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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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丽总熬不过时间的,以事他人,能有几时好?连杜秋娘也唱到:有堪折直须折,莫待无空折枝。那些挣扎在社会底层的脂粉红颜,奋不顾身地将一切的好毁灭,才拼得一席。生若落,死若流水,飘摇在这茫茫红尘,以自己独有的尊严。绿娆懂,懂得痛彻心肺。

  约定的期限将至。这几日,暖儿紧张的有些坐立不安。总是惴惴不安地。

  姑娘,你可想好了第一天该演什么?

  姑娘,你可预备了第一天要穿的衣服?还有什么珠饰要去制备的吗?

  姑娘,你……

  “暖儿,你定一定,要出去应酬的是我,你怎么比我还焦急呢?”绿娆在她的鼻尖一刮,宠溺地笑着,“改明儿我跟月妈妈说说,等你到了年纪也出来怎样?”

  霎时,暖儿的脸羞的红的,小丫头捂着脸一溜烟地跑了出去。绿娆吟吟笑着关了沁兰小筑的门。转身微倚横栏,看着窗外的湘竹又密了不少,阴阴的凉,日子够了。

  叹了口气,回房对着镜子看着镜中人精致的陌生脸庞,不知道这番布置会引向一个怎样的结局。

  竹帘微动,浣儿娉婷立在帘下,翠绿衣衫竹风中翩翩然,在栁月如手底下磨练出来的人儿,虽说只比暖儿长了几岁,见着就不是那般脆生生的丫头。

  “姑娘,月妈妈差我来问问,姑娘还有什么要置办的?”

  “浣亲自帮我上下打点一切,我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绿娆笑着取下耳际那副琥珀耳坠,替浣儿戴上,“不错,和你今天的衣服很配。”

  浣儿也不推辞,福了福身子,“谢姑娘。姑娘有什么差遣的尽管吩咐。月妈妈说,但凡姑娘想的要的,奴婢们尽量去置办就好了。”说完,又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绿娆品了品杯中普洱,刚好,一切都妥当了。

  三个月前,绿娆请柳月如在京中大小坊间酒肆茶馆四处散布消息。绿娆,这个妖媚的名字,早已是街知巷闻了。

  “听说霓岚坊的沁兰小筑是为魁准备的别院,这绿姑娘未见其人以占了魁的位置。想必真是国天姿,倾国倾城貌。能一亲泽真是……”

  “张二哥,你见过那姓绿的小妞了?这年头烟地里的子还能有什么货?还不是那样!”

  “据说那绿娆是霓岚坊调教三年的尤物啊。想那柳月如曾是何般的人物,她手下的人哪有一般货?看那梅兰竹菊,哪个不是叫人仙死的?更别说曾经的当家旦,芷蘅,啧啧,人间尤物啊。”

  “今儿个这个可不比过往,说是清冷风骨,傲视无双。她只是在霓岚坊挂牌,算不得坊里的姑娘。”

  “呦呦,来头还不小呢,可话又说回来了。既是烟子,身家也清白不到哪里了。还不是…”

  想来那无赖少年也知道沁兰小筑的绿姑娘,就知道人言,真是藏着无穷的力量。

  流言蜚语,总是扩大影响的不二途径。

  想当年,爹爹一生清誉也是在一夕之间被败坏的干净了。

  “暖儿,”绿娆定了定神想到还有些事情。

  “姑娘,什么事啊?”小丫头急急跑来,额角边的汗珠都未及抹去。

  “你去织云楼那看看我订做的衣服好了没有,记住,别在人前打开看了,不然这点子到时候就不灵了。”绿娆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秘地嘱咐。

  “哎,姑娘,暖儿去去就回。”一抹绯红一溜烟地跑远了,声音却又远远地传来,“姑娘,给你炖了木瓜雪梨盅,别忘了趁热喝呀。”

  是,霓岚坊人头攒动,热闹非常。虽说销金窝,但还是有人愿意一撒千金,搏人一笑。绿娆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喧嚣,一袭银装素裹与这大红大紫金灿灿的世界显得格格不入。暖儿用一根朴素的木兰簪替她挽了一个随意的髻束起青丝,仍然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别的姑娘头一次登台无不挖空心思,或浓妆抹,或华饰服,只恨金丝银线不够多架势,可是自家姑娘如一汪清水,怎敌得过那些个醇酒洌,暖儿心下替姑娘捏了一把汗。本来柳如月对绿娆的有求必应已叫外人无法理解,自是暗地里不少人眼红,若姑娘此番不能应了当日的许诺,怕姑娘以后的日子要更难过了。

  “姑娘,你的打扮会不会太素了。”

  “暖儿,你信不过我?”绿娆扭头粲然一笑,理了理衣装,“月妈妈要叫我了。”

  不知怎么的,暖儿觉得姑娘的笑有些悲壮,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堂上,柳月如甜腻的声音幽幽响起,神奇地盖过了满堂的聒噪。

  “下面,有请沁兰小筑的绿娆姑娘。”

  栁月如施施然退到一旁。台上的灯光全灭,周围的明灯也笼上了层纱制灯罩,全场的气氛暧昧的朦胧。众人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闻名已久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

  “林谢了红,晚来风,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清丽丽的嗓音在穿过了一片嘈杂,飘荡,像一汩清流,将被浓厚的脂粉熏染的空气也变得稀薄。琵琶声优雅孤傲的响起,大珠小珠落玉盘的敲打着每一根听觉神经,那泛着幽幽莹蓝光泽的身影,倔强地绽放在莺歌燕舞中,显的那么的特别。

  暖儿呆了,柳月如呆了,所有在场的人都看呆了。那在幕中翩跹的是九天玄吗?

