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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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心里想,一天一个金蛋太少了,就把鸡给杀了,想要从肚子里一次多掏出几个蛋来,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正当同学们在晚间的故事会上踊跃发言之时,门房突然遣人过来找我,说是来了位访客——懒洋洋地穿上靴子裹好斗篷,我顶着晚间的寒风跑到高级教工专用的接待室——等在那儿的是个陌生人,窝在一领纯白的镶毛披风当中,修眉斜飞,薄唇带笑,一对琥珀的凤目似开似合,好一派慵懒风情。“请问阁下是——”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也不记得什么时候惹了这么一个摸不着深浅的人物。

    “在下莲卿-烨,新聘的算学塾师。”那人好不容易才睁开的双目中精光一闪,笑嘻嘻地说道,“小绯璃的眼力劲儿可真不怎么样!”

    “沙——沙叶。”我反射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好奇心完全压过了本应该有的恐惧,“你——你的眼睛——”

    “我这颜不好看么?”他虽是坐着,气势却比我这占据了居高临下位置的人还足,目在明烛之下更显得金光灿烂,属于纯粹的狩猎动物型眼眸。

    “我是说,你之前是怎么把眼睛撑大的啦。”不是说易容不上眼睛的么,我这个眼不大的人对把长眼改成杏眼的技术很感兴趣。

    “你呀,学不会的。”他扔给我一小包东西,“顺手拿的,估摸着你可能会感兴趣,慢慢看吧——"也不管我究竟想不想要那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玩意儿就指点着我的鼻尖扯到下一个话题上,"绯璃是不是还想问我,把那东西藏哪儿去了?”

    “不想不想!”我暂且收起小包,殷切地给他敬几上的吃食,“我胆子小,知道了也没好处。”

    烨嘴角一扬,接了条梅糖,大摇大摆地说道:“其实啊,我不过就是喜欢收集那些号称‘天下第一’的东西,待到玩赏了一段时日就不感兴趣了,少不得再扔掉——既然那石头这么危险,我把它抛在绯璃讨厌之人家中可好?”

    “不要不要!”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他赶快跑到别地儿去移一座“天下第一山”,“天下第一湖”什么的去,离此地越远越好。“——等等,照你这么说,原来那一块儿倒赶不上这新的?”如果他真的只对"天下第一"感兴趣,第一目标应该是国库才对吧.

    “你说那库里的?”他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说得云淡风清,“早就不是真货了,你的国师大人没告诉过你么?”开什么国际玩笑呢!什么"我的国师大人"——他的话让我脸上一阵烫热,真想把点心碟子统统倾到那人脸上——还有,你别这么眨眼,看得我起疹子。“那东西我寄在朋友那儿了,以后我带绯璃去看。”

    “真是下弦之月?”我对这个建议有那么一点点兴趣——尽管不信牛鬼蛇神,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倒有点爱慕。可惜这家伙只是微笑不答,吃糖还吃上瘾了,虽说我叫人特制的软糖重在糯,几乎没什么甜味儿,可你就不怕变成大蛀牙?“——我说,这书院里有什么‘天下第一’,值得您纡尊降贵?我若能帮上忙,也省了您的事儿不是。”既然不肯回答,我只好换了个话题.

    “人。”烨伸手在我左颊抚了一道,指甲光滑而修长,我忍了又忍才没吓出什么心脏病来,脑袋里装满了漫画中某个杀手世家那能够任意伸缩的手爪,差点听不清他接下来的说话.“绯璃不用帮我的忙,只要不捣乱就好。”

    这一回,是“天下第一人”么?虽然同意他的眼光,我还是要为那已经培养出感情的朋友说上间话,既然后台还算硬,小小的提议应该不至于闯大才是——当下颇为正经地反应道:“我的并不是什么器物呀——而且人家可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不要说我没提醒过你,无功而返的可能会十分之大。还有,既然要,久心,而不是耍什没入流的手段,对吧?”这间话只希望他也能承认靠药物成功是一件非常下流的手段;如果两心相许那就另说了,对莹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绯璃——”食勘作没听到,只是举起空盘,“再给我拿一些过来。”虽则不是一个吝啬的主人,这种表现还是只能让我想说一句话:男生吃太多零食绝对是一种不成熟的表现!

