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杭在陈叔那里做每日三课时，陈叔总是盯得很紧。沪杭为了能尽快跟陈叔对梦，就简单介绍了前几天各科所学的情况，还拿出自己的各科的课堂及课外作业本、草稿本、课堂笔记和补课笔记及练习册，厚厚的一摞，堆在陈叔的大书桌的一侧。陈叔认真地一本本看了起来，就像他对诗歌字斟句酌一样，他做任何事都很专注。
沪杭一时觉得没事儿可做，就瞅着眼前的这方巨大的书桌发愣。陈叔的这个大书桌真大，桌面起码得有六七个平方米，方方正正，镀着哑光的红黄漆面。整个书桌都是用不知名儿的实木精心拼贴而成，做工精致，从外观上看不出那种因不同材质杂木的吸水性能差异通常会留下的裂纹和毛刺，漆工活精细，也不见树结和虫咬等天然形成的疤瘌。
这些在如今这个各种人造板盛行的室内装饰时代不常见的特征，反映出这方大书桌的来路不俗。书桌结构稳重，桌面高度适中，放在陈叔四十多平米的创作室中央，像是将军作战室里的沙盘，像是领袖起居室中的写字台，气派盛大，雍容华贵，威严高大，能坐在这样一方书桌之后创作史诗，无论是桌子还是人，都是各得其所。
威严、华贵、气派、做工考究的大书桌，如果能够秩序井然则能增添它的神秘，但这个价值不菲的物件落到陈叔的手上，那它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陈叔将这书桌当作书架，上面堆满了从五十厘米高到一米高不等的各种翻开的或半翻开或合上的书垛，大小、颜色和时代不同的书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堆垃圾。陈叔还将这书桌当作了行军床，在书桌的一侧赫然堆着被褥，工作累了就打开被褥和衣躺上去，呼呼就睡，睡醒了起来继续干他的宏图伟业。在靠近陈叔宽大的座椅那一侧，摆放了一些电脑和五花八门的办公用品，光电脑就有三台，两台便携式分别代表着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和新世纪初的顶级品牌和配置，还有一座台式电脑，大个头的高分辨率阴极射线管荧屏像一座小山将硕大的屁股对着窗户，挡住了阳光照射陈叔座椅的去路。
陈叔的大书桌功能的确太丰富，如果他还在这书桌上吃饭，做饭，甚至宴请满座高朋，那也不足为奇，他就是一个行事乖张、个性诡异的人！他的书桌底下内容丰富，估计藏的都是他珍爱有加的艺术珍品。偶尔有人打开一些没有上锁的抽屉，立即就想关上逃走，因为谁也没有耐心帮他整理他日复一日构筑的各种秘密线索地图，那些线索图其实就是用各种形状的烟盒、锡纸片、易事得的便条，写满了蝇头小楷的诗歌片断、人物刻画、灵感的形状和一些谁也看不懂的密语。
你可以相信他经常骄傲地说过的话，那些话里经常会提到这些躺在若干抽屉中的无数充满着思想光辉的小纸片，但如果给你一个光荣任务，让你帮他整理这些用麻袋都要装上好几袋子的小纸片，估计你会选择从三十三层楼上跳下去，因为这三十三个抽屉在你跳楼之前肯定能折磨死你！
这书桌上也许什么东西的价值都很大，但最有价值的应该是陈叔精心放置的那些光盘、优盘和便携式硬盘。陈叔每天的工作成果，就要以电子形式存储进这个谁也不知道容量是多少的、通过磁记录保存思想的光电空间中去。也就是说，陈叔实际上不是一个靠笔写作的人，他是电脑时代的先锋人物，他可以适应键盘操作下的输入法写作方式。但这仍不能代表陈叔这个书桌的文化内涵，他是那种既能熟练使用电脑干几乎所有事的人，但他骨子里仍然是拿笔写作的那种人，甚至他还是拿毛笔用小篆写作的那种人。
