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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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往后你要看得开些,不能一着急一上火就赌气不吃东西,这次我只睡了一天还好,如果万一——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么。”紧紧握着浅华的手,我继续数落着他的不成熟,虽然心里因为这执著感动万分。“瞧你这样子,哪里像是浅葱的哥哥——”

    “我确实比他大了半天,不信你可以去问风表舅,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有些咕哝地发出抱怨,似乎不太乐意被拇做比较;我笑了好一会儿才抓到某个重点,惊异地打起了磕巴,“等、等一下,你说比他大了半天——只有半天?!”难道不是两年零半天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浅华绷起了脸,“半天也是哥哥!我告诉你——”

    “如果你只比浅葱大半天的话,那就是和他一样比我小了两岁多!”也就是说要在七月底过完生日才满二十周岁!“移可是说你只比我小几个月的!”

    “呃——的确是小——二十八个月不到吧。”

    二十八个月——还不到——我愣愣地看了他一会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男子的法定婚龄是二十二周岁——”

    “璃璃你糊涂了,本朝子婚龄十五,男子十六,你欺负我没有上过你那‘希望学院’么?”浅华肿着双眼绽开笑颜,“再说哪里有嫌夫婿年纪小的,总有一日你会嫌我比你老的。”

    时间是单向的没有错,可是年龄差距然会变——我在心里为他的算学寒了一把,然后清了清嗓子,“不会,我绝对不会嫌你比我老。”

    “嗯——我知道璃璃虽不多情却是重情。”他满意地点点头,又杂七杂八说了间——看那睡眼朦胧却仍旧强撑的样子,我赶紧打发这孩子去睡觉;浅华也不客气,马上便躺下沉沉睡去;倒是我可能是因为已经睡了十个时辰的缘故,怎么都闭不紧眼睛,最后干脆披衣起身,开始在院子里落。

    除了满池荷之外,小湖连着人工河的那个角落种满了青青艾蒿,我喜欢那刺激而清新的味儿,便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坐下,把还没有好彻底的脚踝浸入水中,享受那流动的丝丝凉意。时月还是像一把弯刀,看起来然再像昨晚那般凛冽,反而更似一枚小舟,池着难忘而不再有针砭之感的乡愁在空中静静荡漾。

    “你不要再顾念旧情了!”不远之处突然传来一声微怒的低吼,不知道蓝菱在教训谁。“她只是看你现在生活稳定才回头来找,如果当真尚未忘情,为何当初会任你们舅甥流落数载!”

    “是啊,舅舅,”承前的声音也从相同方向传来,“她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她活该——”

    “放肆,你怎么能这样议论长辈——不许插嘴。”承前舅舅犹疑片刻才开始回答蓝菱的说话,“无论如何她都曾经是我的室,如今有难自然是能帮便帮的。你若是肯借,日后在下定然慢慢用月饷还上;若是不肯——那也无妨,我还有旁的法子可想。”

    “旁的法子?就算有旁的法子,你也得瞧仔细那是什么人啊!”蓝菱的大嗓门很是恨铁不成钢,承前的舅舅却是从容不迫。“她当初不念旧情自然不好,我然能全然忘却——五年姻缘毕竟不是云烟,初初结发之时也是情深意重,只是遭人挑唆才逐渐生分。我月饷四贯并无支出,如今向你借二百四十银,五年之内必然还上——这些钱就算是对过去的一个了结,只此一次,往后便与她形同陌路。”

    “你——你这么说的话——”我听刀菱深深叹了口气,似乎应允了他的请求,人声渐远,像是进房拿钱去了。虽然在我看来过于宽厚,他也算是个通达人啊——二百四十银买一个心安理得的陌路,似乎并不贵呢。那个潇潇被指控吞没的货款也不过三百贯左右,加上非礼和经济犯罪的罚金,顶多四百贯就能搞定吧——在平常人家算是很多,对赤馀家来说却是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的……

    “虽然尚未入秋,万一着凉总是不好。”不知不觉面前便站了个人,难得在家时选了件蓝以外的衣服穿着,银灰缎面在月之下滚着珍珠般的光泽。

    “什么时候来的?”我提起裙角穿上便鞋,转眼便干干爽爽不带点滴湖水。

    “——和你差不多,刚刚好听见蓝菱他们的说话。”

    “既然你也听见了——”我点头一笑,往前走了两步,在离他尚有二尺距离之处站好。“那我也学他心胸豁达些吧——压下诉讼是不可能的,我刚刚提请了刑律改革,不能在这节骨眼儿招惹话柄。不过梁吞没的货款以及两罪的罚金倒是可以由我来支付,这样一来应该可以减免一半儿的刑期;如果你觉得有必要延请状师,那部分的钱我自然也给得起——就算是买一个了结。”

    “是——和她——还是和——我——”裕杨腿脚微动,却是没有靠近;拉长的黑影映在白石阶上,似乎有些肉眼可见的轻振。

    “我跟她本来便是陌路,有什么可了结的。”

    “绯儿——是我错了!”闻得此言他大惊失,连忙便要动手,只是恰恰触到我的薄衫时却自己怔在当场,兴许是我的眼神过于冷静的缘故。“是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我早该知道依你的情必然是不屑于去整治她的——是我错了!”

