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借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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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襄九郡,汉代已经是繁华富裕之地。特别是南阳、江夏、南郡,地多平畴,水利丰沛,人民种稻为生,产量比起北方麦、粟要高不少,粮丰自然民富。初平元年,原荆州太守王睿被孙坚所杀,大将军何进推荐刘表为荆州刺史。刘表单骑入宜城,纳蒯良、蒯越兄弟之策,一举平了宗贼势力。刘表控制荆州以后,励精图治,把荆州治理得有声有色,体现出一代能臣的本色。之前“四方震骇,寇贼相扇,处处糜沸”的荆州,变成了当下中国最后一片乐土。中原战乱,世家大族纷纷逃往荆州避祸,成了人才宝库。只可惜刘表胆魄太小,只知拥兵自重,进取心严重不足;徒然拥有精兵十余万,却屡丧良机。再加上性格犹疑,识人而不敢于用人,只是依靠荆州蒯、蔡等几个大家族,最终也没能成多大气候。还是贾诩评得好:“表,平世三公才也;不见事变,多疑无决,无能为也。”

  冯硕泛舟沿江而上,行三百里水路,便到了江夏郡。江夏郡太守蔡瑁知道冯硕与刘表有过交情,不敢怠慢,着人飞报荆州。刘表得讯,率荆州大小官员出城相迎。

  刘表一见冯硕,便道:“伯丰兄,你这从何而来?听说你得罪了曹操,被逐出朝廷,何其冤哉。我素知你清正忠直,曹操怎能容得下你?早来荆州,也免受一番屈辱。”

  冯硕洒然笑道:“为人臣者但知忠节,些许屈辱,又何足挂怀?我来荆州,正是为贤弟之大事而来。”

  刘表讶道:“伯丰兄有何事见教,尚请明示小弟。”

  冯硕道:“到了你的镇南将军府,我与你细说。”

  进了荆州城,刘表便请冯硕入密室,身边仅留下蒯良、向朗、诸葛玄等几个心腹谋士。刘表起身拜倒,问冯硕道:“小弟有何大事,尚请伯丰兄不吝赐教。”

  冯硕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景升(刘表字)贤弟横跨汉南,人民百万,甲士如云,鼎立于诸侯,亦盛极一时矣。然而贤弟可有远虑?”

  刘表微笑不答。诸葛玄道:“我家将军岂无远虑?治平荆州,养精蓄锐,以待天下有变,则出一支精兵,足以平定中原。”

  冯硕道:“治平荆州,以为基本,确为良策。然而天下汹汹,各路诸侯、贼寇又怎么会让贤弟安静地治理荆州呢?前者袁术祸乱南阳,近者张济攻打穰城,赖贤弟雄才,一一悉平。诸侯攻伐无定时,贼党叛乱无终日。贤弟不早为之谋,后必为人所制。”

  冯硕这话倒是说到了刘表心里去了。除袁术、张济之外,近日长沙太守张羡叛乱,刘表连攻了几个月也没打下来,正头疼着呢。

  刘表道:“伯丰兄有何良策?”

  冯硕道:“兵法所云‘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是也。”

  蒯良道:“伯丰公所云‘制人’者,不知将制何人?”

  冯硕道:“谁对贤弟威胁最大,则必先发而制之。”

  刘表与诸谋士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向朗道:“伯丰公以为何人对荆州威胁最大呢?”

  冯硕微笑道:“贤弟你周边诸侯并不多,一一点过不就知道了?近在咫尺的宛城张绣?”

  刘表道:“张济败亡,张绣新近与我结盟,并无实力与我对抗。”

  冯硕:“益州刘璋?”

  刘表道:“刘焉新死,刘璋愚弱,不足为虑。”

  冯硕:“兖州曹操?”

