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原走到办公室外,犹豫了一下,今天是周六,卢尤子回家,正好得空来Z大一趟,但就是现在站在邓飞儿办公室门外,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自己到底还要从他那里寻找到什么,至原不清楚也不明白,为何如此强烈地想要见他。
终于下定决心,至原敲响门。
einplease。里面的人似乎是从书堆中抬起头来,声音沉闷得不清晰。
至原推开门,看到埋首于面前笔记本电脑的邓飞儿,似乎很忙,她只匆匆抬眼瞥了她一眼,刚收回目光马上抬起头,紧闭的嘴唇泛出笑意,向后靠在棕真皮坐椅后背上,双手交叉于胸前。well,I’mlookingforwordthismoment。你终究是来了,至原。
至原关上门,忐忑不安地走向她宽大的办公桌。
已经三年没见,对邓飞儿,至原仍不知该如何面对,厌恶,憎恨,恐惧,依恋?无论哪一种感情都无法诠释自唐彬死后见她的每一次心情,始终都感到无法坦然面对她。
我要见他,飞儿,他在哪里?至原撑着办公桌急切地说,眼光闪烁不定,邓飞儿笑得十分轻松,打个响指,够爽快!我还以为你要先叙叙旧呢,请坐。邓飞儿指指前面的坐椅,看着至原,不动声间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使至原不得不坐下。
为什么要见他?要知道,至原,小彬已经死了,难道你对死人也有兴趣?邓飞儿恶毒地笑一下,推开电脑,趴到桌沿,盯住至原的眼睛。这双眼睛,这双眼睛还是那么明净,黑白分明,坚定宽容,恶呢,恶呢?那她曾苦心灌输给她的东西。
觉察到邓飞儿要在自己眼里搜寻什么东西,至原瑟缩一下,露出戒备的神,深吸一口气,不知道,飞儿,只一点我很清楚,我要见他,要,要,要再一次触摸,感受他的温暖,飞儿,你不知道那失去时冷淡一片的感觉,我想——
什么不知道?你尽敢说我不知道!邓飞儿激动地移开坐椅站起来,手捏成拳头,盛怒地瞪着至原,至原胆怯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突然发怒,无法再忍受这双无辜的眼睛,邓飞儿低头闭眼,用手撑住额头,无力的跌坐回沙发椅,良久才恍然叹口气说,你找不回失去的东西的,至原,失去了,就永远不会再现,永远——我恨你,至原!邓飞儿的态度一忽儿变个样,刚才还疲惫不堪的样子,现在又精光暴出,憎恨地盯着至原,至原打个寒战,吞一口口水,艰难地说,飞儿。我——
你不是要见他吗?我这就让他过来,看你怎么和他相认。邓飞儿打断至原,拿起电话迅速拨号,嘴角露出让人心颤的笑意。
要知道,至原,我可以让他恨你的。邓飞儿抱着手说,至原尽量镇定地看着她,同时注意门口的动静,你不会。
为什么?邓飞儿她这么有把握感到好笑,挑衅地看着至原等待她的回答,至原苦笑一下,眼中露出怜悯的光,因为你爱他,飞儿,你不会用自己肮脏的思想去玷污他,任何人也不许。
哈!邓飞儿再次猛然起身,讥诮地看着至原,有意思,叱干至原,你还是那么自以为是,你不怕你这样说,我会反其道而行之?
不,至原摇头,对其他任何人你都有可能会这样做,但对小彬你却是不会的,飞儿。
邓飞儿恼火地看着至原,咬牙切齿,还是那么娴静,对她的任何挑衅,她都可以平静面对,眼中闪着自信的光芒。是吗?邓飞儿转身,望着墙上的油画,不再说话,办公室一时安静下来,墙上古旧的铜钟缓慢而笨重地走着,至原捏紧拳头,强行按耐住心头恐惧与兴奋交错的心情。
办公室的门响两下,被轻轻推开,冀宪兵扬着阳光般的笑容出现,他一进门,屋内的阴鸷沉闷气息便一扫而光,他穿灰外套,牛仔裤,大步走向邓飞儿,至原激动得几乎是跳起来,欣喜地看着他,但他眼中只有邓飞儿,根本没看见她。
飞儿!冀宪兵拉住邓飞儿,抑制不住心头的欢喜,什么事,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我。
邓飞儿踮脚吻一下他的额头,柔声说,给你引见一个人。看向至原,冀宪兵扭头看到她,皱眉,这不是一个多月前让飞儿在餐厅晕过去的人吗?她为什么这样看我,她认识我吗?不,她看的——
我看你怎么毁掉自己的偶像。邓飞儿沉声说,把冀宪兵推给至原,
带着天真的笑意。
至原摇头,泪水滑落丽的面庞,不,小彬,小彬。伸手环住冀宪兵的脖子,仰头欣喜地看着他,呢喃着他的名字。
被陌生人如此亲昵的靠近,冀宪兵有些抗拒,可是她脆弱的目光,乞求的神情让他不敢推开她,扭头向邓飞儿求助,她正淡然地看着至原,眼神深沉,对他们之间的亲近毫不介意,似乎早已习惯,已在身旁安静地看了多年。回头再看至原时,她已经哭得死去活来,紧紧抱着他,小彬,小彬,你还在,还在对不对?我的小彬,小彬。
冀宪兵仔细看她,倒吸一口冷气,不,不,不,这不是在叫他,她看见的也决不是自己,不是!小兵,小彬?不是我,不是!飞儿也一样,一年多以来她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我,以这样的口气呼唤我,不!冀宪兵痛苦的伸手抓住非儿的手,另一只手猛地推开正要吻他的至原,将邓飞儿揽进怀里,大叫,我是冀宪兵,飞儿,我是冀宪兵,飞儿,飞儿,不要叫我小兵,我是冀宪兵呀!
