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普拉多神父!
我一惊纵起,两步抢出门边,回头向乔纳斯一挥手,示意他最合实呆在这间书房里,我可没忘记他那要命的射击技术。不等他做任何回应,我抄枪在手,沿着喊声传来的方向猛袭而去。
是楼上,没错,神父说过主教的记事簿在三楼!
楼梯口两名值勤的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惊垫无人,正惶惑不安的时候发觉我的脚步声,急忙抬起手上的步枪开始瞄准。
“警察!有情况!快点让开!”我没有时间跟他们耗,脚上发力,在两人被这声命令悚得一愣的刹那,飞步上前,自两人当中的空隙挤了过去。
“快打911!”
我阑及回头,扔下这句话跃上几级台阶。
从不曾向任何神明做过祷告,然而这一刻我是如此虔诚: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让我能抓住这点线索,别让它断掉!
刚冲上三楼迎面一股血腥气直入鼻孔,其实它的味道淡得近乎嗅不到,但对于一个在枪林弹雨中度过青的人来说,却无疑如黑电光般分明。我向右一个急转,果然发现在长廊的尽头一线灯光泄出了出来,那里还有一个转角,是的,转角处肯定是主教书房!我攥紧手枪,俯下身贴紧墙壁一路屏息而行。感谢大理石地面,它让我几乎一路滑行到了这扇门边。
等待几秒后,屋子里仍旧是鸦雀无声。
有人?没人?
一瞬间十分想念从前战场上从不离身的反窥镜,不过还好有些别的东西能帮忙。我把手探到腰间,那里有一排微型闪光弹。
这并不是警局配备的常规武器,但于特种兵却是不可或缺的玩意,它能强烈刺激人的视网膜,使其在五分钟内彻底失去对光的感应。今天第二次感谢上帝它还没有让我彻底丢掉一个士兵的本能。
我迅速夹出一个,单手用力转开旋钮,猛然一挥扔进屋内,随即疾缩身体,同时将单孔护目镜架上右耳。
不出所料里面传来扑哧一声轻响,那正是闪光弹爆炸的信号!
1,2,3,4,5!
到了!我猛一仰身平躺在地,闭紧左眼,双腿向对面墙壁用力一踢,借这股反弹的力道嗖的滑进屋内。
尽管情况险峻,然而我心中毫无畏惧。格洛克一个弹匣可装十五发子弹,而这间斗室里绝不可能容纳十五人。
永远没有人能在我的子弹下逃脱。
除非那不是人。
或者根本没有人。
屋子里亮起一片扎眼的白光,书架与桌椅在白光中棱角分明,圆形闪光弹兀自在地上打转,然而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
如果,普拉多教士那具被钉入墙壁的尸体不被计算在人类的范围内。
用不上第二眼我辨认出他已死亡,让人震惊的是他尸体的扭曲程度。
他的四肢互相交叠在胸前,然后一根长长的铁矛逐一穿透,最终刺穿胸口,固定入墙。
这不是寻常的方式,然而这也不是阿兰.顿姆的杀人手法。
是什么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宗匪夷所思的谋杀?
没错,这么短的时间!
我飞快的环顾四周,注意到与一楼相比,它的墙壁雪白得有些不正常。理论上它既然位于右回廊拐弯尽头,应该装硬窗才对,然而此刻却没有看到,这条信息再加上这显然年头不多的墙壁……是的,这间书房肯定是在封闭原来窗户的基础上新建起来的,那是说,它有窗户,只是被挡在了墙后。
而从普拉多发出最后的呼喊一直到我赶来,当中时间甚至不超过半分钟,凶手怎么会凭空离开?他去了哪里?不会是楼梯,我刚自那里而来;也不会是回廊,因为三楼回廊非常短,根本没有安装任何窗;那会是……?
没错!左回廊末端!对称的窗!
行动比思想更快,刚刚整理清思绪,我已冲入左回廊。
转角处果然扇敞开的窗!
我在窗前刹住步伐,微微向下探去,狭长的窗沿上没有任何痕迹,而窗外视野开阔,虽是深,但草地上漫布灯光,景象一览无余,显然连半个人影也藏不住。
这么说只剩下一种可能。
我拽出皮手套戴好,将枪柄稼齿间紧紧咬住,手搭窗框一用力,身体嗖的平地拔高,借力纵前,脱出窗外霎那在空中打猛一个翻身,双腿骤勾铁窗下梁,整个人倒垂在楼外。
这样的举动相当危险,要是上方来梭子弹确实麻烦,可此时我脑海里除了一定要逮住凶手已经没有任何想法。幸运的是,正如事前揣测的一样,并没有任何冷枪在此刻响起,想必那人正全心离去。我张望一下三角形的屋檐,黑漆漆的全无动静。
好了!
