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古制而论,一般在喜庆活动中,以左为贵,在凶伤吊唁中,则以右为尊。相临于左侧者,自应是一手扶建西魏、有黑獭之称的一代袅雄宇文泰!杨坚凝目观瞧,这宇文泰许是久经风霜的原故,本应是白皙的肤色微显麦色,看上去仿佛是五十多岁的样子。他生得一张国字脸,鹰勾鼻,眼眶深陷,却眼眯如线,胡须络腮。若单看面相,宇文泰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但他身材魁伟,在绯袍金带的点趁下,倒也显得气势甚是威武。
“历代太学院都是朝廷培养人才的地方,今日正值季考之日,陛下驾幸于此,就是要一览我大魏少年英才的风采,望众位太学弟子在季考中一定要全力以赴!”出杨坚意料的是皇帝元钦让众人免了礼数之后便默然静坐,倒是权臣宇文泰很自然地接过场面的掌控权,直接开宗明义地点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看着众人不以为异的样子,杨坚心中一叹,知道这位本应该是西魏主宰的帝王,在现实中却只是一个受人摆布的傀儡,也难怪他郁忧于心!
本来,做为太学院中的一次大考,季考其实原本有许多讲究的,比如,律学、书学及算学的考试应该在有栅板分隔的精舍中进行等。但因此次季考有当今皇帝及权臣宇文泰亲临,这三样考试便直接改在太学院的武场上进行。
律学、书学、算学、驭射四科对于杨坚来说,书、算两科自然不在话下,而律学及驭射早就随智仙师太习学得十分娴熟,因此杨坚对于这次考试真有手到擒来的感觉,他之所以有些紧张,是在于思想夺魁以后,自己所设计的言谈是否能获得与一代袅雄宇文泰的赏识和看重。
律学、书学、算学以书面的形式陆续放考完毕,十名文笔丞立马改整理,以进行驭射考试。
渐正放开胸怀的杨坚气定身闲的打量着已渐成驭射考场,但见武场上分出两个相距近二百步的跑马道!左边的跑马道摆着许多秸竿扎成的、高低不一的栅栏。除了这些临时的屏障之外,跑道两侧零零落落地竖着一些外裹着稻草的木人。这些稻草人或远或近,甚至有些稻草人只露出个头颅或者小半个身子。右边的跑马道则是一马平川,自应是为驭射考试后安排的回还通道。
杨坚仔细观察之下,更发觉凡是距离远而又露出小半个身子的稻草人肩配绿丝线,而仅仅只露出个头颅的稻草人则耳挂红丝线。他立时心知,那是目标难易程度的标志,看来红色目标就代表着高分喽!
随着驭射考场的布置完成,各个太学生的仆僮们也把自家公子的坐骑牵了过来。
阅兵台上,祭酒卢诞长身而起,先对着元钦和宇文泰恭然请示,而后他面对台下众人高声宣布:“驭射开始!”
随着卢诞的一声宣布,阅兵台旁十二面大鼓同时擂动。
驭射原也属儒家六艺之一,如今胡乱中原,儒家虽渐有式微之势,但因世乱多年,天下之人莫不重视自卫攻防之术,骑射水平的高低在北方尤更重要,所以,驭射之考的重要程度可说是目下的四考之首,兼之当朝最为尊贵的皇帝和最有权势的丞相当面,众太学生哪个不想竭尽全力地表现一番。鼓声雷震中隐隐激动着众人的血气,众人不禁更是欲试跃跃。
一通鼓罢,一武备监丞在阅兵台旁高声点道:“第一位,独孤藏出考!”
正自摩拳擦掌的独孤藏此时也不多话,纵身上马,轻抖丝缰,双腿一磕,他的坐下马立时飞弛向左边跑马道。
跃过两个秸竿栅栏,独孤藏猛然加快马速,短襦宽绔在风中猎猎飘扬间,他快速由斜挎的箭囊中拔箭、弯弓,一瞄而射!
“嗖――”、“砰!”两声响,一支羽箭正正地关在一个草人的左胸上,那劲劲的余势竟将这草人贯倒在地!
阅兵台上下人等不由齐声喝采,即是有着深深忧郁的元钦也不由和宇文泰一样地浓眉一轩,卢诞更为这一“开门红”而喜上眉梢:如此快疾的马速,命中目标的要害已是难能,何况还蕴有如许强劲的力道!
有了这个好的开端,独孤藏心下更是沉稳,纵马栅栏之间,连连出手,竟似箭无虚发!不过一刻时,坐骑已经弛到右边的回道。
在一通鼓声之中,分排在跑马道左右的八名司成各自举起或红、或绿、或白的小旗。鼓声一熄,有一太学吏主事在阅兵台前高声报道:“计两红四绿七白!”显见白旗就代表着近立的稻草人。
独孤藏的成绩一出,顿时又响起一片彩声。
鼓声再起,彩声一寂,那武备监丞再次高声点道:“下一位,赵檀出考!”大司寇赵贵之子赵檀随声而出,跃马而弛……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驭射之考也渐渐临近尾声。自驭射考试开始,阅兵台上下人等再没有半点文考时的沉闷:处在重视弓马的时代,作为一朝重臣贵族之后,不论自己将来从文从武,绝对都经过一定的骑射功夫的锻炼,即便有些太学生开弓膂力、马驭术和箭的准头再是不济,也勉可跃马放矢。而那一个个后来或意气风发、或得意扬扬、或垂头丧气、或羞惭不已的人的表演过程实在太精彩了!
“最后一位,杨坚!”这一声立时引起众多人的高度注意,不仅仅是独孤藏、高?、柳昂和郑译,还有卢诞、宇文觉、宇文邕,甚至还有原本忧郁的元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