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歌咏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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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学校里学生排练演出节目也忙得不亦乐乎。学校的作息时间现在完全是根据文艺汇演的需要来安排,早上上文化课,下午和晚上的时间则用来排练节目。红枫中学排练的是一出大戏《歌仙刘三姐》,说的是壮族歌仙刘三姐智斗地主老财莫怀仁的故事。《歌仙刘三姐》是六十年代初广西优秀的地方歌舞剧,曾经到中南海为中央领导演出,并在全国各地巡回表演,深受广大观众好评。"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初被定为"黑草",禁止演出,1975年文艺整顿后解禁,作为广大群众喜爱的文艺节目,很快在广西各地重新排练演出。因为是一出大戏,参加排练和演出的已经不仅仅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还组织广大师生一起参加,其热烈的场面是从来没有过。

  周波演的是歌仙刘三姐,莫怀仁由一个老师扮演,扮演阿牛哥的是家在第三生产队的赵亮。叶树开和刘星仍然各司其职,还做他们的乐手,一个吹笛子,一个还拉二胡。

  在排练节目的时候,乐手是最忙碌的,因为他们要学会戏中所有的乐曲,而演员们只要学会自己所扮演的角色的曲目就行了。《歌仙刘三姐》早在六十年代初就在广西普遍流传,但是那时叶树开他们的年纪都还太小,没有什么印象,"文化大革命"开始之后,叶树开才开始上学读书,所接触的歌曲全部都是歌唱领袖毛主席的红歌,从来没有学过其他歌曲。《歌仙刘三姐》的歌曲对叶树开和刘星来说无疑是新鲜的并具有强大的吸引力,为此,他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学习兴趣,各自带了一整本《歌仙刘三姐》的剧本在身上,有事没事的时候就翻出来练习。两个人都在第一生产队,两家之间离得也很近,经常是每天傍晚晚饭之后、上晚自习之前这段时间,两个人就坐在周波家门口的石墩上――周波家门前较为宽敞,而且有几块被人们坐得油光滑亮的石墩――抓紧练习。而当笛子和二胡奏响《歌仙刘三姐》的乐曲之后,周波就自然而然地来到自家的门口,顺着笛子和二胡的旋律轻声地哼唱起来。这时,周家的门口就聚集了街坊邻居的许多小孩子前来看热闹,有时也吸引了吃过晚饭后闲着的社员。

  这一天,第一生产队指导员孙建国看到几个年轻人正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练习着,就站在一边听了一会儿,当他们演奏到自己熟悉的曲目时,也忍不住跟着哼上几句。当他们稍稍停顿的时候,孙建国问周波:"阿波,你们排练《歌仙刘三姐》排得怎样了?是你演的刘三姐吧?"

  周波微笑着得意地向他点点头。

  孙建国又问她:"那么阿牛哥是树开演了?"

  周波摇摇头说:"才不是呢,他从来就不演戏,只会吹笛子。阿牛哥是由赵亮来演的。"

  孙建国说:"赵亮,是不是三队赵志雄的儿子?那倒也不错。但是可惜呀,既然是你演的刘三姐,我看还是让树开来演阿牛哥最合适,多相配啊!"

  "是吗?"周波有点兴奋地说道。

  叶树开停了下来,先是对周波说:"你别听他胡说。"接着抬起头来生气地对孙建国说:"建国哥,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话,我们学校文艺宣传队可不是你们生产队,哪个角色由谁来演是你说了算。难道你比学校的老师懂的还多?我可是听出来了,你刚刚哼的那两句还都跑了调呢。"

  孙建国笑着说:"哟,生气了?我也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你看,阿波就没有生气,是吧?好了好了,你们继续练习吧,我走了。"

  孙建国走后,周波向叶树开道:"树开哥,你真的生气了?我觉得他也没有说什么,有什么可值得生气的呀?"

