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举步维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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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敌人的高射机枪又响了,又有一个不要命的敌人扑到枪位上,操起枪准备射击,然而不等他扣动板机,苗排长一个长点射将他打翻。

    我向苗排长伸出大拇指赞赏他的这一枪。

    远处的高射机枪被打掉了,我们纷纷跳出掩体快速向前冲。由于是第一次上战场,好多战友喜欢挤在一起,形成集群攻势。可孰不知,这是敌人最喜欢的,于是,他们拚命向人群集中的地方打,给我们造成很大伤亡。

    我认识到这一点,马上向黄连长喊道,分散队形,分散队形!

    可是,四周到处是枪炮声,黄连长根本听不清我说的话。但我不得不时刻提示自己,不要跟大家一起冲,一定要保持距离,不能让敌人的火力集中杀伤。

    同时,我还发现一个招数,就是不能跑直线,必须曲里拐弯,即曲线运动,这样被流弹击中的概率相对少一些。发现了这一点,我一段一段地向前跑,后来一回头,竟然发现我位于锋线的最前沿,其他人都在我后面。

    这一发现并非使我乐观,因为很明显我处于孤军作战的位置上,得不到任何火力支持。或者说,现在我已经无法进攻,敌人把他们阻挡进攻的所有意志都化作狂喷的弹雨向我泼来了。

    好在到处是弹坑,我可以频繁地换位置,这样多少可以打出去几个点射。不管是否能杀伤敌人,启码让敌人感受到了进攻的威胁。

    前面又有一处碉堡,是用沙袋围起来的,上面安了盖,掩着一层土,土上面还有草,埋得十分隐蔽。它有三个射孔,射界达到300度,能够防守三面。

    敌人类似的碉堡不知有多少个,我们先前侦察到的只是裸露在表面、或者隐蔽不是很好的碉堡与工事,而敌人大部分碉堡与工事是完全隐藏的。

    敌人为了防备我们提前侦察到这些碉堡,有的事先用茅草把各个射孔堵上,从后面----也就是南面把出口封上,五至八个人躲藏在这里,十天八天不出来也能坚持住。

    所以,这类碉堡不用说我们发现不了,即使是越南人,如果没有人明确指点也是难以发现的。经过若干年的战争洗礼,越南人的伪装与隐身技术令人惊叹。

    隐身是为了防止我方的侦察,等战斗打响后,敌人会从里面把堵塞射孔的茅草捅开,把枪管从里面伸出来,阻挡我们进攻。此刻,他们从三个射孔向三个方向射击,火力极强,一时把我们压在地面上,根本接近不了它。

    多亏它露的早,不然我无法发现它,必然成为它的枪下鬼了。

    眼下,我想对付这个碉堡一点招都没有,因为道理很简单,我根本无法抬头,无法射击。我的射角全被封死了,只要一露头必定被击中。

    这是由子弹织就的死亡之网,几乎帖在我的后背上,我能感受到它的灼热与急遽,它的狰狞与恐怖。或许我已经暴露,所以敌人才把所有的火力向我集中倾泻。

    我又听到黄连长的喊声,因为他又发现一处敌人的火力点,让我拔掉它。黄连长的声音如此之大,竟然能够穿透密集的枪声和炸弹的爆炸声,清晰地传进我耳朵。

    苗排长离我最近,我马上向他喊道:排长,我掩护你干它!

    苗排长说:我抬不起来头,你打吧!

    可是,我也无法探出身子,完全被敌人困在了这块石头后面。正在这时,一顿迫击炮弹袭来,转眼之间就把敌人的火力点干废了。原来,黄连长利用二瓦电台向后面呼叫了炮兵。

    随即我向右来了一个敏捷地侧滚,由于用力过大险些滚到下面去,真要是那样,黄连长以为我临阵脱逃,备不住会当场毙了我。他是现场指挥官,对手下的士兵具有生杀大权。'

    尤其在此时,他的任何举动都具有不可置疑的权威性----无论对了还是错了,它都会被帖上一只合法的标签----战场执法----这个权力不是他自身就有的,而是这部庞大的战争机器赋予给他的。

    我躲到身边的一条土沟里,利用沟壁做掩体以躲避流弹,这时我又听到黄连长喊我。

    我正要抬头,却看见一连串高机子弹从右向左飞来,地上的尘土被一层层掀起,草屑被打得四处飞溅,黄连长躲闪不及被击中手掌。

    我以为他的手掌完蛋了,但经过简单包扎,他又露出头准备射击,看来没多大事。同时他大声地喊话,指挥大家就地隐蔽。我想过去靠近他,可又一串高机子弹从上面射下来。

    黄连长的身子向上一挺,突然倒下,我以为被打中了,或者说被拦腰切断了,赶紧向他高喊:黄连长,黄连长!

    他没有回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身边躺着一名牺牲的战友,红色的血液浸透了地面。我以为那是黄连长流出的血,并确认黄连长已经牺牲。

    我望着黄连长倒下的方向喉咙一阵阵酸楚,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说我不相信会发生这样的事,想到黄连长平时对我那么好,眼圈就湿润了。突然我发现黄连长的身体在蠕动,身下的草丛被染红一大片,这说明他在挣扎,人还没死。不断有子弹打在周围,溅起的泥土纷纷落到他身上。

    我紧咬着嘴唇忍着泪水,准备爬过去。我不能眼睁睁瞅着他死,必须救他。可我动弹不了,敌人密集的子弹把我包围了。

    我恨恨地骂了一句,操你妈的,我干死你们!

