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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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今天我去水月轩帮你取胭脂,街上的人都在说你呢?无双。”暖儿一边摆放着取回来的物什,一边眉飞舞着。

  绿娆轻摇团扇,打趣到:“就没说我是勾引男人的狐媚子?”

  “姑娘,你本不是这样的心思,何必要让别人这般轻薄了去。”暖儿有些不满绿娆这副不在乎的样子。

  绿娆心里自是不在意。昨天发生的一切,让原本以为快要山穷水尽的她看到了柳暗明。

  当年,她从吴兴辗转回到京城,已是走投无路。她在慕容别院门口茫然的徘徊了好久,一遍遍问自己该何去何从。就在那时,一个陌生男孩给了她一张字条,上面只有三个字:霓岚坊。当她追问来人身份是,那人也只是留了句:“四殿下吩咐了,姑娘照办即可。”

  一别三年,那人再也没有出现过,可是四殿下这三个字烙在绿娆的心头上了。

  四殿下,他究竟是怎样的想法,昨晚的一切又一幕幕的显现,他低沉的嗓音,在竹风中飘摇着,幽响。

  “殿下,你本天潢贵胄,为何要卷入绿娆的家事,这与你有什么关系?”绿娆抬眼,灼灼目光,凌厉。三年了,她始终没有想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红颜水,有些事情即便有心也是无力的。”他也答的坦荡。

  红颜,他指的就是当朝的宠,文贵。可是,世人都夸赞贵娴静淑和,是不可多得的人间,也算是殿下的母,他为何又出言如此狠毒?

  说那文萧汶本与皇上有一箭之缘。那时的皇上还是太子,文也是定国公府上的掌上明珠,在一次狩猎中,雅汶一箭走偏,射中了太子的爱骑墨影,叫太子心疼了好一阵子。可倔强的萧汶一直不肯向太子赔罪,定国公没有办法,只好亲自向太子请罪,太子淡然一笑,

  “定国公,汶这样的倔强脾气,就算来了东宫,也不会吃亏了。”

  后来,萧汶才知道,自己已被钦点为东宫侧。

  都相传因为一箭之缘,陛下对文是三千宠爱在一身。本来当朝天子就勤于政务,后宫佳丽就少于前朝,如此一来更显得文极为得宠。

  而后宫参红柳绿之中,又是母以子贵。文的独子是皇上爱子六殿下玹清。那六殿下自幼聪颖,颇得圣心。无奈三年前,一场秋围狩猎遇伏坠崖。当时,皇帝调动了全部亲兵找寻爱子,扬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寻了三天,只在崖底河边找到六殿下那件大红披风。圣上伤心异常,一向仁厚的陛下竟然下令大修衣冠冢,还要六殿下所有贴身宫人殉葬。文盛年丧子,一时间浑浑噩噩,可是,虽然同是丧子之痛,她却不忍心那些无辜的宫人。一天一,她跪在朝阳殿外,请求陛下收回成命。泫然泪下的她泣不成声,句句带血,瓢泼大雨,把那的皇宫冲刷的干净。

  半年后,昭告天下,皇六子薨逝,追封为敬轩王爷,全部宫人赐归,以彰王爷仁风,文萧氏进封为正一品皇贵。可能是为了弥补爱子早逝带来的苦楚,三年内,萧氏一门都得以荣封,权势煊赫。

  可是,他告诉她,传言中那娴静淑和的子是构陷爹爹的幕后黑手,她的惊鸿一瞥成了爹爹摆脱不掉的孽缘,一杯酒成了肠穿肚烂的索命毒药,爹爹一生的清誉就为了一个注定不属于他的人而被败坏的干净。

  绿娆想起昨天锥心的字字句句,恨的牙根都沁出了血。而她更不相信的是,爹爹一生磊落,对娘更是情根深种,怎么可能会死的如此不堪?