古典文化中的那些所谓精粹，各个时代不断演变的六体书法，二十四或二十五史，经史子集中的那些瑰宝，从涉及各门学科知识的专业教材到学术专著到最新论文集，你从他书桌的某处随手拿起来就能发现。当你惊奇他怎能同时阅读这些毫不相干的书时，他会告诉你这还只是最近一段时间的临时读物。他在每个生命时期、因为每个不同的研究主题，都会去读所有他能找得到的书，总之，他到底读过多少书，他又能读懂多少书，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以肯定，在这个大书桌的背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情感、人生、感悟，听过它从湖北辗转到北京又来到上海，在其十多年的生命中有最多与陈叔生命交叉的日子。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张书桌是幸运的，它见证一位划时代的史诗诗人从它的背后冉冉升起。
也许若干年后，这张桌子会成为珍贵的历史文物，到那时它就成为讲叙与陈叔一起度过的那些晨昏颠倒日子的钥匙。到那时人们看着这桌子睹物思人留下感动的热泪，这桌子也能感动吗？也许现在就应该在这张大桌子上刻上这样的诗句：
在我身后，坐着一位勤奋的诗人；在我前面，躺倒的是灵魂；在我生前，我是活着的树林；在我死后，我守护着史诗的诞生。
沪杭正看着陈叔的大桌子出神，陈叔突然发话了：
“好，我们开始今天的‘每日三问’。第一个问题：你认为数列和诗歌的那种特征有关联？第二个问题：你认为经典力学三原理与诗歌的那些魅力有关？请说出你的理由。第三个问题：用最简短的诗句论述‘只要有一个健全的大脑，人就可以活至百岁’这个论题。”
沪杭用笔记下了这三个问题，这正是对他最近学校学习内容的测验，问题涉及到数学中的数列、物理中的力学和语文中的论说文。提出古怪的问题，是陈叔一贯的作风，但这次好像比以前更加古怪。沪杭知道，面对陈叔这样反应敏捷的人，你只能同样以敏捷予以还击。他略作思考，便答：
“数列是一系列排列有序的数，诗歌是一系列排列有序的景物、思想和情感。诗歌的主要特征是结构对称，数列的结构也是对称的。因此，诗歌就是语言、思想和情感的数列，数列就是数字、运算关系和运算式的诗歌。第一个问题我就这么多了。”
陈叔随即点评：“你的答案表明你对数列的理解基本过关，但理解是理解，练习、做题和考试等学习实践才能检验你的理解程度。我看理解数列的对称性是个关键，最早发现等差数列原理的数学家、逻辑学家们也是从事物的对称性出发才开创这个数学分支的，了解事物结构或形态上的对称性规律，可以提高研究问题的效率。
你刚才谈到了对称性的结构对称的表现形式，还是没有提高到本质的抽象理解上来。我看你们教材上出现了大量的经济学试题，编辑教材的人是想让你了解数列在我们实际生活中应用的场景。其实对称性是个哲学和逻辑学问题，因而也是几乎所有学科都必须面对的问题。经济的问题如果不研究对称性原理，就无法建立经济模型，就无法根据科学的经济模型制定经济政策，也无法检验经济政策的实施效果。
如果将数列的对称性应用到你喜爱的诗歌，你刚才说到了数列的结构对称特征对应的是诗歌中的景物、思想和情感，很有道理，但是站得还不够高，其实诗歌是一系列排列有序的美。我记得我曾经跟你讲过诗歌的第一特征是表现美，美的第一特征就是对称性，或者叫和谐，都是一个意思。诗歌的性质就是美，数列的性质就是对称性，而美就是对称性，所以，数列和诗歌性质相同，都是一系列的对称性的结构。结构实际上是一种抽象物，就是人脑工作时的一种机制，记忆、情感和痛苦都是以这种对称性的结构存储在我们的大脑之中的，你学数列和学诗之间没有矛盾，无非是发现数字、数学表达式和美的对称性。
