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暴风雨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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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叶树开的祖母刘丽有同胞兄妹三人,她是家中的么妹,大哥刘奇夫妇十多年前已经相继去世,只留下一个儿子刘斌,在本村第二生产队当社员,是个车把式,负责管理队里的马车。刘丽还有一个姐姐刘秀,几十年前嫁到邻县凌云,出嫁之后很少回红枫村,只是在十几年前大哥大嫂刘奇夫妇相继过世的时候回来过两次。三月初六这一天,有人从凌云县前来叶家报丧说,叶树开的姨婆刘秀已经在三月初五那天过世了。第二天即三月初七早上,刘丽派儿子叶长生动身去凌云奔丧,和叶长生一起去奔丧的是他的表哥刘斌。

  就在叶长生他们动身去凌云的第二天晚上,红枫村下了一场大暴雨。

  那天,叶树开去学校上晚自修的时候,雨还不曾下,所以他没有带什么雨具,到了学样还没来得及上课,雨就下起来了。刚开始的时候只是断断续续的阵雨,随着夜色渐深,雨下得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倾盆大雨。忽然之间,天空中闪出一道强烈的电光,撕破了笼罩在天地间的黑暗,紧接着一声巨大的响雷,震得教室里的女同学齐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随着尖叫声的响起,所有的电灯在同一瞬间倏忽熄灭,整个世界一下子被吞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除了不断隆隆作响的雷鸣,其他的声音都被"唰唰"的雨淹没了。

  黑夜里的雨声,湿漉漉的总让人感到有些寒意。黑暗中,老师摸索着在讲台上点亮了一盏煤油灯,狂风中忽明忽暗的亮光让教室里有了一些温暖。叶树开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时有狂风夹着雨水从紧闭的窗扇缝隙里飞溅到他的脸上,对此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感觉,当时,他的心已经飞回了自己家里,飞到了那个用篱笆围护的破烂的茅草屋。他想象着阿婆和母亲面对狂风暴雨一脸惊慌、手足无措的模样,心里有点发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由于断了电,大多数同学都没有煤油灯,课已经上不成了,征得老师的同意,叶树开离开了高14班教室。他到初16班的教室把他二弟叶树新叫出来的时候,周波也跟着出了教室,她问叶树开兄弟两个:"你们现在就回去呀?我也一起走吧,我带了雨衣和手电筒。"

  叶树开说:"你还是等雨停了和大家一起回去吧,到那时可能就有电了。"

  说罢,兄弟俩把脚上的布鞋脱了揣在怀里,弓着腰,冒着大雨冲进黑暗之中。

  街道上黑??的看不到一个行人,各家各户都紧闭家门,甚至关住了每一丝向外泄漏的亮光。叶树开叶树新兄弟二人借着断断续续的闪电照耀和对街道的熟悉感觉,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里。

  家里的情况果然十分糟糕。

  叶树开和弟弟进了家门,只见屋里地面上流水四溢,叶红和阿婆还在把地面上的东西往高处搬,都放到桌子上或是凳子上,叶树根则坐在一张高凳上嗷啕大哭。看到两个哥哥进得屋来,叶红居然还笑着对他们说:"大哥二哥,你们看,我们家里都成了小河了。"

  叶树开问她:"妈妈呢?"

  "我在这里呢。水沟被堵住了,雨水总往前屋里流。"他母亲在里屋应到。叶树开来到水沟边,只见他母亲正用一根木棍使劲捅向墙角的水沟,想把堵住水沟泄口的东西撬开,尽管她头戴雨笠,身披尼龙胶布,全身还是被雨水淋了个透湿,就连在一边给她举着煤油灯照亮的老三叶树标也是浑身湿透。

  原来,后面山上的雨水汇集成流冲击屋后的篱笆,幸得黄瑞芝和叶树标用木棒顶住了后门,否则泥沙和杂草还将冲进屋里。前屋和后屋之间的水沟被堵塞了,雨水从水沟里冒出来,溢向地势更低的前屋,弄得到处是水,前屋的地面原本就凹凸不平,现在凹陷的地方已经积水成洼,而水沟里的雨水还在往外漫溢。

