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改河造田(1)


本站公告

    1975年的中国流行着这么一首歌谣:"大批才能出大干,领导带头是关键。农业要决战七五年,社会主义做出新贡献!"

  学大寨大会召开过后,全国上下又掀起了新一轮农业学大寨的热潮,红枫村当然也不例外。八月十五之后一个星期,红枫公社革委会召集公社直属各部门干部职工、各大队、生产队队长和红枫大队全体社员、红枫村中小学全体师生,在红枫中学召开了关于本公社农业学大寨暨乐里河红枫村河段改河造田的动员大会。

  大会在早上九点钟开始。和以往的大会一样,根据当前的政治形势,所有的工作都要"以阶级斗争为纲",任何重要的活动仍然要以"大批判"开路。按照会议进行的通常程序,会议开始后,先是把"地、富、反、坏、右"五类分子挂上木牌押入会场,在主席台的一侧列队站好,由公社革委会领导作批判发言,然后才是真正的动员大会。这种开会的方式在当时的中国已经成为套路和公式,普及全国,"阶级斗争"是"纲",其他工作都是"目",这些开会的套路和公式就是在贯彻执行"以阶级斗争为纲"、"纲举目张"指示精神的过程中形成的。

  "把地、富、反、坏、右‘黑五类‘分子押上来!"随着高音喇叭里传出公社革委会副主任王元化愤怒的声音,大会开始了。

  整个红枫村有不到二十个"黑五类"分子,每个人的胸前都被挂上木牌,由荷枪实弹的武装民兵押解到会场旁边蹲着,其中就有三队的黄瑞山和他的母亲,还有第一生产队的刘金富,听到"押上来"的喊声,"黑五类"们纷纷站立起来,在民兵的押解下依次走到主席的右侧排成一列,全都低着头,等待着批判发言。"黑五类"分子胸前的木牌上面都写着各人相应身份的文字,黄瑞山和他母亲胸前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的是"地主分子",刘金富挂的牌子是"坏分子",其他的牌子还有"富农分子"、"反革命分子"、"右派分子"等等,一应俱全。"黑五类"们走进会场的时候,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学生们为了看清每个"黑五类"胸前牌子上写的是什么名目,纷纷站起身来想看个究竟,不时发出嘻嘻哈哈和笑声和谩骂声。每一次批斗会对"黑五类"分子以及他们的家人和亲戚来说,都是一种尴尬的场面。叶树开虽然不算是"黑五类"分子的家属,但是他了解并敬佩三舅的为人:知书达理,与人为善而且乐于助人。他不知道旧社会还是一个小孩子的人怎么会成为人们打倒和专政的对象。出于对三舅的尊敬,也是出于对"文化大革命"的困惑不解,他对批斗会怀有一种本能的反感。这时,他就坐在众多的学生中间,面无表情,并没有和别的学生一样站起来看热闹。

  批判发言是由王元化发表的。发言的内容无非是结合当前的政治形势,强调阶级斗争的重要性,然后把所有"黑五类"分子的姓名、罪名、身份和具体认定的被批判行为、问题依次一一罗列,上纲上线。

  面对批判发言的无限上纲,面对群众的嘲笑、谩骂甚至侮辱,"黑五类"们早已习以为常了,在"文化大革命"最初的几年,批斗会对他们的斗争打击要猛烈甚至残忍得多:胸前的木牌是用细小的铁丝挂在脖子上的,游街、示众,在批斗会上罚下跪、低头、弯腰、背手、坐飞机,甚至拳打脚踢、棍棒交加,他们也只能不言不语,遵命挨打。这两年好多了,批斗会已经看不到诸如坐飞机、拳打脚踢、棍棒交加的场面,这对他们而言应当被看作是特别的优待了。