你一定会问我，这对称性到底是什么，它从哲学、逻辑学、物理学、经济学等学科上来讲就是范畴、逻辑推理式、物质结构和经济模型，从数学上来讲就是关系式、定理、定律和公式，从诗歌上来讲就是音步、韵律、格律和节奏等。看起来很抽象，其实它们都是对称性在不同学科的表现形式。如果要想快速找到不同事物的对称性法则，那就需要数列这种数学工具了。对称性在具体事物中往往表现为整体，也就是说，一般而言，人们只能通过科学实验和长时间的观察获得一系列的数据或数值，然后还可以通过对这些数据和数值进行整体分析或者数列求和，这就是你们所学的前N项和公式的应用意义。
其实，谁都知道，要想了解对称性，如果知道能够中值或者平均数就是最佳的选择，人们知道了类似人均GDP、人均收入、平均地租和房租这样的数据之后，就能分出国家强弱、人民贫富、农业投入成本和房地产开发的价值等重要的信息，这样他们就能根据中值来作出经济发展政策、国家税收、农业扶植政策和房地产政策等重大的经济管理行为了。
再说得远一些，其实人类认识任何问题都是从对称性开始的，古希腊数学和几何学起源以及延续至今的发展历史，相信你也读了不少，它们之所以如此有魅力，能对几乎所有的学科都产生普遍、深远的影响，是因为它总结了我们认识事物对称性的法则、规则和规律，还用图形和数式来间接地表述了这种关系。之所以跟你说那么多，因为我认为人类认识的重点和根本就在于认识对称性，认识数这种抽象的对称性形式。人类获得智慧和理性，认识美这种形象的对称性形式，就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幸福和感受。
我们学习数学中的数列知识和原理，主要还是为了训练我们的发现思维。人类发现思维目前还主要依靠逻辑和实验，实验得出来的数据需要建立起复杂的数列群组来加以归纳分析，根据试验数据数列分析出来的结果又不断地丰富我们科学发现逻辑，逻辑中经过实践检验和严格科学证明的部分就变成了规律、理论和政策指引我们的行动，人类社会大概就是在这样的循环中完成其文明进化的。
总之，诗歌和数列都是一系列按照一定规则排列的对称性，这就是数列和诗歌之间的本质特征联系。因此，你应该作答：数列与诗歌的对称性特征有关联。回答问题必须正面给出你的答案，这样比较容易找到你理解上的偏差，不能学那些问东答西的臭毛病。”
陈叔说这么个千字文，大约也就是十来分钟。如果听他讲解点什么，那都是铺天盖地的，东扯西拉的，呼啦啦地一齐上来诸子百科，也不搞个什么仪式或者介绍。讲得好时，确实是句句精彩，讲得听者不懂时或者听者不感兴趣时或者听者反感时，他也能不顾不管，继续沿着自己的思路阔步前进。只要他大脑一开动，就一定要讲下去，讲到下一个语气停顿或者口干舌燥时为止。
沪杭很喜欢陈叔这种讲话方式，废话少，全是真知灼见的对撞，能自主表达主张和思想，自由得很，放达得很，想到什么就讲什么，除了痛快，还很真实。陈叔刚才讲的这一大篇，他多数如入五里雾中，但仍能听进去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数学和诗歌同源：都是产生于人类对和谐的追求，它们的共同特征和联系就是对称性。这个观点比自己的观点更加简练，更加具有包容性和思辨性。
