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翾方才随手捡了一本书翻阅,一页一页翻着,倒是渐渐静下来了,内殿幽静无声,时光悠然溜走,顾翾看了半日书,因觉脖颈间十分酸乏,便抬头朝殿外看了看天,早已日薄西山,侧目见溶月正盯着自己,圆圆的双眼满满全是担虑,竟教她担心了一下午,遂拉了拉她手,
“去看看几时了,晚膳不用传了,乘半盏杏仁茶便行”轻声道。
溶月见顾翾恢复常态,心下也平复了些,含着笑领命出去了。
“啊~”
顾翾听溶月才出了内殿便发出惊的一声,心里有些担虑,遂扬声问道,
“溶月,是谁啊?”
“是朕!”顾翾话音刚落,萧景轩便应了一声,迈步进了内殿,顾翾连忙放下书起身问了安,萧景轩没有言语,直径走到顾翾方才倚的人榻上坐了下来,溶月捧了盏茶进来递到萧景轩手上。
“溶月!?可是梨院落溶溶月?”萧景轩接过茶盯着溶月看了看,挑眉问道,不经意用余光瞥了瞥顾翾。
溶月一愣,很快回道:“是”
萧景轩沉吟片刻,朝顾翾问道:“名字不错!皇后取得么?”
“是臣取得,让皇上见笑了”顾翾立在他一旁,微微侧目便见他睫毛一眨一眨,似在流转着难以琢磨的心思,不知为何顾翾见此莫名心慌,全身紧张着...
萧景轩并未接话,挥手示意溶月退下,溶月颇为担忧的看了看顾翾,见顾翾点了点头,才转身默默退了出去,萧景轩依旧一言不发。
低头抿了抿手里那盏茶,片刻后,抬起头朝一旁立着的顾翾问道:“这是何茶?”
顾翾分不清他神是喜是怒,唯有轻声道:“回皇上,是茶”
“朕先前为何不曾喝过?”萧景轩面露惑似在自问一般,声也没那般冰冷了。
见他声柔和些许,顾翾顿了顿,轻声慢语道:“回皇上,是臣自己用窨制过的茶,皇上用的是玳玳茶”
“还有什么茶是朕不曾用的?”闻言又低头抿了一小口茶,问道。
顾翾一时辨不清他究竟何意?只能依着话接下去:“还有茉莉茶、珠兰茶、玉兰茶、玫瑰茶”
“茶中似有南薄荷,口齿留”萧景轩似细细回味一般极认真的样子,倒像一般的问话,顾翾心下松了口气。
“回皇上,窨制茶需配细茶、孩儿茶、南薄荷各一两,加豆蔻、沉、白芷、龙脑等九种药物,先研为细末,再用甘草水熬制即可”顾翾一一细述道。
萧景轩闻言怔怔看着顾翾,片刻后,放下茶盏起身渡到顾翾跟前,紧盯着顾翾留给自己的乌发。
“皇后懂的很多么,倒叫朕小瞧了”萧景轩眯起眼,冷笑道。
态度忽的大转,顾翾惊了一跳,抿了抿唇,悔恨方才掉以轻心,往后还是尽量少言,少言便少错,少错便不会被废。
如此静默片刻,顾翾顺势退了两步,缓缓跪了下去。
“臣失言了,皇上恕罪”温婉柔顺的垂首道,掩在衫袖里的手紧紧拳住,指尖一点点深陷于掌心,隐隐作痛。
“皇后起来,朕不过同你说笑,何必惊慌呢”萧景轩伸手虚扶了一把,轻声道,语中的冰冷之气丝毫未减。
顾翾起了身,紧紧拳住的手松了松,正思忖着,突然,萧景轩伸过手握住她的柔荑,顾翾惊了一跳,本能的抽了出来,却见萧景轩的手怔在那,愣愣的看着自己,又觉得方才不该,一时不知进退。
“皇后怕朕?”萧景轩冷声问道
正当两人僵持之际,一个内侍闯了进来,溶月也随在后面追了进来,萧景轩皱眉瞪了一眼内侍。
“奴才该死,扰了皇上和娘娘,可二皇子不大好,太医这会都在兴庆宫...”内侍的声有些悲怆,哽咽道。
“什么!?”不待内侍述完,萧景轩便吼道,接而朝殿外大步走去。
“皇后自己歇了吧!”走到一半停了脚步回头看着顾翾,顿了顿道。
“是”顾翾点头应了一声,闻言,萧景轩头也不回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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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轩走了许久之后,顾翾依旧立在原处一动不动,呆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思量着,那文容华文彩依不知是敌是友呢?如此大的动作,不怕为自己招致麻烦么?
”,昨儿才大婚,今儿皇上便...”溶月不知顾翾心思,寻着她的目光,误以她伤心皇上的绝情,嘟嘴愤愤不平道。
“胡乱揣测些什么,快去差人到兴庆宫瞧瞧什么境况”顾翾拍拍溶月的小脸,不由好笑道,这丫头净胡思。
待吩咐停当,溶月又折身回内殿伺候顾翾梳洗后,扶她躺在卧榻上,自己守在榻边。窗外,微风轻拂,半帘残月。
“溶月,上来陪我躺躺”顾翾见她缩着身子守在一旁,心下一阵酸楚,轻声道,溶月没有推辞,主仆两人又似在顾府时一般一起卧在榻上,盯着帷幔想心事。
“,在惦念任大哥么?”溶月观察顾翾神许久之后,小心翼翼问道,一语刚出,顾翾侧过头狠狠瞪了一眼溶月,溶月自知失言了,垂了垂眼帘。
“溶月!若这话叫旁人听去了,我们都得死!以后切莫再提了”顾翾缓了缓神,语重心长道。
“奴婢失言了,往后决不再提了”溶月抬起脸满满净是惊恐愧疚之,轻声道。
顾翾稍稍颔首,片刻之后,目投向洒满月的玉柱上,忽得忆起那个一袭白衣,手持玉箫,锦绣玉带,初看剑眉宽额,目光灼灼却含着柔情的男子;想起那年宸都落满的暮,铺满回家的路。
若没这些纷杂的话,自己和他会有怎样的人生?然而人生是没有那么多回旋余地的,开始了就不能回头,早知如此,最初相逢时就该躲开,顾翾强忍着不去理会,耳边却反复着他说过的那些撕扯人心的话。
“阿娆,我的心你是明白的,你呢?可否愿意同我携手,从今而后,直至衰老死亡?”
