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彩依淡淡一笑,双眸却始终未曾离开过顾翾,片刻之后,缓缓道来:“娘娘且放心好了,嫔要的不过是母子平安,至于夫是何想法,嫔自是猜测不到。”
顾翾细看眼前子的神,依旧平静如水的双眼,丝毫没有涟漪,不由微微蹙起眉头,不知她的这番话几分真假,左右思量,一时也理不出个眉目。
文彩依见顾翾半晌盯着自己无语,又轻声道:“娘娘若不信嫔的诚意,且往后瞧着。”
“好!那本宫可要好好瞧瞧,文容华是怎么送这头份礼。”顾翾有些不自然的微笑道,很快别过双眸投向殿外,一片安谧。
顾翾忆起小时听人讲,但凡海上有风暴来袭,海面总是异乎寻常的平静,如今也是,越是静,风波越大。只是想起自己方才那副嘴脸,心里隐隐泛着恶心,后宫这场红颜厮杀的乱局,自己终究是逃不过了。
如此静默良久之后,身后传来文彩依低缓柔和的声音:“娘娘一早便赶来,现下时候还早,不如去内殿歇息会。”
闻声,顾翾回身看着她,心下竟生出一丝怜悯,狂风摧,难道是的过错么?左右都不过是个可怜人而已。
“容华如此一讲,本宫身上倒真有些困乏。”顾翾轻轻一叹道,顺手又揉揉眉心。晨风轻拂,霓裳月白裙角微微飘起,弱骨纤形的顾翾有些单薄,文彩依不由的扶了扶顾翾,
“娘娘,请移步!”文彩依见顾翾没有推辞,温婉道。
顾翾稍稍颔首,随着文彩依进了内殿,身子轻软的有些飘渺,半倚在人榻上,似不想再多话的样子,轻轻阖上双目。
文彩依看着顾翾紧蹙的眉心,暗暗思忖,这张娇颜若真心笑出来,不知该如何教人如沐风,只是现在这样子看去,让人心底发凉……文彩依静静守在一旁,不过片刻间,内殿便只闻顾翾浅浅的呼吸声,若有若无的幽浮在空荡的大殿,生怕那清风带走这浅淡的一丝游离。忽听外殿有人喧哗,顾翾猛然醒来,天早已大亮,惊恐不定地喘息着,适时听见一阵轻软的脚步声,伸手扶了扶发上的翡翠玉兰簪,又整整衣襟。进来的是两个宫人,
“奴婢给娘娘请安!”两个小宫嘤然着声,慌张道。
顾翾微有不悦皱皱眉问道:“发生何事了,你们主子呢?”
“回娘娘,方才贵娘娘同婕妤娘娘一起来探望二皇子,不想刚进殿婕妤娘娘便摔了一跤…”宫战战兢兢的一颤一抖道。
不待宫叙完,顾翾便冲了出去,一路走去只见外殿满满跪了一地的宫人,心里忽的有些紧张,该来的终还是来了,只是不想竟这般快,
“臣给皇上请安!”正思量着已迈步进了殿里,映入眼帘的便是皇上那张阴霾的脸,正直直的看着顾翾,仿若要看到她心里最深处一般。
“起来”皇上冷冰冰的声调中夹杂着一丝烦躁。顾翾起了身,侧目见文容华散着发跪在地上,一旁丽贵微扬着嘴角,掩着浅浅的得意之。
见皇上只盯着自己,顿了顿。
“容华怎地如此跪着,不知发生何事呢?”顾翾似有不解的微微皱眉问道。
丽贵开口,被皇上的递过去的眼止住了。
“皇后!可知方才云婕妤险些在兴庆宫小产,皇后作何感想!?”皇上挑眉轻哼道。
“臣不知!”顾翾惊慌的呼出口。
“不知!?朕方才盘问过了,皇后可是自朕离开兴庆宫便未再踏出了,此时说自己不知此事,叫朕如何信你呢?“皇上拍案而起怒目圆瞪朝顾翾吼道。
顾翾一怔,随即去簪散着发伏到在地,在后宫只有犯下极大的罪过皇后才可脱衣去簪的请罪,顾翾此刻也只能依此来保身。
皇上龙袍下的手轻轻拳住,双目紧盯着顾翾,
“皇后这是作何,朕不过是问问事情大致,并未有怪罪皇后之意”皇上沉着声道。
“请皇上降罪,臣方才有些乏,便倚在榻上歇了会儿,不想片刻竟出了这般大的事,是臣疏忽了,该时刻处处留心的,皇上莫要怪罪文容华了,二皇子此时还需她照料,臣一切但凭皇上处置。”顾翾第一次扬起脸不卑不亢直视着皇上萧景轩的双眼,没了往日的胆怯和慌张,满满的净是决绝之。
“皇后一力承担!?”萧景轩森然着目,紧紧盯住与自己直视的顾翾,问道。
“是,但凭皇上处置”抿了抿唇,语调虽是坚毅,却已微带哽咽了。萧景轩微微有些触动,伸手扶了顾翾起身。
“表哥!如此便结了么?”丽贵一急轻呼出口,顺势扯住萧景轩扶着顾翾的手,嘴角嘟嘟示着不平。
萧景轩立马改了颜,甩开丽贵的手,
“你在责怪朕么?难不成教朕如何做事不成?”萧景轩的变那般措手不及,丽贵半晌未曾回过神,愣愣的看着他。
“表哥”又固执的含着气唤了一声。
“皇后本入宫才三日,至今还未辖管六宫。何罪之有?倒是你,朕把六宫交于你,出了今日之事,不向朕请罪么?”萧景轩扫视殿中三个子一眼,居高临下一般朝丽贵道,
一语一出,顾翾和丽贵皆是一怔,顾翾看着他,不由叹息,萧景轩果真很无情,对丽贵疼的时候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这会子又怪她骄横,岂知又何尝不是他自己一手娇宠出来的。
