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杭不想听从母亲的千叮咛万嘱咐,打算花更多的时间跟陈叔学诗。陈叔也真心愿意沪杭跟他学诗,甚至为了让沪杭跟他学诗,不惜让曾经与自己有过亲密关系的窦芳娥难堪、伤心、愤懑。虽然陈叔对沪杭约法三章,也对沪杭的学业严加要求,但他仍不能忘记窦芳娥怨愤的眼神。
有一段时间,陈叔还是有些犹豫,不能确定自己坚持教沪杭学诗到底对不对。但事情发展到那时,他既不好意思拒绝沪杭的学诗热情,又不好意思在窦芳娥面前服输,便想了个让沪杭知难而进的办法。
这天,沪杭放学之后仍像往常一样径直来到陈叔的创作室,过了陈叔严格的作业检查关,也圆满地回答了陈叔的每日三问。陈叔便问起关于诗的事:
“你喜欢王维的诗吗?”
沪杭答:“很喜欢。”
“最喜欢他哪首?”
“《山居秋暝》。”
“朗诵一遍。”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用英文朗诵一遍。”
“用英语朗诵?那得先有译诗,我还从来都没有读到过这首诗的译诗,没法朗诵。”
“你不是自称英语过关了吗?还想当诗人,你自己翻译呀!”
“恐怕我不行,唐诗不是随便说翻译就翻译的。”
“连这点小事儿都办不了,也敢称自己过了语言关?”
“过语言关又不包括诗歌翻译。”
“哪你认为过语言关应该包括哪些要求?”
“能读,能写,能听,能说,就足够了。”
“你说的都是最基本的要求,对于诗人来说,难道就不该包括传播文化和美?”
“应该包括,但是没人教我,好像西方人也没有这方面的要求。”
“那就说明我们在民族文化对外传播方面做得还不够,尽管我们有可以与希腊、罗马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文化媲美的伟大汉唐文化,但至今也没有引起西方对我们文化艺术足够的重视和喜爱。为什么我们如此重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中文译文,而西方人却不太关心王维五言律诗的英文译文呢?难道说我们的大唐灿烂汉语诗坛,就不如都铎王朝伊丽莎白一世时代的英语诗坛?”
陈叔发问时,双目如炬,作仰天长啸状,让沪杭觉得他真像某位中国古代诗人。陈叔的两个问题,沪杭都没法回答,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回答。这是两个好问题,是两个中国诗人必须回答的问题,沪杭能理解想要成为史诗诗人的陈叔面对这两个问题的精神痛苦和内心悲苍。
陈叔见沪杭沉默无言,便继续追击:
“你不是想跟我学诗吗?这两个问题就是摆在中国诗人面前的问题,想做诗人,必须对它们做出自己的回答。不管你写得多么好,写得多么美,如果不能引起其它文化体系的兴趣和喜爱,就不能算是时代的号角,就不能算作是史诗。你有信心面对这两个问题吗?”
沪杭坚定地回答:“我有!”
“那你就从翻译王维的《山居秋暝》开始,我希望明天就能看到你的英文译作。”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是指沪杭这样学诗青年越是面对自己做不到的事,就越是能激发斗志。他当天晚上找齐了家里所有的英汉词典,一直干到了凌晨三点,终于翻译出来一稿:
AutumnEventideofMountResidence
HangTse
Themountainisemptiedbyasuddenrain,
Autumneslatelywithachangingweather.
Thereisabrightmoonshinningbetweenthepinetrees,
Thereisaspringflowingoverthestone.
Washinggirlsebackwhenit’snoisyinbamboo,
Lotusesmovestealthilywhenthefishingboatsing.
Takeeasystaythereoffthespringflowers,
Everyonecanlivetherefornoexcuses.