邓飞儿全身一震,似是被这喊声拉回现实,从冀宪兵怀里抬起头,脆弱地唤他,小彬。
冀宪兵摇头,坚定地说,飞儿,我是冀宪兵,记住,我是冀宪兵,是冀宪兵在爱着你,飞儿!说着低头吻住邓飞儿,激烈而霸道,邓飞儿环住他的脖子,泪水滚出眼角。
至原跌坐在地板上,是的,他是冀宪兵,不是小彬,小彬不在了,在这世上不会再有叫做唐彬的人了。你已经被他无情地遗弃,他再也不会原谅你,这是对你的惩罚,是惩罚!
至原爬起来,精神恍惚地走向门口,象束手待命失去一切的人,泪水在脸上肆虐还不自知,后面的两个人还在痛苦的纠缠当中。逃不脱,逃不脱。已经背上往昔罪恶记忆,永远都逃不掉。
走到楼外,至原悲凉地抬头望天,灰的厚重云块大片云集,黑压压游走,遮蔽了半边天,寒冷刺骨的狂风掀起黑长风衣,至原向半空伸出手,可是那影象,那个眼前的影象“啪”的一声裂成碎片,灰飞湮灭,刹时心痛难忍,至原捂住胸口蹲下。
怎么了?一个关切的声音出现在耳侧,至原扭头,看到紫木黑沉静的瞳孔,面带微笑,手搭在她肩上,至原起身摇摇坠,紫木立即扶住她。看看面前的办公楼,想起一个多月前发生的事,紫木了然地问至原,还好吗,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至原木然看她一眼,无力地推开她,踉跄着走开去。
那消散的青啊,你曾怎样快活地飞舞起梦幻般的身姿,为何,此时,你却衰老了呢?上帝,为什么你要如此狠心地延长一个人的痛苦,为什么要将痛苦如此深地根植在人的记忆中,你要让我,我们如何处之?
紫木跟在至原身后,看她那样子,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更本找不到路了,掏出手机,那些人怎么搞的,怎么放心她一个人来找飞儿?
喂,我再说一次,不,要,再跟着我了!裹着白底蓝丝制头巾的施与平双手叉腰瞪着眼对韩代源吼,韩代源红着脸抬一下眼镜,拦住又要迈开步子的施与平,贝克也绕到施与平侧面咬住她的裤子不放。韩代源强硬地说,不行,我答应了他一定要带你去看他的,阿平听话好不好,他是你爷爷。
别叫我阿平,好象我很你很熟似的,我说不去就不去,再跟着我,我就砸破你的头,还有你啊,伙着你主人来欺负我。施与平伸出拳头威胁,贝克呜咽一声放开她,抬头看主人,韩代源抓住施与平的手,再次哀求,阿平,为什么非要把事情弄到无可挽回的地步,都过去快二十年了。
施与平激烈地甩手反抗,放开,放开,你不是我,当然可以轻松地说过去就过去,而我呢,而我呢?我在襁褓中就失去父母,他可曾内疚过,后悔过?他当年可以狠心地逼得他们自杀,现在他就不该有脸让我认他这个爷爷,他不配,他不配!施与平大叫着,突然又停下厥嘴哭起来,眼泪簌簌流下,看得韩代源心痛,把她搂进怀里,阿平,他后悔了,二十年来他一直活在自我惩罚当中,难道你没看见你的爷爷有多衰弱吗?阿平,他一直强撑着,为了你,为了他唯一的孙,他一直想尽办法让自己活下去,他说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活在世上。他为你创下家业,为你买下房子,一切都是为了你,阿平,他怕自己一旦离去,你便会一无所有,你是他唯一的亲人,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躺在病上。
施与平号啕大哭,他把爸爸,妈妈还给我,还给我!我不要家业,不要房子,不要车,只要爸爸妈妈,代源,是他强行让亲情从我们之间分裂开的,代源,我不爱他,一直都不想爱他,不要,我恨他!
