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芳娥听陈成滔滔不绝地讲着一个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的两个一百多年前的英国男人之间诗歌故事,入迷得像个小女孩。她的眼中又露出贪慕的光,这光在空中一闪,让陈成接住了。陈成接住那来自女人眼中冒出来的贪慕之光后,不免感到后怕,便停止了讲话。
沪杭听得正兴奋,便又喝口酒,催陈成:“你赶快念念你翻译的《雄鹰》。”
陈成说:“你先朗诵一遍英文,要带上感情吟咏,任何人的诗我们都不能唱忘磕雀儿地读,那样读诗是对诗歌的侮辱。”
沪杭便按照陈成的要求吟咏了一遍《雄鹰》的英文诗:
“THEEAGLE
AlfredTennyson(1809-1892)
Heclaspsthecragwithcrookedhands;
Closetothesuninlonelylands,
Ring’dwiththeazureworld,hestands.
Thewrinkledseabeneathhimcrawls;
Hewatchesfromhismountainwalls,
Andlikeathunderbolthefalls.”
陈成随后吟咏了自己的译作《雄鹰》:
“《雄鹰》
阿成译
舒屈臂抱定?岩;
展孤寂痛吻苍天,
吞蔚蓝雄心,无限。
锁紧怒海蚕眉;
望断山崩峰垒,
掩耳不及迅雷。”
沪杭和窦芳娥为陈成的精美译诗和高超的朗诵技巧热烈鼓掌。什么叫折服?大概就是一件很普通、不显眼的东西被人发掘出美之后人们通常会有的一种感觉。窦芳娥母子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们被陈成的诗人气质、魅力和才华折叠在百年诗歌经典集中的一首小诗里。通过陈成翻译的《雄鹰》,他们这些饱学英语文化的中国人再次认识了丁尼生的那位诗友至交,那位英年早逝的剑桥才子的一百七十多年前的音容笑貌,在英语文学声音文字大师丁尼生的心中,他与可爱的哈拉姆的友谊随着怀念的不断塑造,已经腾空而起,成为一只品德高尚的高山雄鹰!都说诗歌可以通灵,这次,沪杭和窦芳娥感受到了,来自遥远年代和遥远国度的一颗结构匀称、舞步雄健、形象逼真的诗心,在母语文化中搏动的声音,并在陈成的朗诵中变成了一只美丽的蝴蝶,飞入他们的内心深处,从此他们的心中美感就会多出一分,人间就多了一份真和善的保障。
沪杭找笔抄下了陈成的这首译诗,显然他从此就会改变对丁尼生《雄鹰》的态度。世上所有伟大的事情都是这么发生的,因为偶然中偶然有个人偶然跟你说起了某个偶然的事或偶然的人,然后你偶然改变的你对很多偶然的看法,这一连串的偶然加在一起,就构成了奇迹和传奇。
陈成问沪杭:“听了我的译诗,你改变你对丁尼生《雄鹰》的态度了吗?你现在喜欢它了吗?”
沪杭答:“喜欢,比他的《嘭,嘭,嘭》更喜欢。”
“你从这件事中悟到了什么?”陈成继续问。
沪杭略作思索:“悟到了什么?我还没悟到什么,但我注意到了一件事,你的中文译诗每句的字数和丁尼生原诗的字数是完全相同的,还有,中文的韵脚和英文韵脚都很严整,达到这个水准太不容易了。”
陈成笑着看了看窦芳娥,说:“我很高兴,杭子这孩子比我当年还要聪明,学什么东西都是不点自明,跟丁尼生一样,一定能成为桂冠诗人。我的功夫总算没有白下,我今天确实是很高兴,我愿意自罚三杯,娥子,你没意见吧?”
窦芳娥拿做老婆才有的眼神瞪了陈成一眼,连忙为他斟酒。陈成痛饮了三盅,还让沪杭和窦芳娥也要喝酒以示庆贺,是庆贺沪杭的悟性好,不是庆贺自己的诗翻译得好。诗人要是拍马屁,马屁估计得痒死。沪杭心里痒痒的,说不出来的一种冲动憋住了他,他想到了自己翻译《山居秋暝》的前前后后,开始有些明白陈叔在他身上埋下的一层层温暖的苦心。他想,不是他应该成为陈叔的哈拉姆,就是自己一定要将陈叔当作自己的哈拉姆。为了地久天长的男人和诗人之间的友谊,他站起来,毕恭毕敬地敬了师傅三次酒。
窦芳娥说:“现在该杭子对第三首诗了吧?”
陈成说:“等等,我看第首诗杭子还有一点点课程没有上完,我得告诉他。杭子,你知道我让你反复翻译《山居秋暝》的意图吗?”
沪杭答:“就是为了让我将它翻译成《雄鹰》这样,让外国人看了英文的《山居秋暝》产生对中国文化的喜爱。你要求我最后要达到一字对一词的水平,而且还要保证中文原诗音、形、义的结构对称美感和韵味不能丢失。”
陈叔点头说:“这孩子,真是聪明伶俐!”
窦芳娥一时想不出让沪杭对第三首诗的题目,便拿眼睛向陈成求救。陈成想了一下,便说:“杭子,第三题,你就翻译你原本喜欢的《嘭,嘭,嘭》吧,也好让你妈看看最近你翻译英文诗歌的水平有了多大的进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