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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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漆郡的膏,从足底抹至指尖;自内而外,是那隆棠的轻赏嘉渡的亮绫,金箔银线,拼出展翅的鸟和盛开的——慕家临时送来崭新吉服时我们迎娶的一方很是吃了一惊,好在大家都觉得比原先的更富丽些,因此也无人反叮至于呼声最高的耳洞问题,我还是坚持了自己的初衷到最后:不对称也是一种,没必要处处都成双成叮

    束发整妆统共了两个多时辰,按理说是婚前能够想想哲理的最后一段自由时间,可惜我的脑子是浑浑噩噩,直至被众人拥到堂前才幡然醒悟,从此将跨入已婚青年的行列。三家虽说达成共识是仪式不必太铺张,可毕竟这亲戚规模摆在那儿,光是“自家人”就聚了数百,再加上朋友、同事……总之我是算不清了,只后悔没事先磕点甘草薄荷什么的润润喉。

    他们两人入场的情景有些似曾相识,同样是一个骑马一个乘轿:裕杨不曾着冠,两绺鬓发垂至胸前,额间一枚鸽卵大小的红玉髓,火衣赤马,昂扬之气若烈焰灼人;明宝珠先于轿中人亮相,但那面容一抬,便再也无人会留意珠光华彩,只觉得满满的赏心悦目,找不出半点瑕疵——可是浅华,为何你脸上不见半点笑容,莫不是跟我一样,正在感伤人生一个重要阶段的消亡?

    主持仪式的是从宫里出来的,约摸四十岁上下,圆圈脸,姿容甚为和蔼,嗓音宏亮、高亢中包着喜庆……哎哎,敬酒归敬酒,可不准蹭我们家裕杨的手!!……姑母大人坐在正位,虽说左边是光芒四射的移夫,右边是位高权重的当朝御史,清瘦的寻常容貌自有一番高贵——想到她算是这个身子最亲的亲人,被拉住说体己话儿时眼中溢出几点湿意——也只有她,只叫我继续好好生活好好工作,还要注意身体健康;而不像其他人,明里起哄着要早生贵,暗下却有怂恿我借着孩子攀皇亲之意。

    裕杨是真开心的,看他笑一会儿,再忍一会儿,忍不住又笑的可爱模样就知道;至于浅华——倒是没像刚露面时那般无表情,但那微笑,总脱不了面具的嫌疑——难道是为浅葱被那小皇帝指派给我的事情着恼?可那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呀!

    ……新郎进了内堂后,我又被留下灌了些小酒,当移好心地劝大家放我去度那良宵之时,堂前如碗口粗的红烛似乎连一寸也没燃尽;真心谢过热情帮我挡酒的熙和蓝菱,我发现今晚的难题似乎不难解决:压根儿就没人告诉说他们俩谁进了几号房间,只要跟着感觉走就行了。

    由于盛行水力的关系,上原所有的屋子几乎都是临水而建,及至冬日,贫家烧起炭炉,富者则使用灌注术力的“暖石”,也不会觉得阴冷。我酷爱的是落地大窗,一进门便瞧见那月光水烛火里的朦胧身影,微微仰首,衣袂飘摇,仿佛随时就要踏月凌波而去。

    听了我入去的动静,浅华稍迟了一迟方才转过身来,却平静的不发一眩为免尴尬,我也踱到窗边视察了一下那仅存的光月,“万里无云,看来明天该是个好天气呢。”明日有“强手棋锦标赛”的好日子,不知发下宏愿的莹能否夺魁——我和竹君说好是要去加幽。“浅华——你放心,”他还是不言语,我只好自己接着说,“我现在已经很满足了,绝对不会跟浅葱来个日久生情,就算生情,也是弟之情——”

    如珠如玉般的脸微微侧过,眉心一点朱砂添了庄严宝光,湖上新菏耶那间竟是那千瓣莲座,眼前的人是那么遥远而不真实,“那位——烨公子——”他颜淡然,好像并不期待我的回答。