  绿娆自谈自唱着,浑然忘记了周遭的一切。一曲罢,台下静寂无声。突然,琵琶声从幽咽低诉转向铿然激越,四弦一声如裂帛,把看客从刚才的缠绵凄婉中拉回。绿娆在高高的台上,俯视脚下的一切。全场的所有的灯又被重新燃亮,一片耀眼的明黄,众人眼中那飘逸似仙的子,就在众人眼前如蝶破茧般的剥离了一身飘逸。充满着甜腻狂野的气从台上散出,一个充满着蛊惑妖媚气息的子又赫然站立在台上,飞天般地反弹琵琶,眼里生出勾魂摄魄般梦幻,玉指飞扬,蛮腰轻扭,一切都散发出不可阻挡的魅惑气息。没有人看的清她的眉眼,因为没有人能在如此大的惑下自持,舞步旋转飞快,随着飘动的裙袂人群开始动,男人炽热的目光,人憎恶的眼神,交织在旖旎灯光下,变成了更为妖冶的图景。

  原来,挑动起原始的是如此的简单。台上的绿娆像睥睨万物的神,恣意撩拨燃烧的情感,在这一刻,时间由她来主宰。

  终于,结束了。

  绿娆汗淋漓,一切都跟计划的一样。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洗净了小儿的娇羞青涩,用了三年的时间舞出失传已久的惊鸿舞,用了三年的时间让十指唱响宛若天籁的琵琶语。曲罢曾教善才服,妆成每被秋娘妒。这三年,没人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在青楼,这个受尽千夫所指的地方,背负着想象不到的压力,硬是在今开出了最的。

  站在惊羡与渴求的目光中,绿娆感到体力有些不支,叫嚷沉淀了下去,恍惚中,她看见爹爹临别时空洞的眼神,娘亲自尽前用尽最后力气那脆生生的两个耳光,“不许报仇”。娘的遗言竟是这样。

  一滴泪,迅速隐匿在脂粉后,娘,不要怪若儿,如今,儿已经走在了那条不归路上,黄泉下,你不认我,我也甘愿。

  柳月如又旖旎而出,满脸堆笑,金步摇在头上颤颤的有些谄媚,三年来赌在这孩身上的一切都将在今得到回报。娇笑道:

  “呦,各位看,对今天我们绿娆姑娘的歌舞还满意吧?别个个不忍心落座啊。,夏桃,秋儿,冬梅还不快来招呼着各位大爷喝茶,一边傻站着干什么!”

  “月如,这苦短的别让我们都傻站着呀。”一个满脸堆肉的中年老男人邪邪地笑着,看那年纪都能做绿娆的爹爹了,还是口水流了满地的样子。

  “张大爷,您老主顾了,这坊里的规矩您还不比我熟,自然是只认银票不认人了。”笑如风,八面玲珑。

  “月妈妈,咱们也不绕弯子,你就开个底价,别叫我们折煞了绿姑娘的面子。”刚刚还看似来喝盏清酒润喉的青年男子这回儿斯文败类相尽露。

  栁月如,团扇一捂,抿嘴笑道:“五百两。”

  “值,绿娆姑娘人间尤物,值这个价。”一男掏了一把银票放在柳月如的手上,就上前。

  “仁兄,慢着。就五百两你就想买绿姑娘,也太看不起姑娘了吧。我出五百五十两。姑娘一下如何?”说话的是九门提督的儿子。想那九门提督一身肝胆,生出个儿子一身脓包,只知道在脂粉堆里威风,羞煞旁人了。

  “我出六百两。”

  “我出七百两。”

  “……”

  绿娆冷眼看着台下闹哄哄的一切,其实这个晚落在谁的手里都是一样的,这是她不能操控的后果,而她想要的轰动已经达到。剩下的一切只能交由时间,还有命运。绿娆还年轻,一个月前才及笄。

  “一千两”角落的雅座上传来一个尖细的声音,乍听之下还觉得别扭,人群的声音一下子低沉下去,这还是霓岚坊开张以来的天价,“黄金”尖细的嗓音又补了两个字。人群彻底安静了,人们把目光投向那个声音的来源,本来挡在座前的几个高大家丁离座,让开了一人的距离,桌子赫然正对舞台,绿娆抬眼,一个青衣男子摇着折扇对她温润而笑。那样温暖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笑容,剑眉星目,却没有一点肃杀的戾气,像吴兴六月开落的莲,绿娆微微闪了神。

  从没见过这样大的手笔,栁月如也是没想到,看到来人觉得有种相似的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这是谁家的公子,怎么没见过?不过,她也不愿意多想,定了定神,娇声道:“这位大爷出价一千两黄金,还有更高的客吗?”看来大家对这个结果已然默认,转脸对着雅间,嫣然笑语:“不知爷如何称呼?”

  “沈,单名一个叡。”青衣男子还是那样温润的笑着,周遭浓烈的气一时间似退隐的干净。

  “好,今晚绿姑娘陪沈公子。”栁月如话音刚落,刚才围观的人群纷纷散去,遗憾的遗憾,喝酒的喝酒,听曲的听曲,找老相好的找老相好。看似再寻常不过的景象。

  过了今,绿娆的名就会传遍京师,只是,这次不再是流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