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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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常生活了几个月,我实在是不能接受出门基本靠走,偶尔用一下礼部的马车或者搭别人便车的这种生活了,考虑再三之后下了个决定:找人在家修了个不大不小的马厩,再召集书院里和呜系最好的几个住校生说明情况:“……(前略)就是这样!有谁愿意帮我照顾一下马匹的,我就送谁一匹小马——当然,也可以换算成现金。限期一年,两个名额,现在开始报名了。”虽说其他时间可以托礼部和学院的马夫照管,这晚上的草我是爬不起来加的,还是雇人的好,那刷刷洗洗也不能总是我干。最终入选的一个叫文良,一个叫庆嘉,都是十三四岁,精干的好模样.文良就是通晓炎都八卦,口齿甚是伶俐的那人;庆嘉也是活泼开朗的,只是格更为爽烈些,不如前者圆滑。

    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不过几匹马的事情,最后竟发展到七八个人浩浩荡荡地往马场前进,真是始料未及:锦祺和裕杨算是懂行,碧岸家两弟一身绫罗还要凑热闹就比较奇怪了。幸好挽她们只是昨天提了一些要求,今日没有跟来,要不然两座马车还装不下。原本拿定的主意是挑健康温顺的就行,可那两位有经验的男士比我还严格,东挑来西拣去就是没有太满意的,气得我直想照着脸大吼:“是你们买还是我买!”

    ……半个时辰之后,被懂行之人以不熟悉业务容易被人宰的理由一直被晾在旁边的我终于按捺不住,紧走几步夹到锦祺和莹之间打断了前者的大篇对白.“我说过要黑马,不要再往颜浅的那边看了!还有,坚决不要娇贵的名种马,我对速度没什么偏好,吃苦耐劳好养活才是关键!”

    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可那个家伙仍旧眼里只有白马,还是一会儿无辜地摸摸这个的头发,一会儿又指点身边的瞧瞧那个的牙口,嘴里还咕咕囔囔,“不管怎么看也是白马最漂亮。”

    “只有喜欢显摆的人才会中意白马!——那个,裕杨,不是在说你。"接收到从几步外传送过来的不善眼神,我先朝总是不小心会得罪到的那人抱歉地笑笑,然后继续教育另一个家伙,言之凿凿."白马有什,颜不耐脏是很严重的一条,况且快到冬天了,还是黑马看着暖和,枣红的也行。”我朝鼻子冲天的锦祺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怕人笑话,其实驴子更符合我的要求。”张国老骑驴的样子多悠闲多自在,很适合我这样的懒人学习.

    听了这有些"惊世骇俗"的话,莹用帕子掩住朱唇笑道:“你的观点还真是独特呢。”

    “这一匹怎么样?”那边的裕杨牵了一匹高大的黑马走了过去,它看上去有点胖胖,眼睛也是半开不闭的,不过毛什么的都不错,就是隔三差五地张嘴——似乎像是打哈欠的样子.“我刚刚试骑了一下,像是高手驯出来的,别看他有些懒散,尽力的时候也能跑出好速度——试试吧。”

    ……经本人试验之后证明裕杨说祷错,“黑森林”的确是好马,跑起来又平稳又有礼貌(我指的是不会尥蹶子不会给人脸看),自从我向大家说明这“黑森林”原本是指一种海那边的甜点,又黑又好吃又容易使人变胖之后,他们的焦点就完全集中于如何复制这款糕点了(说说而已,才做不出来呢,我没见过这里有卖巧克力的),看向马儿的目光也变得分外不同,充分体现了“民以食为天”的精神。

    有了黑森林打头炮,另外两匹哟拉车的骏马也很快被选了出来,可某人还是在高高兴兴的回程路上碎碎念搅人清静,为经过他独到眼光认可的某纯洁马匹鸣不平.我一高兴,就在小森背上洋洋洒洒给他来了一段“白马非马论”:

    “白马不是马,为什么呢?因为白马只是一种象征,一个符号!该象征能使骑着它的人有一种自豪感,仿佛自己也和这坐骑的颜一样,纤尘不染,乃翩翩浊世佳公子是也。所要—"我的演说这时被不寻常的路况截了一半——前面好像出事了,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好多人呢——我拍了一下小森的脖子,赶前几步,仗着马高的优势朝人圈子中间看去——

    只见一名子声嘶力竭地控诉着,凝固的紫黑纵横在她怀中已经不好称为人身的物体之上,绽开之后已经发干的血肉在我眼前放大、放大,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我有生以来仅见的这具尸体和粗哑的哭嚎声——

    就在我被那触目惊心摄住心魂的时候,有人突然抓紧了我的手,温暖袭来之时身后似乎还多了些什么.“小心!不要在马背上发愣。”等我终于反应过来,那人已经把我安置到地面上,车里的同伴们似乎也悉数出来了,跑在最前面的是莹和锦祺。“差刚到的时候最混乱不过了——看热闹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似乎对我有救护之恩的此人丢下一句话之后迅速没入人群——倚住莹目送那身影消失,没完全弄清楚状况的我开始自言自语:“他怎么会在这儿。”

    “前头是户部尚书大人的宅邸,准婿当然会在这里。”人照我颊上拍了两下,嘴角往外不满地撇了一撇,“回魂儿啦,不就是个死人么,值当吓成这样!”

    “!你别——”流音担忧地盯着我,说了句更安慰的话,“我们回去,别想了。”

    犹豫了一会儿,看新来的那些人已经吆喝着把事主带走,我终是摇了摇头,“既然看到了开头,怎么的也要挺到最后——风曲大人,这府衙的规矩,是带回去便开审么?”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总觉得一走了之的话对那子似乎有些过意不去,看到惨状的我最终决定继续关注一下事情发展.

    “闹成这样,是肯定要即时办理的了——"尽管平时并不是太对付,他的声音比往日柔和了不少,显得颇有绅士风度,"我陪你过去。你们——”

    “我们就不去了。”锦祺代表其他人抢先发言,然后为莹弟俩打开了车门,“这又是孩子又是马的——绯璃,我先把你的东西带回书院去。”

    “嗯,谢谢。”我接过了黑森林的缰绳,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帮忙找人通知一下家里,然后才跟在那监察从业人员后面向府衙行去,刚刚好听全了所有人的陈述.案情似乎十分简单:死者是尚书府里的仆役,因为了东西被严刑拷打,捱不住就过去了。由于有多方证人证明死去的青年原本就身怀暗疾,最后连治仆过重都不算——主人对仆人的正当惩戒在一定程度上是允许的——最后只是念其可怜,多给了家几个烧埋钱而已。结案之后几名衙役马上带着那将尸体私城郊的火葬场,而其他人则很快四散了去,甚至还有觉得尚书家倒霉,雇着一个原本就染上恶疾之佣人的.

    “楚家可是有名的书门第,治下颇为慷慨容让,别说重伤致死,以前连一根小指头都没听说被打断过——摊上这的主家还东西,真是活该!”出门的时候,听得有一位四十上下的大婶如此说道,还引发了周围一片赞同声,反而更令人心中生疑——尽管没有任何法医背景,可在我看来,那人身上的伤就算平素没有暗疾也扛不过去——再和她口中所说的慷慨容让一比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看上去不像趋炎附势的人啊——联想起那仅有几面之缘,印象却算不错的人,我开始在心里泛嘀咕——难道他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甚或正是想调查这楚家的表里不一才用这样的方式卧底?

    "回去吧,大家应该都还在书院等我们,有什么可以到时候再讨论."风曲大人从帮忙"泊车"的衙役手中接过缰绳,再转私我手中,虽然完全岔开了我的思路,倒也让我对他生出几分谢意——再怎么说雅口也不是适合发呆的地方.