    “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我稍稍失了会儿神,撇出一抹轻笑,“烨就是那样的人——还有,虽说爱开稀奇古怪的玩笑,本绝对是好的,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烛芯的轻嗞一时竟成为房内唯一的响动,等了片刻,我决定还是继续更主动些,“大礼已成,浅华怎么反而比以前拘谨了?若是因为姑母那番说话那是大可不必,绯璃这宅子比不得世家大院,没什么可治的,也没别的好,就是自在。往后这里就是你家,和往常一样不要拘束——以前是移他们不喜你抛头露面,如今就不用忌讳了,若想行医施药,绯璃就帮你开个医馆。总之,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捍?”

    “璃璃——”他稍稍抬了抬手,突然又藏了半边脸在阴影中,“我知道了,你——不用替我操心。”下定了决心似地朝我一笑,如佛祖拈般了悟,“裕杨等了你这么久,快去他那边吧,已经——不早了。”

    “啊——好——”我懵地应了下,“其实,我没问你们俩谁在东边谁在西边,只是——”咬了下自己的舌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样啊——”

    “那、那我走了——”在门前停住脚步,“还有,前些日子欠下的那几个时辰,我以后会慢慢补上的。”

    “没关系的。”……

    门上的双喜红得刺目扎眼,我轻轻叹了口气,紧接着被从里面拉开的门扇吓了一小跳。裕杨盈盈一笑,牵住我的手,“绯儿,怎的在我门前叹气?莫不是——”

    没等他说完我就先发制人大叫一声,“我今天都快累死了!”顺势扑过去搂住他的腰,坚实柔饶质地很是让人心安,“裕杨啊,我真是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

    “绯儿如今是朝廷二品大员,皇上面前的红人,当然受欢迎了。”裕杨的下巴轻轻蹭着我的耳朵,“我这个小小的参领真是——”

    “你怎么会是小小的参领!”我习惯地揪了他一下,“在这个家里,你就只是我的亲亲夫君,旁的都不重要。”

    轻快的笑声中,他将我举至空中,仰起的脸上洋溢着幸福,剑眉弯弯,平常那坚毅的眼眸竟有如额前玉髓,析出三分,磁音略沉,如淀了五年的清酒,“绯儿,只要你心里一直有我,旁的——也不重要。”

    入得房中,桌上摆着两尊小小的金杯,镌着龙凤铭文;碰杯的瞬间,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险些倾倒了酒水,顿时面烫如火。裕杨看出我的不安,轻巧地接过了空杯,转到背后开始轻柔地按摩我的肩膀,“绯儿,这样是不是舒服些了?”

    其实也没号称的那么累啦——心里甜蜜仿佛要溢出来淹没这烛光,我从荷包里掏出戒指,装模作样地清咳两声,“裕杨-风曲,你愿意嫁我为夫,今生今世,执子之手,一起慢慢变老么?”

    “我愿意——”略烫的手指拨开我的长发,挑出颈边红绳,拆下了另一枚圆戒,套进了我的无名指。

    “裕杨啊——”我凝视了自己的左手一会儿才狡诈地偏过头去,“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呢。”

    “我知道绯儿是愿意的。”肩头被揉捏着,绷了许久的肌肉放松下来,舒适而又惬意——正是轻松畅快之时,他的大手突然离开,我别转身子,刚好看见一条玉带坠落至地,接着是那火红的嫁衣,最后只余一件里裤,袒露出的肌肤带着金的光芒。“绯儿——”他引领着我的指尖划过那六块人的腹肌,覆上腰际的青弓箭图案,“为我——染上只属于你的彩吧——”

    ……言语可以令人幸福得颤抖,拥抱和亲吻会让人神智模糊,可那淡紫红的昂扬显露出本来面目时,我还是立即清醒,往后瑟缩了一下。“裕、裕杨啊,你能不能把它——”只一指点便羞羞移开手指,“变小一点?这好像不是正常尺寸啊——我不是说你不正常,只是——”

    “绯儿——”腰间一紧,可怜的我顿时腾挪不得,严谨正直的御林军参领大人唇边露出一丝邪笑,“你怎知那人才是正常尺寸?”

