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幻黑.青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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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8

    梨翩飞,沾满衣。又是那片梨林,那种透着清的木质味道。

    “嗬嗬嗬您来抓我呀”

    子的声音促而柔软娇笑,缓而飘然轻呼;她一袭的白衣翩袂,摇摆着音容由近而远。

    怎么又回到这里,不知不觉跟着那声音也追逐嬉闹了去;浑然不知为何,只觉得身体轻佻又满载荡漾;真是奇怪的感觉。

    她是谁?若不是一袭的清白,真以为是母蝶曾经会有过的轻盈;那柔柔嗓音,又似莫邪和歌之韵。

    定然看那容貌,却是眉眼不清不楚炕齐全,似被雾笼了似的。

    隐隐听见,一声“父亲…”

    正当纳闷,猛然被浇了个透凉。

    恍然间,又是黑兮兮的炉壁,炭火延喘着微弱的光,躲在炉壁的角落,弯月似的红光吃力地明灭;抬眼望向那开口处,暗暗无法看清。

    炉外的吵嚷声四起,哐当叮彭声不断;沉重的眼皮子一耷拉,又看到那昏暗的炉口竟是三人一处。

    厉气呼呼的持着倾覆了的瓦盆,尚有余露低垂,点点断连;尤气红了脸硬抢着厉死拽的瓦盆,溅满一身的透凉;巫呆滞在一旁神情紧张地望着炉内。

    转眼底下,吵杂之源:

    那群起的铸工帮工三三两两,指责厉三人的有,求神问佛祈保命的有,扯着老者要交代的有,交头接耳棵戏的亦有。

    “呼”大师傅深吮了一口烟,自言自语似的伴着烟气吐出一句,“无济于事”

    顿时,铸剑房炸开了锅,收拾包袱的,骂骂喋喋的,扯了厉要交代的;铸器重地威严伴着着埋怨之声一齐消弭。

    “别吵吵了!!”大师傅再度开口,义正言辞状“要回家的,有家回的,都赶紧回去。能逃命的,都走吧。”

    厉之冲动,又怎么能挽回这么多人拥护?自然,三五作伴也就四个时辰走了个精光。

    尤无力地扶着楼板,坐在梯子边上,“嗬,这下可好。唯一的一点希望都没了。”回头看一眼厉,失声笑着,又哭声来,“厉,你够英雄。哈哈哈”笑了一阵又哭一阵,一会儿又开始发呆。

    巫在一旁看着尤伤心绝,不由得用揪心的眼神蹙眉看着尤。

    也许厉不知道,尤家道中落,被牵扯了贪案男杀发。尤母舍了尤的亲不保,换了尤扮儿身才躲了出来。现在,又哪里有地能回?

    尤忽又笑着讽刺,“厉,你倒是有家可回,便回吧。”叹了口气,悲戚地说,“巫与温儿罢了,也无处可去。也好等干将回来有个照应”越说越没了声响。

    整个铸剑房,只留下大师傅呼吐的声音,伴着偶尔抽泣着的尤的声音。巫陪着尤坐在一边,拍着尤的背,安慰似的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厉晃过神来,颠也似的跑了出去。尤泪眼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不住的嚎啕起来。

    大师傅在一边抽着烟,愁着眉,偶又狂咳上几分。

    巫伴了一阵尤,讪讪跑去找了点干粮稀米,收拾了几个垫肚子的小菜,喊了尤,搀了大师傅祭奠下五脏庙。

    餐中,三人不住的叹气,像是要伴了整晚。

    半,尤辗转粪,始终无法入睡;忽听得外头偏门边上有人叩门。

    尤纳闷着天黑乌暗的时候,又会是谁来这铸剑房?披了外袄,哆哆嗦嗦下炕开门。

    “你”尤看到门外之人,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唔”唇被紧紧贴上,毫不留情的掠夺。

    “尤,这下我也是孤苦一人了,你可不能舍了我咯。”赖皮一笑。

    道此人是谁?回家休,骄纵蛮横了一家子人外迁,独独回了铸剑房死赖了不走;这等行径除了厉,这王朝还能数了第二人想?

    “你回来寻死?”尤撇了厉一人独独站在门口,自己缩回炕上。

    厉见状,关门落锁厚着脸皮钻进尤的被窝,也不管尤是大呼冰冷,还是大呼停手;只为尤予取予求,轻声求饶,粗重吐纳,辗转莺啼。

    巫一睡得昏熟,竟毫无惊觉!