好了,都过去了,阿平。韩代源吻一下她的头,轻轻拥着她,让她哭个痛快。
至原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尽管脸委顿,可丽绝尘的容貌仍让路过的男男侧头看。紫木站在她身后,感慨地看着她,不知怎样的感情可以把人毁到这个地步,被束缚的灵魂在烈火中挣扎的同时又虔诚地向上帝求救,即使知道他便是她痛苦的操控者,仍然敬畏地匍匐着,连抱怨,怨恨都不敢抬头,尽管这样还是力图在束缚中得到拯救,在锢中得到自由。
或许,紫木仰头看厚重的云层,狂风肆虐,似乎随时会把人吹离地面,或许我们每个人都是这样,寻求着精神上的自由解脱,却步步维艰。
施与平看到至原,带着好奇心走到她面前,我记得你,你的篮球打得好棒!
紫木和韩代源互相点头致意,却没听懂施与平的话,两个人都没认出至原是那天打败Z的成员之一。
至原淡淡一笑,伸手抚摩她丽的面庞,脸因为嘴角的金环显得有些不羁的野,破坏了古典的规格化。当幸福就在眼前时,要紧紧抓住,不要等到失去时才后悔。
施与平被她眼中的悲痛感染,抓住她的手,红着眼问,你曾失去过吗,你很痛苦是不是?
至原点头,曾经一切就在我眼前崩溃,所以请不要亲手制造悲剧,上帝是不会饶恕任何罪过的,我曾犯下的,会受到永世的惩罚。
上帝错了,你是不会有错的,相信我,你是没有罪的,不要信上帝,上帝是最大的撒谎者,他骗取了许多人信任,你别相信他,他是臭屁王八蛋!施与平拉着至原真心劝说,说到末了粗鲁地骂一句,紫木和韩代源同时无奈地摇头。
至原低下头,哭起来,怎么能不信呢,我对自己感到无力呀,始终都挣不脱那张无形的命运之网。
施与平抱住她,不,你一直在抗争,我知道终究有一天你会逃出束缚的,我知道!施与平安慰地拍着至原的背,对韩代源说,代源,我们陪她好不好?她好伤心。
韩代源点头,又犹豫了,可是,施爷爷——
紫木暗地里一扯他的衣角,示意他先别急,连忙改口,好吧,我们到咖啡屋去坐坐。
不要,施与平放开至原跳到他面前,任地说,我们要到你的住处去,我要你做最最浓的咖啡给她喝。说完又扭头对一直低着头的至原十分认真地说,代源煮的咖啡是世界上最棒的,象幸福的咒语一样,喝过的人,一定会非常非常的幸福。
真的吗,代源?紫木笑着问,韩代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或许吧,阿平爱喝就好。施与平猛点头,唔,爱喝爱喝,紫木我们一起吧。紫木点头,问韩代源,可以吗?好,韩代源点头。
代源,好了没有,我饿了。施与平拿着筷子趴在沙发上叫,茶几上四只咖啡杯刚被喝空,韩代源正在厨房煮面,因为施与平说饿了,至原靠在沙发上,显得异常疲倦,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不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频频看墙上的钟,韩代源端着面走出来,门铃响了,施与平没动,至原却激动得脸惨白,打个激灵,想起身又没勇气,紫木拍拍她的手,我去开。
待面一端上桌,施与平就不客气地夹起面,正中韩国面,至原尝尝。把碗放到至原面前,却看见她脸上闪过一阵欣喜,眼睛急切地看向门外,紫木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穿着防寒服的一个英俊男人,头发上还有点点残雪,正在以最快的速度融化成水珠,进屋时带来一阵寒气。
叶林一面与韩代源寒暄,一面摘下手套,外面下起了大雪。说着看向至原,她已经垂下目光,可是刚刚进屋时她失落的表情没逃过叶林的眼睛,一丝寒意从心头升起,比此时屋外冷空气更冷。
下雪了?施与平一面大嚼面,一面睁大眼问,叶林走进来点头,向至原伸出手,还好吗,至原?