我蓦然挺腰,双肘向墙上用力一击,同时膝上加劲,顷刻便自下而上翻纵一米多高,看准方向扬起手臂,猛力向前扑去。
肩膀刹那传来一阵剧痛,然而我心头却是一喜:总算成功挂住屋檐,没有掉下去摔个死去活来。
突然有个念头窜过心头:这样的成绩要放在过去,那是不及格的,
事态紧急容不得多想。我左臂灌足十分力量,掂量半秒,猛然抽回右手从唇间撸下枪,双腿在空中来个虚踢,借力跃起的刹那两肘堪堪在檐边一抵,整个人练滚带翻终于扑上了屋脊。
天空一轮明月清亮无比,银晖洒遍高低起伏的屋脊。
我扬起手中的格洛克,对准正前方。
“多伦森警方!不准动!”
屋脊另一端的尽处,有个黑身影正临风而立,在月下凛凛生寒。
这一刻脑海里是轰然回荡的,是许多交叠在一起的面孔与鲜血,手指扣在扳击上,几乎难以遏制开枪的冲动,然而神志依旧清明无比。
我的话撕破了空寂的深,令那人的背影僵直一瞬。我紧紧盯住他,双眼耶伯,枪在手中握得更稳,只等他暴起的刹那。
就在我以为这杂碎会负隅顽抗的时候,他竟然慢慢抬高双手,不慌不忙的转过身来。
“警察?”他的声音非常喑哑难听,仿佛被层砂纸打磨过一样。
这情况有些出乎意料,我暗暗凝神,即使对枪法无比有信心,这一刻仍不敢有丝毫大意,我一步步向他靠近,耳旁是自己微微的喘息和脚下琉璃瓦的咯吱咯吱声。
“多伦森警察!我现在以谋杀文赛米.普拉多的名义逮捕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每说的一句话都将作为呈堂证贡!”
这时我终于逼到安全距离,有机会清楚的观察这个人的容貌。
面前的冷血杀手是个相当年轻的白人男子,看样子不会超过二十五岁,个头与我仿佛。一头半长红发造型相当醒目,一根根违反重力朝天冲去,额头上绑了根同宽布条,那双绿的眼睛炯炯有神,看模样长得还不赖,只是自左眼角划到右唇边有道浅疤,使这张脸平空添出几分戾气。
我注意到他胸前挂了条纯铜的细链,有个圆形的鹰坠镶在正中。
在我打量他的时候,对方也在审视我,虽然这个家伙两只手举得很高,脸上却是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我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碰到一起,他微微眇目,脸上的伤疤猛然抽动一下,竟然裂开嘴笑了,“肖恩.杜克?”
我暗吃一惊,这并不是因为他居然能喊出我的名字,作为凶手了解追捕他的警察并不困难,何况肖恩.杜克的资料频频见诸报端。
这一瞬的悚然是因为他此刻的表情。这是种嗜血般的神情,战场上已见得太多,貌似平静的外表下蕴藏的深深恶意。然而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让我觉得不对劲。
忽略到背部升起的一阵寒意,我咬紧牙关,一字一顿,“多伦森警方!我命令你放弃一切抵抗!”
对面的杂碎保持着投降的姿势,依旧毫不紧张的表情。
“不赖啊,肖恩,真不赖。不过我只是想试试你是不是真象他说的那,如果想走的话我早就走了。”他摇摇头,嘴中啧啧有声,“找到我只了四十三秒,高手中的高手,这个赌我输了。”
顾不上分析他口中的“他”到底是谁,这个人若无其事的神态早就捕捉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这家伙究竟是装腔作势还是确实有恃无恐?我把目光胶着在他身上,不放过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左手伸到腰间去摸手铐。
在手指触到刚铐的一瞬,我脑海猛然一清。
这个家伙,犬齿实在太长了!
我心里砰然一跳,随即没了声息。
是的,那两颗犬齿已超过一般虎牙的程度,只是并没有到完全眦出唇外,而我的全部注意力又都放在他的肢体上,到此刻才反应过来。
我喉咙抽动一下,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脸恐怕仍旧是有些发白,因为这个家伙显然发现了这一点,又掀开嘴唇笑了笑,。
果然,两颗尖锐无比的犬齿长度惊人。
……好像比刚才更长了,是我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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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胸口一阵挛缩,眼眶绷紧,隐隐有些发疼。
楼顶风呼啸声越来越急,对面人黑皮衣也随之扑扑抖动不停,只是那张脸孔却在一片暗中愈发凸现层生生的白来。
那是片干瘪毫无生机的皮,连半点血和生气也不存在,仿佛大块干涸龟裂的白塑料壳,偏偏头发又红的煞人,锐利的犬齿别过下唇,一直突到下颌正前,闪出两道森森寒光,触目惊心。
我很想说服自己说眼前这个家伙不过是从某个玩具店搞来点万圣节的道具,妄图唬弄一个警察,这只一个恶作剧,然而心底深处一个声音却冷冷的无比清晰的开了口。
肖恩.杜克,你不能逃避,你知道是他,是它。
不!不可能是那种东西,早在中世纪他们已经不存在了!
我痉挛般的攥紧枪柄,头皮酥酥发炸,一股恶寒直窜脊背,可掏手铐的的动作居然半点也没耽误,当的一声响,钢拷已掷在他脚下,我听到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被捕了!现在把自己铐起来!”