第二天放学后,沪杭兴冲冲地将译稿送到陈叔手中。陈叔皱起眉头认真看了沪杭的译稿,撇嘴道:
“我知道你昨晚肯定开了夜车,下了很大的功夫,对王维原诗的总体把握也还算准确,但我没有看见诗歌的韵律。而且,这八个英文句子在英语文化中能算诗吗?老外看得懂吗?就算老外看懂了什么意思,它还是你所喜欢的王维那首《山居秋暝》吗?你敢忠实地将它再往回翻译成中文吗?”
沪杭伸了伸舌头,试探着说:“往回翻译成中文又怎么样?翻译成中文不就是王维的原诗吗?”
“除非你是在月球上学的英语,你这八句英文句子也敢往回翻译成王维的那八句千古名诗?你要是敢那么翻译,就是侮辱祖宗,就是污辱中英两种语言,就是文化史上十恶不赦的罪人,若是在大汉朝是要处以宫刑的。”陈叔高声责骂沪杭。
“那我不往回翻译行不行。”沪杭的脸有些挂不住了。
陈叔喊得更大声:“不往回翻译也不行!不打算翻译成中文,那你翻译成英文干什么?语言过关最起码得实现两种语言之间的自由切换和对译,连这点儿都做不到,还想跟我学诗。趁早死了跟我去写史诗的想法吧,你不适合当诗人。”
沪杭的身体突然抖了一个激灵儿,他没有回嘴,而是找了张纸,趴在陈叔的大书桌上翻译起自己的《山居秋暝》译稿来。不大一会儿,他就交了稿:
《山居秋暝•译一》
杭子译
青山放空皆因时雨,
秋来晚了天气不同。
明月皎洁普照松林,
好让春天流过石头。
洗衣女孩笑得竹动,
莲花暗动撞击渔舟。
呆在那里别碰花朵,
大家都好不要理由。
陈叔拿了沪杭英文译稿的中文回译稿,便看边踱起方步,踱到屋子尽头又回头再踱,口中念念有词,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沪杭拿眼充满期待地怨看他来回来去,只恨时间过得太慢。
“‘空山新雨后’,先译成‘Themountainisemptiedbyasuddenrain’,再回译成‘青山放空皆因时雨’,笔下大了,语气重了。‘天气晚来秋’,先译成‘Autumneslatelywithachangingweather’,再译成‘秋来晚了天气不同’,意思不错,词用多了,也不太妥当。‘明月松间照’,先译‘Thereisabrightmoonshinningbetweenthepinetrees’,后译‘明月皎洁普照松林’,像小说讲故事,没有诗味,不含蓄,也不好。‘清泉石上流’,先译‘Thereisaspringflowingoverthestone’,后‘好让春天流过石头’,‘有’‘让’不分,不精致,也不雅。‘竹喧归浣女’,先‘Washinggirlsebackwhenit’snoisyinbamboo’,后‘洗衣女孩笑得竹动’,英文没笑,中文笑得竹子都动,不说老实话,不确切。‘莲动下渔舟’,先‘Lotusesmovestealthilywhenthefishingboatsing’,后‘莲花暗动撞击渔舟’,英文只说舟要来了,中文干脆直接撞了上去,不注意细节,不真实。‘随意春芳歇’,先‘Takeeasystaythereoffthespringflowers’,后‘呆在那里别碰花朵’,七不挨,八不靠。‘王孙自可留’,先‘Everyonecanlivetherefornoexcuses’,后‘大家都好不要理由’,大家都好了,就你翻译得不好,纯属胡扯。”
陈叔踱步之中,搔首弄姿,口中滔滔不绝地点评沪杭前后两次的中英文译诗,毫不留情,字字句句都能剜了沪杭心头一块肉。但见沪杭在风云中颤抖着,小而薄的两片嘴巴像是在打磕溜儿。
沪杭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的话:“陈叔,你一口气说了我多少个‘不’字,笑了我多少回的不堪?你就笑吧,我不怕被笑,我就是要跟你学诗,只要你有真本事,我就要学。我不怕你赶我走,我就是不走,多难都吓不倒我!”