至原抬头露出苍白的笑容,拉住他的手腕起身,由于卢尤子回家被绊住,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叶林便过来接她。
啊,代源,今年的第一场雪,快,我们去看雪。施与平跳起来奔向衣帽架,被韩代源拉住,阿平,先去看施爷爷好不好?施与平不高兴的低下头,看看至原,不情不愿地点头,韩代源笑着搂她进怀里。
紫木感到意外,施与平是她和紫堂从小的玩伴,格的固执,她和紫堂都是见过的。十五岁时施爷爷心肌埂塞发作住院,她当时正在夏威夷度假,不肯回国,紫木一家全体动员飞去劝她,被拒之门外不说,她还一之间跑到欧洲玩起捉迷藏的的游戏来,紫木两跟到欧洲,她又飞到南洲,躲了整整半年,中考前才不得不回国,那时施爷爷的病早就好了。夏家想尽一切办法,录象带,声带,照片,医生诊断书,没有哪一样东西能打动她。而现在,到底是为爱情妥协还是为至原?紫木看着施与平,或许二者皆有,如果不是至原,韩代源恐怕也会象那次他们一样,等到老人病好之后才把人拉去。
啊——施与平接住雪,明亮的眼欢快地眨眨,代源,我们堆雪人吧。
韩代源点头,好,等看完施爷爷就回来堆雪人。
又是爷爷,爷爷,挂在嘴边累不累呀。施与平不耐烦地被他拉着走到路边拦出租车。
看他们离开后,紫木也对至原说,那么,再见了。
叶林点头,至原把手插在衣袋里,神情恍惚,雪飘进衣领也毫无察觉。难过地扭头,重重呼出一口气。现在是下午四点整。哎,圣诞节快到了呢,紫木,Z大一年一度的狂欢节今年恐怕又很热闹吧?
是啊,飞儿把节目内容做了大改动。你们呢?
没什么新节目,决定开个盛大的舞会。
是吗?那一定很热闹,到时我能去看吗?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还想请你做我的舞伴。叶林笑着说,紫木意外地看他,神平淡,没有热情,没有羞涩,仿佛只是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是的,在这世上,对任何人叶林都可以冷淡对待。惟独对她——至原,他无法做到,她处在一个他无法触及的空间,象一个幻影。
好吧,不盛荣幸。紫木同样平淡回答,但却无法掩饰内心的喜悦,血涌上脸颊。
紫木走后,叶林为至原把衣领竖起,拍掉身上积的雪,把她胸前的环扣拉紧,不安地看她,她现在处在一种沉痛的平静之中,从眼睛里可以看到,心里的某样东西碎了,可惜他无权也无法安慰她。
至原强撑着问他,尤子呢,他在哪里,我想见他。说着泪水夺眶而出,叶林被她的泪水吓得惊慌失措,别,别哭,至原,尤子,尤子他爷爷突然犯病,他一时走不开,别哭好不好?叶林说到最后几乎是在哀求她,至原擦去泪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心里觉得难受,堵得慌。大滴的眼泪不断涌出,叶林心疼地揽住她,让她把头靠在肩上,至原别哭,会好的。
恩。至原点头。
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至原不知怎么跟叶林回的学校,也不知怎么和他上的岛,看到面前这栋欧式建筑才回过神来,院子里黄腊梅散发浓郁的,朵在那株腊梅树上复杂地盘旋而上,其他的植物已被完全压在雪下,雪松上也裹了一片白纱。
叶林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吧,因为这里是要寻求的最终结果。
至原跟在他后面走进木栅栏,结果?周围一片宁静安详,静谧的,安静的,承载着,包容一切,过去与未来,现在的最终究结点,最终回归?是的,总有那么一个归处,可以承载过去的痛苦与在外间挥洒碎裂残留下的灵魂碎片。
至原深吸一口气,看着叶林的背影,他怎么知道自己心里一直在寻找东西?寻找一片隐秘的宁静之处,安顿疲惫不堪,被磨损得残破不堪的灵魂。因此才对尤子,对他身上的平静温和那么强烈地感受到,并且在不知不觉中向他靠近。尤子,是的,我的尤子,你也是我灵魂的归处。我要好好地爱你,把自己归结为一个完整的整体交给你。想到这里,至原仰头,雪飘落到脸上,化成一片冰凉的水,尤子,你听到了吗,我爱你,要把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交给你,毁灭也好,痛苦也好,希望也罢,重生也罢,这一次,我要与你同生共死,啊——啊——至原展开手臂在雪地中打转,无声地笑起来,尤子,尤子,我要爱你,爱你。
叶林回头,看见至原正张开手独自微笑,是下定决心的坚定笑容,在那一刻,叶林再次感到心里传来的钝痛,他一直不敢去碰她,于是到了现在,此刻,就永远失去了她。
我就说呢,今年的腊梅怎么会开得这么繁盛,原来是为了迎接你这位仙子的到来。穿蓝保暖内衣的凉子围着围巾站在门廊下笑着看着至原,丽的脸在雪的衬托下幻化成一个光影,至原寻声望去,凉子正拿着一束白马蹄莲静静笑着看着她。
凉子!至原飞奔过去,她身上的平静温暖让至原感到一种回归母体的安全舒适,凉子在做什么?
凉子拉着至原看向叶林,林,我的院子里不需要雕塑,你要免费做模特儿吗?淡淡的含笑言语立即让叶林红了脸,连忙拉紧外套走过来。
至原俯身贴在凉子耳边说,叶林好漂亮,做雕塑肯定合适。凉子抿嘴轻笑,温雅之中有着娴熟的风韵与少的娇媚,连至原都被她不经意间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漂亮,高贵,不失风雅,亲切随和,多么令人羡慕的人,为何要独守这座孤岛孤自赏呢,难道外间真的有摧残这朵清冽的高贵之的邪恶力量?