  叶树开没有出声,看都没有看她,倒是在一边的刘星说:"他的意思好像是调侃你们……"

  "行了,谁也没有你聪明!"叶树开没等刘星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刘星"嘿嘿"地干笑了两声收住话头,又埋头去翻开剧本。叶树开却合上剧本,站起来说:"得了,我们还是到学校去练吧。"

  三个人各自回家之后,又一起去了学校。

  叶树开和周波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之间来往十分密切,从小的时候起就没少被街上的大人开玩笑说成是天生的一对,但那时候还不知道什么,反倒觉得是一件挺高兴的事,反正各自都喜欢和对方在一起玩耍,两个人还玩得更加理所当然了。最近的这几年倒是没有人再拿他们俩开玩笑了,但是叶树开心里却总是觉得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并不是他不愿意和周波在一起,相反,每当做成一件事情之后,特别是在公共场合,自己表现得好的时候,比如在篮球场上,他是最希望能看到周波的身影,听到她的呼喊声。但是,他又害怕周波对他过于亲近。对于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叶树开并没有用心去思考,他只是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希望经常看到周波的人影。他们两个人同在学校的文艺宣传队,对于周波在节目中扮演什么角色,叶树开从来没有什么想法,直到学校决定演出《歌仙刘三姐》这个节目,他看了剧本之后,心里才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要是自己能演阿牛那该多好。"不过这也仅仅是一个念头而已,一闪而过,接下来他还是认真地练习吹他的笛子。

  出演阿牛哥的赵亮与叶树开是同班同学,父母是第三生产队的社员,父亲赵志雄还是第三生产队的队长,他们家里就四个人,父母亲和老大赵明三个都是壮劳力,家庭境况较好,赵亮平时在家里很少干活,人长得也很标志,眉清目秀的,这对于农村孩子而言是显得过于白净了。赵亮从小学到中学一直都是学校文艺宣传队的队员,也许是因为从小就在舞台上学表演,锻炼得能说会道,嘴巴十分乖巧,很讨长辈的喜欢。叶树开虽然一直和他同班,而且又都是文艺队的队员,但是很少在一起玩耍,不过叶树开对赵亮的印象也还不错,只是有时对他无话找话而且说的尽是一些废话的样子感到有点厌烦。

  剧中的角色安排完全是由老师定下来的,但在宣布之前队里的人都能猜得出来,按照一般的情况,男女主角都是由赵亮和周波出演的。叶树开对由谁来演阿牛哥并不十分在意,何况这也不是由他想的事情,他想得更多的是学会并熟练地吹奏《歌仙刘三姐》剧本中所有的曲目,在演出的时候,特别是在演奏刘三姐唱段的时候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

  对于叶树开而言,虽然喜欢经常看到周波,而周波对叶树开有时更是表现得过分亲昵,但是他们两个人之间并没有超出世家交往的限度,也许正是因为叶树开对周波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使他下意识地和周波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孙建国刚才的话使叶树开有一种心中的秘密被别人窥破的感觉,刘星的话又让他感到气恼,心里更多了一种不安。

  之后的几天里,孙建国那"多相配啊!"的话语时常在叶树开的耳边回响。现在,叶树开已经是高中二年级的学生了,到了明年的夏天,他就要从学校毕业,没有大学可考,他注定要回生产队当一个社员。也许是人长大了的缘故,也可能是看了《歌仙刘三姐》的剧本,对剧中的人物有所了解,叶树开朦朦胧胧地对周波产生了一种与过去完全不同的亲近感觉,特别是在给周波作伴奏的时候,他看着剧本,根本不用看着周波,就能清楚地感觉到周波演唱时嘴形和表情的变化。叶树开并不知道自己在感觉上的这种微妙变化,但是每天晚上排练结束回家之后,他都感到焦灼不安,这种不安到了睡觉的时候表现得尤为明显,他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周波听到好笑的故事时惊奇的神情,有时是大家在一起排练时的表情变化。他越是想快快入睡,越是感觉到焦灼不安,几乎每天夜里都是到天快亮时才迷糊睡去,弄得第二天眼睛干涩干涩的,有些无精打采,持续一段时间以后,他甚至以为自己受了风寒,发痧或者得了什么病。

