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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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给即将被放出或者指婚的宫侍们一个寻找良人的机会,六月中的同僚联谊格外热闹,才艺表演层出不穷,竟有些节联欢晚会的意思。今天刚刚好轮到裕杨行巡查之职,所以我一进门就奔莹和竹君的所在而去,看见她们俩有些鬼鬼祟祟,手中坠下两块玉佩,丝绦不清不楚地缠在一起,当济奇问道,

    “你们俩在交换什么?不会是定情信物吧?”

    莹轻轻啐了一口,“你这张嘴有时候还真讨人厌!——不过倒也无甚大错——”她巧笑倩兮,当即拽了一枚翠玉收入袖间,竹君也施施然藏好了另外一枚,瞧得我是瞠目结舌——

    “什么?!”我大叫一声,“一日不见你们就跟我分起亲疏来了?咱们仨不是向来都一起的么?”

    “若是上天有意周全,自然便轮到你了——”

    “好了好了,”竹君拍打了不懈调笑我的莹一下,冲这边温文一笑,“我与莹约定,若是生下一男一便让他们结为夫;倘若不谐,则以兄弟相称,仅此而已。”

    “是啊——如果两个都是孩,又或者两个都是男子,那你将来的孩儿也许就能参一脚了。”莹的说话让我嘴角抖动,不自觉地在她们俩苗条的腰身上瞄了又瞄,结果又被横了两眼。“不到两个月,现在是瞧不出来的!”

    “你们俩还真是赶得巧,”算算时间,我冲莹那家伙露齿而笑,“应该是锦祺的吧?他有没有乐得找不到北啊?”

    “他的方向感一直是比我好的。”人丝毫不以为忤,更继续调笑了两句,“只是差点儿便辞跑回来而已——也不嫌丢人。”

    这时安苑与那舒翰公子上台合奏了一曲,是明眼人都瞧得出的含情脉脉;其他也开始寻觅心许之人,席间不停传递着绘有红枫的诗笺——若是对上“暗号”,那首书之人便会将联诗挂于厅内的巨型湘竹盆景之上,然后为心上人送一支一杯酒。待到联谊结束,殿前总管会收好竹枝上的诗笺,留作日后圣上指婚之用。当然,除了宫侍之外,其他未曾许婚的男员也能留诗觅佳人,们同样亦可主动出击。虽然国情所限不可能太露骨,厅中的红粉气息仍是浓得能让人脸热心跳。

    “倒是可惜了——”莹瞅了正与她弟弟谈话的浅葱一眼,轻轻摇头,“其实嫁到姬原家也没什没好——如此一来,这世上怕是只有三名子娶得起他,而这三个人又多半不会娶他——”能与右相势力抗衡的适龄子,大概只有今上和安冉,至于最后一个——她该不会是指远嫁外国吧?真不厚道。

    “我倒是猜不出你说的第三个人是谁。”竹君也提出了和我一样的疑问。莹只轻轻一笑,说了句“你往近处猜”,正好又赶上一位蒙面青年含羞向其奉上半首红叶诗,于是从此没了下文。

    浅浅饮了几杯薄酒,眼看那盆景上的诗笺越挂越多,这时出来一名身量不高的少年踮脚要将纸片挂在高处,不想脚下一滑,险些扑倒那湘竹——虽然及时收住,衣袖带起的乱风却将挂好的诗笺刮了几张下来,周围顿时发出低惊呼:定情信物倘若落地,这彩头却是不好。一时兴起,我扬起一阵小风,将飘下的几枚轻纸送回去高高穿在枝头,自觉动作隐蔽,任谁也瞧不出是何人所为,只是让当事人高兴高兴而已。

    “绯璃大人果真宅心仁厚。”斜后方传来一声低语,原来是蔡家的言铭——手中天青的瓷胎小托盘上摆着两只琉璃酒爵,殷红如血,映得其中的清冽液体犹如灿烂云霞,缠丝螺影。“明日是我生辰,现下想请大人饮过这一杯。”见我没有立时响应,少年淡然浅笑,“既无红叶题诗,又无金诉情,难道大人还要避嫌不成?”