  批判发言的最后,照例是毛主席语录的大连串。王元化说:"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也和扫地一样,扫帚不到,灰尘照例不会自己跑掉。‘我们红枫公社广大社员群众要牢记毛主席他老人家的伟大教导,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狠抓两个阶级、两条道路、两条路线的斗争,深入持久地开展革命大批判,做好清理阶级队伍的工作,对阶级敌人要残酷镇压,毫不留情,要把他们打翻在地,再踏上一只脚,叫他们永民不能翻身!我们要坚决贯彻毛主席的伟大方针,‘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要把革命放在首位,以革命统帅生产,防止阶级敌人的一切破坏活动,狠抓革命,猛促生产,在我们公社掀起一个多快好省的建设社会主义的新高潮,夺取革命和生产的双胜利!在这里,我们还要警告所有的‘牛鬼蛇神‘,我们党的政策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们要彻底交代自己的全部罪行,丝毫也不隐瞒,还要积极检举揭发别人,争取立功赎罪,悔过自新,只有这样才能减轻你们的罪行,得到宽大处理。如果你们要带着花岗岩的脑袋,做着复辟的美梦,继续与人民为敌,企图与党和人民顽抗到底,进行破坏革命与生产的活动和反革命罪行,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等待你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批判发言结束,高音喇叭里又传出王元化的厉声命令:"把阶级敌人押下去!"

  于是,全副武装的民兵又把一干"黑五类"分子押下主席台去。

  接下来由公社革委会主任李山作动员发言,李山主任刚刚参加完全国学大寨会议回来,他先是介绍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召开和他到大寨参观学习的情况,谈了自己的心得体会和收获。最后他说:"以前,我们总认为大寨是毛主席他老人家亲自关心和过问的地方,我们没有办法和人家比较,现在看来,正是这种认识影响了我们学大寨的决心和信心。其实,我们是有条件学习大寨的,而且完全能够学出大规模、学出好成绩来。特别是我们红枫大队,乐里河从我们村里流过,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平坦宽阔的河谷地带,在这个地带里,七拐八弯的乐里河两岸到处都是平地。大家都来设想一下,要是我们在中学后面的河道上筑起一个拦河坝,从中学后面河对面的山脚下挖开一条人工河道,直通那沙尾部的拐弯,把河道改直了,在中学往下大约三公里七拐八弯的旧河道可以造出多少亩好水田?少说也有一百五十亩吧?我们计划用5到6个月的时间修筑拦河坝、开挖人工河道,完成河道改流,再用一年左右的时间挖土填平旧河道,把旧河道改造成新的水田。这个计划公社革委会和红枫大队已经作了决定,并得到县革委的支持和批准,县革委领导还说了,等我们红枫大队改河造田成功之后,要认真总结经验,向全县推广,我们要争取成为田西县的‘大寨‘。革命同志们,社员同志们,老师同学们,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目前的形势是喜人的,在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英明正确领导下,在全国农业学大寨会议精神的指导下,全国上下又掀起了新一轮农业学大寨的高潮。过去,我们公社学大寨学得还很不够,没有学出什么突出的成绩来,那是因为我们没有把学大寨这件事情提高到政治的高度来认识。学习大寨,首先要政治挂帅,只有在政治思想意识上提高了认识,才会激发出农业学大寨的积极性,才会鼓足干劲。所以,我们要加强学习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学习大寨精神,高举伟大领袖毛主席领导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伟大旗帜,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我们红枫公社农业学大寨的伟大胜利。"