  排练还是一如既往地进行,尽管叶树开的伴奏并没有出现错误,但细心的周波还是看出了他的异常。一天晚上,排练结束后,叶树开、周波和刘星三个人一起回家,路上,周波问叶树开:"树开哥,这几天你好像不太精神,是不是生病了?"

  叶树开说:"我也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周波说:"让我给你看看。"说完学着大人的模样,把小手伸到叶树开的额头上探试他的体温。

  叶树开赶紧把头扭开,大声说:"你干什么?!"说话声音很冲,听起来有点严厉。

  周波愣了一下,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啦?"

  稍稍走在他们前面的刘星没有看到周波刚才的动作,但是他从来没有听到过叶树开以这种口气对周波说话,因此十分奇怪地看了看叶树开,又看了看周波。

  叶树开也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周波和刘星两个人都以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连忙解释说:"我有点不舒服,也可能真的病了。"

  刘星说:"不要紧吧?怎么连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周波关切地说:"要不然,明天我去帮你请个假吧。"

  叶树开斜了周波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来,把自己的情绪调整了一下,说:"没有什么大问题,你见我什么时候请过病假?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再过几天就要演出了,请什么假?放心吧,我明后天就没事了。"

  周波有些闷闷不乐地看着叶树开,不再出声。

  周波不明白叶树开为什么会以这种口气和自己说话,尽管她觉得叶树开有些不太对劲,但却不知道他这些天来的心情起了什么样的变化,其实,她自己也有过类似的情绪变化的经历,只是这段时间她的心思都放在排戏上面了,来不及静下心来仔细琢磨和比较,因此对叶树开的情绪变化找不出合理的解释。

  周波比叶树开小两岁,但是女孩子生理上的成熟要比男孩子来得早一些。也就是上一年刚刚过完春节,周波有了女人的月经初潮,伴着隐隐的疼痛,看见自己的下身流出一滩浓血,当时,周波给吓坏了,以为自己得了什么怪病,连续两天,除了上厕所,她连门也不敢出,整天郁郁寡欢。那时还是春节期间,寒假还没有结束,杨丽华看到平时活泼好动的女儿整天呆在家里,不像往年似的出去疯玩,而且看起来病病靥靥的毫无精神,心中便猜到了几分。她找了个机会,乘着女儿赖在卧室里不肯出来的时候进去询问。

  周波盖着棉被半躺在床上,正睁着眼睛在那里胡思乱想,看到妈妈进来,连忙闭上眼睛假装睡觉。杨丽华走过去坐在床沿上,用手轻轻抚摸着女儿零乱的头发说:"阿波,告诉妈妈,哪里不舒服了?"

  周波连头也懒得抬一下,闭着眼睛说:"妈,没什么,我就是想睡觉。"

  杨丽华搂住女儿的肩膀说:"乖女儿,起来吧,妈妈想和你说说话。"

  周波顺从地睁开眼睛,挣扎着爬起身子,用头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无精打采地说:"你说吧,我听着呢。妈,你想和我说什么呢?"

  杨丽华微微一笑,小声对女儿说:"这两天你是不是感到小腹有点疼痛,而且屙出血来了?"

  周波听了猛地将头从她妈妈的肩膀上抬了起来,大惊失色地问道:"妈,原来你已经知道了。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杨丽华说:"这么说来,妈妈说得对了?"