凉子看看叶林,点头,大声说,是啊,林不如你当模特儿,我请人雕一尊,日欣赏好不好?
啊呀呀,凉子真会开玩笑。叶林连忙举手投降,一个男人要对付两个连起手来的人,困难可想而知。
至原把小瓷碟摆上,接过凉子递来的汤盆,好了吗,凉子?
好了。凉子拍手,三个人跪在桌边开始进晚餐。
至原喝一勺牛肉面汤,好好吃,凉子。
当然,以前当子时,每餐都亲自做饭给丈夫吃呢。凉子笑着说,低头吃菜,至原和叶林同时顿住,凉子以前从未提过在日本的生活。虽有些犹豫至原还是问了,凉子以前的生活幸福吗?
恩,凉子点头,优雅地微笑一下,婚姻生活满幸福,丈夫是国内某财团社长的长子,体贴温柔,我祖父也是国会议员,两家算是门当户对吧,再说也是在学校谈的恋爱,很是合得来,计划一毕业就结婚。谁知,凉子皱眉,细细的指尖轻推汤碗,稍微咸了一点,这种汤就是这样,些微的细节没注意,味道就全变了。
叶林和至原都张着嘴等她说下去,凉子看看两人,哎,祖父为在国会的席位私自将我许配给另一个财团社长的儿子,我自是不同意,抗争了半年,最后一无所有地跑到他家,本来他父母对我们的事并不反对,一来是两人真心相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家族利益所需,可是婚事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祖父的强硬态度又惹恼了他们。哎,反正一段时间里闹得不可开交,两人总算是千心万苦地结了婚,夫相处愉快恩恩爱爱,只是与婆婆怎么也相处好,加上结婚几年一直没怀过孕,婆婆对此很不满,她认为人生来就是传宗接代的,不生孩子既是对家族也是对丈夫的不敬。我们夫是打算三十岁左右再要孩子,但在婆婆的再三要求下,他妥协了,我不同意,两人分居了一段时间后,婆婆直接要求我提出离婚,因为她曾多次向他要求,他都断然拒绝了。我去问他,他没有反对,想必他也累了,夹在母亲与子之间的他左右为难。十分伤心,当时简直想要一死了之,不想离婚,一直就与婆婆僵持着,直到那天婆婆把自己中意的儿媳带进门,我知道自己在家中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便留下离婚协议书出走,因为娘家母亲已死,与祖父也断了关系,只好回到中国来。还好有爸爸在,不然我就成了孤家寡人,没人要的孤魂野鬼了。
凉子平淡讲完那段惨烈的往事,没有提与家人对抗时的孤立无援,没有提丈夫背叛时的伤心绝望,但至原能感觉到那后面的汹涌澎湃,拉住凉子的手,凉子。不知该怎样安慰她,红了眼低下头。
凉子清朗地一笑,泪光闪现,真是,把至原你吓着了吧,以后都不敢结婚了,尤子会怪我的。
至原摇头,凉子不是说曾经很幸福吗,我相信爱情本身是幸福快乐的,是生活太沉重。
是啊,凉子扭头看窗外的雪,已是深,寒风凄厉地呼啸而过,是我自己的妥协,对生活,是我自己的固执与软弱造成的这一结果。低头看无名指上的戒指,好几年了,舍不得取下,因为是他亲手戴上的,他曾吻过它,祝福过它。
会有希望的,凉子!至原突然对凉子说,灿烂的笑容让人眼前一,叶林和凉子具是一怔。
会有的,凉子,没人会愿意伤害你,他一定非常地珍爱你,之所以让你走,或许只是一种策略,他怕你受到伤害,凉子,我坚信你一定能得到幸福,他一定会来的,会来的,来接你回日本。至原的黑眸在灯光下泽泽生辉,看得叶林心生摇曳,简直想伸手抓住她,对她说,是的,能得到幸福,我相信!可是他没有动,低头看着桌面。
凉子淡淡一笑,揉乱至原的头发,傻孩子,我们已经离婚了,对彼此都感到厌倦,厌倦,是爱情的尽头。
不。至原急切地摇头,凉子——凉子把手指按在嘴唇上,温柔的一笑,你还太小,感情太单纯,很多事都不明白。吃完了吗?帮我收拾碗筷。不愿再继续话题,凉子起身,至原黯然地低下头。
站在腊梅树下,飞雪漫天,凉子静静地看着天,泪水不知不觉滑下,至原说你会来,我不相信,三年了,三年,你已经结婚生子了吧,我的爱人。我要把自己关在这里至死,不再踏出尘世一步。可是为什么至原的话会让我生出希望,因为至今仍深爱着你吗,爱人哪,我们之间到底还有没有牵连,我不知道。三年来我始终都没参透你的心思,而这个孩子仅凭我寥寥数语便猜到你为我所背负的,是真的吗,我该怎样相信你,相信我自己。三年了,至今回想起来,我仍是抑制不住愤怒与悲伤。叹口气凉子转身回屋。
