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田虎这三巴掌,郁锋涛对收拾徐水龙这个无赖,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痛快。他不仅是为自己那三百多尾鱼报了仇,更是为一个寡惩罚了一个恶棍,同时为乡亲们除去了一大害。比起田虎,徐水龙对他的害,对村里的害更大。俗话说,暗箭难躲。至少田虎是在明处,徐水龙这个无赖可是在暗处,叫人防不胜防。比起徐水龙和田虎来,郁锋涛更气愤更大痛恨,更不能容忍的是郁正丰父子。他家房子那面墙已经被雨水泡浊的凹进去挺多了,现在季雨下得还小,要是夏天连续下大暴雨,要不了长时间,墙非倒塌不可。眼下,秧苗又插上了,没有啥事。他必须赶在夏天到来之前,把此事解决了,放心到福州去。
晌午,趁着大家吃午饭之时,郁锋涛独身一人,一身是胆,走进了郁正丰屋里。
已经吃过饭坐在厅堂,郁正丰正与大儿——郁海金聊天,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郁锋涛,他们装作没看到,骑自行车下坡——不睬。郁正丰马上把话题一转,说起了讽刺郁锋涛的话。——老东西,还轮不到你讽刺我的时候。郁锋涛心头大骂。自己找了条凳子,在郁正丰面前,不卑不亢端端正正坐下,那威严呀,俨然他是这屋里至高无上主人。
“阿伯,我今天来,是跟你们谈我那面墙的事!”郁锋涛开门见山,“在闹荒,我们郁姓仅不过是几户人而已。我不想自家人自相残杀,被全村人笑话,瞧不起。”
“锋涛,别以为打了几巴掌田书记,我们就会怕你了。”郁正丰小儿子郁海火从厨房里蹿了出来,一脸凶杀气。
压根儿不去想去理一个凶神恶煞。郁锋涛甚至连头不转一下,正眼直盯郁正丰,继续说:“你们去看看,那墙已经被雨泡浊许多。万一有一天倒塌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这时,郁正丰的三儿子郁海水,听到此话后,从厨房里蹿了出来,一开口,骂人先:“你锋涛被压死了,跟我们一根寒毛没干系。”
外甥举灯笼——照旧。郁锋涛依然不去理郁海水,只管把郁海水的话当成是放一个臭屁,仍然眼不斜视地对郁正丰说:“阿伯,我只是希望你们在这几天内把寮拆了,不要把事情闹大。事情闹大了,对你们未必是好事。”
“拆我们的寮,你锋涛的头有多大?”郁正丰的二儿子郁海木从外边回来,凶相毕露。
郁正丰的四个儿子全在场了,战斗马上要打响。
霍地,郁锋涛一身立定,坦荡如澈的目光,鄙视郁正丰父子。“我——锋涛的头只有这么大,你们看清楚了!”郁锋涛用手敲了敲自己的头,“你们不就是凭着兄弟多,欺负我单身一人吗?这算不上有本事。有本事的人,是不会欺负自己人。走出闹荒,你们敢这样凶,我——锋涛从你们胯下钻过去。”见血封喉。郁锋涛轻轻一句话,把郁正丰儿子们逼得哑口无言。“告诉你们兄弟几个,我——锋涛敢一人踏进你们这个破屋里,就不会怕你们兄弟多。”郁锋涛头顶冒着缕缕紫气:“一句话,要么我当场横尸在这屋里,要么你们一星期内把寮全给我拆掉。”
见郁锋涛口气如此坚硬,咄咄逼人,郁正丰不敢来硬的:“年轻人,说话不要蛮。这地本来就是我们的。要我们把寮拆了,除非是你把地买去。”
“哈哈……”郁锋涛实在是忍不住大笑,郁正丰脸皮咋比母狗屁股的皮还厚。大笑之后,郁锋涛义正词严地说道:“地是谁的,你们心里清楚,我心里清楚,我没有必要跟你们去吵。我还是一句话,一个星期内,把寮全给我拆掉,我不与你们计较。否则,不要怪我——锋涛下手太狠了。如果让你们兄弟四个白白占去我滴水沟一分一厘的土地,我——锋涛便是你们的龟孙子,从此以后走出闹荒,半步不踏回闹荒,连一栋房子拱手让给你们。兄弟多,并不等于势力大,有本事。”话说到此,郁锋涛断了,锐利目光横扫郁正丰父子,一转身,大步流星地朝门外走去。
郁锋涛一走,整个厅堂顿时鸦雀无声。毕竟是做贼心虚,人家已经把狠话说到那份头上了。没有金刚钻,不敢揽陶瓷活。既然郁锋涛敢说出如此重的狠话,郁正丰父子不得不从中掂量掂量了。
