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幻黑.青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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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血液滴入了炉内。

    偌大的铸剑房也只剩下了巫、干将两人,适才的惊慌,也使巫的眼神慌乱起来。

    干将默然无语,良久才缓缓叹了一口气,拉过巫到了身边。

    巫一阵羞涩,看着被干将拽着的手臂,竟甜蜜的笑着;这心思却是巫自己不察觉的。

    干将拽了巫到了一旁,将巫的正面拉过来,直直的看着巫:“巫,我”

    干将越是吞吐,巫越是红到了脖子根,结结巴巴说,“我你”

    这两人便开始打起了哑谜,可我却没有心思看这难得的一幕。

    巫先开口,“干将,无论怎样,剑炼成也好,炼不成也好我要跟着你。”满眼的渴求望进干将的眼里。干将没有一丝的准备,顿时手足无措;触电一般的放开紧握着巫双肩的手,眼神闪躲起来。

    干将转念一想,复又紧攥住了巫单薄的双肩,“你快走!什么都别问,快走!若是有机会,帮我去灵雀山找欧工。”交代完毕,把巫往门外一送,关门落锁。

    巫顿时呆怵在门外,无法消化的言语一股脑的在巫的脑际不断重复重复。

    不想,就这么干站着三个时辰。到厉扶着尤慢悠悠回来,见到铸剑房大门紧锁,便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巫,巫!发生什么了!?”厉急脾气蹭的就上了头,猛摇巫。

    “厉,别摇坏他了。巫,你怎么了?”尤缩着双手往巫处上下打量,用手背旺着巫。

    “啊你们回来了?”巫回过身来,咧开满脸的笑意,却满苦楚。

    “呼,还能说话,还认得我们。去看看里面怎么了?”尤往门走去,边走边嘟囔。

    尤站在门前,正要下手去敲;一把被厉拦下,“磅磅磅,赶紧开门。干将,我知道你在里面。”厉大声吼着,怒不可遏。

    干将在铸剑房里,干干坐了三个时辰;这炭火的熏蒸,是他怎么能承受没有换气的地方,竟昏厥过去。厉这边敲得更厉害,干将却是无从听到。

    尤转念一想,“不好。怕是出事了。干将干将!!”,疾呼了几声贴耳在门,听不到丝毫的踱步声。“若是干将在里面,怕是中了炭毒了。”

    “那撞吧!”厉挽挽袖子打算要撞,尤拦下他。“这铸剑房我俩住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门有多结实,你不知道嚒?!”

    厉顿时火冒三丈,大声吼道:“那怎么办阿!!都急死人了!”

    尤指了指上头,“熔炉上头有个暗门,可以打开天门再进去。可是,这有多危险,你可晓得?”

    厉咕咚咽了一口唾沫,壮了胆子,“尤,你说吧。从哪爬起!”

    “我去!”巫木然看着他们,像是刚刚才恢复了心智。

    “去去去,你小孩子家家的掉进熔炉里,你可是化成灰烬都没处找了。这多危险阿,你爹妈处我可怎么给交代阿?”尤语重心长地拍着巫的头,满是担心。

    “我早就是孤儿了。若不是干将收留我,又哪里来的铸工巫。这救命之恩要报,即使死了化了灰烬了,也甘愿。”巫急促的说完,憋得满脸通红,继而又幽然的嘟囔,“我怎么忍心他独死。能救了他自然好,救不了也算是能陪他同赴孟汤之栈。”

    “巫”尤犹豫满腹,厉揽过尤细细附耳说了间。

    “当真?”尤忽然明亮起来,“厉,可以带巫走这一趟,只要布带系腰,过了那熔炉口。那样也就平安了。”

    “恩!”巫停了也确确然认可。

    两人从后面的小屋子爬起,爬到了满是栉瓦的屋顶。

    找到了入口,正如他们所料,铜墙铁壁似的铸剑房,仅仅就那么一个可容了身子进去的口子。这口子,也如他们预料一般,直直正对着熔炉口。

    “干将”巫一眼便看到了昏厥在一旁的干将。

    厉一把拽住想要飞身扑过去的巫,巫手指在瓦沿唰的割破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直流。

