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幻黑.青铜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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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6

    雪层渐厚暗淡着,夕阳晃动着橙黄,慵懒的落下。

    莫邪从带来的包袱里取了些许干菜做了点下酒小菜,放在石头案子上,看着干将难得纾缓的眉头,缓淡了语气。“前两天,厉家娘子来了。聊了,暮时留她同桌,便从她那里学得了一个解闷的法子。”

    莫邪抿着唇,害羞了一下。“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干将听着一边喝着小酒,和着节拍哼着。“真不错。莫邪学得好。”

    莫邪再次抚着肚子,“厉家娘子唱的还动听呢。”

    干将满眼幸福,“若是赤鼻出生,定也要教了他这个。”干将取了边上的白馒头,裹了些许干菜递了给莫邪。“你也该多吃点。唉”

    莫邪接过白馒头,含覆在手心捧着。“怎么叹气?”

    干将抬头迎上莫邪担心的眼神,“呵,没事。啊,赤鼻啊,你要是出来了要好好担负起照顾你娘的责任啊。”

    莫邪羞笑着,“赤鼻,别听你爹乱说。他才是要被人照顾的呢。”

    我在炉底,听着干将与莫邪的你来我往,却没有细细品味那个悠扬的调子中的味道。我又怎知,苦中作乐的丝丝甜蜜。

    我置身于锢的牢笼,狂狠地思念着他处的自由,竟无法恨起了背我下山的他。

    渐渐明白即使挣扎都是徒滥我,只能让那温润的炭热钻进我的身体,渐渐放弃了身体的形状。我体内翻腾着的炙热,让石头的资质迸裂,我却固执地维持不动,将石头的身体紧紧拉扯在一起。如此昏沉沉惊慌得度过了几多,毫无印觉(印象和感觉,抽打下自己的懒)。

    总听得金属碰撞的声音,却没有人掀开了盖子望我。我在期待干将,或是巫?

    那日听得莫邪的碗盏叮咚的配曲,却没淤听到莫邪的吟唱。“蒹葭苍苍”干将这两天哼唱得更多,许是莫邪临盆就这几日。干将愈加心不在焉起来,神都飘进了调子里,闲闲散散。

    “干将,”巫听上去满载着担忧。

    “恩?”干将依旧的心不在焉,顿了一下,像是恍然发觉了巫的神不宁。“怎么?”

    “干将,要是黑铜不是黑铜。不用去找黑铜嚒?没有多少日限了。”巫坦诚而出。

    干将只能沉默以叮良久,干将才冒出一句话,“去看口铜熔了嚒?”

    巫转身的身影,脚步急促蹬上了梯子,“石头宝贝,你可得是黑铜啊。”巫在炉口说完,打开了盖子。

    迎接我的,是巫逐渐展露的虎牙,和扬起的嘴角,巫的眼神闪烁着亮红引动。

    “干将,干将,精石都在发红裂化,程度相差无几。果真是黑铜石,五山精石都齐了,这次定能如期铸成了。”巫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喊了干将上来一起凑着头望着我,神惊喜,恍如松了一口气。

    “如此真能放心了。”干将缓缓说出一句。

    “恩!”巫灵动着眼神,仿佛感激。

    为何要对我如此的眼神?巫,你听不到我的言语,我只能自叹。在巫盖上盖子与干将兴奋同庆时,我却开始无由地心冷。

    “干将,如此可以放心了吧。莫邪就这几日,回去看看吧。”尤走来,拍着刚坐下的干将的肩膀。

    “只是稍有起,怎能就此逃兵呢?”干将卖力鼓风,争取了早日铸了宝剑早日回家,可以将儿子抱在怀里。

    “干将,你先回家吧。”厉恰从炉边下来,像是刚看了炉子里。“这里挺顺利的。回去一趟吧。早归就是了,也好赶上见儿子的第一面。”