陈叔没想到沪杭已经看出他的用心良苦,本来还想趁机彻底击溃沪杭对诗歌的积极性,但他不忍,他还是觉得沪杭是块学诗的料当。他没想到,沪杭能如此投入地对待诗歌,单是这一点,就比他像沪杭那么大时要强不少,心中不免爱惜起这个晚辈来。他说:
“我说你的不好越多,就是对你的文章越感兴趣。先说了不好的,还有好的地方。比如,你对王维原诗的领会还是比较准确全面的。又比如,你行文比较流畅,敢于下笔,敢于表现自我,是我欣赏的地方。但是,你觉得你这篇八句的骈体散文,能和王维的《山居秋暝》比吗?你认为它还是诗吗?”
沪杭都已经不惧怕遭受通盘否定的打击,那就只要有一点点肯定意见,他就兴奋地要继续沿着肯定的部分向前。他说:“我知道这个译稿不能算诗,但我努力了,目前只能做到这个样子。反正好的译诗也不怕千回改,我不怕改。你能给我一些具体的修改意见吗?”
陈叔说:“那你就先将它改得有韵律吧,最好和原诗的韵律变化相一致。韵律是诗歌节奏美的一种重要表现形式,你要多下功夫炼字。炼字讲究的是多读多写多听多咏,要有杜甫‘语不惊人誓不休’的一股子韧劲儿才行。”
沪杭有些沮丧地说:“我昨天晚上炼字都炼了六七个钟头,现在感觉脑子里再没新东西可炼了。”
“你那是找字,不是炼字。我说个最基本的标准,起码要练到五个英文单词一句的程度,不能中文五言的原诗,译诗却弄得六、七、八言不等的长短句。”
“要不你帮我改一稿,我也学学怎么个炼法?”
“就从这个译稿本身开始一遍遍地炼,脑子既要集中在原点上一层层深入,又要能大幅度跳开另辟蹊径。”陈叔说罢,就提笔帮沪杭改了一稿:
AutumnDuskInMountain
AhChen
Mountainemptiedbysuddenrain,
LatelyAutumnchangingweatherstays.
Brightmoonshinningthepinetrees,
CleanSpringflowingoverstones.
Washinggirlsbackingbamboosnoisy,
Lotusesmovefishingboating.
Takeeasyrestingspringflowers,
Infantescanlivetherewelling.
回译中文:
《山居秋暝•译二》
阿成译
山空因骤雨,晚秋天气迟。
明月照松间,清泉流乱石。
浣女归竹喧,莲动来渔舟。
随意春芳倚,王孙亦可留。
沪杭站在一旁看着陈叔奋笔疾书,又开始夸赞陈叔的英文书法也是绝品。陈叔反问:真的?你小子就是想讨好我,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说假话,谄媚是诗人最不应该有的下三滥品行之一。陈叔顺势教导沪杭一定要首戒谄媚,沪杭频频点头称是。
陈叔解释说:“就你的译稿而言,我看改成这样比较像诗一些。说它更像诗一些,只是开始有了韵律的感觉,诗句的字数和结构更对称一些,但它还是不像英文诗。任何诗歌都有其形式上的母本,有其文化养分上的来源,在比喻、象征、用典、藏故、机巧和暗附上必然与民族语言文化中的很多经典相关联,这样才引起读者最普遍的共鸣,而不是你我两个爱好者或者一群臭味相投的文人之间小范围同感。我建议你再改,可以考虑按照你所熟悉的英文诗歌表达习惯重新写出你对王维原诗的理解,也可以考虑干脆将它译成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形式。”
沪杭看了陈叔改过后的译稿,发了良久的呆,又去翻了一通大英汉辞典,然后使劲儿地想了些什么,也学了陈叔沉思的形乎动作,俨然一副小诗人的样子。
沪杭突然从发呆和沉思中醒过来,问陈叔:“你能告诉你是怎么改成的这稿吗?我觉得已经改得够好了,跟原诗的意思很接近,而且韵律和节奏也跟原诗差不多。我非常喜欢你改的这稿,但我就是搞不懂,为什么同样的几个词到你那里腾挪派遣起来如此自由,而我就是不行呢?”