  刘表迟疑道:“曹操新得河南郡,势力日大。但其北有袁绍,南有袁术,东有吕布,西有凉州诸军,一时未必会图我。近日曹操送还我大将张允,与我修好关系,可见一斑。”

  冯硕道:“那只有淮南袁术与江东孙策了。”

  冯硕这一提起袁术,蒯良等人痛彻心肺。袁术在南阳时,奢淫肆欲,征敛无度,杀人如麻,荆州人一提起他,无不切齿痛恨。

  冯硕道:“袁术现已僭号称帝,其野心早已暴露,难道能容得下贤弟在他身侧?荆州富庶,淮南困顿,犹如穷贼卧于富人床下,难道你就不怕他翻身上床,以刀相逼?”

  刘表呆住了,半晌方道:“袁术在淮南,与我山水相隔。伯丰兄之意,难道要我出兵,翻山越岭去打他?”

  冯硕心道:这鱼总还算是上钩了,不然岂不枉费我一番口水?

  冯硕呵呵笑道:“为兄有一计在此,不教你费一兵一卒,便让袁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心思来谋算你。你又何必出兵攻打?”

  刘表一听,喜道:“伯丰兄有何高见?”

  冯硕悠然道:“我从庐江来,一路所见淮南百姓受袁术荼毒,无不切齿痛恨。更有无数英雄豪杰,密谋举义旗反袁。山林大泽之中,早已聚集了数十万人。你可听说过庐江湖陵的种家?种家的长子便是与我同殿为臣的侍中种辑种公聚。近日他辞官回到家乡,召集宗族,汇聚百姓,欲行大事。只要他义旗一举,淮南百姓必然云集景从,袁术倒霉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了。贤弟何不引以为盟,襄助一番?所费无几,而可得制袁术之大利。”

  刘表道:“种公聚之名我早有耳闻。虽未曾见面,却仰慕已久。他欲举旗反袁,小弟自然乐于相助。只是不知他那里情形如何?”

  冯硕道:“公聚目前正隐身于湖陵泊湖之内,其地宽广险要,芦苇荡宛若迷宫一般,攻之不易。可藏兵,可养士;进可以取庐江,退可以入大江。即使只有数千之众,也可让袁术永无宁日。近日百姓归附者甚多,湖畔已有十万百姓。唯有今年过冬之粮甚缺。如若贤弟有意,拨府库之中万担军粮予之,于贤弟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则公聚大事可成,而贤弟之忧顿消。”

  刘表思前想后,觉得冯硕的建议大可考虑。又与蒯良等人交换了一下意见,遂答应到:“君子有成人之美。就如伯丰兄所言,我便襄助种公聚成事。”

  冯硕长身而起,深深地施了一礼,道:“既如此,我便替淮南百姓多谢贤弟大德。淮南百姓也必对贤弟仁德感激于心,不敢忘怀。”

  冯硕刚离开刘表的镇南将军府,刘表的另一位谋士??蒯越刚从南郡赶来。刘表见到蒯越,便向他通报了援助种辑的事。蒯越一听,便道:“主公何以只听得冯硕一面之辞,便如此慷慨?那种辑在汉家朝廷中二十余年,碌碌无为,也就只是混得个脸熟而已,没听说过做出了什么大事。以他之能,要与袁术对抗,有什么胜利的机会?”

  刘表一听,这蒯越的说法也很有道理,为难道:“可是我已经许诺他了,又不好改口。”

  蒯越想了一会儿,道:“种辑虽然并无大才,但我们襄助他,让他骚扰一下袁术的后路也不错。但是有两点,一是事情要做得机密,不能让袁术得知,否则我们就是引火烧身;二是不要太过慷慨,以免枉自糜费。日后若是他真能干得了大事,我们再多加援助不迟。”

  刘表点头道:“好吧,这事就你来办好了,我就不再见他了。”

  过了几日,刘表的将军府中派人通知冯硕,让他去领取粮食。粮库那儿只有蒯越在。冯硕清点一番,却只有二千担,与当时和刘表所言的一万担军粮相去甚远。冯硕疑问道:“怎么只有这么二千担粮食?当日景升可是答应我有一万担的。他现在在哪里?”

