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时杨坚的心里却有些紧张,甚至有点郁闷!这不仅仅是因为今天刚入太学院就要参加季考,更主要是因为他的父亲杨忠自那夜议事回来后的一番话。
当时,虽则高?等人已然告辞,杨坚还是处在激动兴奋的状态。杨忠命人招他至内厅里,徐徐说道:“今日丞相相招,实因西南直州乐炽、洋州伍越及金州黄国等人拥兵十万,据三地叛魏。丞相欲待遣为父十日后整兵征讨,并欲在后日太学季考之际,选拔三名太学生随军历练!”
言至于此,杨忠双眼熠熠地望向自己的儿子,期望殷殷地说道:“甘罗十二岁出使赵国,终成上卿相;霍去病未满十八岁统兵匈奴,即得封冠军侯!坚儿也尽知我们所图也匪浅,一待时机成熟,齐、梁、魏三国齐相呼应,还我大汉天下是以,为父希你后日季考之时全力以赴,争取随父军中,以长见闻学识,以作为父将来的臂助!”
杨坚心中一怔,他虽知自己在太学院不会呆多长的时间,却也从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在太学院呆不了十天!差幸自己已与?高等人结下祸福与共的盟誓,立下了让他们归附辅佐的良好基础。心念转动间,他忍不住问出久憋在心中的一句话:“爹爹但言还我大汉天下,却不知到时爹爹却要奉何人为主?”
杨忠见儿子并没有在随军一事上提出异议,反而问到关于一统天下的根本问题,心中不由大感欣慰。他微微一笑道:“我大汉族在晋八王之乱以后,频遭战乱荼毒,五胡乱华,十六国群起,使得我大汉衣冠纷纷南迁,遂成晋、宋、齐、梁历代。是以,当日为父与陈庆之将军、徐显秀将军约定,若一日得以光复大汉天下,便择南朝一贤明皇族,奉其为天下之主!”
“那父亲何不取而代之?”若非杨坚知道父亲与陈庆之、徐显秀的约定,他怎么也不敢问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纵是此时问询,也是话赶话间的冲动出口,一语甫出,思及将要探到父亲关于争霸天下的想法,他的心下也是禁不住有些惴惴。
杨忠神情一凝,目注自己唯一的血脉传人,轻轻一叹,语重心长地说道:“当日,徐显秀将军也曾提出功成之日,当奉陈庆之将军或其后嗣为主,即是为父也甘愿如此而行。但陈庆之将军却说,如此暗暗筹划一统天下的事务,原非为一己之私,只为力挽我大汉的江山不倒、百姓不再朝不保夕而已。为父又岂能别有异念?!”
杨坚一时无语,汉末至隋约四百年内,中国基本上处于长期分裂割据的状态(西晋统一至八王之乱只有8年),在这段大时代中,战乱频繁,社会动荡不安,每一个割据政权,每一个家族,乃至每一个人,为了生存、自立和发展,都在努力地适应着环境的变化,而儒、玄、墨、名、法、纵横、佛、道以至兵家思想也随之变得异常活跃。杨坚没想到就在这个大环境下,经过二十余年权力的更迭、人事的起落,父亲的思想中还根深蒂固地奉南朝为正统,这让杨坚原本还有几分兴奋的心情,不免变得有些郁闷起来。
今日入学以后,杨坚首先接到的通知是季考即将开始,准备妥当便即速到达太学院的武场听训。
想及杨忠的言语,杨坚不敢怠慢,心知一代袅雄宇文泰也将前来,略一整备季考所需的事物,在接待司成(太学小吏)的引领下,奔向太学院武场。
武场之中,已是人声喧喧,大约有七十余名太学生立于场中,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高高的阅兵台上,十多位身着文武官服的太学博士和太学助教两旁列坐,中间的席位上除了偏坐一旁的祭酒卢诞,更有两席尊位空着。阅兵台两旁伫立着二、三十名太学监丞、太学吏舍人、太学吏主事、司成。
一目之下,杨坚心知,那中间空缺的席位必是为宇文泰所准备,至于另一个席位却不得而知了。在接待司成的安排下,杨坚列入独孤藏、高?等人的一队中。独孤藏和高?早已瞧见了杨坚的到来,暗记着前日的约定,两人不动声色地向他点了点头。
就在此际,一阵马挂鸾铃的“叮铛”声响起,众人不由转目而望。只见有两队轻骑头前开道,之后是百余名赤膊的魁梧武士和一些仪仗。一辆以黄金作装饰,用自然圆曲的树木为车轮的大车在六匹骏马带动下悠悠而来。在这辆左腓马轭上还插着一种用雉尾作装饰的大旗车驾后面,有一辆朱斑巨轮、伏鹿车轼的华丽车驾紧随,而后是二十余位身着文武官袍的官员乘马相随,最后又是一队队武士和仪仗。
太学院中哪有不识场面之人,即便刚由般若寺而来的杨坚也知道这班仪仗非比寻常――前车是帝王所乘金根车,后面是位列三公的锦苏车;这是当今皇帝元钦和丞相宇文泰到了!是以,仪仗甫出,校场立时一片肃然。祭酒卢诞连忙率领诸太学博士、太学助教及太学监丞们整衣而迎。
两辆车驾悠悠停在阅兵台旁,众侍卫随从分列阅兵台两旁,为整个校场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卢诞等人跪拜高声:“臣等恭迎圣驾,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场中的太学吏舍人、太学吏主事、司成及太学生们连忙随声而拜。其时,西魏皇族虽是鲜卑族人,但久在中原,已经汉化很深,特别是在北魏孝文帝实行改革鲜卑旧俗、实行汉化的政策之后,在宫廷礼仪方面已渐渐与南朝大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