    那血液的味道,与熔炉壁上绵延下来的尤的血液相似的很。

    一滴、两滴、三滴、四滴、五滴、六滴,恰恰是六滴血液滴入了这五山的精石。

    精石竟齐俱而熔化,绵延如水化成汇流在一处的瓣,彩妖娆。

    那炭火也化了一般一齐流入了中间那瓣形状的聚冶星眼,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灼热得我挣脱着石头的躯壳。

    猛然的挣扎,似乎石头的躯体也开始柔软化水。

    辑挣扎,我挣脱了石头的束缚,除了那一层如初生时候乳白膜状的覆盖。

    “巫,析烫的身体无法接住你。你能就这么听干将的言语,离开这里;也能保全你的命。”我抬头望着巫,与精石的溶水化成一处。

    我变得原来越小,那瓣边缘离我越来越远。

    似乎到了瓣的中心,源于我无法望到可以离开的边沿。

    “不,厉,我要下去救干将!!”巫继续任着,强求着。

    厉拽住巫死死不肯放开,“你看,精石都熔化了。正需要炭,你现在下去正巧喂了精石。干将和你都跑不了。”厉又一想,“你看这天门一开,炭毒容易散发的快。这样,干将也不会有事。”

    巫眨着满是疑惑眼神的眼睛,“当真?”

    厉慎重地点了点头,拉着巫下了屋顶。

    厉建议带巫去看看郎中,又舍不得尤一个人待在荒郊的铸剑房门外,一并带了走。

    三人一行又向城里的方向走去。

    我昏沉沉只能在这无垠的红滚烫的铁水中迷失自己,“干将,干将,你还好嚒?”我这么想着,看来还是能看到他的。

    干将倒在旁边的置剑台边,呼吸缓慢。

    悻悻然,安心下来。

    转念又担心起了巫,那血液的味道和甜蜜有系,又维系着苦涩。

    母蝶说过的情的味道,许就是这样。

    强烈的想要扶起干将,强烈的想要打开那铸剑房的门。

    又不想干将就此醒来,怕他就此消失了这难得的酣甜一眠;又不想巫就此回来,牵扯上这不远的杀。

    11

    铸剑炉残留着天门边呼啸而过的风声,越刮越猛烈;瓦片间互相击打摩擦着,声音鳞次波澜而来。

    哗啦啦——闪电划过,银亮裂开了苍穹;轰隆隆——雨水倾盆而下,屋檐上瓦砾间的渠道汩汩流淌着从天而降的霖露。

    那冰凉的水,仿佛有生命一般,如透白的长龙直注入了熔炉。顿时,熔炉里,注满了倾盆雨水,却是炭火不灭仍旧隐隐闪着红光。

    雨水倾满了整个熔炉,将要溢出;轰鸣雷闪,顺着沁骨的雨水直直打进了一个闪雷。

    水幕升,雷闪潋滟透红霞;熔炉塌,涓涓铁蕴藏无涯。

    整个熔炉仿佛被炸开了一般,水四溅泛起有如巨大的翅膀,银亮炭红铁水化成七彩变化不一。

    又是一个闪雷,张牙舞爪作恶那狂风暴雨掀起瓦砾翩翩飞起又重重落下,跌得粉身碎骨。

    我被抛在半空,惊慌然而又获得了自由一般狂喜,全身被埋在水翅膀里,银亮贯穿了整个翅膀翩然而散。

    又是重重的一声:哗啦——水都落地溅起如深海蚌珠一般的泽滚落在一牛

    我挣扎在空中,那五精石显得同样的焦躁不安,颤动着那奇怪而笨拙的身躯;外头又是连着几个闪雷,那蚌珠被吓着一般的水复而腾空聚拢凝成透亮的水龙,威武的扭动着。

    那龙身绵延盘拢了整个铸剑房,怒目圆睁,巨颚大开,龙须飘动绵延至耸立的鹿茸一般的龙角各边;身上的鳞片闪着雷电的泽。

    轰隆作响声中,巨龙一口吞下五山精石熔化而凝结成的形如瓣的凝结;巨龙渐变成浑身通红发闪着火光,伴着雷电其间穿梭来回。

    我被火光包住,从微红到橙红的跳跃,又到湛蓝的舔舐,转而银白的烧熔;五精石辗转呻吟着,我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在巨龙中粪。

    当我快失去意识,眼前发黑又闪过银光;巨龙沸腾而起连我们一起冲向天际。

    耳边又开始体会那种静谧,但是有一种熟悉的呼吸在耳畔吹拂;强撑开疲惫迷糊的世界,看到干将的脸咫尺,乃至贴在毫厘之间。

    “干将,干将?”我呼喊着他,身体颤抖出剑的声音。

    “嗯”干将的眼在睑下转动着,“这是哪里?”

