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三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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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没有搞错啊,这算怎么回事?!”

  抱着几乎要炸开的脑袋,云冲波咬紧牙,咝咝的吸着冷气,好容易才把疼痛压制下去。

  梦回前朝已不知有过多少次,但,被这样强烈的冲击硬生生自梦境中扯回现实,这却还是第一次!

  努力回忆,云冲波可以想起的是:公孙三省向蹈海直承,当初石狗城下一番波涛,皆出自他的布置。

  “我知道你很谨慎,主力都放在高处,就算我们决水相灌,也伤不了筋骨。”

  但,蹈海却没有想到,对方的图谋,并不在摧毁北伐军的“力量”,而是他们的“声望”!

  一直都有防备,大水灌来,小天国军所受损伤不到两成,但大水入城,更横扫下游村寨,民众为鱼鳖者,何止十万!

  本就是连环手段,决水灌城同时,帝京方已大肆宣传,动摇各地民众对小天国的支持,虽然也有及时作出反向操作,但大水灌城,受益者明明就是北伐军,以中立目光来看,终还是信着帝京多一些。小天国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将这些负面影响在已方治下尽可能控制消除而已。

  早就知道决水是帝京一方的把戏,云冲波对之倒不奇怪,但,一回想起公孙三省那幽深无情的目光和毫无感情的说话,他的愤怒就一阵阵的向上涌。

  “行大事不拘小节,如果北王对在下这样用计还有所心结的话,只证明您还未具备制霸天下的气量。”

  “不要说‘无辜者的性命’与‘胜利’,就算是‘同志的性命’,与‘胜利’相比,也都不值一提。”

  犹记得,蹈海终于不能忍耐,刀气流溢,将公孙三省两鬓的发丝削落,赤裸裸的表现了自己的怒气,和生杀在握的自信。

  但这并不能吓到公孙三省,他依旧站得笔直,更流露出轻蔑之意。

  “没必要吓唬我,北王,我敢一个人来见你,就不会怕死。”

  “我,只不过想来告诉你一些道理而已。”

  清楚记得当时蹈海体内的真气是如何激烈鼓荡,记得似乎连周围那些无生命的存在都开始在这压力下惊惶颤抖,但,到最后,蹈海还是深深呼吸,卸去杀意。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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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死!)

  激烈的头痛再度袭来,云冲波捧住脑袋,并用力的按着太阳穴,却没法稍稍减弱点这疼痛,身体抽搐,汗出如浆,直过了好一会,疼痛慢慢散却,他才微微的放松了身体,无力的躺平。

  (这都叫什么事啊!)

  一回忆到公孙三省的那些道理,剧烈的疼痛就会袭来,令云冲波什么也没法思考,更不要说从记忆之海中汲取自己的目标,几番努力都不能如愿,到最后,他也只好很无奈的承认现实。

  (这部分记忆被封锁了……奇怪。)

  试着跳过一些,云冲波发现,自己很容易就能记起之后的事情,比如,蹈海再次放过公孙三省,比如,他对林嘉鼎发出警告,明确表示说对林家和其它世家不会有任何区别,除非他能公开林凤先的身份和给其以尊重,比如,他起程返回小天国,并且带着一个古怪的目标……

  (天下最强?!他立志要成为在天王和东王之上,在所有人之上的天下最强,但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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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什么事了?)

  逡巡在朱家堡远处,时不时扫上一眼,帝象先满腹狐疑,却又无可奈何。

  三更时分,快马蹄声骤起,惊碎掉禅智寺的宁静,来向留宿寺中的朱晓松传讯。

  (不仅是他,朱家另外几支都赶来了……是出什么急事了吗?)

  夜间跟踪至此,之后一直潜伏在侧,帝象先看到,从朱大到朱四各支的头面人物都已赶来,多是气喘吁吁,神色迷蒙,显然并不知道是为什么而来。

  (总不会是那个笨蛋身份败露,被人抓起来了吧?)

  眼见天色渐,帝象先终于作出决断,悄然离去。

  (朱家不乏好手,那几个提亲的也都很麻烦,在没有头绪的情况下,不必冒险败露形迹……)

  (反正,开心那个家伙命大的很,出不了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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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叔死了。”

  朱家堡内,最机密的议事场所,平日里,朱家上上下下,总共也只有不到十个人够资格在这里议事。

  但现在,这里却挤满了人,每个也是在睡梦中被喊来,大多数脸上都有着惺忪的睡意……当然,那是在他们听到这句话之前。

  “你说什么?!”

  神色中透着焦虑,更每每有些“力不从心”的疲意流露,朱子森努力的维持着秩序,却压不住厅中越来越大的嗡嗡轰轰。

  直到,那乌沉沉的柳棺被四名家人抬将进来,厅中才有了暂时的平静,之后,朱晓杰朱晓松朱晓枫诸人眼神一碰,便缓缓起身,招呼秩序,至于中心意思,却只得一个。

  闲杂人等回避!

  不一时,厅中已显着空荡荡的,还留在厅里的,只有朱子慕,朱子森,三朱,以及朱晓材的妻舅,便连符问道等策士谋主,也都知机退出。

  “请各位在厅外稍侯。”

  摆出最长者的威严,朱晓杰一边斥退诸人,一边已拉着脸,向朱子森道:“子森,不是为叔责你,这件事,你作得太孟浪哩!”