顾翾闭上眼,过往一幕幕浮出,心头一点点酸扩散成针刺般的疼,眼皮太薄,终于挡不住眼泪。
那个上元灯节,火树银不天,人潮涌动,他和她走散了,在人群中切切找寻,已是灯火阑珊之时,猛然回头,却见他正立在双栖桥上微笑等待...而如今,灯火阑珊处,已经空无一人。
终于和他--在爱里失散了,不兜不转,兜兜转转,都还是失散了。哭累了倚在溶月的细肩上沉沉睡去,晨曦微露,破晓之前,溶月便唤醒了顾翾,领着内侍进来了,说是传皇上口谕,唤顾翾去兴庆宫照应,顾翾连忙起身,略略梳洗一番,菱镜中红肿的双眸分外醒目,一时也顾不得这些,带了溶月便朝兴庆宫去了。
兴庆宫内,灯火通明,宫人们正忙碌着,殿内却一片沉静似无人一般,顾翾心下疑惑,也不见太监通报,便搭着溶月手直径进了殿。
殿里只有皇上一人,正入神的盯着手中的茶盏,又似那日一般用茶盖划着沿口,丝毫未觉察到顾翾进来了。
“臣给皇上请安”顾翾欠了欠身,轻声道。
皇上闻言猛地抬起了头,略略一怔,双眸紧盯着顾翾红肿的眼,不肯移目,很快放下手里的茶盏,立到顾翾跟前。想说什么,却还是忍住了,沉寂片刻。
“皇后没歇好么?朕这会得去上朝,你多照应着”语气有着不真切得柔和,有了上次,顾翾不会再轻信了。
顾翾淡然着神,领命道:“皇上放心,这儿便交给臣了”
皇上微微颔首,似想再说些什么,却忍了忍,迈步出了殿。
顾翾同溶月进了内阁,文彩依坐在榻边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榻上的二皇子萧煜源,双眸布满了心疼和怜惜,连顾翾进来了也未觉察到。
“孩子怎样了?方才询问了太医,说再服几帖药便会好,放宽心”顾翾虽没有做过母亲,可是护犊之情亦可体谅,柔声道。
文彩依回眸一望,见是顾翾,连忙起身问安,被顾翾止住了,越过文彩依,踱步到榻边落座下去,手轻柔的安抚着二皇子粉嘟嘟的小脸。
“真是个乖巧可爱的孩子”顾翾收了手,回头朝文彩依笑吟吟道,却见内阁只余下自己同她两人,立刻全身警惕着...文彩依却一脸平静如水,坐在桌边捧着一盏茶,轻抿着。
两人之间沉默着,如此僵持片刻。
“到底是有用意的,费这么多心思,连自个儿子也不惜用上,说吧!”顾翾忍不住开了口,冷笑道。
文彩依听后,放下茶盏,柔和一笑,双眸紧盯着顾翾打量。
“用意谈不上,嫔也不过是保身而已,只是不知娘娘您值不值嫔如此费心呢?”文彩依立到顾翾身旁,浅浅一笑道。
“你选择本宫!?呵~有着功夫和心思去巴结巴结丽贵倒不失明智”顾翾一愣,没有发怒,反而一笑道。
“呵~娘娘以为嫔选择的了么?左右不过都是不得已,若能依着自己,还仗旁人之势做什么?”文彩依凄然一笑,眉目间似有化不开的阴郁。
“你让本宫庇护你们母子,用何交换呢?”顾翾思量一番,挑眉冷笑道。
文彩依闻言一愣,决计不信眼前这双眸清澈似水仿若出尘仙子的子这般世俗,狭隘算计,这深宫的怨毒早已深入到后宫每一子的骨髓,谁也逃不掉。
“今儿贵本要设宴好好款待娘娘,还备了份大礼,怕是这会子正怨嫔呢”顿了顿,似有深意的笑道。
“大礼!?不知是何呢?”顾翾面露疑惑道。
“皇后娘娘若残害子嗣,不死也会被废,难道不是大礼么?也是昨儿嫔不经意听到云婕妤有身孕了”文彩依轻笑道。
“果真是大礼,怕本宫会辜负了贵的一番心思,今儿若在兴庆宫照拂二皇子,会不会算得上母仪贤淑,宽待子嗣呢?”顾翾手又轻抚上二皇子的小脸,浅笑道。
“煜源有娘娘亲自照拂,定会大好的”文彩依见状,盈盈一笑道。
“那是自然,只是左右思量不出容华身后的人会跟本宫讨些什么?”顾翾敛了笑,沉着脸,冷声道。
文彩依一愣,收了停滞在脸上的浅笑。
“夫讲的果真不差,往后嫔便依仗娘娘了”文彩依抿了抿唇,眸中划过丝丝坚毅之道。
“夫!?”顾翾先前从不留意皇室错综复杂的关系,故而疑惑道。
“嫔的是端亲王”文彩依轻轻呼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