  叶树开交待叶树新:"老二,你用锄头在地面上刨开一条小水沟来,把水排出门外去。"

  又对他妈妈说:"妈,让我来。"说着从母亲手里拿过木棍,黄瑞芝一边让出位置,一边脱下雨笠递给他说:"小心一点,把这个雨笠戴上吧。"

  叶树开说:"不用不用,我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了,戴着也没有用,反而妨碍我做工。"

  他试着用力捅了几次,感到堵塞的地方非常牢固,光是用木棍看来无法把堵塞的东西撬开,于是卷起裤腿站岗到水沟里去,慢慢把脚伸到角落里去探了探,感觉那东西似乎是一个小竹篮,看样子里面装满了泥沙,他干脆弯下腰去,用右手抓住那竹篮样的东西用力往上一拉,只听得"哗啦"的一声,水沟里的水顿时降了下去,再看看手里的东西,原来是一个小猪笼,里面还装有两块不小的石头。

  叶树开把猪笼丢到屋檐下,对他妈妈说:"妈,以后下雨之前要记得把猪笼从水沟里拿出来。"

  黄瑞芝这才想起,这猪笼还是她自己放到水沟里去的,她说:"对了,平时为了不让别人家的猪啊狗啊什么的从水沟里爬到屋里来,就用猪笼装了两块石头塞在那里,一定是下雨之后装了太多的泥沙才把水给堵住的。我倒是把这茬事给忘记了。"

  水沟里的水不再往外溢了,但是前屋的地面已经被水泡得有些松软,一脚踩下去就留下一个深陷的脚印。叶红不知好歹,特意在屋里走来走去,看着自己留下的遍地脚印还觉得挺好玩的,不想却被她二哥叶树新大声喝斥到道:"叶红!就你脚多,在那里站着不准再走!留下这么多的脚印,明天你自己来弄平!"

  叶红这时正好走到墙边,被喝斥之后不敢再走动了,她十分委屈地说:"那你我叫我怎么走回到那边去?"

  叶树新说:"你自己看着办吧,反正不准再留下新的脚印。"

  叶树开沿着老二刨开的小排水沟走过来看了一下,说:"小妹,你先别动,等一下,我有办法了。"

  他从后门找来两块破旧的木板,连起来平铺在地面上,这样,人从木板上面走过就不会在地面上留下什么脚印了。

  接下来,叶树开和母亲把后屋怕潮的东西都用尼龙薄膜给盖了起来,以避免从篱笆上面飘进来的水打湿了受潮。雨渐渐地下得小了,沉闷的雷声已不似先前那么密集。

  乘着雨声渐小,一家人赶紧把前后屋之间的水沟清理了一番,又到后门去将雨水自然冲涮而成的水流改了道儿,使之不至于直接冲击后门,并用改道挖出来的泥土加固篱笆墙脚。

  做完这些活儿,夜已经很深了,一家老少才得以洗漱更衣,叶树根早在阿婆的怀里睡去了。当晚,老二和老三就睡在他们父亲的床上。

  然而,对于叶家人来说,这个晚上注定是一个令他们担惊受怕的黑夜。

  一家人刚刚睡下,迷糊之中,连续的巨大雷声又把他们都震醒了。叶树开睁开眼睛,正好看见一道闪电的白光,分明从篱笆墙上面空着的三角形空间伸进了屋里!一时间,狂风呼啸,大雨如注,借着闪电的光芒,叶树开看到支撑着屋顶的柱子在摇晃,更为可怕的是,在接下来的连续几次雷光闪电中,他甚至看到了连整个茅草屋顶都在晃动!

