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被雪曼这样一句,林崇明又有了那种哭笑不得的荒唐感。惊讶于她的单纯,他甚至不敢与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对视。
他一边掏出钥匙掩饰心虚一边小声说:“没什么,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乖了——我一问你一答——”
等雪曼品味出他的意思,他早已溜进了自己的屋内,靠在门后控制不住的咧嘴失笑起来。太可爱了,她太可爱了。
平安到了。那天飘起小雪,而后又转为小雨。
林崇明虔诚的祈祷希望明天不再下雪了,可是圣诞老人没有听见,偏偏在圣诞节这天顽固的下了今年冬天最大的一场雪,从清晨一直下到黄昏。
林崇明一整天待在房间里,将耳朵调整到最灵敏的状态。早晨隔壁还传来说话声,而后悄然无声。
他们的房子后面都有一块突出的阳台。从阳台上站着可以看到隔壁房间的一角。听不到声音,林崇明就像电影《后窗》里那个爱窥邻居的男孩那样,时不时跑去阳台向那边张望。
看不到,雪曼不知察觉到了什么,把窗帘拉上了。
到了两点多,林崇明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绝妙的借口。他连忙跑去敲邻居家的门。敲了老半天,白大门纹丝不动。他将耳朵紧贴在门上。突然,他从门缝里嗅到了浓烈的烟雾气味。一丝不详的预感升了上来,他急的一边大叫她的名字,一边猛烈的踢门。
“谁呀?”雪曼打开门,眼圈红红的,不知是被烟熏的,还是哭过。
林崇明二话不说,冲进她的屋子,往浓烟深处冲去。
屋子里没有火灾。严格来说应该是人为纵火。燃烧物是经过雪曼严格控制的。大多是信件,此外有毛绒玩具,服装,护肤品包装,工艺口。
不用说,雪曼是在作告别仪式。
林崇明想都没想,将这些燃烧的物质全部扑灭。又把窗子打开。冷空气夹着雨雪一下子猛灌进来。
雪曼看着跳跃的火苗“滋滋”的熄灭,就像被激怒的斗鸡充满斗志,冲着林崇明嚷道:“你疯啦,你跑到我家来做什么?”要不是雪曼真的极度愤怒,她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但林崇明根本不为所动,淡定的说:“我没疯,我来灭火。”
“我在烧东西,你二话不说闯进来。你存心和我作对是不是?我告诉你,这些垃圾我非要烧的,你再阻止试试看。”
“大,你要烧你的东西,没人阻止。但是请麻烦你选个安全的地方好不好?你这样关在房子里很容易引起火灾的。搞不好,不止你要烧的东西,包括你,包括住在这附近的人都会连累。我可不想莫明其妙的被烧死。”
雪曼倔强的咬着嘴唇,狠狠的盯着他。
林崇明继续说:“这样吧,要是你真看这些东西不顺眼,坚持要烧,那我带你去合适的地方火化它们。总之不要在家里放火,我真的很怕死。”
雪曼依然盯着他,听了他的话,脸缓和下来了。但是碍着面子,她还是坚持摆着斗鸡的架势。
林崇明僵持了一会,感觉到她此时是出于倔强,想找个台阶下,便索在她家里找到两个袋子,将那些残骸统统一骨脑倒进去。
他拎着那个袋子,在门口冲着雪曼说:“你要是不想去,就在家里等我。”说完故意将门大敞,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雪曼顺着台阶也就跟上了。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林崇明一路心里直骂:“傻妞。真是傻妞。”
雪曼只顾跟着,不知他要走到哪里去。
最终,林崇明把她带到了校园里,在镜湖的一个凉亭一角。这里没有草坪,地上铺的全是大理石,加上下着雪,地面湿滑,不容易起火。烧完了,还能将灰烬倒在旁边的垃圾箱里,很方便。
林崇明为自己的完选址得意不已。
两人蹲围在火堆旁,火光照耀在雪曼苍白的小脸上,映红了她的脸,融化了她的眼。她的眼睛水光盈盈,仿佛随时有泪掉下来。
林崇明喃喃说道:“烧了这些真的有用吗?如果记忆抹不去,烧掉它们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没有记忆,那么留着它们又有何妨?”
