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张箭发中,马蹄疾踏而冲,渐渐距离终点只还有两道栅栏,目之所及却只有两个仅露一头的草人,同伏在远处的一角。
杨坚却在这宽裕的时间内只箭不发,直接飞过那两道秸竿栅栏。众人不禁暗暗惑奇,杨坚精妙的骑射之术已令得许多人心敬非常,不少人均为眼前这般景象而微有一丝遗憾之感,更有人猜想到:莫非这杨坚的臂力已尽?
堪堪将及转向右边回道之处,飞弛中的骏马不过微微一滞间,杨坚蓦地弦上两点,猛地回身反射,两支羽箭齐声唰响,一左一右奔若流星,竟然直直地标在两个草人头的眉心之上!
本已屏息注目的众人,虽然没有看到箭中的精确位置,但在察知箭中目标之下,仍不禁爆发出一片彩声。这回身反射之术的是太精彩,寻常骑士绝对难以施展。而杨坚既不打算让父亲失望,又想早点有所建树,才会这么全力以赴的。
彩声之中,杨坚抖缰回道,缓速转向考生队列之前。这时,许多人才完全看清杨坚的样貌装扮:但见他生得宽额隆鼻,剑眉炯目,细腰乍臂,身姿轩昂;头戴白纱帽,上穿白色短袍衫,下缀白褶裤,风动衣袖间,他益发显得英挺不群!
一通鼓响之后,分排在跑马道左右的八名司成举旗已毕,却听得在阅兵台前的太学吏主事语带兴奋地报道:“计五红四绿三白!”这种成绩虽已是众人预料中事,却依然引起一阵阵彩声:每个人的箭囊之中,总共也就是十二支羽箭!
鼓声再起,彩声复寂,祭酒卢诞于阅兵台上起身言道:“此次季考,在多人评批累比之下,文考三试早已得出了成绩,而驭射之试的水平高低,略一排序即可一目了然。现本官宣布,律学、书学、算学及驭射四科均是杨坚为冠,柳昂得律学、书学之亚,高?为算学之次,独孤藏及杨素得驭射之仲。杨坚且上台陛见天颜!”
杨坚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紧要的时刻来了,稳定住心神,他躬身一诺遵命,举步走向阅兵台。
跪拜完毕,皇帝元钦赐以平身之后,展颜一笑道:“适才有司将卿的各项成绩呈上,朕大感欣慰,卿门门第一,可谓是我大魏第一等的少年英才!不知贤卿生于何年?“
“学生虽偶得佳绩,却也不敢当得陛下如此赞誉!而学生的母难之年,则岁在辛酉!”杨坚谦虚地恭声言道。如今杨坚还没有什么正式的官爵,按说应该自称为草民才是,但他即身入朝廷的最高学府太学院,就已有了相当于的根底,加之作为杨忠唯一的血脉传人,杨坚也勉强可算是有爵的人士了,所以杨坚自称为“学生”。
元钦目注杨坚,嘉许地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贤卿不必太过谦虚!看卿如此英杰,将来必是我大魏一大栋梁!算起来,贤卿也年已十三,不知可曾配有佳偶?”
闻言之下,杨坚心念疾转:观元钦其人,似非昏庸无能之人,纵是被人驾空了权力,但做为一代至尊,怎么对初见之人出语如此唐突?莫非他要以皇室宗女相许,以拉拢我和父亲来对抗宇文泰?!
心念转动间,表面上不动声色的杨坚也不得不据实言道:“学生年以幼小,且自幼于寺中习艺,甫回未久,婚嫁之事,倒从未言议!”
元钦哈哈一笑,待有所言。一旁的宇文泰却自非等闲,他也已经察觉了元钦的古怪,当下,宇文泰不着痕迹地接言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战事频繁,杨坚有如此才能,当至军中历练,以早日雕玉成器,不惟不坠乃父虎威,更可成就一段佳话!”
表面上元钦既是宇文泰的君主,又是宇文泰的女婿,按说翁婿两人应该是君臣相得,元钦断无一丝惧恨宇文泰的可能。然而,西魏虽是宇文泰一手拥立,却也是他完全地把持了朝政,直把西魏的两朝皇帝当做傀儡摆设,谋朝篡位之心已是天下皆知。是以,现在元钦虽有未竟之言,被宇文泰一语岔去,却也敢怒不敢言,只得暗怀着一腔愤忧,默然垂坐一旁。
宇文泰把元钦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便也把考察杨坚的打算暂时消除,他略一侧首向元钦说道:“圣上适才言下之意,对这杨坚也颇为欣赏、爱惜,臣观此儿风骨,也绝非世间人也!是以,臣以为,其父杨忠为我大魏劳苦二十余年,战功赫赫,不若令杨坚为散骑常侍,以证圣宠,以广圣恩!”
宇文泰这一番言语顿令元钦双眉一展复凝,双目中隐隐忍含着一丝惊喜,杨坚的心中却是一凛!
散骑常侍原是与侍中共平尚书奏事,出为皇帝的顾问散从,入则是向皇帝规谏过失。如今虽仅是皇帝的骑马散从,并无实权,只为尊贵之官爵,但作为备皇帝顾问的近臣,当此宇文泰意欲代魏的时节,这个官职的作用绝对微妙的很!宇文泰此时主动地把杨坚安置在这个位置上,杨坚的心中如何不惊?
暗暗思忖间,杨坚突然想起一件记忆模糊的史实:宇文泰好象曾废杀西魏一帝,莫非这宇文泰已经对自己的女婿渐起杀心?
杨坚却不知道,世事的进程早已经由于他的加入而有所改变,如果按照他前世的历史记载,元钦本当在今年一月份的时候,就被宇文泰废位毒杀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