    干将在被雨水冲刷后,炭毒消失殆尽;我在干将的漆黑的眸中看到了我自己的样子,一把不起眼的灰黑的长剑。

    干将看了看周围,一片废墟搏,熔炉被劈成了两半,精石都消失无踪;唯有手边这把不起眼的长剑。

    干将努力挪动自己的身体,虚弱地只能依靠长剑拄地,才能站起来。

    我,不再是石头,而是化身为一把长剑?这斑驳的锈,这灰黑的皮相,年代久远的粗糙感,这是身为长剑的样貌。

    但是,为何我拥有对长剑的感知?那五精石,怎么会毫无声息;此时,默默闭目感受,在灰黑的外表下,那熟悉的啼哭和嚒嚒声仍在。

    我莫名的安心下来,仿若兄手足的感觉,想必便是如此吧;就像巫要守护干将一样,就像厉要守护尤一样,就像他们一样守护着那五精石的元神所在。

    “这里,是哪里?”干将扶住额头痛苦的甩动,挣扎着。

    竟然干将不记得这里是他的铸剑房,王令将在三天后来收剑;竟然什么都不记得

    可任我叫喊呼呐都无人可以听到。“干将,你是干将阿。你背负着整个铸剑房人的生命!还有莫邪和你亲子的生命!”

    可是,若是此时我便懂得了干将曾作的努力,又何须做这番呼喊;干将他已经做了必死的决心。

    干将只觉得眼前这个地方是他所熟悉熟知而坚决不可以离开的地方;我无力劝服他也无法听到我的劝阻。

    而我声嘶力竭地喊着:“快离开这里阿,干将!你会没命的”

    如约,监铸跟在一名华服者的身后,卑躬屈膝:“王,这便是铸剑房。前几日暴雨又不幸被雷击毁,一干人等无从寻起,只有干将还在。”

    王一捋寥寥长须,“嗯。”一转身,监铸带着一干喽啰:“带走。”

    者一挥袖,惹来众小鬼;一推二抢夺,三锁四拄跪。

    如此来到了王殿之上,两翼落座,只看孤苦一人惨兮兮。

    看遥远高台威风凌凌,王一拂袖:“天地如约降下瑰宝无数,责令铸匠干将余人炼制成剑。干将,剑呢?”

    灰黑被铸剑带上大殿的,只有我了。

    那难辨的外表,锈迹斑驳残缺无数泽泛黑看得王公皆为交头接耳窸窸窣窣。

    “这怎么可能是那子铁和兽兔铜呢?这不是窝藏珍品嚒?”

    “难道随便找个铁棒子来充数便行了嚒?荒天下之大谬!可笑可笑!”

    “王,干将欺瞒之事如此明显,这”

    “子丞还有什么谏词,说来听听亦是无妨。”

    “王英明,这锈铁又怎能和上天所赐相提并论。”

    “可是,干将可是王朝首当之匠。这若是炼成如此,恐怕”

    “您是说那铁便是新炼的绝世好剑?哈哈哈哈”

    “人老了,总不会连下个雨打个雷就能锈铁到这个程度,没见过吧。老夫也确实没见过阿。”

    这七嘴八舌都笃定了我不是精石化身,王一声乏了,便让干将在殿外举剑过顶曝晒以示惩戒;又说来日再议。

    连着五日当日曝晒,我浑身有如那乳白的外壳要裂开一般,酷热难当;干将举着长剑的手都开始颤抖,手掌流出的汗水都变成了细粒的白。

    “干将”这已经是第六日,连喘气都开始觉得疼突堪,仿如针扎。

    干将闭目,颤抖着却坚持着不歪斜;越难以坚持越握紧了长剑的剑身,虽尚未开刃长剑被干将攥得死紧;干将皮肤被毒辣的日头晒得褪开了细皮一层。

    新皮尚未长好,又被长剑的剑身割开了手掌皮肤,愈紧愈深;干将蹙着眉头咬着下唇,依然坚持地跪着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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