  "妈!妈!快把弟弟们叫醒!房子好象要倒塌了!"叶树开的叫喊声里透着恐慌,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慌张的经历。黄瑞芝显然也看到了刚刚那令人魂飞魄散的一幕,赶紧把几个孩子都拍醒过来,也来不及点上灯,在黑暗中慌忙穿上了衣服,怀里抱着还在迷糊沉睡的满仔,母子五人摸黑跑到前屋。

  响声惊动了阿婆,她在床上问道:"阿开妈,老大,出了什么事了?"

  "里屋就要被大风吹倒了!"黄瑞芝慌慌张张地叫嚷着说。

  阿婆一听也急忙起了身来,走到水沟边去看看,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狂风吹得篱笆墙和屋顶的茅草屋盖发出一阵阵呼啸声,就像大风吹过树林子所发出的响声一样,使人在黑暗之中仍然能够感觉得到,整个房子正随着风声一阵一阵的晃动。

  阿婆把灯点上,放到墙上的灯座,回到卧室里去陪还在熟睡的叶红,黄瑞芝坐在灯坐下面,老三叶树标这时候还未完全清醒,皱着眉头睡眼朦胧地蹲下来靠在妈妈的身边,老大老二仍站在前后屋的通道上即那口空棺材下面,向里屋张望。

  一家人惊魂未定,又听到屋顶响起瓦片被硬物击碎的声音,紧接着,叶树开发觉有小石子似的东西从后屋的房顶上滚落到前屋里来。

  只听得叶树新惊叫道:"哎哟!大哥,好像是在下冰雹,我的脚背被打中了。"

  "不好了,现在下着冰雹,个头还不小呢。"叶树开回头向他妈妈说道。

  冰雹越下越大,屋顶上瓦片被敲碎的声音响得越来越密,滚进屋里的冰雹也越来越多,前屋已经有多处漏雨了。

  黄瑞芝喊道:"阿婆呀,快起来吧,看来我们得到对门三姑婆家里去躲一躲才行了。"

  阿婆急忙抱了叶红出来。叶树开说:"妈,阿婆,你们带弟弟妹妹去三姑婆家躲藏一躲,我在家里看着。"

  黄瑞芝抱着老满走过来拍了他一巴掌,咬着牙说:"还看什么看?一起出去,快点!你去叫门!"

  三姑婆家和叶家正好是对门,就隔着一条街道。

  叶树开冒着大雨和冰雹跑过街去,拍门叫道:"三姑婆,开一开门。我是树开。三姑婆,开一开门。"

  "什么事啊?"三姑婆问道,屋里随即点亮了灯。来开门的是三叔公,他开了一扇门把头伸出来一看,自己家门口站着叶树开,借着闪电,又看到对面叶家门前屋檐下站了老少六个,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啦?"

  黄瑞芝站在自家门口的屋檐下,向着对面的三叔公说:"三叔公,我们家的房子快不行了,想到你们家里避一避。"

  "快来快来。"那边三叔公连忙把两扇门都拉开了。

  黄瑞芝和阿婆带着孩子们冲了过去,拥进对门的屋里。

  三姑婆也起来了,她大概问了一下情况,叹了一口气,说:"这可恶的老天。"叫三叔公拿出几个小板凳,让黄瑞芝母子六人在楼板下面坐着,叫刘丽阿婆和她一起坐在火灶前面,拿了一把木梳梳起头来,先是她自己梳,后来又把梳子递给刘丽阿婆,完了她把两个人梳子带下的头发集中起来,掂量了一下,说:"太少了。"三姑婆转过来对黄瑞芝说:"树开妈妈,你也过来梳梳头,把梳下来的头发拿给我。"

  黄瑞芝不明就里,但还是顺从地接过梳子认真地梳了梳头,然后把梳下来的头发交给了三姑婆。

  随着一个霹雳,雷声响得很近,似乎就在他们的头顶炸响,紧接着外面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砸在地上,大家都感觉到地面强烈地震动了一下,屋里的人全都面面相觑,黄瑞芝更是吓得脸色都变了。但是响声不是从叶家的方向传过来的(第二天人们才发现村头有一棵榕树被雷电劈中了,一根一人合抱的大树枝生生被劈断落地)。

  外面的雨声还在继续。三姑婆用一张纸条从灯上点燃了火放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将手里的头发绞成一团,丢在火焰上面,让头发也燃烧起来。屋里顿时充满了头发烧焦的异味。

  叶树开和叶树新觉得奇怪,也围上前去看个究竟。叶树开问道:"三姑婆,你这是做什么呢?"