    “这个——那个,对于我来说是刚好啊,所要—”擦伤似的涩涩疼痛让我明智地闭上了嘴巴,痛痒之间的快感随之慢慢爬升,升至那高高的天边。

    “看,这不是都进去了吗?”裕杨在我耳边低喘,轻柔地继续活动,大概是不满意我的沉默,没多久就换了个姿势,改从后面进入,每一下冲刺都直直杵进那最敏感的地带,硬逼着我咬着牙还逸出声儿来……

    雨收云散,他从背后拥着我,一起看那纱帘后透进来的月光,一时了无睡意。裕杨的鼻尖轻磨着我的颈项,嘴里还像猫咪一般喃喃,丝毫不见适才的勇猛,“绯儿——好——好软——”明里说好像我是蛋糕一样,暗里——不会是嫌我没练过武,长不出如他一样的好肌肉吧?

    正要回嘴,忽然听得几声猫叫,静静里,似乎有找不着伴侣的不满和烦躁。“看来,咱们得给小昭寻摸个伴儿了。”我稍微挪挪身子,找到个更舒服更贴合的位置。

    “小昭?——不是叫阿蝠么?”

    “呃——前些天我给他改名字了,以后就叫小昭。”堂堂都已经露面了,我当然要顺应一下天意嘛。

    次日起身,我们仨就去给收拾东西准备回根据地的姑母请安,顺便听听老人家的教诲。家主大人那骨节突出的手拉着我,是怎么瞅怎么都喜欢,可对他们俩,然像丈母娘看婿,生生提了一大堆训诫:说这个虽然我们赤馀不像别家,男子嫁人之后得辞去公职,一心相教,却也不能因公忘家,只顾自己事业;说那个知道你是富极子,可该学的还是得学,管家理家,不好叫他人看笑话。

    我是有心申辩申辩的,可一来怕姑母嫌我罗嗦,要我振纲;二来也是看他们都是早有准备,从容不迫,所以等长辈走了之后才将昨晚对浅华所言重申了一遍——婚姻虽然要求相互磨合忍让,可绝对不是抹杀个,不然就真成为爱情坟墓、人生坟墓了。

    用过中午饭,裕杨说要回义父家一趟,我就带上浅华直接去了景宴楼:凡是号称牢加比赛的,都能在登记之后得到三块牌子,在一二层自由组队比赛,输一次交出一块牌子;拿到九块牌子的人即可进入三层,此时采取淘汰制,每局前两名入围,直到决出最后的胜负。我们赶到现场时发现气氛是如火如荼,连事先宣称技艺不精只会来看热闹的竹君也开始与人鏖战,她和莹此刻的神情动作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在一旁坐着的亦岚和小秦也极端相似,都是一会儿看看战局,一会儿聚精会神地一遍一遍数着筹码。

    慕家的人加上我在三楼悠闲地喝茶,等着高手闯关上来,不多久,莹毫无悬念地首先晋级;接着是虽然有些冒进,胜在已经在我这儿受过严酷训练的竹君;然后连着来了两位面纱男,一青一白,站在一块儿像小葱拌豆腐(我抽空描了一眼低头饮茶的浅华——同样的颜,果然还是穿在他身上最合衬呢)……日头西沉之际,最后一名选手终于在限时内赶到,看他那样子,似乎还是用了轻功飘上来的,我转头笑时还被狠狠瞪了一眼。

    经过两局艰苦卓绝的战斗,熟人里的竹君安苑还有我的小表弟光荣出局,拿了八折金卡到一旁休息,只剩下莹、小乌龟同学和两位深藏不露的蒙面者开始惊天动地的最后一局。这时与宁凑到我身边,神神秘秘地来了一句,“,那个遮住脸的好像就是上次帮我们抓小的那个!”