  蒯越道:“伯丰公难道嫌粮食少了么?需知荆州虽富,可这粮食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要是不明不白地送给了人,那不是显得我们傻冒?我家主公今日有事前往南郡去了,有什么话对我说就好了。”

  一番话把冯硕噎得无语,半晌方道:“也罢,二千担就二千担,冯硕在此谢过了。”

  冯硕在被刘表摆了一道之时,泊湖则面临着种辑等人来到之后的一场大劫难。逃避袁术乱兵的百姓在湖中越聚越多,周边城乡越来越空,刘勋派兵四处劫掠,便屡屡空手而还。特别是湖陵一城百姓一夜全部遁逃,影响极大。刘勋听得此消息,暴跳如雷,四处派人打听百姓跑到何处去了,近日才得到消息,说是百姓都跑到泊湖中去了。刘勋连夜起兵,赶到湖陵,进剿泊湖。

  刘勋并非不知道泊湖内藏有逃跑的百姓,以前也派人搜过几次,只不过派出的人数并不多。这次一城百姓全跑了,刘勋动了真火,这一次便出动了三千之众。在湖陵城稍作休息,便分五百人为一路,共六路从四面一齐杀入湖中。

  种老夫子在率领百姓进入泊湖之后,也担心刘勋派人进湖搜剿,一直坚持派人在湖陵城外和大道上放哨警?,一有发现情况不对,便放倒消息树传警湖中。前几次刘勋派人进湖,百姓早得到消息,便躲往芦苇深处,或者干脆上船下湖逃之夭夭,损失不是太大。这一次湖中百姓也得到了消息,但却不知刘勋出动了大军,兵分六路直入湖中。刘勋一入湖中,便命士兵纵火放烟。这时已入秋,芦苇已渐枯萎,青一半黄一半,烧起来火不大、烟挺大。一时间满湖火光闪闪、浓烟滚滚,百姓们顿时乱作一团。种辑等人猝不及防,只得一面四处分派人手引导百姓上船躲避,一面商量如何对付刘勋进剿。

  徐晃道:“如今湖中已乱,四处百姓夺路奔逃,道路阻塞。刘勋分兵杀入,我等仅有五百之众,分路抵御势不可行。不如我们反出湖外,袭敌侧背,把刘勋诱出湖中,以利百姓避敌,再作打算。”

  种辑等人略作商议,便一致同意。徐晃带着五百部下,乘船下湖绕行至湖的另一侧,战马则牵着泅渡过湖,弃船上岸,上马飞奔又绕过来,到了刘勋大军的背后。因泽地不利马战,徐晃便命部下下马,欲率兵入湖。这时一名部下建议道:“将军,我等不必入湖。现下正北风劲吹,刘勋用火攻之计,我们也不妨用火,在他们背后再放上一把火,不怕刘勋不出来。”

  徐晃喜道:“此计大妙。”

  不多时,刘勋大军背后烟炎张天,霎那间刘勋大军也陷入了一片浓烟之中。刘勋在湖中跳着脚大骂:“那放火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在自己人背后放火?待我出来后把你们都一个个砍了!”

  这浓烟一起,刘勋的兵们不辨东西南北,隔几步路便看不清道路,哪里还顾得上追百姓?百姓们在湖中生活日久,道路精熟,叉道虽多,也难不住他们,一个个跑得无影无踪。刘勋在湖中像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一个百姓也找不着,又被浓烟薰得涕泪直流,不得己下令道:“出湖,我要找那个乱放火的算帐!”

  刘勋再想出去,在浓烟中却找不着回去的道路,只好命士兵砍伐芦苇,强行开出一条道路,直向湖外。走出一段路,却看见湖外不少士兵向湖中逃来,口中乱嚷:“湖外有盗匪,把兄弟们都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