“这需要年功,需要日积月累、持之以恒才能达到。你要记住,写诗不是单靠读书经验积累写作能力的,而是靠大量的写、反复的炼,写和炼到了一定的程度,自然就能境界渐次绽开,对诗歌的灵魂把握能力也随之登堂入室。在我看来,世上没有因为聪明而伟大的诗人,伟大的诗人最终都是累死的。你还想学诗吗?想学就必须将我改过的译稿再改两遍,再改两遍你就知道到底该怎么去翻译诗才算是比较好。”
“你能告诉我一些标准吗?我真不知道往下还能怎么改。”
“在我的辞典中,写诗和译诗的标准都一样,那就是没有标准。你只要告诉你采用什么样的方法写诗或译诗的就行了,然后就是实践,你改一遍就是一遍实践,改的次数越多,你写诗译诗的实践能力就越熟练,写或译出来的诗就越好。”
既然陈叔不原意透露自己翻译唐诗的秘诀,沪杭只得回到家中挑灯夜战,实践,实践,再实践,他尝试各种可能性不停地去改经陈叔改过的那个译稿。沪家的阳台上重复地响起王维的诗: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邻家的小囡还以为这个大哥哥在背书,也搬个凳子到阳台上跟沪杭比赛背诵大唐宰相右丞王摩诘的这首千古名诗。紫藤园小区里诗声琅琅,充满诗情画意。窦芳娥见沪杭最近这么醉心于弥补中美教育的差距,心中不免感激阿成起来,她满面春风地在厨房中炮制珍馐佳肴,甘当沪杭冲刺文化鸿沟之战的火头军,还抽空儿从厨房的小阳台上探头眯眼笑看沪杭认真吟咏唐诗的沉醉神情。
过了几天,沪杭又一次兴冲冲地跑到陈叔那里交了一份译稿:
AutumnDuskInMountain
HangTse
OldTangPMinmountain
Emotionemptiedbysuddenrain,
Autumneslatelyandsuddenly
Becouseofchangingweatherstay.
Brightmoonshinningthepinetrees,
CleanSpringflowingoverstones.
Washinggirlsgoingbackjoyously
Bamboos’shaketheirshadownoisy,
Lotusesmoveupanddown
Withfishingboatingdown.
Takeeasyflowersofspring,
Everyonecanlivetherewelling.
陈叔看后,一拍大腿,禁不住夸赞道:“这好像是英国文学中的诗歌之父乔叟首创的双韵体嘛!我的好儿郎,你妈说得没错,你确实算得上是个诗歌天才。”陈叔一时高兴过了头,像发现了青年时期的自己,这时他已彻底忘记了自己想借翻译《山居秋暝》让沪杭知难而退不再学诗的打算。
沪杭骄傲地说“我就是按照乔叟的DoubleRhythm体格式,模仿我所熟悉的《坎特伯雷故事集》首卷《楔子》的开头八句重新译写的。”
“我就先不逐字逐句地批评你重新译写的这首双韵诗了,你先将它回译成中文吧。”陈叔兴奋地命名沪杭。
沪杭睁大眼睛说:“还要回成中文?”