扑哧!看着翘着兰指,扭着屁股渐渐远离的身影,清雅看看一脸无可奈何怒气的郑绮忍不住笑出声,从健身俱乐部回到学校已经晚上十点钟左右,经过回宿舍男生都不能绕开的道路时,被草坪后不远小树林中熟悉的叫骂声吸引,前来看个究竟,没想到看到郑绮被男同恋者纠缠的这一幕,那男的被打得鼻青脸肿还不罢休,最后竟然是清雅的出现扫了他的兴,才不甘心掉头离开。
是不是那晚至原在“狂”给你惹的?清雅含笑问,郑绮没回答,冷冷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该死的人!这半个月来那些同恋阴魂不散三天两头找他麻烦,郑绮真想把那个给他惹事的人掐死。
以为他生气了,清雅追上去,好好,好,是我不对,不该笑你的,对不起,不要生气好不好?由于急切想要跟上郑绮的脚步,在寒风与大雪中大口喘气的清雅没注意到刚才的口气中含有多少依恋和撒娇的成分,致使郑绮停下脚步看她,清雅也停下,手中的小伞微微打个旋转,银白的水银灯光下,她的脸上还带有笑意,明亮的大眼中盛满不知名的温暖光芒,脸上的两团红晕似乎冒出热气,雪融化在那上面。
看着此时此模样的她,郑绮冲到嘴边的话一时出不了口,认识几个月来,从未见到过她这么明朗的笑容和表情,平常的她,呆在张子衍身边的她,都有一种哀惋的透明悲伤,无论是笑也好,哭也好。而眼前的她似乎摆脱了束缚,完全不懂得隐藏起那份纯真。早听张子衍抱怨了好几次,说是为了遵守约定和清雅分开一段时间。难道这就是不受那份责任约束的真正的清雅吗?是在没有遇到他们“精英”所有的人和张子衍身边那些污秽和肮脏不堪的人之前的清雅吗?不知不觉郑绮的目光变柔和。
清雅微微偏头,微笑着说,今年的第一场大雪遇到你真好,郑绮。说着收拢小伞,抖落上面的雪,仰头看漫天飞舞的雪,呼出的白雾一阵阵消失在眼前。
郑绮不再言语,再次迈步,庆幸刚才的话没出口,你对每个男人说话都是用这种口气吗?这无情的讽刺会将她短暂的快乐破坏殆尽,会在她心底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
清雅一只手拿伞,另一只手插进风衣口袋,跟在他身边,两个人都不知不觉改变原来的步调,原来的目的地,漫无目的走在冰天雪地中。
这十五天来想了很多。清雅看着脚尖的移动说,两人走了很长一段路,一句话没说。郑绮完全处在一种封闭似的静谧之中,甚至让人怀疑他知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在何处,身边是否有人陪伴。清雅的话使处在冥想中的他打了个激灵,几乎是惊讶但又无法掩饰眼中的惊喜,发现她竟然在身边,清雅没察觉他的反映,只是抬眼看着不断闪现的黑人影,前面是一个大型露天滑雪场,鹅毛大雪已经连续不断下了六个小时,地上的积雪有十几厘米厚,许多学生都趁兴出来滑雪。现在灯火辉煌的雪场内人影攒动,热闹非凡。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孩子尖叫声和男孩子们幸灾乐的大笑声。两人都未理会旁边的热闹情景,默默在外围走着。
郑绮回过神来,情绪很激动,紧挨着清雅走。清雅对此仍无察觉,只是有些凄凉地看他一眼,然后扭开头,嘴角泛出不无苦涩意味的笑意,轻声说,郑绮,我想了很多。最终不得不发现,顿了一下,停下来,抱紧自己的身体,红润的嘴唇颤动,我不爱小衍。闭上眼,泪水爬上脸颊,郑绮怔怔地注视这行泪水,这样的发现对她来说有多痛苦,他无法想象,他只是担心她孱弱的身体如何能承受这样强大而充满罪恶感的精神压力,清雅摇晃一下,脸苍白,但未待郑绮扶住她,便睁眼走起来,大片的雪随着呼啸的寒风扑打在脸上,融化在颈窝中,郑绮并未攫取那句话对他的深沉含义,对清雅本身的关心使他忽略了深藏在体内的第三灵魂的狂喜,它的嚎叫,它的狰牙裂齿的鞭打声,他紧贴在清雅身边,害怕她会突然倒下,但清雅没有。