    大师傅那在外溜达到酒馆浇愁回来,竟然被锁在门外,哆嗦着又到了旅栈投宿,辑波折。

    次晨,巫好不容易做了点干粮慢慢嚼着。尤趁了晨间就开始发烧,厉死皮赖脸缠着逗弄尤,还说尤无论如何赶不走他了;可尤的骂声喋喋不断,又杂有喜悦,复又求饶声、喋骂声此起彼伏。

    大师傅似乎还没回来,巫便趁着等人,将炭块又新填过,复又添了些易燃的柴禾与炉子里暖洋起来。巫窥着炉内,仍蹙着眉头,脸稍好了些;看着被火光映红的粉嫩,我有一种安心的感觉。只是,似乎许净有见过巫初见时候那种天真的笑容,那日的惊喜欢欣和现下又差了几许心境?

    若是,剑无法铸成,巫你会不会就此不展笑言?

    单单想到此,忽然听得外头有点声响,像是两两说话的声音。

    巫一惊,我便知道,怕是监铸来了。

    尤慌慌忙忙走到门边,张望了下外头,脸一沉整了整衣服,走了出去。

    “哟,这不是尤嚒?进度怎么样阿,听说帮工可都跑光了。你们可等着受罪吧,啊。”

    那太监总管一指头的兰气,尤谄媚一弯腰,“大人您挂心了。”

    “哎呀,算了算了。这烟灰臭烘烘的地方,也不进去看了…走吧。”这监铸就这么走了。

    难为尤回来猛是呼吸,厉厚着脸皮:“你可不能看上那缺了活儿的东西!”

    尤愣愣憋了半晌,劈头盖脸又是一顿教训,“你个榆木脑袋烂疙瘩!酸不溜丢净整些破事儿!”骂完,又是呼哧呼哧好一顿呼吸。

    巫看着只觉得可乐,在一边饶有兴趣看着;那扑哧一乐,难为解了我的心头之憾。

    门外再度细细传来说话声,这次踏了平稳而熟悉的脚步。

    雪像是早已化去,伴着熟悉的声音,还有另一人深深呼吸又伴着叹息。

    外头,也听得见鸟鸣;游风也悠然穿梭着身姿,仿若游鱼的自在。

    他熟悉的重重叹息,他原本坚定的脚步筹措不定地走走停停。

    我知道一定是他,他回来了。

    09

    安静,这一天像是天地都同时消失了一般;水流的声音,滚烫的炭火,渴求着那扑身而来的流动。

    惊醒时候,被瓢泼下来的水绽如展翅的蝶翼,透明而磅礴,晶莹而温和,清冷而深渗。

    在炭块燃地愈发红,像是熔化的殷红琥珀中闪动着小小的黑翅膀;这是从未见过的炉中的景,抑或是从未如此清晰在意过那隐灭的火光。

    石头的身体渴求着水的柔拭,想与水融为一处的渴求;待巫放却了沁透的烫铁水,更是如归宿一般的渴求。

    石的外壳崩裂着,妖的绽着几丝无法觉察的细纹。身体竟然可以在这长久无法撼动的石块中舒展出可以用指尖触摸的空隙,将要解脱束缚的欣喜,伴着无法探知的恐惧,懦弱的窥着周延。那五的精石颤动着化成红或或灰,也有泛出银亮的泽;无论挣扎还是新奇抑或是无奈都无法抑制的迸裂着原有的躯壳。

    曾经母蝶说,世间万物气之凝聚而已;是幻影,但无法忍住惑;而缘,却是凝气之因,散气之果。若是遇到该遇到的,便该坦然面对,怯懦又有什么裨益呢?原来,我并不懂,此番看着此景不由得长大了几分,若是母蝶尚存,是否会轻抚幼背,温柔一笑呢。

    想此,伸展了肢角扭动在石头的躯壳中,虽欣喜却又恐惧无法挥散;背部似乎被什么绊住,扯动即疼。

    渐渐,炉内也安静下来,那呢喃,那叹息都缓慢消弭。似乎烟消云散,窥炉的盖子又被谁掀开,是巫闪烁着疑惑的神采望了望我。

    我叫嚣着,“巫,我可以动了”奈何,我却是忘了,他无法听得;就连那细小的只有身畔的我才能发现精石们的变化,他又如何看到。

    又酒般浓浓沉醉着他们,无论独守着、担忧着,还是无畏着,又是那暖暖拥着。

    不知为何,被水洗泽过的我似乎连他们想的一切,渴求着什么,越是渴求越是无法启齿,却又一个不剩的落入我的心思。

    这温柔的痛扎着我无能的智慧之源。

    为何要告知我这些,为什么要让我知道,我不懂,我不知道,我更不想知道。

    我哀嚎着亦无人听得,就像那五区精石的呢喃,我也不懂。似乎,唯一懂的,大概只有那南山雁竹林猩红的黑蝶,还有忘情虚无的青石,除了他们,谁又能懂我的言语?