    ……因为书院里多了一个叫人提心吊胆的人物,我一直情绪低落了好几天,直到风曲大人某日带来一只小黑猫才突然振作万分爱不释手,马上就给它起了个贴切的蝴字.“——叫它‘蝙蝠侠’好了——小名‘阿蝠’!”这只猫咪和我们家邻居那只简直一模一样!全身上下一根杂毛都没有,眼睛像最纯粹的黄宝石,连伸爪子时的敏捷和乖巧都如出一辙呢,怎能不叫人喜欢!我马上就把它捧到从家里带过来的大狗面前炫耀,让它们俩互相认识一下,“佐罗,这是弟弟,要和睦相处喔。”佐罗嗅了嗅,脑袋又搁回了前腿上,继续它的周公之路——我可没有它那么冷淡,继续抱着小猫大肆宣扬对它的喜爱,说着些自己回想起来都会觉得肉麻的小话。“阿蝠啊,你摸起烂舒服啊!尤其是脚底下的小垫子(嫩嫩肉肉的,触感不是一般的好),太可爱了!”

    “咳咳——这个‘蝙蝠侠’是什么意思?”也跟我们凑得不远的锦祺很不满自己被冷落,摇着大冷天也不离手的扇子假冒斯文道.“叫‘猫侠’是不是比较贴切?”

    老土!猫侠——还瞎猫呢,我不屑地在心里小小鄙视了他一下,开始悔人不倦:“你不觉得蝙蝠是一种很酷的动物么,不是鸟却能飞,直觉和方向感又强(没敢说是超声波),还能倒挂着睡觉!——虽然碍于种族限制,我的‘阿蝠’肯定做不到这些,不过我们还是要有向高人学习的精神!”

    “就你能掰扯。”那家伙也拿起一条小熏鱼来逗它,顺便摸着下巴问了一问,“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所有黑的动物?”

    “应该——不会吧——蛇的话是翠绿的青竹丝最好看,我喜欢白的,狼的话只要纯儿的都不错,豹子——嗯,黑豹的确是最帅。”回忆着以前去的动物园,我发现自己的爱好还挺多彩,没想把听者吓得变了,用那惊世骇俗的轻功往後面跳了跳。

    “你——这些可都是危险动物。”

    “又不招惹它们,看着喜欢还不行啊。”冬天到了,猫猫还可以哟暖手,真好——揉弄着怀中的宝贝,我笑得越来越开怀,好不容易才发现有个人史无前例地躲得极远,。“裕杨啊,你站那么远干什么?难道——你怕猫?”(只有像乱马那样被猫群蹂躏过的人才会怕吧)

    “阿天若是闻到猫的气味就会闹情绪。”

    “你的那条猎犬?”得到回答之后我抱起阿蝠,凝视着那无辜心大眼睛开始碎碎念,“阿蝠啊阿蝠,你好可怜,就这样被坏赶出家来了。不过没关系,我来当你的王子,以后我罩着你。”

    “坏——噗——小杨儿你听见没有?她说你的阿天是‘坏’!”锦祺极其没有形象地大笑,连扇子都丢在一旁,不愧是参加过"故事会"的人,完全听懂了我的话外音——如果阿天是坏,裕杨就是坏继母了,多么有爱的搭配啊.