  计划是宏伟的计划,在大寨精神的鼓舞下,在人定胜天的思想的指引下,没有人对这个宏伟的计划提出质疑。"只有想不出的事,没有做不到的事",这是当时流行的一句口号,什么可行性研究和报告,什么项目论证,统统都免了。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红枫村就可以多出一百多亩水田来了,红枫公社的干部群众,特别是红枫大队的全体社员都兴奋无比,而其他大队的社员则是羡慕不已。在"农业学大寨"的旗帜下进行改河造田运动,一切都顺理成章,而且说干部就干。1975年10月5日,国庆节刚过,也就是召开动员大会之后的第三天,红枫公社红枫村改河造田的农业学大寨运动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在山区,季节的变化是十分明显的,中秋节过后,早上和晚上就多了一些凉意,但是正午的阳光依然热得灼人。除了枫树沟,红枫村周围的山上全都是青一色的松树,这些松树都是人工种上去的。原本周围山上长的都是青冈林,1958年大办钢铁的时候,人们把周围山上的青冈树都砍下来炼钢炼铁了,结果钢铁没有炼出来,四周的山上却变成光秃秃的山头了,不仅无法保水,还造成许多泥沙被雨水冲到乐里河中,河里的水流量也逐年减少,有几年冬天还差点出现断流的情况。十年前,田西县在全县范围内大搞植树造林运动,把先前砍光的山上又种上了松树苗,十年之后,小松树已经长大成林,红枫村又看到了树木环绕的绿色景象。松树叶的颜色原本就有些暗淡,进入深秋之后,山上树林子的颜色就变得更深了,即使在灿烂的阳光下,红枫村的周围也比夏天少了几分明亮。

  这时,田里的稻谷已经黄了,走近了可以看到稻穗平整而厚实,不像往年似的高矮不一、参差不齐,连片三百多亩的"那沙"就像一张黄绿相间的巨大毛毯,这显然是一个少有的丰收年景。

  眼看着丰收在望,红枫村的社员们都喜上眉梢,这也给他们农业学大寨的干劲增加添了不少动力,每个人都热情高涨,自觉自愿地投入到改河造田的劳动中去。

  按照红枫公社改河造田的规划设计,在红枫中学背后的河床里筑起一个拦河堤坝,堤坝以120度的钝角拦截乐里河上游流水,在南岸从堤坝端口沿着山脚,经过枫树沟谷口,开挖出一条约长1.5公里的人工河道,引导上游流水直通下游"那沙"尾部的乐里河拐弯处;将大约3个多公里的原河道用泥土填平,改造成一百多亩水田。

  动员大会开过之后,改河造田成了红枫公社的人们谈论得最多的话题,每一个人都期待着开工日期的到来,特别是红枫大队的社员们,早已准备好了参加改河造田的劳动工具,他们希望早一天开工,早一天把河道改好,造好水田,多种粮食,多打粮食。在刚开始的一个月里,投入改河造田劳动的人不是很多,先是红枫大队从各个生产队抽出一些年轻力壮的劳动力,由公社革委会干部的带领,在预先定好的开挖人工河道的线路上砍树割草,从红枫中学背后河对岸沿着山脚一直砍到"那沙"末端,用石灰画出人工河道两边和中线,打上木桩作标记。红枫村所有的马车、拖拉机等全部出动,往中学后面的河滩上运送石料和河沙。公社革委会还派人在中学后面对岸的山腰上,砍下一片面积大约两亩多地的松树林,除净草皮,用石灰膏在上面涂写成"农业学大寨"五个白色大字,每个字的大小约占地0.2亩,站在几公里地以外就能清楚地认出那几个大字。

  红枫村的改河造田工程在当时的红枫公社甚至整个田西县来说都是一个宏大的工程,况且又是在"农业学大寨"的旗帜下进行曲的,所以田西县革命委员会十分重视。秋收之后,随着红枫大队所有的劳动力都投入到改河造田的劳动中去,进入工地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这一场学大寨改河造田运动采取大会战的劳动方式,进入工地劳动的不单只是红枫村的社员和红枫公社直属单位的干部职工,还抽调了红枫村附近其他大队的社员,甚至红枫中学高中部的学生也停上文化课,一起投入到改河造田的劳动中去。学生参加改河造田劳动被当作是另一种上课,按照课程表的安排,学生们星期天照常休息,其余六天都要上工地参加劳动。抽调到红枫大队参加改河造田工地大会战劳动的其他大队的社员作为一个劳动单位单独记录工分,到年底按照工分记录参加红枫大队的劳动分红。县里还专门派出了三台"东方红"推土机投入到这场改河造田运动,其中两台在人工河道的开挖现场,另一个放在拦河坝施工工地。为方便改河造田的劳动组织管理,红枫公社在原枫树沟和乐里河的交汇处用杂木和稻草搭建起一个房子,作为改河造田劳动指挥部和广播室。