    随后我向上面胡乱打了一阵枪。

    我想到黄连长身边去,但小杜不让我过去。小杜是湖北黄冈人,去年底刚入伍,仅仅17岁。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我过去,但我知道他一定有用意。

    他来到我身边,捧着班用机枪,枪管都要打红了,直烫手。我给他腾出一个位置,让他掩护我向上冲击,他点点头,于是我跃出掩体,利用枪弹稀疏的空当向上爬了七八米,边爬边打出一梭子子弹。

    这里几乎寸步难行,每一米都可能付出血的代价。敌人很快发现了我,一齐向我射击,二排的一名战友身负重伤,一动也不能动。我想去救他,拿起急救包准备为他止血,可他不让。

    稍后,他见我完全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竟然让我拿他当掩体。我不忍心,可现场又没有其它掩体,所以不得不听从他的话。我滚到他身边,而他竟然艰难地把身体横过来,以尽可能多地阻挡子弹。

    仅仅就是几秒钟,他的身体被打成蜂窝煤,血顺着山坡不停地向下淌,淌到我的身子底下。他牺牲了,他替我挡住了死神。

    就在这时机枪声停了,我一看,刚才为我掩护的小杜中弹倒下。我高喊一声,小杜!

    小杜咬着牙,似乎没有听到我的喊声。他以最后的力气站起来,向山上的敌人打出最后一排子弹,重重地摔倒了,顺着山坡滚下去十多米。

    前方的机枪仍在不断地吼叫,形成一张宽大的火网,完全封锁住了部队进攻。苗排长来到我左侧4米远的地方,让我掩护他射击。于是,我抽出手榴弹向前方猛然一撇,在一片爆烟声中苗排长举枪射击。

    透过浓浓的硝烟,我看见高机后面的那个敌人像被人用木棒猛击头部一样向后一跃,仰面倒在身后的土坡上,嘴里喷出一口鲜红的血,脸上还带着刚才的那副狰狞的表情。

    机枪被打哑了,随后机枪旁边的几个敌人还想捧起机枪接着打,却被我方的一发迫击炮弹给报销了。

    我向上又胡乱打了一梭子子弹,不知道打没打着目标,在我看来,这时候射击,盲目性代替了准确性,是没有办法的。打完以后我发现苗排长向我打出一个手势,意思是让我把标尺定在200米上,可我没心思研究标尺,一门心思向上进攻。

    我身上还剩下一颗手榴弹,撇出去就没了,于是,我把那名牺牲战友的手榴弹解下来别在我身上。

    黄连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用一只手摁住我的肩膀,意思让我注意隐藏。天纳他没死,刚才真把我吓够呛。让不小杜刚才不让我过去,因为他知道黄连长没死。

    他身上的血迹不是他的,是牺牲战友的。由于伤亡过大,黄连长已经决定两个排的预备队投入战斗。

    在一片乱枪当中,一发炮弹拖着尖厉的啸音飞过来,在距我十几米的地方爆炸。

    就在这时,黄连长竟然趴在我身上,用他的身体阻挡纷纷降落的石块,一时让我非常感动:这是多好的连长呵,在最危险的时候知道用自己的身体保护战士的生命。

    好在他没有受伤,我俩抖落抖落土又向上爬去。

    激战中,我看到有一个瘦小的身躯飞快地滚下来,正向我所在的位置移动,无疑,这是敌人,他的企图是要干掉我俩。我准备射击,可黄连长动作比我还快,只见他端起56半一枪就把那家伙干死了。

    透过一片硝烟,我拿起黄连长手里的望远镜向上看,看见在阵地的最上方有一个麻脸军官正在指使手下人弥补缺位,向下射击。我立即端起枪准备干掉他,但他不停留,来回移动,我连续打了两个点射也没有打中。

    又有一个敌人露出脑袋,向我这个方向瞄准,但只几秒钟他的脑袋就被黄连长干穿了。我真佩服黄连长的枪法,与他相比我真觉得自己差得实在太远了。

    越军的防御工事体系极为完善,无懈可击。他们从抗法战争时期就开始修筑,抗美战争时期又由我们中国派出工兵、民工和知识青年对他们的防御工事进行大举修缮,使堑壕与堑壕可以相连,工事与工事互相支持,里面存有大量食物与弹药,能坚持长期斗争。

    但1976年以后,越南与我们的关系日益紧张,于是,他们将工事的朝向由南向防御改为北向防御,也就是面对我们防御。再加上地形复杂,沟壑纵横,越军极为自负,认为自己坚不可摧。

    战前,我们曾多次从电台里听到他们向上级汇报,说凭借现有体系至少可以迟滞中国军队两个月以上。虽然这是吹牛B的话,但也不难看出他们的工事有多么坚固与完备。

    按照黄连长的安排,我们4门八二炮和5具火箭筒占领有利地形,依次瞄准敌人的火力点射击,逐个拔掉。这一招真得好使,敌人的火力支撑点竟然被一个一个地打哑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