    到了书院以后,所有人都绝口不提方才的事,一块儿用了晚餐,开始饭后闲聊的时候也统统选择轻松话题,比如说现在那长着一对眼的锦祺就直接把矛头对准我,一边摇动那绝对是附庸风雅的折扇一边问道:“我说,明晚你打算怎么赢我们的儿啊?”

    “明晚?”我好不容易才想起来又到那什么月度交流联谊会了,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那个——就说今天我不小心从马上摔下去了如何?”

    当——他手中的杯子很干脆地敲中了碟子,开始皮笑肉不笑地数落我:“你想让所有人都笑话辛辛苦苦给你挑马的小杨吗?”

    “那我还是吃坏肚子好了,这个装起阑难。”

    我的委屈求全这回又让莹不乐意了,她尖锐地瞪了我一眼,“你想让所有人都认为我们书院的饮食不干净么?”

    说的也是,我这一日两餐都是在这边蹭的——当然有交伙食费。“那我——”

    还没等我想出个好招数就不耐烦了,放下手中那看上去很富贵的小盖钟在桌面上磕了一下。“你就好好为礼部争光不行么?”

    “那也得有这个实力才行啊!”我叹了口气,诚恳地挤了挤眼睛,“你珠玉在前,就别把我这丑石头扔出去现了——我是乐器歌舞样样不精,总不能抱个签筒上去一坐,招呼大家来算命吧。”

    “说的也是,好像真没听说过你有什么出众的才艺——”

    “怎么能这么说呢!”流音气鼓鼓地帮我说话,返了那一丝丝的幸灾乐.“绯璃她——会讲很多故事!”那少年还兴奋地冲我笑,让人在心里慨叹:弟弟啊,你还是不要这样夸我了,只会让我更无地自容。

    “莹!”为了勉强撑撑面子,我睁大眼睛做可爱状,“明天由你出面找个其他的人撑场子吧!为了礼部的荣誉,我还是在场下默默支持的好!”新人又不是只我们俩,盘儿亮条儿顺会来事儿的多着呢,我这可不算推卸责任。“再说上回我也算露过脸了,应该让别人也好好表现才是。”

    “我是想让你多些机会——”莹那纤纤素手风情万种地摆了摆,看得某人心旷神怡;她极轻地朝我嘘了口气,带着一分让人捉摸不透的小小恼怒和埋怨.“算啦,看着挺聪明,其实也还是个孩子。”

    “明明接了又不用,我看你才是孩子。”敢看低我!人家再怎么说也参加过学校范围的辩论比赛!当下心一横,把从流音那儿听来的八卦捅了出来.“要么彻底忘掉,要么想办法抢回来,两条路你选一条好不好!”

    “你——”莹面忽变,风起云涌之间给人一种室内要飘雪的错觉——怕什么怕,我是火,火克冰——用这样的信念支持着自己与她互看,看来看去看得她低头时那略带凄楚的目光绞得人心痛,语音中带一痕茫然。“若使君心似我心——怎么也敢搏上一搏,只是——”她卡在当中,突然冷笑两声拂袖而去,把挑事儿的我扔在原地,心里深恨不该如此莽撞.

    锦祺摸摸鼻子,漂亮的眼珠子里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芒,悠悠说道,“你以前是麻木不仁,现在是没心没肺!”兵部从事大人对我表示不满之后当即追了出门,运起那超人的轻功,连一个残影都没留下.

    “就算是单恋好了,我原本也没说错,上不上下不下地吊着,不如快刀斩乱麻——要不是熟人我才懒淀论呢!”被他这么一攻击,我心头勾起一团小火,直直看向还留在厅中的当事人亲属——流音虽然有些尴尬,却也表示了支持,"我也——去劝劝,你说的没错,情之一物还是看开些好."少年匆匆离去,迈过门槛时险些绊了一下;友人散去大半之后我当然没有心情继续留在这儿,很快也就回家休息去了,临睡前没有忘记让挽她们在安全许可的范围之内适当地查一查楚家和久丹家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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