“我早说过嘛,那是人家的地,不能搭寮,你们偏不听。这下,锋涛找上门了吧。”郁海金见大家不敢做声,埋怨开。他生胆小,占人家便宜,要上几个晚七想八想,认定人家不会找上门了,他才会动手。
“你妈的,你怕什么怕。”郁海火见大哥如此怕死,气得破口大骂。
“海火——”郁海火老婆——李梅枝叫一声老公,发怒道:“你逞什么能?大伯说的对。你好好琢磨一下锋涛说过的话。人家要是没两下半,敢说那样话?连乡里的书记,他都敢当面掴人家巴掌,还什么事情干不出来。你是不是想落的跟水龙一样下场呀你?我说句难听的话,你们父子几个确实太过分了。”
“说够了没有?”郁正丰见儿媳居然胳膊往外拐,责备起他,脸上挂不住了。
在几个娌娌中,要属李梅枝最叛逆。自从她嫁给郁海火之后,看到他们父子几个只有在自家人面前占便宜,特瞧不起他们。当下,凤眼一瞪,李梅枝盯着公公,气乎乎说道:“我娘家人就不会像你们这样欺负人。你们这不是明摆着欺负锋涛没兄弟吗?没兄弟又怎样?一个男人要活得顶天立地,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我问你海火,占人家一点小便宜,能发财吗?”
在闹荒,男尊卑,三纲五常,是一个男人的地位和尊严,不容任何侵犯。
现在李梅枝不识好歹侵犯这一屋子男人的地位和尊严。郁海木恼羞成怒,举手直戳李梅枝:“梅枝,你给我闭嘴。再乱说,我掌你几巴掌,看你还敢不敢乱说。”
想想看,既然敢侵犯男人的地位和尊严,李梅枝就那么容易被郁海木一句话吓住的吗?一挥手,一摔郁海木的手,李梅枝厉声道:“告诉你——二伯,这回你们要是不拆寮,锋涛找上门,对我家有损失,我跟海火离婚,离定了。”因占郁锋涛家屋子滴水沟搭寮的事,李梅枝跟老公大吵了一架,结果是被老公打得鼻青脸肿。今天正好借郁锋涛找上门,她要找回的地位和尊严。
在闹荒这么一个地方,娶个老婆容易吗?郁正丰心头明白,李梅枝是个说的出,做的到的,他害怕了,忙打圆道:“自家人,吵什么吵。想办法对付锋涛,才是正事。要是就这样拆了,我们还有什么脸在闹荒活下去,今后全村会会来欺负我们。”
“要想办法对付锋涛,你们想去。”李梅枝并没有就此罢休,拉起老公的手,往自己卧室走去。
厅堂里剩下郁正丰父子四个了,他们在猜测着郁锋涛到底会采取什么手段对他们。猜测了大半天,猜测来猜测去,他们最后认定郁锋涛顶多是叫一伙人把他们的寮给毁了,别的还能怎么样?但是他们不怕。要说打架,一屋子全是男人,一个顶他郁锋涛十个,还怕啥。
过了两天,郁锋涛找来了和事佬和高森林,叫他们看看郁正丰父子叫人发指的行为,一来是叫他们往后做个证人,二来要他们做郁正丰父子的思想。如果郁正丰父子愿意把寮拆了,那最好,他郁锋涛并不想采取非常手段,下此下下策。
——哪知道高森林见郁锋涛最终还是有事求于他,早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对付郁锋涛不行,对付郁正丰父子还不容易。这一回,他要让郁锋涛好好看看,此事除了他高森林外,没人能解决得了,哪怕是和事佬也罢。
与和事佬来到郁正丰屋,高森林立即把他们父子叫到一块,二话不说,凶恶的给他们下了一道死命令:立即把寮拆了。否则,把他们统统抓起来送到派出所去。“书记,你怎么那么怕锋涛?”郁海水嘲笑一声。“我怕他——”高森林火了,把眼一瞪。郁海水故意拿话激高森林:“你不怕,干么他叫来,你就来?”“屁话。他把你们告到村委会来,我能不管?”高森林并不是一个孬种。郁海水以为自己的激将法能把高森林制住,这下也哑了。姜还是老的辣,见儿子说不上话,郁正丰说话了,不过,还是那句老话:“书记,这地是锋涛爷爷向我阿爸借的,我在自己地上搭个寮不行吗?”“地是你们的,有证据吗?”高森林一下子摸不准是真是假。祖辈们借地建房的事,在闹荒常有。“证据当然有。没有的话,我们哪敢搭寮。锋涛真要跟我们来硬的,到时我们自然会给他看。”郁正丰表现得老成。他认为,郁锋涛找和事佬和高森林做说客,说明郁锋涛拿他父子没办法。高森林一时没办法,问了一句和事佬:“和事佬,你说,这事咋处理?”