  三朱向来不睦,但今次,朱晓枫却罕见的附和朱晓杰,点着头道:“大哥说的是,子森,你惊动这么多人,太沉不住气了。”

  朱子森擦擦汗,恭恭敬敬道:“两位叔伯责得是,子森知错了。”

  却又道:“夜来变起仓卒,小侄才浅,不足临急,故将各位叔伯尽数惊动,便是希望诸位叔伯来主持大事,末要乱我一府分寸……”一度话拍得颇为得体,三朱脸上便都略现和霁,虽仍是道:“再急的事也要沉住气,惊动这么多人,总不是好事,年轻人到底还要历练……”口气却都松的多了。

  冷笑一声,朱晓材那妻舅道:“朱公子好生客气,但我妹夫突遭横死,按说该报官缉看,公子也不经忤作,就这样收敛来了,不太合适罢?”

  此人姓胡,唤作胡桴平,出身亦是凤阳左近士族,但比诸曾经入主帝姓的朱家,当然差上就不止一两班,三朱哼一声,都不理他,倒是朱子森恭声道:“叔叔责得是。但小侄实有苦衷。”说着便走近棺木,微微用力,将棺盖移开,道:“几位叔伯请看。”

  朱晓杰仍是第一个便到棺前,探头一看,“噫”了一声,便无动静,后面朱晓松朱晓枫心下好奇,一边走近,一边道:“大哥看出了什么……”却忽地也是一声低呼,再不说话。

  这一下胡桴平心中愈奇,挤上来看时,却也不见什么希罕,只见朱晓材双眉微闭,平躺棺底,胸前一处伤痕,也不甚大,但血痕四溢,隐成爆裂之状,再细看时,似乎是从里面炸将开来。

  “是从背后下的手?”

  抬起头,见三朱皆沉着脸,如蒙严霜,仍是朱子森答道:“正是。”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时,却被朱晓杰一抬手阻断了,哑着嗓子道:“胡兄,请出外稍侯如何?”

  很客气的将胡桴平“请出”,朱晓杰的脸已完全拉了下来,看看朱晓松朱晓枫,道:“怎样?”

  冷笑一下,朱晓松此时神色倒已恢复如常,看着两人,慢慢道:“听说……还有个目击的在,何不喊出来问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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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带出来时,阿服的脸仍是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

  看到三朱的目光,她有着明显的瑟缩,而在朱晓杰要她说一说“发生了什么”时,她更如惊弓之鸟般,猛烈颤抖起来。

  “我……我去给小姐挑颜色,结果,遇上了二爷。”

  按照阿服的说法,她和平常一样,被带到内室去单独挑选,却没想到,朱晓材竟然也出现店中。

  “二爷问我……问我一些小姐的事情,比如喜好什么的,我不说,他就骂我,还打我……”

  听到这里,三人脸色都很难看,但也都没有开口。

  “二爷还说,小姐再宠着我,又能宠几天,等和……和卜少爷成亲之后,就让我知道谁才是朱家主人……”

  “老二他……好大的胆!”

  一语说中心中最顾忌的事情,朱晓杰顿时大怒,若非面前是灵柩而非长桌,怕不早一掌拍下。

  朱晓松朱晓枫一般也是怒极,只两人城府到底较朱晓杰深些,都不摆在脸上,只沉着脸道:“后来呢?”

  “后来……房间里就突然又多了一个人,那个人……他动作好快!”

  朱晓材并非弱者,敌袭的瞬间他也有所反应,但对方动作委实太快,他方转身,已被一箭穿心!

  “用得是箭……”

  咬着牙,挤出这四个字,朱晓松看一看朱子慕,缓声道:“子慕……”却见朱子森躬一躬身,道:“子慕已查过了,阿服的伤势和二叔身上一样,对方应该是无意杀她,只是余劲未衰而已。”

  顿一顿,朱子森慢慢道:“以小侄看来,这很像是‘断善恶’留下的伤痕,不知三位伯叔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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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阳朱家。

  曾经入主帝姓的世家,各有惊人绝技榜身,在朱家,最著名的就是“九杀之箭”。是为明是非、辨真伪、断善恶、知美丑、晓黑白、定荣辱、别智愚、分成败、决生死九式,九箭射法,各有不同,或刚或柔,或疾或驰,尤以最后的“分成败”、“决生死”两式威力为大,号称“万军之中,一箭死生”。据说,当年凤阳朱家初代帝者帝绝皇逐鹿天下的时候,曾被敌军以四倍军力围攻大泽之上,便是仗着这一手神射,隔着数十战船一击射杀对方主帅,逆转战局,而终于能够席卷天下。

  九杀之箭威力极钜,自然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练成,至少,连数十年权倾天下,位至三公的朱温也只练成其七,四朱的天赋才具远远不如,除朱晓松练成五箭外,其余三人都只得其四,朱子森更是只练成三式,但……这“断善恶”一箭,却都已练成。

  而,除他们五人之外,当今朱家得窥箭谱的不过十余,练至第三式的,则是一个也没有。

  面面相觑,过一会,朱晓杰干笑两声,却是说不出的刺耳。

  “子森你的意思……这个人……”

  未尽之意,五人都明白的很,却忽听朱晓松闷声道:“大哥,不一定。”

  他一直站在棺木旁边,仔细打量,此时突然伸手,探入朱晓材胸前伤口。

  “你们看,这是什么。”

  摊平手,满掌鲜红,当中,却有几点形状甚为奇怪的东西。

  “这是……”

  皱着眉,朱晓杰走过来,从朱晓松手上接过,朱子森和二朱也走过来,只朱子慕仍然一脸无聊,坐着不动。

  “烛泪……”

  正如朱子森说的,那是几点凝固了的烛泪,殷红如血,潜伏在朱晓材的伤口内。

  “那一箭之力连老二的胸骨都给震碎,这烛泪没道理反而挨得住,所以,这是老二死后,才放进去的……”

  问题是,什么人,会来作这样奇怪和没意义的事情?

  一阵安静,几人眼中同时浮现惧意,一个缠绕朱家已久的传说,浮现胸中。

  “烛泪……不,朱有泪……是他回来了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