丽贵自是从没见过他对自己动气,一时受不住,一行清泪簌簌划过莹白如玉的双颊,嘤嘤的抽泣之声回荡在殿内,掩不住的委屈伤心。
“好了好了,朕不过说你两句,怎地就哭了,以后多上些心便是,你往日同云婕妤也走的近些,走!陪朕去储秀宫瞧瞧”皇上松开握在掌中顾翾的手,轻轻抚着丽贵的背,柔声哄道。语气有说不出的宠溺,同方才的他判若两人,一时倒叫顾翾猜不透他的喜怒,又思忖着,帝王的心思和喜怒岂是自己能揣测透的。
“表哥,吓坏珊儿呢,”经不住萧景轩的温柔细语,哇一声又哭道。只觉抽泣之声比先前更大些了,委屈一时也难控制一并迸发出来。
“莫要再哭了,脸都哭了,”顺手又拭了拭丽贵还挂在眼角滴的泪。温柔轻语道。似不曾察觉殿里的还有另两个子一般。
“皇后,仔细审问审问兴庆宫的奴才们,朕不想后宫再有这些事了”萧景轩拥着丽贵不住微颤的双肩朝顾翾道,
“是,臣记下了”顾翾收住了飘忽的思绪,回道。
萧景轩只在顾翾身上停留片刻,双目便转向一旁跪着的文彩依,略带威严的厉声道。
“彩依平日也是个稳妥之人,今日竟发生这事,幸而婕妤无事。不然看在源儿的份上,朕也不会宽恕你的,”
“嫔谢皇上。”文彩依颤颤的声含着一丝的喜气道。
萧景轩微微颔首,余光轻瞥一眼顾翾,拥着丽贵出了兴庆宫。顾翾愣愣的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方才究竟是被自己的勇气,还是那声调中隐透的一丝感伤所迷了方向,竟责怪了丽贵。猜对了开头,怎么也没猜出这结果。
“娘娘”文彩依轻缓一声,伸手扶顾翾落座在一旁的软榻上。
顾翾敛额皱眉,朝一旁正为自己挽发的文彩依问道:“容华,这算唱的哪出戏呢”
文彩依轻轻摇头,一言不发,待挽完了游乐髻后,才缓缓的开口。
“不过是丽贵先走了一步棋罢了,娘娘想必也精通棋艺,定明白这先出手者,固然占了上风,同时也暴露了弱点。只怕往后咱们同丽贵这梁子算是结下了。”顾翾稍稍侧目见她丝毫未有半分担虑之,隐隐还有一丝期盼。
“这场恶斗终是避不了了。今儿的事本宫忍了,只是容华接下来的戏莫叫本宫失望便好。”顾翾轻叹一声,浅笑道。
“娘娘只管等着瞧便好。”文彩依朝顾翾笑道,眼底浅浅划过一抹冷绝。
顾翾只稍稍点头,很快又唤人遣了殿外跪着的宫人。静默片刻,自己起身朝殿外走去。戏已落幕,人也该散了。
“既然择了本宫,那往后便是自己人了,只是容华且莫忘了,本宫等着瞧容华的这出戏呢”顾翾渡到殿门口,忽的回头道。
文彩依盈盈一笑,躬身道:“嫔记下了,恭送皇后娘娘!”
待顾翾走后,文彩依的陪嫁丫鬟坠儿闪身进了正殿,见文彩依散着发,半张脸笼罩在青丝的阴影中,加之嘴角的浅笑,似鬼魅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坠儿自小随着她,见此也唯有心疼和难言的无奈。遂立马渡过去扶她坐下,又伸手挽着文彩依一缕缕散乱的乌发,片刻便忍不住道。
“,方才真是惊心可吓坏奴婢呢,何必帮皇后娘娘,咱们似先前那般不去招惹旁人便也过的安稳,哪会像如今这般费心思呢”
文彩依回头斜睨一眼,幽幽叹口气道:“如皇后讲的一般,终逃不过这场恶斗了,再者,贵就是贵,再得宠也不过是个,皇后再不济也是皇上的,何况咱们这皇后也非池中之物,他日怕还真得倚着她过活呢!”
坠儿面露疑惑,手上一滞问道:“可那顾家衰败下去了,皇后往后还有什么势力,到是丽贵身后有太后还有史家,又同圣上是表兄,怎地都比皇后好.”
“不记得景飒宫的废后了么,昔时的顾家不也如日中天,谁会料及有今日的落败,至于圣上会怎样待史家,不是咱们能思量的,圣上的心是揣测不得的,如今只求能倚着皇后,平安度到煜源成人”文彩依缓了缓神,双眸不经意朝萧煜源躺着的暖阁瞥了瞥,轻声道。
“奴婢到没瞧出皇后有何不同的,左右也不过是个丽的子罢了”坠儿撇撇嘴道,
“她家破人亡,自个又是从牢里出来的,算算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即便如此,也不似景飒宫的那般去行刺,更难的是,像今日这样进退有礼言行谨慎,当真实属少有,这样的子如属天,那便是承了顾相的忠心正直,假使是后天隐忍的,便是工于心计。”文彩依想到顾翾头次见到这后宫的争斗,却丝毫未曾显出慌乱。
脑中又浮出顾翾方才离去的背影,不感慨,那子仿若栀子般的清洁,隔就萎谢,衰败的刺目。不知许久之后,她双眸的流光还会不会盈然闪动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