  周波满脸惊慌地点了点头,泪水渐渐盈满眼眶,看着就要失声痛哭起来。

  杨丽华拥着女儿,用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小声地说道:"不要怕,不要怕,我的女儿,你好好的,怎么会死去呢?听妈妈说,这是做女人的正常生理现象。"说着把女儿从自己的怀里稍稍推开,双手捧着女儿俊俏的脸庞,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充满怜惜地说:"我的女儿长大成人罗。"

  周波眼睛含着泪水问道:"妈,我真的不会死吗?"

  杨丽华认真地说:"傻女儿,妈妈说的是真的,你连病都没有,当然不会死去了。妈妈也是女人,你现在遇到的情况妈妈也是有的,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有这种事情?以后呀,每个月的这几天,你都会有这种感觉和这种现象。不过你放心,这不是什么病,相反,这是一个女人身体健康的表现。要是没有,那倒真的是有病了。"

  看到女儿将信将疑的样子,杨丽华就如此这般地把自己所了解和经历的关于女人身体和生理变化的情况向女儿学说了一番。周波听得似懂非懂,但原先的恐惧感已经大大消除,不再像原来那么惊慌了。

  末了,杨丽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女儿呀,从今以后你就是一个女人了,再过几年,你也要嫁人成家,会有自己的丈夫和儿女。真不知道哪个男人有福气,能够娶到我家的小波做老婆。"

  周波听得脸上发烧,她一头扑到在母亲的怀里,撒娇说:"妈!你说什么呢!我谁也不嫁,我要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杨丽华笑着说:"傻孩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都说女大不中留,我看哪,等再过两年,你心里有了自己喜欢的男人,只怕就不记得我这个当妈的了。"

  "自己喜欢的男人"是谁呢?周波听了她妈妈的话之后,不由得想起小时候街坊邻居大人们所开的玩笑来,叶树开的形象立刻在她眼前闪现,而她的心中顿时感到有些羞涩。虽然她一直都把叶树开当作兄长,在这之前也没有什么男女情爱的意识,但是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把叶树开看作除了父母之外最值得信赖的人,因此,当妈妈说到她会有"自己喜欢的男人"的时候,她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叶树开。

  生理的逐渐发育成熟加上母亲的开导,使周波心灵里关于情感的门窗被打开了,她把叶树开看作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于是把自己的任何事情都与叶树开联系起来,她回忆起小时候和叶树开相处时的欢乐时光,那时,她经常和叶树开叶树新两兄弟玩耍,叶树新与她同岁,但是对她从来不作退让,比她稍大一些的叶树开对她却是袒护有加,因此也养成了她事事依赖叶树开的习惯,就是在学校里被一些调皮的男同学欺负了,叶树开也会挺身而出为她出气。回想着种种往事,周波更相信叶树开就是自己所喜欢的男人----她甚至认为,从很小的时候起,自己就喜欢上叶树开了。在那段时间里,周波眼中的叶树开是那么完美无缺,她看叶树开的眼神也充满了柔情蜜意,并希望从叶树开的眼神中也能看出他对自己的深情厚意来。叶树开虽然比周波大两岁,但是当时却还是大男孩一个,对男欢女爱的情感完全没有开窍,尽管他对周波的态度还和以前一样,但周波还是没有看到她所希望看到的热情,这倒使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因此,当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周波经常莫名其妙地对叶树开耍一些小脾气,常常弄得叶树开不知所措。

  自从知道周波来了女人的例假之后,杨丽华便经常注意起女儿的情绪变化和行踪来,她看到女儿往对门的叶家跑得比以往更加频繁,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其实,杨丽华自己也挺喜欢叶树开的,作为叶家的长子,叶树开比村里同龄的其他孩子显得更为老成一些,十分懂事,从小就知道帮助父母分担家庭的困难,人长得也很帅气,而且十分礼貌,是全红枫村公认的好孩子。如果周波也是农业户口,杨丽华对女儿和叶树开交往一定感到非常高兴。然而,周波的户口是非农业,注定将来长大后会得到一份工作,享受国家的工资待遇和商品粮供应。只是,叶树开是一个农民的儿子,注定他将来也要做一个农民,何况,叶家是如此穷困,连瓦房也只有半间,另外一半还是篱笆茅草房!就为这,杨丽华对女儿和叶树开密切交往感到很不满意。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农民做老婆。在当时,丈夫是国家干部或者是国营企业的工人而老婆是农民的家庭倒是非常普遍,就是没有见过老公是农民、老婆是国家干部或工人的情况。