  进入秋天之后,天气一直都很晴朗,从八月十五到农历十月中旬期间,只下过两场小雨,应该说,老天对红枫公社的改河造田运动还算是十分照顾的,就是下着小雨的那两天,改河造田的劳动一刻也不停止。用公社革委会主任李山的话说,就算是刮大风、下暴雨,也改变不了革命群众战天斗地、改造山河的坚定信念和革命决心,动摇不了广大干部群众改河造田的劳动积极性,这叫勇往直前、风雨无阻。

  改河造田的劳动虽然采取大会战的劳动方式,但是社员们还按生产队为单位集体集中劳动,公社直属部门的干部职工按单位归类集中,红枫中学高中部的师生们也单独形成一个劳动集体。各个劳动集体在不同的工段劳动。另外,从各个生产队抽出一些有建筑技术的社员,组织一个砌筑施工队,专门负责拦河大坝的施工。在改河造田的工地上,到处插满了五颜六色的彩旗,每一个劳动集体都传出愉快的欢声笑语,大家的劳动热情十分高涨,真可谓轰轰烈烈,热火朝天。

  在红枫村的村尾,有四棵巨大的榕树,其中两棵并排在公路进入村子的路口,村里有积德行善的人用木头做了一条长长的木凳安放在树下,供过往的路人和村里的乡亲休息或乘凉之用。改河造田大会战开始之后,大榕树下每天都聚集了村里的许多老人,他们大都带着孙子孙女,坐在那条长长的木凳上,可以看到除了拦河坝之外的大部分人工挖河道工地,老人们一边议论着改河造田的利弊,一边向孙子孙女们指指点点,说他们的爸爸妈妈就是在那里做工的。

  对于这些老人来说,他们这一生所经历的运动太多了,单单是新中国成立之后的这二十多年时间里就经历了不少,先是土改斗地主分田地,不久又生产合作化,接着是大跃进、大办钢铁,随后是三年困难时期,再后来是"文化大革命"。他们对政治运动无法理解,但对生产运动却颇有好感,特别是修公路,建水库,造林灭荒,每一样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方便和好处。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学习大寨的劳动热情感染着红枫村的老老少少,没有人对改河造田的成功表示怀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希望这一次改河造田的生产运动,也能给村里带来更多的好处。

  大榕树下每天的聚会自然少不了三叔公。这天,老人们又谈论起改河造田的事情,大家都认为改河造田对红枫村有百利而无一害:首先是增加了一百多亩水田,村里人的人均耕地面积将大大增加,可以多打粮食,增加收入;其次是旧河道离村子很近,以前每年都有一两个孩子溺水身亡,将河道改到对面山脚,使流水远离村子,孩子不能轻易走到河边去,可以减少溺水事故的发生;同时,河道远离村子,即便暴发洪灾也不会危及村庄。

  只有三叔公认为改河造田将对红枫村不利。

  三叔公的依据当然是他的那套阴阳地理。自从"破四旧"烧了他的书以后,三叔公被迫收敛了好多年,不敢再宣扬他的那一套阴阳地理风水理论,但是近两年公社革委会对封建迷信方面的专政似乎有所放松,他那久被压抑的心思就有些蠢蠢欲动了。河道改流当然涉及地理的变化,他觉得自己在这方面的研究颇有心得,现在听到别人谈论起地理变化对本村的影响,不由得一时技痒。

