嗯,这样的年纪是应该来了。你说她喜欢上叶家老大?是不是真的呀?我怎么没看出来?小波这段时间倒是很少去找叶家老大的。"

  杨丽华说:"那是因为白天叶家老大上工地劳动去了,没有在家,晚上阿波又要去学校上自修,他们俩的在家的时间被错开了。你看吧,今天晚上她准是又上对门去了。"

  三姑婆说:"那又怎么样?以前不是经常这样的吗?"

  杨丽华有些忧虑地说:"以前他们都还是小孩子,现在都长大了,你就不担心会出什么事吗?"

  三姑婆说:"能出什么事?要是他们两个真的相好了,我看那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吧?你不是经常夸奖叶家老大的吗?那不正好?"

  杨丽华着急地说:"好什么好?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阿婆啊,你想想看,阿波是‘非农业‘户口,以后总能找到一份工作,你不会希望你的孙女嫁给一个农民吧?再说了,叶家那么穷,到现在住的房子还是茅草房、篱笆墙,家里孩子又多,家境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改变的吧?"

  三姑婆又问:"那叶家老大呢,他是不是也对小波有意思?"

  杨丽华摇摇头道:"不知道,那小子好像还没有开窍呢。"

  三姑婆说:"那你还怕个什么?"

  杨丽华说:"不怕万一,就怕一万,他总会有开窍的时候吧?要是他们两个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就晚了。"

  三姑婆说:"也不用那么着急,现在不是还没有出事吗?等小波回来了你慢慢问她吧。千万不要吓着她了,先问问清楚再说。"

  又问:"她今天不是去考什么文艺队的吗?不知道考得怎样?叶家老大是不是也去考啊?"

  "叶家老大没有去考,今天我在工地上还看到他了。"杨丽华有些生气地说,"她考得怎样都没有跟我说,这不,倒先去说给叶家老大听了。"

  三姑婆说:"要是小波这次考上县文艺队,离开红枫村,你就不用担心了。反正叶家老大又没有去考。"

  杨丽华说:"是啊,但愿阿波能顺利考上。只要他们两个不在一起,不经常见面,就不用那么担心了。"她心里却想:"我倒是希望叶家老大也去考试,并且和女儿一起考上县文艺队,那样既遂了女儿心愿,自己也不用担心。"

  周波回来了,看见阿婆和母亲婆媳两个正在火盆旁边烤着火说话,问道:"妈,阿婆,还有没有热水?我要洗脸洗脚睡觉了。"

  三姑婆应道:"锑锅里面还有热水,你自己打吧。打了之后再给锅里添点水,阿婆睡觉之前还要用热水烫脚呢。"

  杨丽华问女儿:"又到对面去串门啊?怎么去了那么久?"

  周波边洗脸边回答说:"嗯。我和树开哥哥说说参加文艺队员考试的事。"

  她妈妈问:"考得怎样?还好吧?"

  周波面露得意的神情,有点撒娇地说:"妈,你还不相信你的女儿么?我们一共五个人去参加考试,就黄秀芳一个人没有过关。县文艺队的老师说了,叫我们四个初试过关的同学过几天到县城去参加复试。"

  三姑婆高兴地说:"我就说嘛,我的乖孙女是好样的,哪有不过关的道理?"

  杨丽华也很高兴,问周波:"你们都是哪几个人通过了?有没有说好哪一天去县城?"

  周波说:"我,赵亮,蓝岚,陆小芹,四个人过关了,这个月的8号就要到县城参加复试。"

  她妈妈问:"要到县城去复试,你心里有没有底啊?"

  周波歪着头沉思了一下,刚要把自己担心爷爷的问题会有所影响的想法说出来,忽然想到这可能会使妈妈和阿婆感到难过,于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不过相信问题不是很大,我是有信心的。"

  杨丽华听了女儿的话,稍稍放下心来,因为女儿过几天还要到县城去复试,她害怕影响女儿的情绪,就没有和她说起刚才想要说的事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