稍微缓过气来后,又缓缓说,但是我会呆在他身边,不离开他。你知道吗,郑绮?当我发现自己根本从始至终都没爱过他这一本质时,有多害怕。我以为自己看见了魔鬼,霎时间,“拉拉队”的敌视,阻挠,简洁的憎恨与肆意践踏,甚至小衍对我的忽略,都不能构成我不爱他的理由。而是我,我自己从一开始就没弄明白,爱,到底是怎么回事。以为是独自承受,是完全给予,又是完全接受,这些却都成为我们之间感情的冲突和主要矛盾。我们都忽略了彼此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小衍对我来说是一个迷,一个简单到,到复杂得根本无法破解的猜想,我对他的爱是一种麻木冰冷的顺从。爱情没有活力,爱本身就已死去。郑绮,我犯了罪了,我欺骗了他,还有信任我的人们。小衍或许真的爱我,但我却不过是用蒙蔽自己的手段来欺骗他,不止如此,我还用自己所承受的的委屈和不幸来折磨他,郑绮,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自己该死,真的该死!承受不住自责的愧疚压力,清雅的声音变得衰弱无力,“咚”的一声跪在雪地上,郑绮突然没有了刚才的热情,冷冷地俯视清雅,他现在的表情是对巨大痛苦与灾难的本能的蔑视表情,对自己深爱的人亦不能例外。
两个人这样相对,一个做在雪地上,陷在深深的自责与歉疚中,一个漠然看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路过的学生好奇地看他们。
郑绮弯腰将清雅扶起,拍掉她身上的雪,清雅冻得厉害,脸发紫,不停颤抖,郑绮眼中突然闪过一道幽深的锋利无比的冷光,这道光让他的情大变,脸象陡转直下的悬崖,险峻无比。转身就走,但走不到五步,听见清雅幽幽的如泣如诉的声音,我不爱他,但是我必须赎罪,留在他身边。
你憎恨生命却不得不活下去,你杀戮生命,却又尊重生命。哈哈!郑绮,这个人是那么地符合你的需要,不管是在身体上,还是在灵魂上。我要她!你把她弄到手,和以前一样,我们一起毁了她!我要她的灵魂,你要她白璧无瑕的身体,怎么样,怎么样,这个协议很合理吧?
协议,你有信用可言吗?郑绮露出讥讽之,走回去,将清雅搂入怀中,清雅叹口气,靠在他肩上,不知她是否有叫他,在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中郑绮听到自己的名字,郑绮。她在呼唤另一个灵魂,另一个被和第三灵魂连手压制住的善的第二灵魂,郑绮一阵颤抖,这个人能做其他人做不到的事。对他而言,对他而言,善,善,它将撕裂屈服于恶和与恶的联盟关系,它将重新构建他——一具腐朽即将碎裂成灰的行尸走肉。
喂,子衍,干什么呢?快滑呀,你挡路了。
滑雪场内张子衍和几个生混在人群中,不知为什么停下来,被一个孩子推倒在地,摔得头晕眼,一时辩不清方向,简洁愤怒地推开那群吵吵嚷嚷的人,谁推的,滚开!连忙扶起张子衍,拍掉身上帽子上的雪,子衍,有没有伤到?
张子衍摇头,扭头看铁栅栏外的某处,没有呀,难道是幻觉?肯定是了,她刚才还说在回来的路上,怎么可能现在和,和,他——哈哈,不可能,这太可笑了。见张子衍傻兮兮地笑,吓得简洁抱住他猛晃,子衍,子衍,你怎么啦,你怎么啦?不要吓我好不好。张子衍被摇得天旋地转,再次栽倒在地。唉,人的关怀有时也回成为害。
至原斜倚在沙发上,昏昏睡,朦胧中感到一双黑沉沉的眼睛一直在注视自己,不是卢尤子的,是谁,是谁?熟悉又陌生的气息,里面有涌动的潮水,不安定的因子,强烈的占有,是一种可怕的颠倒切的力量。至原无力张口询问,缓缓搁上眼,靠在沙发上睡过去。
凉子爱怜的抚摸一下叶林的头,她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一张棋盘,水晶棋子,落子声轻而清脆,叶林扬着苦涩的笑容,不想让她为难,不知道才好。我害怕看到她在痛苦中挣扎,既然无法安慰她,我就会安静地在一旁做旁观者。等一下,凉子,我把她抱上楼吧,在这里会着凉。
说着起身到至原身边,刚碰到她,至原突然大叫起来,别碰我。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求求你们,别碰我!小彬,小彬,救我,救我,救我啊——
叶林一怔,看凉子。凉子无奈地笑笑,说,做噩梦了吧,把她叫醒。
至原抱紧身体缩成一团,叶林费好大劲才把她叫醒,至原双目含泪睁开眼,全身发抖。凉子叹口气,刚睡着就做梦。走进厨房去。
叶林小心扶起至原让她靠在自己肩上,至原还惊浦未定,双手绞在一起,疲倦地摇头,冤魂不散哪,冤魂不散,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是小彬死去,为什么不是我,可怕啊!泪水滑落到肩上,至原轻声抽泣。
好了,至原,只是梦,可能是刚才凉子提起往事,使你想起了往事,别怕,都过去了。
至原点头,闭上眼,叹口气。
凉子从厨房出来,手里拿一杯热牛奶,喝杯热奶定定神,至原。