他喜欢陈叔表述问题时，将大把大把的各学科术语融会贯通地在各学科走一遍，这样能启发他的思维灵活性和创造力。
陈叔见沪杭不停地点头，并不打算接着回答问题，就催他：“第一个问题我讲解完了，现在该你啦！”
沪杭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在回答“每日三问”，他总是因为痴迷陈叔的讲话风度、气势和内容忘记了自己该干什么。一个人如果仍然被别人征服着，往往就这副见风使舵的臭德性。见陈叔催他，沪杭连忙接过话茬儿。
“牛顿的经典力学三原理解释了自然界和宇宙中普遍存在的摩擦力、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万有引力，这三种力相当于诗歌中的音乐模仿力、艺术感染力、思想张力。诗歌中的音乐象声魅力所造成的节奏和韵律，就像物理学中的摩擦生电现象，只要你给定一定的摩擦阻力，设置一定的摩擦系数，你再用观察和想象作为摩擦力不断地去摩擦生活，就能产生优美动听的诗句。诗歌情景交融和灵性飞动的艺术感染力，恰恰遵守了牛顿经典力学第一和第二定律中的力作用方式和规则：
情与景要想成为完美的合力，必须遵守平行四边形的力矩规则，正是由多个情与景的分力合成了一句句感人的诗行；灵与肉的搏击，要想撞击出智慧的火花，就必须遵循质量能量守恒与转化定律，灵魂的质量可以转化为肉欲的能量，肉欲的能量和质量与灵魂的质量和能量相等。诗歌中的灵魂捕捉力需要思想和智慧不断予以补充，而诗歌中的智慧和思想并不是空穴来风，诗之魂再飘逸高远，也要遵循我们对自然界和宇宙空间的认识结构的安排，首先就要服从牛顿一六八七年发表的万有引力定律。
诗歌中的万有引力定律同样需要诗人认识到诗歌时空结构对称性的形式和原因：诗歌空间对称性的形式就是它的格律和韵致，诗歌时间对称性的形式就是它所表现的心情美，产生诗歌时空结构对称性的原因就是诗人领悟生活和现实所创造出来的那些音、形、义，诗歌中的音、形、义其实就是万有引力中的吸引力、排斥力和距离，结论就是：吸引力等于排斥力就构成了对称性与和谐，就像是诗歌中音和形融为一体成为诗句中的音符和字词；诗歌的思想张力就是这种音和形的吸引和排斥在相互作用，诗歌的张力本身等于吸引力子与排斥力子之间距离的平方，不同的诗人面对相同的命题之所以写出的诗歌迥异，在于诗人们与其所要表现之物之间的位置关系不同，这种位置关系的不同决定了诗人处理内心的吸引力与排斥力的方法不同，而且还表现在诗人与所表现之物之间构成的视觉距离也不一样，其情感移动的距离最终形成诗歌的容量、张力和感染力。因此，牛顿的经典力学三原理与诗歌中的音乐象声魅力、情景交融和灵性飞动的艺术感染力、灵魂捕捉魅力有关，这种关系的对应物恰好是构成诗歌之美的音、形、义。这就是我对你第二个问题的回答！”
陈叔见这沪杭回答第二个问题时神采飞扬，话不打盹语意阑珊，便又要亲沪杭。这次沪杭主动伸过脑袋去，让陈叔亲了一口他的额头，沪杭的个子高出陈叔差不多一个头，要尽力缩背弓腰才能让陈叔亲得上，这叔侄俩亲昵的景象有些像滑稽戏。可以看出，沪杭为自己的答案感到的那份自豪，陈叔亲他时他一脸如花似锦的笑。
“我儿好有用！好有用！你都赶上爱因斯坦了！让我好好再亲你一口，亲你一口什么都不代表，你可别往歪处想啊！”
看来沪杭现在也不抵触陈叔呼他“儿”了，对陈叔发疯时就要夸张表现的行为也不再反感了。他干脆坐了下来，主动投入地迎接这位梦中野蛮诗人的亲热。两个男人之间的亲热真是较女子之间亲热很不一般，光是身高个头方面的优势就能出更大的能量和动作，搞得屋子里的家伙什儿噼哩叭哩乱响。