    接收到某人不善的目光,我突然后悔起开这个玩笑,赶紧冲止不住笑声的燕舞公子大叫.“不准挑拨离间!"然后对另外一个人发出和善的微笑,"裕杨啊,既然你这么有诚意地让了阿蝠给我,我有好东西当然也会先给你。”我去角落那里拖出个箱子,把几样宝贝拿出来,得意地说道。“等雪停了咱们就去滑冰,这些可是必备的器具喔,没见过吧!”这些冰刀虽然简易,却几乎已是这个世界最好的金属制品,牢固绝对没有问题,至于是否符合其它标准就不是我这种一知半解的人能够知道的了——只是自从湖面上开始有了薄冰以来,我就已经开始期待今天。

    大家伙对我开发的新型器械很是热衷,不顾外面还下着细雪就出了房门,冰层已经结起,却似乎不够厚实——赶紧从暖阁里拖出哨办公的莹,用她的术力再把冰面固上一固。给众人作完一个普及的示范之后,我慷慨地把仅有的十副冰刀献出多大半给他人,然后站在扎实的地面上作场外指导。

    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的进步是我根本不能想象的:裕杨在冰上行走跟平常般自如;烨口中念着这平衡不好掌握却轻松得能一边倒滑一边摸零食吃;那个燕舞已经能做出我只敢在梦中施展的梦幻两周转;最可恨的是流音,一开始口口声声说害怕让我兢兢业业地扶着他熟悉了很久,结果一松手便可以纵横千里,连摔都没摔哪怕一次;其他小毛孩们的适应能力虽然差了那么一丝丝,可直接编队打冰球都没问题。气得我当下就想咬牙发誓今生绝不再碰这冰刀一下,或者在湖中间砸个窟窿钓鱼玩儿;若我再不道德一点,恐怕就要怂恿那些高手们通过冬泳的方式来锻炼体魄了——等这雪停了,估计国师大人就会应约过来,我哪还丢得起这人在这堆新兴高手之前献丑啊!

    ……安然抵达时已是傍晚,除了几个孩子,其他人都知趣地让出了场地,原本净白的景致被染上一抹陈红,为这银装世界增了几分妩丽,他手上的暖意似乎隔着厚厚的手套也能叫我心潮澎湃。觉晓很中意我为他安排的游戏,没过多久就跟那些小家伙打成一片,只剩下我们俩慢慢地沿着湖边溜着,虽是冰天雪地,却有如天上人间。每次无意中瞥见冰面上的倒影都觉得甜蜜万分,虽然我只于现在属于这个世界,不可能有任何结果,让这份心动给在这里的日子增点彩,总不是不可要—且让我保有这小小的暧昧罢。

    侧头看去,他一身白短装,外罩银灰缎面披风,顶心结一条银白丝绦,与泼墨般的长发一块儿流泻至腰际,像是从月中步出的精灵——最爱他一派儒雅之气,温谦大方,在他面前任谁都喘不出大气来,只想静静地伴着,望那月亮的清辉扫去一切的杂滓……

    “师父师父——还有绯璃,我们来比赛吧!”有个小屁孩突然跳了出来打破我们之间的和谐,没办法只好舍命陪君子……没想到我运气还真背,混乱中被某个小子蹭了一下,立刻吧唧一声仰倒在冰场上,虽然没什么外伤,还是很结实地被哄笑了一通。饶是我这以前就因为运动神经太一般受过打击的人也顶了个烫脸,无可奈何地把脚下的刀具让给在一个旁边等待换班的小子。善解人意的他见状提议若是我们都不在,孩子们会玩得更开心,陪我回偏厅找点心吃,却发现大伙儿都在这里,而且情况有点诡异:

    一直说话不多的裕杨与和他关系不铁的流音在一起窃窃私语,而且没有让我也听听八卦的意思;莹坐在正中一本正经地喝茶;锦祺在她左边也不晓得对谁冷笑,一向俊朗的脸上挂了层寒霜;烨亿几案上慢吞吞地啃糖果,脚边还摔了个茶杯,但左右看看,又瞧不见有人面前少了这样东西……此等威压之下,我只涵着安然落荒而逃——我房间里还存着不少好处,犯不着在容易噎着的处所委屈自己。

    半个时辰之后,送走师徒俩外带赠四两对冰刀,我摸到墙边,想先从缝里看看里头的动静,结果被很不留情的拆穿,只得灰溜溜地入去寻了个偏远的座儿,心里还直纳闷儿:怎么到现在这伙人还没恢复正常?再说,也别拖着我撒气儿呀,你们不会这么见不得人好吧——虽然我是说过患难与共之类的话。不自觉地嚼了几口梨脯,被沙粒儿硌了两下,决定顺便将眼睛里的沙子也一并儿去掉,我奋勇发出了攻击,作坦然无比状发出了询问.“那个——出什么事儿了?锦祺啊,你口才不错,别虎着脸,说说看到底怎么啦?”