  她定了定神,细细一想,又觉得昨天发生的一切着实叫人费解。当年她是罪臣之,孤苦无依,四殿下为她指了条路。如今,四殿下费尽苦心找到她,于她又说了这么多不合礼制的话,那他的目的又在何处。传言中的他是飘逸似谪仙,本无心过问前朝风云,自幼母离世,成年后,无心帝位争夺自请出宫开府,若不是六殿下英年早逝,四殿下也不会回宫,以慰皇上丧子之痛。可昨不过了了数语,却觉得来人不像是那有清明心境的闲散方外之人,难道政治的漩涡就把所有的都能搅得个地覆天翻吗?包括秉?

  “殿下,你希望绿娆现在如何做?”她眉头紧锁。

  “姑娘现在什么都不必做。”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皆是云翻雨覆。

  “既是什么都不必做,殿下不告诉绿娆这番布置不是更好?”疑云更加浓重。

  “总要让姑娘分清一些事。”他就留下这样一句话,走了。他出门时,柳月如竟然没有亲自来送这个金主,只是遣了贴身的浣儿代劳。

  “公子可要常来沁兰小筑?”

  “我想见姑娘时,就会来了。”他朗声笑道。

  身旁一直跟随的小厮,把浣儿拉到一边,塞了一沓银票到浣儿怀里,附耳说:“告诉月妈妈,绿姑娘打今儿起被我家爷包了,别让其他男人进了姑娘的屋子。小心照顾着。”

  绿娆冷眼看着马车的背影隐匿在巷子出处。浓雾很快又笼上了街道。

  一连几日沈叡都没有来过沁兰小筑,就连他身边贴身的小厮都没有在霓岚坊出现,不叫绿娆怀疑这个人是不是真实的存在过。迷一样的男子。

  “暖儿,这几天闷得慌,咱们出去走走吧。”她看着外面突然感到一阵烦闷,好像这诸多的事端绞的人心隐隐的痛。

  “姑娘,咱们去哪?”暖儿一阵雀跃。这几日也把暖儿给憋闷坏了。

  “去郊外挖荠菜怎么样?回来咱们找小厨房要点火腿肉馅,包荠菜饺子吃怎样?”绿娆眨了眨眼,挑逗着暖儿的味蕾。

  “好,好。”暖儿一副馋涎滴的模样,绿娆心里微微亮了。

  草碧连天。郊外因为空旷而有点微寒,那主仆二人却浑然不知。碧绿的荠菜伸出小巴掌在风中颤颤的招摇着,绿娆看着看着,不笑出声了。

  “姑娘,你乐什么?”暖儿不解,姑娘那玲珑心肝,真不知道她总是想着什么。

  “我在笑荠菜。”绿娆一脸认真的。

  “荠菜?那有什么可笑的。”暖儿摇了摇脑袋,“姑娘,这几天莫不是真闷坏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荠菜笑的却很开心。”绿娆有点动容,如今她的境地是不是有点像这野地里的荠菜。

  “姑娘,你就是思虑过剩。挖个荠菜包个饺子,你也能扯出这么多话。”暖儿嘀咕着。

  绿娆的心思,暖儿不懂,但是暖儿的话自有简单的道理。绿娆扬起一脸明媚,娇叱道:“你这小丫头,还编派起我的不是,还不快快挖,不然我们吃什么荠菜饺子?”

  “遵命。”暖儿俏生生的行礼,挎着小竹篮走到向阳的坡头去了。

  两人就这么说着闹着,不一会儿,也是日上三竿,正要收拾回去,突然一阵熟悉的男声牵绊住她们的步子。

  “两位,挖了我的菜不表示表示就想走人了?”

  循声望去,那张熟悉的涎皮无赖的脸又出现在她们眼前。怎么又是他?那个沈亦凡,还真是阴魂不散。

  暖儿看着又是那人,火气顿时窜的老高。

  “你还讲理不讲,这野地里的菜什么时候也成你的了?”