陈叔亲热完沪杭之后，突然想起了什么：“咦，我怎么觉得你刚才说了一通，竟然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我看了你的那篇《诗歌中的力学道理》的论文。”沪杭笑着承认了自己受到陈叔高度肯定的答案仍然来自陈叔自己的事实。
陈叔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他点上一支烟，做出上世纪三十年代鲁迅木刻一般的姿势，陷入沉思。沪杭只能觉得难为情起来，他知道陈叔最痛恨学术剽窃，他没有经过陈叔的同意就翻看了他尚未发表的论文，他还当着陈叔的面占用了陈叔的学术成果，这顿老?看来是挨定了。
陈叔做了一会儿沉思状，神态迅速恢复过来，他对沪杭说：
“你这次用我的观点回答我的问题，是投机取巧，是弄虚作假。我并不反对你读我的论文，但那还不是论文，只是我的一些闲来偶想，你不思索就全盘抄将过去，对你有害。以后注意，引用别人的东西要完整，还要注明来源，做诗人比做学问要求更高：做学问抄袭和剽窃还可以得到虚名和利益，做诗人抄袭和剽窃就只能得到平庸和无耻。我现在就不对你第二问的答案点评了，这一问你得回家给我补上书面的答案，你赶快回答第三问吧！”
第三问对沪杭来说比较难，他对这个问题从来都没有好好考虑过，陈叔要求用诗句去论述一个他并不熟悉的观点，这显然是这天陈叔思想训练课程中的重点。重点问题回答不好，很可能会前功尽弃，沪杭害怕自己前面做到的几个好好，在这个问题上会翻船。
越是担心会翻船，船还真要翻。沪杭开始了他这天的危舟摆渡心理探险：
“大脑啊！大脑
你是我们生命的灯塔
你是我们智慧的明灯
你是我们行为的拐杖
你是我们身体的动力
当我们用生命去丈量土地
是你指引我们去寻找林间的生命气息
当我们去太空行走星际
是你打探我们去银河路上的道路和轨迹
当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吃
是你教会我们盐巴的魅力
当我们不知道该怎么睡
又是你教会我们不打鼾的秘密
无论我们怎样亏待你
你仍在为我们的理想架起虹桥
无论我么怎样冷落你
你仍在为我们的无知在那暗夜独自哭泣
不管我们如何打击你
你总是跟我们不离不弃
不管我们如何糟蹋你
你总是替我们想到美
啊！大脑
你是我们生命的土地
这土地上的水和土在流失
是你，又是你！
让我们知道水土流失了之后
还会凝聚成生命氤?之气
有了生命氤?之气
我们就还会有新的水土滋长
我们还会拥有养育我们的大地！
啊！大脑
你是我们生命的星际
你在浩瀚无垠的宇宙中不倦地游弋
不管生命和宇宙谁更广大
无论生命能不能对应满天星座的星际
是你，又是你！
成为我们理解生命银河的凭据
成为我们向往多维时空的兵器
成为我们护卫地球健康的兄弟！
啊！大脑
你教会我们应该怎么睡
我们早起闻花香是因为你
我们晚睡听莺叫也是因为你
长空成为我们美梦翱翔意愿的领地是因为你
原野当作我们春睡的锦被又是因为你
因为你呀，因为你
我们才在睡梦中笑醒了我们的幼稚
我们才于无声处找到了我的辣妹！
啊！大脑
你教会我们应该怎么吃
吃的学问全都来自你的爱好
爱好吃的人都认识你的贪嗜
贪嗜美味并不是你的长处
你的长处在于不吃
不是你来，也是你！
是你让我们横吃鲍鱼的鲍竖吃鲨鱼的翅
是你让我们左吃温馨的兰花右吃色相的狐媚
是你，是你，还是你！
让我们哭让我们笑让我们知道羞耻
让我们长让我么老让我们必将死去