    “那绯璃就提前祝你生辰快乐,心想事成。”我举起酒爵,嗅得杯中是顶有名的竹清梅露,慢慢饮下——这酒比普通梅露多了三蒸三酿,又取巨竹贮之:虽然稍微烈了一点点,味儿却是极勾人的。这琉璃盏细看更是华丽辉煌,有龙凤呈祥图案,鳞羽细致,简直是巧夺天工。

    对饮一杯之后,言铭收了酒爵,开始闲话家常;不一会儿思远也过来打了招呼喝上两杯——他现在刚刚结束了试用期,而且还给自己取了个新家名,以后便是姓殷了……送走几批寒暄的人马之后我已是酒意半醺,瞧见浅葱过来,当即捏起两个白玉杯倒上半盏;他接过自己那杯的时候把我左手里的酒盅也顺了过去,一一潇洒喝下之后从旁边拿了一杯新茶塞到我手中,说是以茶代酒。

    “虽然我心里有数不会喝多,不过你的好意自然要领。”接过茶盏轻抿,确实是这时候应该尝尝的苦中带甘,果然觉得清醒了几分。

    “流音说他会关注长丰那件案子,等旬末判例一出便可成文;我也已经准备好了。只是——就算匿名也好,刊上去之后严家必然是会起来闹腾的;我会多找些人手加强公众版附近的治安管理。”他低眉在我耳边轻叙,进退之间飘过岷山露芽的清爽茶,有这样一个出的下属还真是不错。

    “嗯,拜托你了,所有的支出报到帐上便是;这个月加订的份数是五月份的十倍,光是定金就已经回本儿啦。”最可爱的人是小皇——虽然帮了很大的忙,也明文规定有她一半的股份,却一分红利也不打算拿,只要求了几份免费典藏版而已,如此划算的买卖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时从不远处传来几声铮铮琴音,虽然我没有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却是被那闹中取静的意境吸引住,不由侧耳倾听。浅葱也静静地望着那个方向;一曲作罢,奏琴者与另一人相视一笑,纵是天涯也即刻化为咫尺——“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他突然低头喃喃,神情突然有些落寞。

    “浅葱不是说过不通器乐么,再说了,不是有‘运命唯所遇,循环不可寻’一联?”

    “啊——我的确是不通——器乐呢。”青衣男子淡淡一笑,将视线投在那一人半高的繁茂湘竹之上,一时间分辨不出是竹影还是人影……

    旬末休假前的那个傍晚,当承前蹦蹦跳跳着过来报告厨娘赵氏开始进行伟大的产子工作时,我正没事儿用几个硬底琉璃瓶作霓虹灯玩儿。因为红那个彩不够深,被里面的强光一透之后跟黄的没什么两样,我从夏草那儿拿了药皿磨碎挽带回来的辰砂样品,正准备与火珠粉末混一混然后再灌进去。听说他第一个已经通知了浅华,我自然是不慌不忙,等试验完成收拾好家伙才往那边跑——结果跑出没多远就听得身后轰然一声——通过没来得及关的房门可以瞅见里面是一片狼藉,虽然不曾出现掀屋顶之类的惨剧,感觉上房子却是有些摇晃……

    “报告教主大人——您的起居室受损不大,只是坏了些陈设而已。”数分钟后,自告奋勇第一个去查看的空梁躬低了腰陈述,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有些兴奋。“其他别无异状——爆炸中心似乎是您的大案,此外没有他人肇事的痕迹。”

    “桌子?上面没有什么易燃易爆品啊,而且又没有明火——”我不自觉地耸了两下肩膀,觉得有些郁闷——总不会是自己不小心点着什么东西了吧?可是除了刚来那几天术力有些失控之外,我一直是很小心的。

