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你真的还要在国继续待下去吗?”枯藤一脸的严肃。
镜驻尘坐在宽椅之上,眉头紧皱,双手交缠放于身前,骨节清晰可见。
孤陌见此按耐不住,上前一步,跪倒在镜驻尘面前:“世子,今日我便是得罪你也要说下去。世子,月西楼显然已经离开了国,她不会回来了,你再在这里等下去只是浪费时间。世子不是常人,世子的时间不是用来做着些事情的!”孤陌一口气说完,头也不敢抬。
一边的枯藤、暗流皆是大气不敢出,低着头不敢看镜驻尘的脸。
镜驻尘听罢,眉头皱得更紧了:“孤陌,本王看你最近是越来越放肆了!”虽似漫不经心道出,但语意中的寒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世子。”一直沉默着的古刹终于开口了。
镜驻尘若有所思的望向古刹:“你是不是也想却本世子回国了?”
古刹摇摇头:“这是世子的私事,属下无权过问。但今日属下受到皇宫传来的密件。请世子定夺。”古刹缓缓说完,说罢,从衣袖里拿出一封密件,双手奉上。
镜驻尘望望古刹,伸手接过,慢慢打开。一边的四人皆是静默地望着镜驻尘。
镜驻尘的眉头渐渐拧紧,突然,“啪!”的一下合上密件,抬头,长叹一口气。似是沉默了许久,镜驻尘复又打开密件,直愣愣的盯着密件上的那几个字:皇上病情加重,速回宫!镜驻尘轻轻折好密件,放入衣袖中,对着古刹等人一挥手:“罢了!今日随本王返回镜国!”说罢,负手跨步出门,古刹等人紧随其后。镜国,皇宫。
“咳咳咳咳~~~~~~”寝宫内传出镜天成撕心裂肺的咳嗽之声,太医、宫们进进出出,脸上皆是惶急之。
镜天成榻之侧有太医眉头紧皱的太医搭着脉,太医脸上汗珠涔涔。凝叶焦急的望着太医们的表情,双手握在一起,来回踱着步,心里暗叫:娘娘啊,您快点回来吧。只怕晚了就~~~~。凝叶正念叨着,突然便和迎面而来的宫撞了个满怀,凝叶脸一沉:“怎么这样冒冒失失的。”
宫见罢,理解磕头认错:“奴婢该死!前面有人来报,说事娘娘正赶过来。”宫语意紧张的说完,低着头,不敢看凝叶的脸。
凝叶听此,心下一松,“娘娘啊,您总算赶回来了。”随即,一挥手,“行了,起来吧。下次做事小心一点。”宫领命,磕头谢过,迅速退出去。
凝叶踱步到镜天成榻边上,将太医叫到一旁悄悄询问皇上的病情,太医望了镜天成苍白的脸,摇摇头:“愿上天庇佑我皇,望皇上能渡过今晚。”凝叶心下一惊。
“皇——皇后——”镜天成声音嘶哑,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脸上是痛苦的表情。
凝叶听见,快速走到镜天成边,“回皇上,娘娘正往这边赶过来。”
镜天成的眼睛吃力地合了一下。
凝叶心里焦急,不知如何是好,正值此时,突听门外来报:“皇后娘娘到!”凝叶心下一喜,立刻冲出去迎接。
刚走到门口,正碰到脸惶急的夏忆芸匆匆进来,立即一屈膝:“奴婢给娘娘请安。”夏忆芸一摆手:“起来吧。皇上怎么样了?”凝叶正回话,夏忆芸却已径直走朝镜天成边走去了。
凝叶起身,抬头,正好触上一双熟悉的眼睛,不脱口而出:“世——”话说了一半却硬生生停住了,眼前之人虽然和世子长着一张一模一样的脸,可凝叶却知道他一定不是世子,他没有世子身上的那股霸气,但却比世子多了一份随和。
水逐年见凝叶异样的眼神,不以为然,这种眼神估计日后还会经常见到。于是,对着凝叶点点头,微微一笑。继而向榻之处走去。身后的月西楼亦向凝叶微微一笑,紧随水逐年走去。
凝叶本来惊讶的眼神在见到月西楼后更加诧异了,不可置信的盯着水逐年和月西楼的背影。
镜天成睁开虚弱的眼睛,见到一脸忧心的夏忆芸,抬起手来,艰难吐出:“皇——皇后”
夏忆芸眼中盈满泪水,蹲下身来,伸出双手握住镜天成的手,“皇上,臣在这里。”说完,泪便如何也忍不住了。
镜天成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皇后——朕的,咳咳咳~~~”镜天成话还没说完便又一阵咳嗽起来。