  三姑婆看也不看他们兄弟俩,继续念念有词,一直等到所有的头发全都烧完了,才一边将灰烬扫到火灶里,一边小声而又有些神秘地说:"这样可以使冰雹停止不再下了。"

  "刮风下雨和打雷下冰雹还会有药可治?真的灵验吗?"叶树新惊奇地问。

  他妈妈在一边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说:"小孩子不要多嘴。"

  三叔公姓周,村里人都叫他周老三,叶树开兄弟从小就叫他三叔公。三叔公是叶树开祖父叶宽的生前好友,两人脾气相投,相互认了老契,叶宽年龄大些是契哥,周老三是契弟,两家又住着对门,来往十分密切。周老三学过周易,以前经常翻山越岭、走村串屯,相看阴阳地理,找寻宅基坟地,给乡里乡亲点评风水。"破四旧"的时候从他家里查抄出许多四书五经、阴阳驳验的典藉,都被拿去烧了,差一点还要把他拿去批斗,他从此大为收敛,不敢再四处走动,呆在家里闲着。他的老伴三姑婆据说也是一个懂得仙道之人,但也只做过几年神道好事,"文化大革命"就开始了,此后,只要有人问起有关仙道的事,她总是矢口否认,说以前都是瞎闹着玩的,当不得真,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家从来都不沾狗肉,人们猜测,这一定是因为仙道的禁忌。

  叶树开心里想:"要是三姑婆的咒语能够灵验就好了。"但是他也知道这种愿望是毫无根据的。在叶树开的印象中,家里的生活一直都很穷困,他的衣服多数是用父亲破旧的衣服改装而成的,他们兄弟姐妹几个一年到头也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每人得到一套新衣服,因为春节大都很冷,所以都是厚衣裳,他穿得旧了或是短了,就留给二弟穿,要是还没有穿烂,还要穿到老三身上。实在破烂得无法再穿了,母亲就把破烂的衣服撕成布条,用木薯粉和成浆糊,将布条糊到门板上晒干了,再用来纳做鞋底。好在母亲的手巧,叶树开和弟妹们的鞋袜帽子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纳成缝就,就连过年穿的新衣服,也是她买布回来,自己裁量好托别人帮着缝制的,叶家的孩子们长这么大,还没有谁穿过商店里卖的胶鞋和成衣。虽然每人一年都可以分到一丈二尺的布票,但是这个定量包括内衣外罩、被单蚊帐等等,就连买个鞋面帽子什么的都要凭布票,何况,由于每年都缺粮,叶家根本没有什么余钱去买什么棉布。这些年来,除了叶红和叶树根,叶家并不是每个孩子每年春节都有新衣服穿的。叶长生倒是有一条化纤布料裤子,那可是当时少见的高级布料,穿在身上柔软轻飘,走起路来随风摆动,每次穿了走在街上都会吸引来许多羡慕的目光――这还是黄瑞芝用包装尿素的日本化纤口袋染色之后做成的裤子,走近了仔细看,还可以依稀辨认出前面裤腿和后面屁股上分别印有"日本"、"尿素"的字样。

  叶树开想到自己家里的这种状况,想到自己一家老少在这样雷雨交加的夜晚,不得不逃到别人家里来避难,心里感到十分悲哀。

  三叔公有一个儿子周世英,在百色市的一个工厂里当工人,儿媳妇杨丽华,在本公社供销社做售货员,两口子都吃着商品粮,生养了一对女儿,两个女儿自然而然也是非农业户口,大女儿周波和叶家老二叶树新同班,二女儿周涛和对门老三叶树标是同学。