让我们不甘心命运对我们的统治
让我们不相信生命的轮回和人生的周期
啊！大脑
只要有了你
我们吃喝拉撒全都不着急
我们就不会孤独和失意！
只要你健康全面
星空就璀璨
土地就肥沃
我们就能长命百岁！”
陈叔仔细听了沪杭关于第三题的答案《啊！大脑》，其间他还去查阅了些什么，等沪杭念完了自己的诗歌体论说文，他就迫不及待地发表意见：
“你这首诗又是剽窃！这是我正在写的《生命》一书的诗题的改写版，而且你这么改写法，是对我原诗的不尊重，或者说是侮辱！看来我是教不了你了，你赶快回家去吧，以后就别来我这里了。”
沪杭刚刚激情朗诵诗歌的嘴巴还在继续惯性嚅动，这下就变成打磕巴了，他又气又急，想分辩些什么，又说不出来，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像是在学四川的变脸戏。
陈叔见沪杭没有出言顶撞自己，忽又觉得自己训斥得太重了些，便缓和了语气说：
“我刚刚已经提醒你了，想做诗人就不能剽窃！”
“我这不是剽窃！我是看了你的诗剧《生命》的序曲，但这是我的创作！我承认我吸收了你诗中的一些想象，但那也不能说，凡是你写过的想象别人就不能再写了呀？”
“那现在有人要摸你妈的屁股，他的理由跟你的一样：不能说你爸摸过了的屁股，别人就不能摸。你现在就回答我，你让不让别人摸你妈的屁股？连别人诗中的想象全都抄袭了，还说没有抄袭，诗歌中除了诗人的想象，还有什么？”
沪杭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接着就红得像块猪肝，发紫发黑，生命和青春的亮彩全都挤在了一堆。他用劲咬紧牙关，忍受着陈叔的野蛮诗骂。他想，只要这骂是诗歌的，是能够教他写诗的，他都忍了。他能遭受如此辱骂而不离开陈叔，也许是因为他还想和陈叔对梦去。在辱骂中长大的孩子不一定坚强，但一定能忍，一定能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牺牲母亲的尊严。沪杭的脑子里尽想这些跟陈叔骂词无关的东西，好让辱骂之气从身边滑过。辱骂滑过之后，世界上又多了一张死脸皮，又多了一个合格的野蛮诗人，还是写史诗的！
“诗的形式固然重要，但它的内容更重要！诗歌的内容就是诗人的想象，想象才是诗歌的生命，你将我的生命都拿走了，还给留下了什么？留下师傅的尊严？留下谦逊的美名？留下你光辉的诗篇？”
陈叔这时仍然是头愤怒的雄狮，绕着领袖般的大书桌环走跳骂，开始还骂得有所指，拿沪杭剽窃他的想象说事儿，后来就骂得狂放了，骂苍天，骂大地，结果就骂出了一首《骂娘》诗来：
“生命他妈的就是生命！
他妈的生命就是他妈的！
你不信邪就试试跟生命对命！
跟生命对命的就是生命本身！
生不甘来命不甜
命不甜来就生翻
不是儿郎不懂事
懂事的不是好儿郎！
爹娘骂你不听话
不听话你才敢骂爹娘
骂完爹娘你成长
长成大人你也成了爹娘！
是人都想活百岁
活了百岁又不是人
不是人来还不要紧
要紧的是有人不想活
不想活的是大脑
大脑让你疯也颠
疯也颠来苦作乐
苦作乐来恨无边
恨无边来爱不在
爱不在来泪不流
泪不流来问何故
大脑爱诗想健全
大脑如何能健全
健全大脑爱癞蛮
爱癞蛮你就活不久
活不久又如何过百年？
人生无脑他妈的算白活
他妈的无脑人生又何颜？
他妈的忠义勇信你不学
坑蒙拐骗他妈的你学不完
欲问生命他妈的有多久
他妈的生命可无限
脑活百岁才开始
人活百岁也枉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