对方哈的笑出声,牙齿朝下勾得更加明希
“肖恩,杜克,别告诉我到现在你还笨得什么也炕出来。”
我一晃枪口,“我已阐明你的权利。现在别废话,把手铐捡起来!”
刺耳的笑声嘎然而止,红发男人敛起轻漫的神向我逼视,突然呵的一声哈气,嘴巴倏地张大。
他的犬齿……
我的牙齿咬得咯咯做响,这一瞬以为自己会吓得倒退几步,然而两条腿却象钉子似的定入地下,持抢的臂膀纹丝不动,甚至连声线都没有半分颤抖。
“给你五秒钟,如果你不照我的命令去做,我将以试图袭警的罪名开枪,你听明白了么?”
他眼皮也不眨的瞪住我,黑漆漆的瞳孔猛缩成针尖大小,脸上的伤疤剧烈的抽动一下。
“你说什么?”
看起来对方并没有反抗的意图,然而一刻也不能大意,我收拢心神,沉声开口。
“五!”
“妈的,你这个家伙还真不怕,你没看见……。”
“四!”
红发男人眼皮一翻,眼珠森森迸出,再度裂嘴一笑,同时抬起手向我做个空瞄准的姿势,乌青的指甲滑出一点亮光,我注意到他拇指尖端异常锋,形成诡异的弯曲。
“三!”
此刻对面的家伙显然已看出我的决心,眉锋一扬,神骤冷。
“我真该为你鼓掌,杜克警,不过,”他狂妄的大笑起来,“你真抓得住我吗?”
我暗自警惕,眼观手,手执枪,枪直对他胸口,霎时眼前人的一切细微动作都被无限放大,我可以看清他胸膛起伏的频率,肌肉收缩的态势,而他的心脏更是近在咫尺。
即便他是闪电侠,这个距离下也不能逃避我的子弹。
“二!”
他脸上肌肉抽动,忽然一个急转身面朝楼外,回头昂着脖子冲我嘿嘿一乐。
虽然这种暴露自身弱点的行为大出意料,我依旧摒弃凝神,视线锁紧这个家伙静等最后一秒的到来。
“你真有趣,杜克先生,看在你这么有趣的份上,最后告诉你件事――底下那个人,”他伸手指向下方一点,“不是我杀的,虽然我倒很想这么做。”
“一!”
开枪!
人们曾用百发百中来形容出类拔菽神枪手,但这种形容词对我而言却太过苍白。
无论是做为超远距离狙击手,还是配有无声手枪的特种指挥,肖恩.杜克从不曾浪费一颗子弹,从不曾偏离一厘准星。
我不相信自己会犯错。
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近到完全不能捕捉子弹的轨迹,然而开枪的一刹我已预料到这一枪会击中他的右小腿,穿透皮肤筋膜,钻进腓肠肌,打伤腘动脉,他将血流如注,惨叫跌倒。
我甚至已经准备冲上去抓住这个凶手免得他掉下楼摔个半死了!
一切如同预料,他身体突的一振,向前倾斜过去,我的脚步已在弦上!
然而这个时候他居然又直起身体,依旧保持转头的姿势,斜挑起一边嘴唇向我笑了起来。
什么!
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腿竟然完全没有出现任何血迹!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红发男人哈哈大笑起来,向我张狂的挥动双手。
“看来下次你的子弹上要蘸点大蒜汁才行。”
我再也顾不上什么理,媚扑上前,手中扣动连续扳击,子弹倾泻而出。
然而太晚了!
这个家伙倏的向前一纵,轻飘飘的跃下楼顶,一连串子弹擦着他头顶嗖嗖掠过。我几步抢到楼边,看到那身急速坠落的黑皮衣在月下闪闪发亮。
见鬼!
我疾扬手,一串子弹直向这个身影呼啸而去。
我看得清清楚楚,没错,每一颗都打在他身上!然而却没有丝毫回应,没有血,没有惊叫,什么都没有,就象打在棉絮中一样!
这一酋么回事?!
空中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
“我们马上会再见的!杜克警!我保证!”
就这样,我眼睁睁的看着凶手从将近二十米的楼顶跃下,一个翻身落在灌木丛中,而后大摇大摆的飞跃过高墙,清晰的感到全身的血液一点点凝固,整个心脏沉到无尽的深渊中去。
怎么……可能……
身后忽然传来翕翕簌簌的声响,我慢慢回头,看到乔纳斯正手忙脚乱的顺着楼边的安全梯爬上来,动作慌张脸煞白,显然对这种高危动作没有做过充分训练。
我来到梯子边,一把将他捞了起来。
“哎,哎,真是太危险了。”终于从地上爬起来,年轻人卡着腰直喘,“你是怎么上来的?”
我心神动荡,难以遏制,只是摇摇头,一言不发。
他环顾四周,“没人啊,我还以为……”他呼了口气,“我已经给局里打了电话。”
此刻我们都听到隐隐的警笛长鸣。
“嗨,你没事吧?”他歪着头,小心翼翼的打量我。
“杜克警?你还好吗?”
“是的。”
是的,我他妈的没经过比这更糟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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