  杨丽华母女三人都住在家里,就在叶树开想着自己的心事的时候,听得身后有一个女孩的声音叫他:"树开哥哥。"

  原来周波和她妈妈杨丽华也起来了。

  叶树开的母亲连忙站起身来,十二分歉意地对杨丽华说:"打扰了,打扰了。"

  杨丽华过来按住她坐回凳子上,说:"都是自家亲戚,还说什么客气话,这不是见外了吗?"又问:"房子怎么样了?刚才听到一次大大的响声,好像是什么东西倒塌了。"

  叶树开说:"那不是我们家的。声音是从后面传过来的。"

  "我们家的房子看来是不太好啊,刚才真的是太可怕了,那根大柱子得摇摆厉害,连屋顶也跟着晃动起来了。"黄瑞芝心有余悸地说。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杨丽华说:"除了刚刚那一下,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大的声响,要是刚才房子还不倒的话,我看房子还不至于坍塌。不过,你们的房子也该修整修整了。"

  "谁说不是?去年夏天我就割好了茅草,他爸爸也砍了一些木头,本来是要修整了好过年的,但是去年腊月我病倒了,没有修成。"黄瑞芝沮丧地说。

  在一旁一直不出声的刘丽阿婆冷不丁接过话头说道:"是呀,要是不生病,房子早就修好了。"

  黄瑞芝听了觉得有些刺耳,斜眼看了她一下,又和杨丽华说到:"眼看雨季就要来了,等他爸爸回来得赶快把房子修了,再拖下去只怕难得过完今年了。"

  说话间,外面的雨声渐小,也不再听到冰雹击打瓦片的响声,风好像也住了,但还有断断续续的雷声从远远的地方传来。叶树开开了门出去,借着闪电的光照跑到自家门口,摸着黑进了门,点上煤油灯四外看了看,然后返回三叔公家里,说:"风已经停了,雨也下得小了,我们的房子没事,就是漏的地方更多了。妈,我们回去吧。"

  黄瑞芝和刘丽阿婆对三叔公一家千恩万谢,拖儿带女回家了。

  黄瑞芝对阿婆刚才所说的话还耿耿于怀,回到家里后越想越觉得委屈,竟嘤嘤地哭了起来:"一个破茅草房、篱笆房,就算修了又会怎么样?难道还能比别人家的泥墙房、砖瓦房更牢固、更好?"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足以让前屋的阿婆能听得到。

  叶树开生怕两个人又吵起来,赶紧对他妈妈说:"妈,闹了大半夜,别吵了,快带着弟弟睡觉吧。"

  家里人都睡着了,叶树开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黑暗的屋子里,可以清楚地听到"叮--,叮--,叮--"的声音有规律地响着,就像计时的更漏一样,间隔一律,声音清脆,那是屋顶渗漏的水珠跌落到地面接着的铁盆的声响。时间长了,盆里的积水渐多,"叮--,叮--,叮--"的声音又变成了"噗--,噗--,噗--"的响声,声响柔和而清晰。这声音搅得叶树开心里十分烦躁。

  叶树开知道,母亲和阿婆之间的矛盾,其根源是家庭境况的恶劣。在他母亲看来,叶家的家底原本太薄,没有什么家产,就连她一家七口人居住的房子,竟然还是一个破烂的篱笆墙茅草房,家里唯一的瓦房还由阿婆一个老太太占着,心里不免有气。阿婆的想法则是,黄瑞芝枉为地主之女,嫁到叶家不仅没有带来什么像样的嫁妆,而且体弱多病,劳动力无法保证,为治病每年不得花不少的钱财,真是倒霉。

  叶树开想着想着,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自己一定要把家里的穷困状况彻底改变,让家里人都过上舒服的日子,让母亲和阿婆不再因为生活的贫困而争吵。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