既然高森林把球抛给了他,和事佬晓得不说是不行了:“正丰老兄,说句俗话:远亲不如近邻。况且你们又是一家人,我劝你们还是把寮给拆了吧。至于地是不是锋涛爷爷向你们借的,你们心里是最清楚不过,锋涛自然比你们更清楚。不管地是不是你们的,你们趁锋涛一家人不在闹荒时,把寮搭起,你们就已经理亏了。锋涛这个青年人,做事是最讲理,我还没见过闹荒有他这么讲理的人。他做事,从来是先礼后兵。说起证据,到时锋涛拿出的证据,准把你们父子吓昏过去。”“话,我就说到这里了。事情怎么处理,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到时有什么事情,求谁都是没用。”和事佬这个名号,确实不是虚的。说起话来,和和气气,和事佬既给了对方面子,又含蓄的把谁是谁非说的一清二白。他当然明白,郁正丰所说的证据是连他郁正丰父子都不会相信。——说的话,和事佬轻轻地摇了摇头,暗说,正丰呀正丰,别以为锋涛的便宜是那么好占。锋涛的便宜要是那么好占,森林在他面前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头。你们不拆寮,灾要降临到你们父子的头上啦。到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理!
和事佬猜测,郁正丰父子一意孤行,不拆寮,郁锋涛肯定是要报复他们。但是郁锋涛会用什么办法,他和事佬想不出来。在他心目中,郁锋涛是一个神奇人物,做事不声不响,等到真正展现在人们面前了,就是一声晴天霹雳,震的天旋地转。他觉得郁锋涛就是一只会抓老鼠的猫,抓老鼠的猫是不叫的。
和事佬的话,具有敲山震虎威慑。郁正丰父子不得不认真考虑考虑。假的必定是假的。可是对他们来说,已经是骑虎难下,要是就这样拆寮了,他们不是自己把自己的脸皮剥了吗?可以说这父子五个是内外交困呀!李梅枝预感到暴风雨即将到来,在劝说老公无效后,为预防不测,昨天已带着六岁儿子回了娘家,并且临走时扔下话:一旦发生坏事,她是铁定的心——离婚。
在焦虑中,在提心吊胆中,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一切风平浪静,郁正丰父子仍未见郁锋涛有什么动作,更是没有再次上门找他们。因此,他们误认为事情过去了,他们白白霸占了郁锋涛房子滴水沟。
殊不知,郁锋涛一旦要惩罚谁,挺会耐得住气,喜欢在静静等待中寻找机会。徐水龙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怎么可能白白叫郁正丰父子占了他家房子的滴水沟。
不知道是老天特意安排的呢,还是今年雨天特别多?一个天下来,没有几天是好天气。刚刚进入初夏,便是雷声阵阵。
大自然,好神奇。
第一声雷响过后,下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雷阵雨,便是雨过天晴,连续几天是高温天气,热得如同是盛夏。
突然一天,电闪雷鸣,乌云压天,风沙大作,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两天来的大暴雨,郁锋涛家房子那面墙已被暴浊了几寸深,岌岌可危。郁正丰父子同样感觉到危险正向他们逼近。为了预防万一,他们找了几棵碗粗的木头,冒雨把郁锋涛家那面墙顶住,即使倒塌的话,只能往郁锋涛房子那边倒去,他们的心毒到这种地步。