“不回译成中文跟中国诗坛的诗佛比它一家伙,怎么知道你译得好不好?”陈叔一脸严肃地说。
沪杭只好顺从陈叔的虎威,再回译了一稿:
《山居秋暝•译三》
杭子译
老相困山中
心情被雨冲,
秋来迟或迅
天气不太稳。
明月照松间,
清泉流石板。
浣女归来笑
竹摇影欢叫,
莲花上下颠
渔舟唱向晚。
不为花蕾动,
君当自爱穷。
陈叔看了沪杭这稿之后,连声说了三个好字,喊了八处好声,最后总结说:“你现在可以学写诗了,也可以去翻译诗歌了,因为我从你这份译稿中能看见你的影子。当你的影子和王维的影子叠合在一起时,我就能读到诗的韵味。”
沪杭说:“事情总算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陈叔好奇地问。
沪杭认真地说:“我妈都告诉我了。我知道你不好意思拒绝我妈的请求,故意找这首诗来难我,想不让我继续跟你学诗。”
“你这个人精儿!和你妈一样,不好对付。”陈叔伸手敲打沪杭的脑壳,笑得很得意,没有任何尴尬的意思。
陈叔忽又正襟危坐起来,他压低嗓门庄重地教导沪杭说:
“虽然我的计谋被你识破了,但这课没有白上,事情也远远还没有结束。王维是什么人,我想你很清楚,但他为什么写这首诗,这首诗又为什么能够传诵一千二三百年至今仍被你我喜爱,我想你并不清楚。因此,你还要继续沿着我刚才夸你的方向向前冲,不断地译出能够更精确地表达王维《山居秋暝》这首诗神韵的新作来。就是译它个十遍百遍的,也不能烦,什么时候你开始烦了,你告诉我,我会请你喝酒,庆祝你离开我的诗坛。我的诗坛对经典和精品要永远不厌其详地反复锤炼下去,直到我们能够超越它们为止。不这么去做,我说写出世界最长的史诗来,就是空话、大话、假话和屁话。杭子,你能明白我说的这些话吗?”
陈叔说最后一句时声音洪亮如钟,对沪杭有着催动鼙鼓的感召作用,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力,令沪杭对陈叔其人和他要做的事业肃然起敬,心往神驰,不能自已。
陈叔又说:“诗坛如同拳坛权坛财坛色坛,坛坛都是‘一山不能藏二虎’,所以你必须学会谦虚地与人相处,还不能因为假谦虚乱谨慎,染上那些世俗魔界的臭毛病。诗界恰似知识界学术界文化界娱乐界经济界政治界,界界都将‘强中自有强中手’,因此你不能服软,也不能欺软怕硬,既要有冲天的豪气和霸气,也要懂得找些知音惺惺相惜。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能!”沪杭站得笔直,喊得山响,有股子气拔山河魄震九天的意思。
陈叔说:“好!从今天起,对内我们就是诗兄歌弟,对外我们就是诗父诗子。但在你妈面前例外,在她面前我还得是你课外辅导老师,不然她又要找我的麻烦,我很怕她你知道不知道。你就按照我教你翻译王维《山居秋暝》的办法将初中以来的上海的主要教材重新给我来一遍,我就不信你得不了第一名。”
沪杭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句:“那些教材又不是诗,我确实提不起兴趣来像翻译诗这样投入地去炼。”
陈叔说:“让你妈去把你缺下的这五年的教材都找齐,我能将这些东西变成诗,我教你像学诗那样去学习学校课程。”
沪杭得令就要背上书包回家去让窦芳娥找教材,都跑到了创作室的门口,又被陈叔大声喊了回来。陈叔对他说:
“你别忘了我的诗歌作业。”
说罢,陈叔找出一张纸递给沪杭。那是陈叔的一份《山居秋暝》英文译稿,他这天留给沪杭的诗歌作业就是将它翻译成中文。陈叔的这份译稿是按照莎士比亚十四行诗体来译写的,其文如下:
Autumneveinmountain
WangWei’sSonnet
AhChen
ShallIensuretheetoanautumndusk?
Thouartmorelatelyandmorechanging.
Brightmoondoshinethepinetrees’shadowindark,
Bysuddenraintheseasonartmorelatelying.
Sometimesthemountainisemptiedwhenmoonshine,
Andevenifitsgold-linelight-onpinetrees;
Andcleanspringflowingoverthestone,
Washinggirlsebackwhenthebamboosnoisy;
Comingfishingboatsmoreoverbetweenthelotuses,
Maybethoucouldfeeltheweathermorecold,
Maybecouldboatslaydownsomeonesinthedarkness,
Theyartwashinggirls’loversinheart’shold.
Takeeasyasthoucoulddoonspringflow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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