今晚谢谢你陪我,郑绮。清雅微笑着说,两人站在公寓的岔路口,小伞再次打开,飘舞的雪从四面八方落下,再不能沾染到她的身体,郑绮把手插进衣兜,淡淡地说,不谢。这句话说完所有接下来要说的话都被堵住了出口,交谈或者继续留下都不再可能。清雅不得不转身离开,可没走多远,觉得不甘心,回头想再看他一眼,背后却早已人影空空,手中的伞滑落到雪地上,泪水滑下,他从来对她没有过一丝的留恋。我真是妄想,妄想!或许在他眼里,我根本就是一个无耻卑鄙的人,不仅欺骗小衍,还要背叛他,这样的我,他是,根本,不会放在眼里的。弯腰拾起伞,失魂落魄往宿舍区走。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抓我,甚至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才想明白,他们抓我,纯粹是为了杀小彬,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要杀死他。当时我在挣扎中无意中凭借路过的货车车灯看到钳住我的人的相貌,说是看见,其实慌乱中哪里能看清,即使看见也不会记得,就在他们准备杀我灭口时,外间的人听到我的呼救声赶过来,在慌乱中使我躲过了致命一刀,只留下一道深及心脏的伤痕,至原双手捂住脸,弯下腰,痛苦地说,后来的一切,在记忆中只剩下血,血,无尽地流,到处蔓延,想要淹没一切,吞噬一切,我在幻景中追逐,呼唤,奔跑,力求找到出路,却找不到一丝缝隙。我听到他的血液滴嗒声,一滴一滴打在脸上,然后轰然倒地,这样的场景不断重复,从生到死,死而复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活过来的。至原说到最后脸苍白,瞳孔扩大,仿佛又看见那一幕,无数的幻影闪过,一个人影在眼前倒下,血流到身下,向四面八方延伸。
突然身体猛一摇晃,叶林抓着她的肩膀,至原看到他的眼睛,与刚才朦胧中的眼神一样,但叶林只是镇定平淡地一眨眼,之后,眼神转化成淡淡的带点陌生的关心。至原以为自己看了眼。
别再想了,至原,完全是因为太累的缘故,上楼去休息吧。凉子表示同意。叶林把棋盘收起,凉子问他睡楼上还是楼下客房。睡楼上吧,靠她近一些,或许可以听到她的呼吸声。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由于是周末,没有课,至原起梳洗后,看到院子里开得如火如荼的腊梅,娇媚动人的朵散发醉人的浓郁,忍不住穿着薄薄的毛衣拿着剪跑出去。刚剪几枝,就听见木栅栏外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寻声望去,纳闷道,这么早,会是谁呢?透过积着厚厚积雪的常青绿叶植物,看见穿黑外套,围围巾的高个子男人的身影不断闪现,但始终没看清来人的脸,至原有所预感的扔掉剪,静静等待他的出现。果然,来人推开木门,至原尖叫一声,是尤子,是尤子,天哪,真的是他!
抱着满怀的朵冲向门口,卢尤子双眼布满血丝,显然一宿没睡,看到至原奔过来,张开手接住她轻盈的身体,两人在雪地上打个转,把至原放下,卢尤子仔细查看她的脸,恩,眼睛红肿,有血丝,是不是哭鼻子了?笑着刮一下她的鼻子问,至原把头一撇,倔强地说,没有!说完猛地把卢尤子扑倒在地,不由分说狂吻起来,枝扔在一边。
二楼客房,叶林放下窗帘,轻叹一口气,茫茫然走向门口。
以后一天,半天,半个小时,半分钟都不许离开。至原趴在卢尤子胸口说,白毛衣裹满了雪。
好。笑着把她扶起来,至原把散乱的枝重新拾起,等卢尤子站起来后,走到他身边,展开手臂,撒娇地说,抱我进去。卢尤子微笑着亲吻一下她的额头,弯腰将她横抱起来,至原手拿束环着他的脖子,低头,在他脖子边深嗅他身上的气味,轻声说,最喜欢尤子了。卢尤子感动地抱紧她。
清雅病倒在上,若不是至原回宿舍换衣服,在上躺一天恐怕都不会被发现,本来今天是与张子衍恢复交往的日子,尽管张子衍打了数百个电话,但清雅有睡觉关手机的习惯,哪里会知道。当下立即送到医院打退烧针,吓得张子衍从此寸步不离她身边。
接下来几天,至原和卢尤子疯了一般纠缠在一起,上课下课都是电话短信,中午一到,至原便飞奔下楼扑进卢尤子的怀抱。清雅以平淡如水的方式对待张子衍,让他丝毫感觉不到她对他的疏离,反而表现出过分的亲昵。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