    “哪个哪个?”这俩都像他上次形容那种弱不经风的主儿。

    “应该是瘦的那个吧,上次他也是蒙着面的,没有说出身份来。”瘦的——是那青衣,髻边围一顶小帘,插一只通透清亮的翠玉簪,如柔柔细细的江南烟雨;再看那白的,圆顶大斗笠上垂下黄金等重的霞影纱,一袭重织手绣的宫锦长袍——都不是寻常人物啊。

    白衣发觉我的端详,朝这边点了点头,那一刻方才恍然大悟,跳着从椅中站起,从移那要了些东西,只等棋局结束好去叙旧……哪知这一局竟下了将近两个时辰,而且是小乌龟和莹自动认输的两人和局!

    比赛结果终于有了分晓,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赶紧为各大选手送上酒佳肴以及丰厚奖品;除了以前准备的,还有我特地加上的两瓶顶级珍珠粉,功效是内服祛病养颜,外用消疤容。

    容王子只略略饮了两杯酒就告辞而去,那青衣少年却施施然解下了围帘,露出细巧的眉眼,持杯向我敬了一敬,“言铭尚未谢过大人上次的回护之情,昨日又因体弱不适错过观礼,此次一并赔罪了。”

    “你——蔡公子不必客气。”武举那天记起他是年前听我讲塞外故事时眼睛闪光的蔡家兄弟之一,又听左相说他吹不得风,所以特意止了止周围的风息,没想到竟会被察觉。“公子救我幼弟之谊,在下也不曾谢,真是惭愧——与宁,还不上前道谢。”

    他赶紧朝弯下腰的表弟回了一礼,“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言铭也着实佩服林公子的子,人心不古,肯为他人仗义者实属凤毛麟角,在下不过是羡其胆,略助绵力罢了。”

    原来是替别人顶了个大青眼回来哪——想起自己的抓贼经历,我且不去追究那小子的语焉不详,再次对救人者表示了感谢。言铭饮不得酒,只用了些浅茶淡菜,谈兴却是不减,知识渊博文采斐然,不愧是大家子弟。

    “想当年哪,言铭与祥亲王殿下几乎是同时降生的,先皇跟当时的母相大人曾有言,若是一男一便结为亲家。”小乌龟大叹一声,“可惜天不遂人愿,这门亲事未能如约,先皇就赐了一个铭字给我这弟弟,以表亲近。”拍了拍旁边那人的肩头,“他可是心思玲珑,六艺俱精,若不是身子骨稍微弱了些,过两年也是个状元!”

    这家伙,难道是想把人推销给似乎对自己还余情未了的莹?若说条件是很不错,格温和多才多艺,就算身子弱了些也还能趁年轻补回来,我们家浅华可不就是那样;虽然样貌和莹不是一个档次,好歹也是清秀佳人,加上那浓浓的书卷气息,很容易惹人亲近。不过——我说,你不是趁我不在跟裕杨走得很近么?怎么这么算计他的好朋友啊!

    “乖乖儿子啊——”正对乌龟同学不满中,移——不,是移母亲大人突然对浅华动起了手脚,“你怎么老低着头,都不看璃璃啊;怎么,我的好媳儿昨晚气着你了?”

    “昨天——睡晚了。”他淡淡的一句引起母亲的娇笑,顺便还打了我一下下,

    “我说璃璃啊,不是早跟你说过别太折腾我们家浅华的么,你看你!”移飞过来一个媚眼儿,得意地笑道,“幸好我的乖儿子身子骨好,经得起——”说完了还赶忙向大家道歉,“这里都是自己人,各位可别怪我嘴儿快呢。”

    我早就垂头避开兄弟们的目光了,只是终究敌不过好奇,想看看他的反应,所以往旁边溜了一眼——只见他正襟危坐,目中似乎只有那碟内的两筷子清蒸鳜鱼,无奈暗暗叹了口气——我好像,越来越不懂你了呢?或者,我根本就没懂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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