    “你介绍的好人!”锦祺很不留情面地吼了我一句,然后又不出声了。

    此刻我大脑的盘算速度恐怕不逊于任何一具巨型机:他表白了!——不,是他穿帮了?要不然他不会气成这样,莹的追求者向来都是不缺的——现在在他们眼里我算是什么罪名?知情不报还是轻的,严重点是共犯——Wait!烨不会那幂将我咬成教唆犯罢?不行,首先要保住自己的气势,胡乱想了一通之后我轻轻咳嗽两声,再次打破沉静.“你这样语焉不详,叫我怎么判断哪!——流音,把过程详细的说一说,我到底介绍什么人了!”只有这个弟弟是信得过的,我决定换一个突破口。

    “就是——”流音很不好意思似的瞟了锦祺一下,停下述说——我不客气地冲上去挡在他们俩之间,继续发威道。

    “不用怕他,就算真是我介绍错了人,也怪不到你身上!”

    “绯璃——其实不是——”少年甚是为难,眉头拧了好几拧,费了好大力气才下定决心。“我也是听说的——烨哥哥好像在锦祺哥哥换里衣的时候闯进去了,还——还摸了他一下——”他的脸顿时红成了大虾,只是在我看来有些好笑——这有什着急的呀!

    “我当什么呢!”我白了那个大惊小怪的人一眼,多了点儿被诬蔑之后的义愤填膺,“你,没事儿换什么里衣!”

    锦祺柳眉怒张,大口咆哮道:“汗湿了还不行啊!”

    “当然可以,可你换衣服怎没锁门哪,如果遇上坏蛋,岂不是很危险。”不对,我好像跑题了,他的脸也越来越青了。“不说那个——锦祺你是男人不是?”我赶紧转入正题,点出证明这事件的不重要之关键所在.

    “你!”他额上爆出血管来,回应简短,刚好可以让我继续发表自己的言论.

    “既然你默认自己是男人我们又都知道烨也是男人被男人看一下摸一下有什么了不起的呀难道你以前没被男人碰到过?”说完不带标点的长句之后,我歇下来喘了口气儿,再次开口时总算有了停顿,“摸你一下会死啊,就算是人也不兴哭喊着要人负责,还连带恨到我头上的!”瞄一眼悠闲无限的另一个当事人,更作出无所谓的样子,“还有你,弄错房间也罢了,以后走路小心点儿,别不小心绊倒了撞到人。”

    “他根本就不是不小心,也没有被绊倒!”

    “这样啊——”听得当事人称述之后我开始在心里泛嘀咕——奇怪,我的推理明明无懈可击啊;总不可能是某人临时改变目标,决定先征服“天下第一轻功男”了吧?这样的话,剩下的可能就是——“那你肯定是有内伤了,人家帮你检查身体呢?”

    哈哈哈哈——厅内荡漾着某人狂放的大笑,锦祺像是被冻住一般完全动弹不得。推断再次被否决的我没有其他办法,只能直接让那人开口,“别笑,都这样了你也不解释解释!”

    “有什解誓。”烨还是没有笑够,撑着手边的茶几,眼中水朦胧,“就是看他身材不错顺手摸了一把呗,你不禹他。”

    ——听到这句话,我颇为好奇地更看了那对男人动手动脚的男人,脑海中浮起不少文片断;然后将审视的目光重新放到锦祺身上,最终判断出"可以接受"四个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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