  “你这小丫头还真不懂规矩,小爷怎么也该和你家姑娘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沈亦凡还是那样的厚颜无耻,一副我是我怕谁的架势。

  绿娆心下顿生厌恶,想尽快打发他走了,“你要多少钱?这菜算我们买了。”她竭力让开那男子注视的目光,毕竟这荒郊野外的,得罪一个年轻力壮的小无赖不是件聪明的事情。

  “还是你家懂事。这菜五两银子一两。”他恬不知耻的漫天要价,一边斜眼看着主仆俩的脸由刷白变得绯红。

  “你还不如去打劫。”暖儿咬牙切齿。

  “打劫是强盗做的事情,”他不以为意的摇着头,否认暖儿的提议,“我是无赖。”他一本正经的纠正。

  绿娆第一次看到做无赖也做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再次打量这个人,忽然她的目光在他腰间停住了。竟然是他,竟然在他那里。

  “暖儿,你取五十两银子给我。”绿娆淡淡的吩咐。

  “姑娘,”暖儿急了,“上次他叫人哭丧,骗了我们二十两,现在你为了这么点破菜,还要给五十两,你这点钱积攒的也不容易,怎能叫人这么的就给讹去。咱不挖了,去市场买还不成了?”

  “这钱是感谢那公子送我回霓岚坊的。”绿娆眉眼挤出了笑,这世界还真是小。

  “什么,是你?”一直被叼在嘴里的草茎被扔到了一旁,沈亦凡一脸诧异,不由又看了看眼前这个子,不像,至少神情不像。

  细细想来大约几月前,他确实碰见一个素衣子昏倒在路边。那时天已晚,而那一带靠近野坟堆,总有些乞丐无赖在那和死人抢食,一妙龄子被放在那种孤魂野鬼的地方,谁见都怜。那人面无血的,他赶忙将其抱起,也顾不得什么男授受不亲了。一摸她滚烫的额头,便知是高烧引起了体虚。也不知道这样意识涣散的躺了多久,任他怎么问,她只有唇齿间飘出几个字,霓岚坊。看那子面目清秀,未着一丝脂粉,却自有种飘逸透出,他心下恍惚,转念顿觉怅然,这样的姑娘却也是烟里的子。他把那姑娘放到了靠近霓岚坊的酒家,又叫伙计通知了霓岚坊的人来。鬼使神差,他留下了那姑娘腰间的一串金铃,悉悉索索的,从那天开始作响。

  “公子,绿娆在此拜谢公子当日援手,五十两权且作为给公子的答谢。”绿娆说的不卑不亢,全然忘记自己实际上在被人敲诈。

  沈亦凡看着眼前的绿娆,怎么也没有办法与当日那无助的子联系起来,眼前的人,总有种说不出的强势,淡淡的冷漠,似把什么都没放进眼眸。而那日畏缩在自己怀里的姑娘,却是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心里有根牵挂的弦在绿娆浅浅一拜中,崩断了,风过耳,金铃叮咚作响,顿时叫人心里空落落的。

  他敛了敛神,又故作强势,清了清嗓子,“姑娘你倒是懂规矩。那小爷我就不客气了。”他一把拿过绿娆手里的银票,点都不点揣进了怀里,正扬长而去。绿娆轻轻,不容否认地说,“公子,请把铃儿还给我吧。”

  “为什么?”他不由握紧,说不上理由,就是不愿意。

  “你还讲不讲理啊,钱也拿了,还不把我家姑娘东西还过来。”暖儿一脸鄙夷。

  “公子,那铃儿是家母家父遗物,还请还来。”绿娆声音里,透着令人畏惧的寒意,有种玉石俱焚的味道。

  如此刚烈,又怎么会自甘堕落?

  他解下腰间的铃铛,在指尖转了转,不屑的说:“不是什么稀罕玩意,还你就是。“

  铃铛划过一道优的弧线,掉进竹篮。

  “多谢。”绿娆拉着暖儿,缓缓走出沈亦凡的视线。

  沈亦凡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把铃铛还给你,欠我一个人情,可是记得要还的呀。”

  “绿娆。”声音远远的,不怎么清晰了。

  亦凡听了,更是一怔,原来她就是最近红遍京里的头牌魁,那个传言中倾国倾城的人。那时无助的她,眼前这倔强的她,传言中风情万种的她,哪个才是真的她?

  他又摸摸腰间,那个跟了自己许多日子的金铃不在了,站在风里闭上眼睛,清脆的,好像铃儿还在那里。

  很多事情,一旦习惯了,就不能接受改变了吧。

  正如自己。沈亦凡,就这样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