雪曼望着这些珍贵的记忆燃烧在飘雪中,往日的回忆潮水般涌上心头。林崇明低声柔和的语音仿佛是自己心底的声音。她轻轻的说:“那个人,回忆的画面始终在脑海里。我只有这样才能忘记。”
林崇明选的这个地点好是好,却忘了关键的一点:这里人流量大,他不许在家里放火,在这里生活学习的老师和同学又怎么能够允许他在自己的校园放火呢?果然,刚刚路过的师生看到他们在这边点火,已经通知了学校保卫科。
其实他们被当场抓住的话也不会怎样。不过有个词叫做贼心虚,有个词叫打草惊蛇。林崇明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被胖子保安一声令喝,连忙揪起袋子,拉上雪曼往反方向跑。
胖子保安追不上,气急败坏,捶胸顿足。林崇明还不忘送他一句话:“天太冷了,你烤烤火。”
林崇明本想一口气从镜湖绕道,跑到江边,但是雪曼气喘吁吁,完全上气不接下气了。
他们只好停下来。
林崇明调侃完保安,也不忘调侃雪曼。他故作严肃的说:“看吧,不光我,到哪都不许放火。”
林崇明平时个是属于比较沉闷的,这句话说出来自我感觉到很有幽默感,自己就被自己逗笑了。
雪曼茫然的望着他,弄得他索然无味,笑容僵在脸上。
雪渐渐小了。雪曼伸出手,接住了几片飘舞的雪。
“你知道为什么会下雪吗?”林崇明突然问道。
“……”雪曼陷入恍惚中了。对她来说,下雪,有着特殊意义。
“简单来说雪是雨的固态现象。是六角形白结晶的固态降水物。只有天上的云达到0℃以下就能形成雪。形成的过程和雨相似。既然决定忘记,就不要再多愁善感,睹物思人了。”
“我哪有?”雪曼矢口否认。
“不要不承认。我早知道了。”林崇明脱口而出。
“你知道什么?”雪曼紧张追问。
“我看……”他本想说“我看过你的信了。”马上改口说,“我一看你现在这副倒霉的样子就知道了。根本不难猜出嘛!信是情信,那些东西是情人送的。你敢否认?其实老实说,分手了烧信这个行为真挺傻的。不过只要你心里觉得这样做痛快些,那就大烧特烧吧。烧得灰也不留。看,还有得烧。”
林崇明望了一眼手中的袋子。袋子里只有一个毛绒小熊了。
雪曼本来听着生气,自己小心珍藏的秘密他说起来那样直白,好像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被人看破私隐又有些难为情。更可恨的是自己没法反驳,因为他说的句句是真。她羞愤难当,气得别过脸不看他。
来到江边,林崇明一把抓起小熊问道:“还有一个小玩意儿,怎么样?还要不要烧?先想清楚哦,这里是公共场合,会招来城卫队的。”
其实这多半是危言耸听,故意吓雪曼的。单纯的雪曼马上上当了。
这个时候已经四点多钟了,冬天的暮总要来得早些。雪停了之后,天更阴暗了。江边弥漫着浓重的雾气。教人犹在梦里,分不清方向。
如果是别的时候来,雪曼一定会发现这里的风景有种朦胧的梦幻,一切都笼罩着雾,一切都笼罩着雪。银装素裹,万里飘逸。
但此时,雪曼只感觉到寒冷。
“心里还有不痛快吗?”林崇明把小熊塞到雪曼怀里。
雪曼紧紧抱着小熊取暖,想了一会,点点头。
林崇明抓住雪曼的肩,让她面对长江。惑的说:“有什么不开心大声叫出来。没人会说你制造噪音,能叫多大叫多大。前提是先让我堵住耳朵。来吧!”
雪曼受到蛊惑似的张着嘴巴发不声音,再三犹豫后,发出一声小猫似的叫唤。
林崇明差点脚软。他好笑的望着雪曼。
雪曼小声说:“我叫不出来。我心里难受。”
林崇明一甩手,敲了个响指,循循善道:“骂人。YES,没错,对那个情人有什么不满就大声骂出来。泰坦尼克看过吧?露丝是个大家闺秀,杰克都教她往海里吐口水。你就对着长江骂,骂完了唾一口,保证你痛快。”
“真的吗?这样可以吗?”雪曼睁着明亮的大眼睛,“我不会骂人。”
“我教你。如果觉得你妈的他妈的太粗鲁,那就骂猪狗不如,不如,狗屁不如……多得很,发挥你的想象力,,fcuk,蕉你个芭辣。反正顺口,完了别忘了唾一口。你自己琢磨,我转过身不看你。”他说着,真的转过身离她几米开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