  杨丽华对女儿频繁往叶家跑感到有些担心,她看出叶树开对男女情爱的事似乎未开窍,对她女儿的态度还是一如从前,她看到了周波对他使的一些小性子让他不知所措,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这样发展下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为了防患于未然,一次,乘着周波又来例假的时候,杨丽华又在她面前重提女儿长大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话题。她问周波:"阿波,你希望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做自己的丈夫?"

  周波羞红着脸说:"妈,你说什么呀,我还这么小,哪会去乱想这些呢。"

  "真的没有想过吗?"杨丽华盯着女儿的眼睛看,但周波一直羞怯地低垂着眼睑,并没有看到母亲有些严厉而忧郁的目光,"哎,可惜呀,如果对门的老大也是非农业户口,你们倒是很好的一对呢。"

  周波有些羞涩而且惊慌地抬头看了母亲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

  她母亲顿了一下,又说:"没有想过也好,你的年纪也还小嘛。不过,女人啊,就怕选错人,嫁错郎呀!"

  周波是一个多么乖巧的女孩,她当然听懂了母亲的话中之话,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思有所察觉,并向自己表明她对此事的态度。当时,周波又羞又急,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被大人窥破自己以为隐密的情感方面的心思本来就是一件令人难为情的事,更何况母亲摆明了是反对的意见,但是她也只能装做听不懂母亲的话中之话,哪里还敢再作什么辩解。

  尽管周波知道母亲她对喜欢叶树开持反对的态度,但这并不足以使她改变自己对叶树开的情感。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年轻的人心里想到的往往只注重于情感方面的倾向而忽视生活中的现实需求。周波生性活泼浪漫,对于将来生活从来还没有考虑过,那时她想得更多的是,自己喜欢和谁在一起,和谁在一起自己的心情可以得到更多的快乐和愉悦。当然,她也还没有想到过结婚之类的事情,只是从心里认定叶树开是她"喜欢的男人",她频繁地往叶家跑,一来是为了能够经常看到叶树开,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和他在一起,二来她也想知道叶树开对她是否也有她对他一样的情感。她对叶树开的反应迟钝和无动于衷感到焦急和气愤,经常无缘无故地对叶树开使一些小性子,听了母亲的话之后,她想想自己最近的表现也觉得有些过分,就自觉地收敛了一些。着急焦虑的心情持续了大约半年时间之后,周波倒不像刚刚开始的时候那样忧虑了。

  周波对别人把她和叶树开两个人联系在一起,既感到高兴,又觉得有些难为情,她当然不希望自己和喜欢的男人在一起时遭到非议,而少女的矜持又使她无法公开承认叶树开就是自己所喜欢的男人。以前周波对叶树开耍脾气使小性子,都不是刻意地要生他的气,说实在的,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陷入混沌不清的情感泥潭而产生的情绪波动,极其容易生气,发过脾气之后也就忘了,甚至记不得自己曾经莫明其妙地对叶树开发过许多脾气。也许是因为男人对情感困惑的表现和女人的有所不同吧,这时的周波并不知道叶树开为何如此容易生气,她还以为叶树开真的病了。