    “据老儿推测,引发爆炸的——似乎是您的那些什么泥巴什渺灯——”

    “是霓虹灯——”我挠了两下自己的太阳穴,“这就奇怪了——只是换了几个有颜的琉璃瓶而已,火珠粉末发出的又是冷光,怎么可能会产生这么严重的爆炸——”

    看见教主苦恼冥思,空梁又大着胆子回去搜检了一番,最后连我也举着一个枕头跟了进去,四下里胡乱瞅,最后发现那介于四分五裂与粉身碎骨之间的案台残骸上沾了些可疑的红粉末——传功长老小心地弄了一点点下来用多种方式研究,最后终于明白地告诉我说这是辰砂。

    不是才怪——刚才就是在这儿附近磨它来着——等等!我仔细观测了红粉末的轨迹,惊恐地发现呈些许发散状态:也就是说辰砂很有可能就是爆炸的核心!浮现在我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是马上把挽从高危地段弄回来;第二个念头才是辰砂是大伙儿用了成百上千年的染料,怎么可能说爆炸就爆炸!

    难道——是加了火珠粉末的缘故?我瞪大双眼,实在是不敢相信——如果这么简单就能做出炸药来,那诺贝尔的亡命实验也太那个那个了。再说这辰砂和火珠都不算稀罕物件,怎么可能至今无人发现这一秘密!

    不——也许——没人会像我一样把它拍碎再用——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觉得这种想法有些无稽,后来却越想越有道理:如果爆炸的前提确实是充足了火属术力的火珠粉末与辰砂粉末相混,之前没有人发现确实很正常。一来开采和研磨的时候不会有人给削下的粉末充能;二来也少有科学爱好者会像我一样拍碎至少半贯一颗的东西来做实验——加了辰砂的那个“灯泡”只有两厘米的直径,虽然原料价格不菲,看这个爆炸效果却是实打实的高能炸药啊!

    ……“绯璃你还不过去看看吗?上次可是你说要我一有消息就马上来叫你的!”承前全然没把这次的“恐怖事件”放在心上,被他这么一打岔,我也马上收了惶惑之心,随他一起去雇员们居住的偏院。被几名大人小孩围住的产婆正在给一个哭叫不休的孩子洗澡,手下一盘血水,瞧见我们过去喜滋滋地咧起了周围皱纹纵横的大嘴,“是个男娃,生得可顺溜了——刚才雷那么一打吧,他噌地一下就滑出来了,是个好兆头啊!”

    “应该还有你的功劳呢,”见浅华一声不吭地站在远处,而旁边的忍冬眉梢尽是得,我马上跳着跑过去拉住他手,“我听你说过要试试那药方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忍冬难得积极开口,一副在心里呼喊着“我也有份我也有份”的模样,“赵家嫂左痛开始没多久公子就命我给她煎药,果然神速呢!”

    “这一服药是成功了没错,只是——”浅华唇线微紧,看了那已经被包好的红通通新生儿一眼,当即扭过头去;知道他心里不舒服,我双臂大展牢牢抱了过去,结果马上被瞪了一瞪。“人这么多,璃璃你——像什么话!”

    “人多又如何——我是一家之主,规矩都是我订。”在他肩颈之间磨了几下,只听得悠悠一声叹息,身子便被人同样力度不小地回抱住……静静被那药温养了片刻,孩子的父亲抱着婴儿千恩万谢地赶了过来,还让我们给他的儿子起名儿。想都没想我便脱口而出,“既然婆婆说惊雷而生是个好兆头,便叫他远雷吧——赵远雷,听起阑错。”

    ……当然,把自己的房间给炸了这条新闻并没有瞒上多久,虽然够不了登上《炎都之窗》奇人异事版的级别,是我还是被家里人联名批斗了小半个时辰,便是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也毫无用处。他们俩都生气得不成样子,最后差点把我赶到客房去睡——此举严重挫伤了本人的科研积极,当下决定近期内不再碰那些危险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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