  他说:"我认为改河给我们村带来的并不完全是好处。改河造田可以增加我们村的耕地那不假,但是我们红枫村的风水主要靠乐里河和枫树沟两条水路来滋润,乐里河就不用说了,这是生养我们的水源。村子对面的枫树沟,水原先明明是向下游流的,临出谷口的时候又拐向我们村庄,并使乐里河改道向村里流来,这就是我们村的风水所在。现在改了河道,不仅使乐里河远离了村庄,还拦住了枫树沟原本向我们村里流来的清水,我们村的风水就被破坏了。"

  老人中有人笑他:"你就吹牛吧!当初修公路的时候,你不是也说过同样的话吗?说什么修公路割断了龙脉,村里将遭受巨大灾难,结果怎样?你那在百色工作的儿子回家多方便啊,还是你得到的好处最大吧?还有,修水库、种松树,哪一次生产大运动不给村里带来好处?我看呀,我们村的风水确实是改变了,只不过没有像你所说的那样往坏处变,而是往好处变,变得更好了。要不然,我们的生活还不回到旧社会,又该给地主家打长工了。"

  三叔公说:"大生产运动都给我们带来好处吗?大办钢铁是不是大生产运动?砍掉了那么多树木,我看非旦没有给我们带来好处,还破坏了我们村的环境。你难道没有吃过草根树皮?"

  那老人说:"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都过去十几二十年了。你看最近这十年来,满山的树木不是又长成树林了吗?这又是植树造林,又是修建水库的,植树造林既美化了环境,又保持了水土;修建水库既减少了洪灾,又能保证大旱的年景有水灌溉。这些好处难道你都看不到?"

  三叔公说:"我可从来没有说过修水库不好的话。一个地方的风水是由当地以及周围的地理、地势、地貌、位置朝向还有水流情况来确定的,水库修在我们村上游,而且并没有割断乐里河或者使它改道,对我们村当然没有什么影响。但这次改河造田是在我们的家门口动的土,肯定影响到我们村的风水。你们知道不?按照我们村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乐里河、枫树沟在我们村范围内的流向,我们村虽然不很富裕,但也不会很穷,重要的是,原先我们村的风水将会使村里出人才,而且是出大人才。这一次改河造田,可能会使我们村多打一些粮食,但要说到多出人才,特别是出大人才,看来是难了。不过,是不是好事情,也不是现在就可以看得出的,要过一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会见效。"

  三叔公正说得忘乎所以,在两边的三姑婆倒是听得有些着急了。她几次干咳想提醒提醒自己老伴,三叔公都没有注意到,还在那里越说越起劲。三姑婆干脆走过去拉着老头子的衣袖说:"阿波爷爷,走,回家去,把家里的石磨洗了,早上我泡了几斤粘米,要磨一点米粉。"不由分说把三叔公给拉走了。

  回到家里,三叔公真的提了一桶水要去洗石磨,三姑婆说:"别洗了,你当我真的要磨米粉啊?"

  三叔公不解地问老伴:"做什么呀?你又耍什么花样?"

  "我没想要耍什么花样,就是把你叫回家来,省得你在外边胡说八道。"三姑婆没好气地说。

  三叔公不服气地说:"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地理风水那都是有根有据的。这么好的风水,可惜了。"

  三姑婆说:"行了,你想找死啊?风水风水,看来你是忘了当初我们家是怎么被查抄的了。你也不想一想,要是有人把你刚才所说的话报告给公社,你就等着挨批斗吧!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心里想想也就算了,逞什么能?那些话是能够随便说出来的吗?"

  "好好好好,不说了。"三叔公扫兴地说,"看你说得紧张的,我看还不至于那么严重吧?"

  三姑婆不无担忧地说:"但愿没有那么严重。不过,还是少说一点,小心为好。"

  三叔公嘴里虽然说的轻松,但是老伴的话还是让他有所担心,从此每天惴惴不安,平静地过了十多天之后,才又放下心来,但是再也不敢公开对改河造田妄加议论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