    “你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就好——回去睡吧,明日还要上朝。”我慢慢朝自己的卧室方向走去,步伐轻松——经历了一次那样的梦境,似乎心境也长进了不少:世事原本就如同转轮,不管岁月变迁,守住一份心底宁静便是了。

    “绯儿——你,原谅我了么?”

    “啊——说起来也只不过是我不能让你完全信任的问题,搁谁身上都是会有所猜疑的——其实并没有什么。你说我从来用情不深确实也没有错——强极则辱,情深不寿——我本来就养惯了一个平淡的子。”细密的水声在近旁缓缓流动,偶尔有一两只鸟发出简单音调,宁谧而不死板,正是适合谈话的氛围。

    “当初你放走那个儿时,我确实反应过激心胸狭隘了——法理之外尚有人情,若是首次为盗便留有案底,恐怕的确是会毁人一生,未免失了导人向善之意。梁姑娘这一类的案子,如若不是已经被人告去府衙,通常都是庭外和解,不至于卷册留名的——只可惜这一次我真的不能帮她。”回身望去,那人伫立月之中,目沉静,虽然熟悉却又有些陌生。“我这个人的处世哲学呢,是不愿亏负天下人,也不天下人负我,如此而已。”

    “我与她——同窗三载,正是——青萌动之时,确然有些——情愫难明。”裕杨嗓音虽滞,却是磁而不涩,平铺直叙地道来——听在耳中便如同扯动结成不久的血痂,虽然带出轻微痛楚与看见底下新生嫩肉时的心惊,溶是爽快。“因而生出些回护怜惜之意,未曾避开嫌隙——绯儿怪我,自是无误。”

    “将心比心,倒也不用说谁对谁错,烬去也就——”人体的温度从指尖传来,我却是下意识地往回挣了一挣,脱出他掌心之后手上满满的凉意,是风吹走了薄汗。“——抱、抱歉,我——对不起——我只是——”我不敢看他的面,只是不自觉地用右手捉住左手,拧扭数下,直至听见轻微的金属撞击石板声才反应过来——这时那一小圈极不显眼的金已经一半没入隙间绿草。

    “你说过,一辈子,都不会摘下来的——你说过一辈子都不会摘下来的!”我待要去捡那指环的时候,裕杨已经抢先一步将其捏在掌中,握得那么紧,似乎想把它碾成碎末。眼前突然一,后背上顿时传来压迫之意,被人死死锁在怀中,有些呼吸困难。“我只是——没于最适合的时候遇上你、守着你——她对我来说,只是一个过去的朋友而已——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粗糙的下颌在耳畔磨来磨去,既痒又痛;寂静中衣物摩擦的轻微声响被几声蛙鸣掩住。“不要这样——裕杨——我从来就不相信你和她当真有过苟且,也从来没想过要舍你。我伤心的,是你不信我;你总得给我些时间缓缓——”好不容易才挤出间话来,胸口挤灯闷发疼,着实无力推开,“放手——”

    “不放!绝对不放——你、你有你的术法,叫你的暗卫出来杀了我也成——我不放手!就是不放!”他的嗓音仿佛被锉刀狠狠擦了几下,暗哑中竟然带着血腥味儿;听得我心下戚戚,如同被关在寒山寺的铜钟内部,震祷已。

    “我——没练过体术——”终于被放开之后马上深深吸气,我忍不住抚胸轻咳了几声。“总之今天到此为止,你给卧乖回去睡觉!”顺便把东西从他手里挖出来套回无名指,“以后的时间还很长,慢慢再跟你算帐。”

    果然适当的强硬非常有用——参领大人听话地送我回到房间,然后一声不吭地自己也回去睡觉。因为身上沾了些酒气儿,我重新泡了个澡才走进卧室,小昭黑灯瞎火地在脚边蹭着,差点把我绊了一跤。走近前才发现某人抱着我最喜欢的那个枕头睡得正,还沾了一点水迹上去,亏得一张脸还是那般清丽绝俗,奉大得让人绝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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