夏忆芸见罢,脸上一阵心痛,伸出手轻扶镜天成的胸口,希望这样能缓解他的痛苦。镜天成摆摆手:“没——没关系。忆芸。”
夏忆芸陡然听到从镜天成口中“忆芸”,手直直停在了镜天成的胸口之上,直愣愣的盯着镜天成。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叫自己。夏忆芸泪眼朦胧。
镜天成轻轻抓住夏忆芸的手:“忆芸,朕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只有两个,便是你和咋们苦命的小皇儿。”镜天成说话已经十分吃力。
夏忆芸回握住镜天成的手:“皇上,不用说了,这些都是臣心甘情愿的。你好好休息,不要说话了,有什么话等你好了再说。”
镜天成摆摆手:“朕知道自己的情况。”
夏忆芸听此,一阵心酸。
“朕娶了你,却给不了你爱。这是朕的遗憾!朕给了我的皇儿生命,却给不了他活下去的权力。这是朕的——遗憾!”镜天成一字一句道来,脸上铺满了绝望和歉意。
夏忆芸抬起头,眼中心痛与柔情并重。“对于臣,皇上不需要有任何愧疚,这一切都是臣愿意的。至于皇儿,皇上亲自跟他说。”
镜天成震惊的望着夏忆芸:“皇儿?!朕还有机会吗?”镜天成因激动,脸上微微泛红,挣扎着要起身。
夏忆芸脸上泪痕未干,忙扶住镜天成:“皇儿就在皇上面前。”
镜天成恍如晴天霹雳:“皇儿!朕的皇儿!”一边说着,一边四处打量,待眼神触碰到夏忆芸身后水逐年隐忍的眼神时,陡然呆住了,竟不能言语。眼中是蔓延的激动和惊喜。
水逐年的双手在衣袖里攥得紧紧的,怕一松开,对父母二十多年来的怨恨便从此消散。可是他眼神中满含的心痛之意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毕竟,血浓于水啊。
“皇——儿!”镜天成轻轻吐出。
水逐年皱着眉头望着镜天成,牙齿紧紧咬住下唇,沉默不语。
月西楼站在水逐年背后,轻轻伸出手,抚上水逐年攥紧的右手,轻轻掰开他握紧的拳头。水逐年感觉到月西楼手心传来的暖意,拳头渐渐松开,眉头也渐渐舒展,眼中的心疼之意更盛了。
“皇——儿。过来让父皇看看。”镜天成对着水逐年伸出苍白枯瘦的右手。
水逐年望着镜天成,神情复杂,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亲,可没想到竟是这番模样,原本想好了的质问,这么多年的怨恨,长久的不甘,在这个垂危的父亲面前便顿时消失殆尽了。取而代之的竟是内心点点滴滴、密密麻麻的心疼。水逐年犹疑的望着榻之上的父亲,眼中的隐忍渐渐消散,脚步却向镜天成迈了出去。
镜天成脸上露出苍白却欣慰的笑容,目光中全是期待。
水逐年走近镜天成,慢慢抬起右手,伸过去,在即将接触到镜天成枯瘦的手时,却陡然收回。眼中又恢复了以往的决然,别过脸去,不再看着镜天成。
镜天成眼中一阵失望。“皇儿,父皇和母后欠你太多。父皇可能都没有办法弥补你了。但是——”
水逐年闻此,心中一痛。
“可不可以在父皇离开前叫父皇一声。”镜天成期待的望着水逐年,脸上写满了悲痛。一旁的夏忆芸也是悲痛绝,别过头,掩着嘴,低声哭泣,不忍再看镜天成。
水逐年缓缓转过头,镜天成渴望而苍白的脸逐渐朦胧,水逐年双眉紧皱,却仍叫不出那两个字。
“皇——皇儿——咳咳咳~~~~~”镜天成的脸因剧烈的咳嗽而迅速涨红。
“皇上!”夏忆芸扑过去,扶住镜天成,伸手不断轻抚他剧烈起伏的胸口,脸上一片的紧张和心疼。“年儿!你对我们一切的怨恨和不满都让我来承担吧。你就圆了你父皇最后——最后的心愿吧。”尽管夏忆芸不想承认这是镜天成最后的心愿,但事实摆在面前,镜天成的生命确实走到了尽头,不容夏忆芸逃避。夏忆芸望着水逐年,眼中是相同的渴望。
水逐年藏在衣袖里的手紧紧握住,继而终又轻轻松开。他伸出手,慢慢递出,终于,轻轻握住了镜天成那只枯瘦的右手。
镜天成脸上现出欣慰的笑容,紧紧握住水逐年的手:“皇儿。朕的皇儿。”
水逐年沉默不语,只是定定的看着镜天成。
“皇儿,父皇欠你的这辈子恐怕也还不了了。父皇能在临走之际见到你一面,已经心满意足了。可是——父皇真的很想听皇儿叫父皇一声。可以吗?”