    “干将,回去吧,这里还有我呢。”巫抱着些许剑戟搬到外室的架子上,顺口附了一句。

    “既然,呵呵,那我就回家一趟吧。”干将很是对众人感到抱歉,满脸的歉意洋溢着加的幸福。

    干将什么都没收拾,寻了一件挡雪的蓬衣便冲进了雪里,脚下是我听到过的熟悉的更清晰的吱嘎,那声渐远。

    “哎,莫邪挺着个大肚子来给干将送饭真是不容易啊。”尤感叹道。

    厉似乎略有所思看了一眼仰头叹息的尤,“确实”

    尤机敏得看向厉,“你也够不知足了,那天虽然通铺睡在外室倒也听调白。莫邪也说了,她哼的曲子可是你家娘子教的。你也该回去看看了。一家子老老小小的,你这顶梁柱总是窝在铸剑房里也不是个事儿。”

    厉微微一震,“哈,你说那。那娘们送你得了。哈哈哈。”

    尤回瞪了一眼,气不打一处来;转念一想,他家娘子与我何干,不能和他这小人计较。

    厉趁尤气呼之上,猛然搂了尤的腰际一下。“哟,你的腰可比那娘们细,可惜了打铁的命哦。你原也可以当个做做的吧?”

    尤气得红了脸,“若是你家娘子看到,你可救着伺候一家子吧。”尤甩了手走开。

    巫自顾自整理着大大小小的兵器,是不是望着外头点点的雪白落下。“真冷啊。”

    我好奇着他们,闭着眼,似乎是臆想又似乎是真实。他们的语气与我见到的丝丝入扣,可我得到的是炙热的炭火,他们是冰雪的寒苦。可那又如何,干将回了莫邪的身边,做他的人父;而我又想如何?却只能等着干将归来,许就有了答案。

    07

    正当我自怨自艾之时,猛然听得一声呼叫。

    “厉,你放开我,这算是什么?”尤呼。厉仿若抓得了游鱼一般,决然不肯放手之状。

    “尤,”厉低吟了一语,箍紧了尤。尤一个回眸,仿若发现厉的眼底满溢诚恳,惊愕当场。

    “哦?怎么偌大的铸剑房却没有一个人?”陌生的老者嗓音。

    “大师傅,您怎么来了?”厉什么被发现似的,猛然放开缠着尤腰际的手,“大师傅来看我们了,哈哈”煞是尴尬。

    “呵呵哦,干将莫邪他们不在?”大师傅淡然含笑一问。

    “大师傅,是您来了。莫邪在家待产呢这不干将回去准备候着当爹呢嘛。”尤满脸红霞。

    这老者长须满腮,炯目有神,颇有兴趣的打量着新铸好的剑戟。“尤,听闻干将正在铸造绝世好剑?可有此事?”老者声量不大,却听然之比干将年长十年不足。

    在这寒冬时分来到这鲜人问津之地也就此人而已;只我体会在炎热中,好似安心一般看着形容安定的老者,此人毫无意外的来到了熔炉之前。

    此时,我也才发现,巫一直就悄悄坐在我的身畔,莫名的空虚萦绕在他的身边,我不懂。

    厉大咧咧地不知何时站在大师傅身后,“大师傅,这是正在炼制的五山的精石,怕是难以熔化。现下干将正往家中探望莫邪,许就这会儿该回来了。”厉还不时瞥上一眼羞红未褪的尤。尤别开脸不往这边看,走向门外,像是在张望干将是否归来;那神情,竟让我错误的以为,尤身为人般顾盼生韵。

    “巫,怎么躲在这里?”老者正打算上了梯子来看一眼熔炉之内,却注意起一旁阴霾中的巫。“怎么,这活泼似火的巫也这般消沉,莫不成这绝世好剑真如此难炼?”