第三天晚上,更是滂沱大雨从天排泻而下,没有停歇过。
看看机会终于到了,满腔愤恨的郁锋涛,悄悄然地找来了吉景生、龚寿财、李椰共兄弟。趁着天暗,又是滂沱大雨,把郁正丰父子顶在他家那面墙上,泡浊最厉害的两根木头敲掉。当然,郁锋涛必定是郁锋涛,心没有郁正丰父子如此之毒,把郁正丰父子顶在他家那面墙上的木头全部去掉。
子时分,在郁锋涛家三楼的几个身强力壮青年,手执两来长的木头,随着郁锋涛低沉有力的第三次口令:“一。二。三。”往墙上拼劲一推,“轰隆”一声巨响,四米多宽的一截墙,往郁正丰房子那边倒塌下去。
“救命啊——”
“墙塌啦——”
“救命啊——”
“墙塌啦——”
“救命啊——”
“墙塌啦——”
顿时,从郁正丰房子马上传来了歇斯底里的哭喊声。然而,哗啦哗啦的暴雨声,轰轰轰的闷雷,把哭喊声全淹没在黑暗里,除了郁锋涛他们能听见外,又会有谁能听到。
这一边,郁锋涛心怒放地领着大家,井井有条地匆匆下了楼,大家把早已准备好的蓑衣穿在-身上,戴上斗笠,飞快的消失在外边的雨都里。
天一亮,村民们全围在郁正丰房子前,看热闹,议论纷纷,无不谴责郁正丰父子没良心,干的缺德事,遭到报应。他们家的房子倾斜的要倒了一样,那面墙倒塌了。在乡亲们的抢救下,被压在墙下的郁海水夫终于救了出来,等不及雨全停,匆匆地把他们抬到乡卫生院抢救。
屋漏又遭连。
在郁正丰子孙上上下下正处在痛苦灾难中,郁锋涛一纸讼状,把郁正丰告上了法庭。要求郁正丰赔偿损失二万块钱,以及他们父子上一回侮骂他母亲的精神损失费二十万块钱。
一个星期后,法庭下了通知。
郁正丰父子傻了眼。眼下,郁海水夫还在县医院,医疗费尚未有着落。这时候,郁正丰后悔莫及,从里到外感到了郁锋涛的厉害。
无奈之下,郁正丰只得厚得脸皮上门求和事佬,希望和事佬从中调解,叫郁锋涛撤回讼状,他们父子把郁锋涛那面墙重新筑,并且立即把寮全部拆了。
见郁正丰说的如此轻松,只是把墙重新筑起,把寮拆了,就想了事,和事佬同样是义愤填膺,讽刺道:“正丰,这种不是人说的话,你说的出口,我都替你感到羞耻。你们把锋涛当成一个什么人了?天底下有这样的好事,我看轮也轮不到你们父子头吧。赔多赔少,你们是赔定了。”
苦着脸,郁正丰差点掉下一把老泪:“我们哪来的钱呀!现在海水老公老婆在县医院看病,连医疗费没办法凑上的呢——”
鄙夷地瞟了一眼郁正丰,和事佬讥笑道:“你们父子能力比天还大,哪会赔不起。赔不起的话,敢那样做吗?”“寮嘛,你们不必拆了,反正那地是你的。你有证据在手,怕他锋涛干么,你还怕打不赢这场司呀——”
一张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郁正丰明明晓得和事佬是在讽刺他,可他只好认了。
“历来老弟,求你了——”一声惨哭,郁正丰给和事佬跪下。
这一着,还真把和事佬给难住了。看着郁正丰在他面前一把老泪一老泪哭的哀求他,和事佬不忍心答应去给他调解。
最后在和事佬调解下,在村干部的作证下,双方达成协议:郁正丰父子公开向彭淑娟母子赔礼道歉;拆掉寮,从此以后不得侵占半寸;赔偿郁锋涛五千块钱。
没钱?不要紧。郁锋涛表现出通情达理和豁达大度,只要郁正丰父子在一年内赔偿清,就算啦。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