  那天晚上,叶树开离开了周波、刘星二人回到家里之后,还在为自己刚才对周波的态度感到懊恼,他担心周波会因此而生他的气,不再像以前那样亲近自己。自从他对周波有了与以前不同的亲近感觉,叶树开的心情就十分矛盾,他既希望周波对自己比以前表现得更为亲昵些,又害怕被别人看着笑话。从他的表现来看,对害怕笑话的担心显然超过了对得到亲昵的希望。这天晚上,叶树开迷迷糊糊睡着了之后,半夜里忽然惊醒过来。原来,他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先是梦见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那是一条大河边,河的两岸一边是平整的草地,另一边全都有是白白的河卵石,他站在卵石的这边岸上,看见对面的草地上,一男一女两个人手挽着手并肩散步,不时停下来谈论着什么,那显然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年轻夫妇。两个人的面孔都看得不太真切,他认定那女人就是周波,而那男的当然不是他自己;后来,他又梦见在一个树林子里,自己和周波两相持手,周两眼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叶树开看得心飞神摇,激情汹涌,情不自禁地将周波拥在怀里。霎那间,他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似乎有一种强大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想要冲出他的躯壳,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充满了无穷的力气,足以撞开一扇厚厚的石门,紧接着,所有的力量像河坝缺堤一样冲出他的身体,轰然一声消失殆尽,他好像从重重的压力中解脱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醒过来了。醒来之后,他感到裆部有些发潮,把手伸进去一摸,摸得一手粘糊糊的,才知道自己梦遗了,赶紧起来找到一张废纸把内裤给擦了,又躺下来胡思乱想。

  这是叶树开第一次遗精,他隐隐约约地记得一点梦中的情形,并为自己做了这样的梦而感到羞愧,以他所受到的教育,他认为自己做了这样的梦是很不应该的,在他的意识中,只有心里想着坏的、可耻的念头的人才会产生这么黄色下流的梦想,他甚至怀疑自己不是一个好人了。这样胡思乱想好久,叶树开才又迷迷糊糊睡去。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觉得头有点沉,似乎还没有睡够,起床前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裤裆,原本湿麓麓的内裤已经让暖和的体温给烘干了,精液打湿的地方干结成一片不规则的硬硬的印迹。

  在叶树开第一次遗精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一看到周波就觉得很不好意思,甚至不敢和她单独在一起,似乎周波能够看穿他的心思,并洞悉他梦中所见的一切。他经常偷偷地看着周波的侧影,现在,叶树开眼中的周波是那么媚妩动人,水灵灵的眼睛,俊俏的脸庞,小巧的嘴巴,还有娇美的腰身,以及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和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所有这些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令他感到紧张而愉快。叶树开并不确知自己对周波的这种亲近感觉就是情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其实,与其说叶树开的兴奋是由周波激发出来的,还不如说是由他自己的激动联想所引起的,尽管不敢对视周波的那双眼睛,但是这种愉快的心情使叶树开比以往更盼望每天晚上的集中排练,在排练的时候,叶树开的头脑中不时会闪出那天晚上的梦境,心里泛起一阵阵既酸又甜的感觉,这种感觉丝毫没有干扰他的伴奏,反而使他更加满面怀激情地投入到剧情的音乐中去。

  终于到了歌咏比赛和文艺演出的时间,9月29日晚先进行了干部群众歌咏比赛,第二天晚上是周波他们演出的歌舞剧《歌仙刘三姐》。比赛和演出都是在红枫中学的舞台进行的。歌咏比赛的结果,每一个参加比赛的合唱队都获得了名次:一等奖由公社革命委员会合唱队获得,红枫大队第一到第六生产队全部都获得二等奖,其余的参赛合唱队都获得三等奖。

  《歌仙刘三姐》的演出也获得极大的成功,特别是周波扮演的刘三姐,更是得到前来观摩演出的县文艺宣传队领导和老师的高度赞扬,认为她是一个很有潜质的文艺苗子,可塑性大,将来可参加县文艺宣传队从事演出工作。

  节目演出之后,文艺宣传队的排练也随之停止了,队员们不必再到学校去集中排练,这却使叶树开感有些失落,心情更加焦灼不安。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