    巫害臊地抬头,“大师傅,”言又止,“这五山的精石,一点都没熔化。这,可怎么办?”巫躲闪着眼神,故作轻松又不自然的紧张。

    大师傅拍拍巫的头,用粗糙生茧的手指擦了擦巫的鼻梁边,“哎,铸剑也求一个缘分,自是天地灵气聚集不炼成也难。大小伙子的,可不能就这么哭了。”

    巫蓦地脸红到脖子,“我我才没有哭。”才不是巫别过脸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回头咧嘴一笑;蹭蹭爬上梯子,领着大师傅看那状似八卦又不是八卦的五山精石的区块。

    六个区块就像中心散开的扇形,平均瓜分了中心的圆形。在主体方形与圆形之间满是加热的木炭浑身被呼呼吐着烈焰的唇舌包围,又似张牙舞爪的魔鬼舔拭着淡淡味的木炭。那木炭的被燃烧的味道似曾相识,就像是路过那白翩飞的梨园时,那木头的味道。我惨然一笑,原来,朝思暮想也会有成真的一天,可是,这又如何是我要的景。

    大师傅看完,眉头紧皱不发一言,只是掏出水烟袋,一股子的叹气。巫不解地合上炉口那方形的窥望的盖子时,那种我初次见到他的明亮的东西在他眼里消失的无垠无踪,留下的只是毫无生命激奋的茫然。

    大师傅手上水烟袋中的烟丝明灭也似乎辉映着这熔炉的景,星亮点点的樱红飞舞,仿佛有生命一般——

    这才发现,与我同样在这熔炉之中的精石也同样呼吸着,左侧的两丸铁珠悄悄说着什么,又像是长耳朵红眼睛的野兔子一般裂唇发出的嚒嚒的声音;

    再左,是一块大的铁矿,像是刚出生的小孩子那般的形状,隐隐发出啼哭的声音,抽泣地让我也无助的心疼起来,飘散出那种思念母亲的感觉;

    右边是一块亮红透黄的彩,那隐亮着的火光都被他看在眼里似的,都显示在他的身上,斑斓而扭曲;

    再右,是乌黑乌黑的粗糙的样子,木质的纹理,坚硬而冷漠;

    对面是明晃晃白的颜,慵懒地占了宽大的地方,静听也是毫无动静。

    呵,一种温暖的感觉流过心头,这是有同伴的感动?抛却寂寞的锢能放开手脚?

    可是,身畔的它们都自顾自的心伤,又哪管你这不知从何而来的石头。“南山的雁竹林”干将告诉莫邪将我带来的地方,这是我身为石头的来处,可哪里又是我的去处?

    “巫,”大师傅一声长叹,唤了巫到身边坐。“尤,厉你们也来。”

    铸工都被老者叫到一处,他摸着巫的头,“呼”深吐了一口烟,“你们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此言一出,面前这几人顿时无措。“大师傅,您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几个帮工开始议论纷纷:

    “就说吧,他们的本事还早着呢。”;“哼,就那几块破石头,能做出什么来。”;“别这么说,干将可是数一数二的铸剑师。”;“哟哟哟,你还真当真阿。不过是须有其名徒有其表罢了。”;“你可真酸,”;

    各议论亦应而起,充斥着整个空间。

    这纷繁的声响仿佛放大在熔炉之内,回声不断,在我耳边嗡嗡作响顿感天旋地转,昏沉沉睡去。在这烦扰中挣扎着试图挣脱这石头的躯壳,这冷漠的熔炉窟洞,却只求得满身的炭末与身边的一片灰烬。

    迷蒙间,恍然听得划破天际的一声啼哭——不知又是谁来到这满是折磨的世间;这啼哭令我胸口堵上那难以名状的悲戚,久久无法探知其由。

    又想起母蝶的身影,含笑带着苦涩温柔抚摸着幼小的我,柔弱而幸福;干将的孩子有爹娘,想到此不由得鼻头一酸一酸,煞是难受。闷闷在心口的感觉,无法无法呼吸。也不顾得是梦是醒,在这星星点点中失声痛哭,难道,悲伤是如此的本能。若不是梦,又何曾想到不周山的蝶儿们也会有学得哭泣的时候,无助而颤抖着逐渐寒冷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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