水逐年无法正视镜天成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有太多的期望,一旦对上,自己所有的坚持便会土崩瓦解。可是镜天成手心的温度却不但传来,直直闯入水逐年一直对父母冰封的心,渐渐的,水逐年感觉到心底的某个地方正在慢慢融化,变暖。水逐年慢慢抬起头,对视上镜天成的眼睛。在生命面前,一切都不再重要,人都即将不在了,那么他曾经对自己犯过的错又算得了什么呢。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那些解释此刻便烟消云散。
“父皇。”水逐年轻轻吐出。本以为说这两个字会十分的艰难,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简单。也许,在见到镜天成的那一刻,自己的心里便已经如此唤过了他。有些事情,其实很简单,只是被我们自己刻意的复杂化了而已。
镜天成、夏忆芸听到水逐年的呼唤皆不约而同的望着水逐年,眼中是一样的惊讶和喜悦。
镜天成微微扭过头,虚弱的望了夏忆芸一眼,夏忆芸含泪对着镜天成点头微笑,她知道,他们的皇儿已经原谅了他们,皇上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刻。镜天成伸出另一只手,夏忆芸见罢,急忙伸手抓住镜天成抬起来的手。
镜天成紧紧抓住两人的手:“朕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两个人!”
夏忆芸一片心酸。
镜天成满足而吃力的合了一下眼睛,待再睁开时,慢慢的环顾了一下四周。待望向水逐年身后时,镜天成的眼神陡然由随意变为了震惊,接着是掩饰不了的惊喜。镜天成放开握住夏忆芸的手,伸着手,朝向水逐年身后。夏忆芸心下疑惑,扭过头去,顺着镜天成手指向的地方望去。待见到水逐年身后尚自一脸不解的月西楼时,夏忆芸心下陡然一痛,接着是一片悲凉,终于明白镜天成的惊喜来自何处了。夏忆芸望着被镜天成放开的手,一阵讽刺,在生命的最后,他惦记的竟还是她!自己做了这一切究竟算什么?!
镜天成轻轻吐出:“晗——胭。”手便直直落下,握住水逐年的手也轻轻垂下。眼睛带着无限的眷恋,终于永远合上。可是,脸上却自带着满足和欣慰的笑意。
一屋子的宫侍卫齐齐跪倒,呜咽之声响成一片。
此时的夏忆芸犹如行尸走肉,心中竟不知是是为这个自己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的离去而悲伤,还是该为自己一辈子竟得不到他一丝的爱而悲伤。
月西楼轻轻走到水逐年身后,伸出手,轻轻拂过他的眼角。月西楼静静的盯着自己湿润的食指指肚,心中满是心疼。水逐年心中到底有多痛?!
水准年突然伸出手,紧紧抓住月西楼的手,也不回头,只是紧锁着眉头,隐忍的望着安静的躺着的镜天成。
“大皇子到!”便在这上下悲痛之际,门卫突然有人宣报。
夏忆芸、水逐年、月西楼皆是同时朝门外望过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