    似乎,母蝶教我的言语都在这个地方弥漫,除了那会呢喃的精石。苦笑他们也许正如我这样思虑我这黑漆漆的石头呢?

    而他,和大师傅一路走琅进了铸剑房,看着他原本苦楚的脸,焕然了喜悦。他的世界,多了一个可疼惜惦记的人。而我只是他求了儿活命的砝码之一罢了,好不甘心。

    大师傅一阵叹息,干将微微蹙眉,“师兄,刚才那事,就我自己担待吧。横竖都是一死,少陪着几个也算是我的罪孽债减了不少呢。”

    大师傅抬眼瞥了他一眼,找了个趁舒服的炕稳稳坐下,没多久却是被烟呛了一阵,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喊住干将,“要有法子,只有你死,而活他人。你可肯做?”

    干将双目圆睁,“这师兄,你有妙计?”

    大师傅重重叹了口气,“只怕咳咳咳”又是一通咳嗽,干将不紧不慢拍着大师傅的背。

    大师傅抬了抬手,示意足以平复,“干将,你知莫邪才产子不久。王令又将至,这日子一天天溜了。那些个石头连溶都没有。何来三暴三晒细细敲铸,何况开刃何况这绝世好剑,连菜刀也得吃日头阿!”

    干将迷茫着瘫坐在一旁,“这我都知道,可是,王命以莫邪做要挟。我干将旁无亲属,又无血缘,死亦何惧。只有这娘儿俩怎么让我放心的下。”

    大师傅看了看干将,又低头沉思片刻,又抬眼问,“你知,我膝下无子,仅有一。早年得病昏迷许久,前日有神医见了亦然摇头作无措状。还说,若是舍得就给了一刀痛快,若是不舍得也得日日准备着后事。我心不甘,寻遍识疗之术奇人异族,皆说人尽将枯,”大师傅复又重重叹息,摇头毕,老泪纵横看向干将。“你觉得如何?”

    干将瞠目结舌,当场无语,扑通一声跪倒在大师傅面前。“此生奉为岳父,只求保得莫邪母子平安!”干将立时磕头咚咚作响。

    大师傅扶起干将,“自今日莫邪即是我,他日相见,只有欧携子跟老父铸剑为生。”

    “干将此趟即死而无憾!此番大恩,来世也无以为报!”干将恸哭而不能止。

    次日,大师傅离开铸剑房,干将复又跟着大师傅走了一阵。我只觉得酸楚难当,然懂这将要发生的事情;可笑砝码被弃又有谁能记得这熔炉之底曾有的重托。

    这当死的归宿愈近,厉更是缠着尤经历多少□事。尤当下折腾地在火炕几日无法下来走动,厉却是嬉笑着陪着尤,何事不闻。

    唯有巫在这熔炉边一刻不断的照看。

    巫,原来只要是熔化便可以救下你的命。若是如此,我却甘心为你,抛却一切,哪管后来事亦如何?只求你的天真尚存天地

    “干将、干将!精石融化了熔化了,是那黑铜精石!那是你千辛万苦找来的阿!!”

    巫雀跃着,厉被尤旺着到了熔炉外梯下。

    干将仿若未晃过神,呆愣了半天,“巫,你说?精石开始熔化了?!”

    久违的惊喜弥漫了整个铸剑房,四人的欢欣伴着空旷的回音弥散开来。

    我努力伸展着身体,我的触须我的脚硬生生撑开着石头的躯体。仿佛共鸣一般,五区的精石竟都开始熔化,液体如水般溢满了整个区块边沿的沟槽,被引导着流入了如瓣状的中心。

    他们互相击掌着跳跃着,终于等到了盼到了精石熔化的一天。

    而我看着巫,巫的眼神看着干将,注视着仿佛付出得到回报一般甜蜜的笑着。

    苦楚泛满了我的唇舌,不敢又不想再动弹,呆滞着我的动作看着炉口。

    “怎么又不熔化了?”尤甩开厉倔强地望着炉内,似乎无所支撑,双手扶着炉壁。

    火烫的壁沿又尖锐地割伤烫伤了尤,“嘶!痛!”一声汪,厉狂奔上梯子心疼地看着尤满手的水泡和红肿。厉二话不说扛起尤就下了梯子出了铸剑房便朝着进城的方向疯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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