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竹林一战之后,吴边心里记挂着黑衣子的安危,也无心游山玩水,于是决定快马加鞭赶回京城。阿木自然高兴,一路紧跟,生怕少爷中途改变主意。他们回到京城,随便转了转,才回锦衣卫府,当时吴边只是想缓缓神再去面对接下来的可怕的灾难。吴边的父亲吴大海是前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属下,因为献了一件宝物而被提拔为锦衣卫副指挥使,纪纲因罪伏诛之后,吴大海就接班当上了指挥使。门口的侍卫见到少爷,急忙作揖请安,替他们牵马。吴边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父亲的责难,自己溜出去这么久了,肯定是少不了一顿打骂的。阿木更是害怕,如果老爷要处罚少爷,必定会拿他开刀,所谓“杀一儆百”嘛,以免往后其他的奴才步他的后尘。阿木拉了拉少爷的袖子,低声道:“少爷,奴才的小命就交到你手里了,你一定要救救我啊!”吴边道:“放心吧,只要我不死,你就不会死!”他拍了拍阿木的肩膀,大步走进去,阿木紧跟其后。吴边刚到院子中央,就见父母从园那边过来了,他来不及躲闪,只好硬着头皮,道:“爹,娘,我回来了!”然后低着头,垂手而立。阿木战战兢兢,请安道:“老爷吉祥!夫人吉祥!”吴夫人欢喜地拉着儿子的手,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看看你,风尘仆仆,都瘦了一大圈了,赶快回房休息,娘叫人煮碗参汤给你补补!”吴边连连点头,还是娘亲最疼儿子,及时给他解围。正要挽着母亲回房,却听父亲厉声道:“大胆奴才!竟敢带着少爷私自出府,你眼里还有没有老爷和夫人?来人啦!拖下去斩了!”阿木扑通跪地,道:“奴才知罪!奴才知罪!请老爷饶命!请老爷饶命!”吴边急忙跪下,拜道:“爹,孩儿知错了,请你饶阿木一命吧!”吴大海哼道:“看在你娘的面上,我才饶过你;你自身都难保了,还想为别人求情吗?”吴边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私自出走是孩儿的主意,与阿木无关,他只是奴才,我要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所以请爹处罚孩儿吧!”吴夫人道:“好啦,回来了就算了,不要处罚这个处罚那个了!要不是你对孩子太严厉,他会私自出走吗?”吴大海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把这个奴才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阿木道:“谢老爷不杀之恩!”奴才的命就是这样卑微,主子打了自己,自己还得谢恩,真是悲哀!吴边看着阿木被带下去了,却无能为力,心里愧疚极了,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不是太自私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准备回房,却被父亲叫住了。吴大海道:“我有话对你说!跟我进去!”吴边没精打采却又不失对长辈的尊敬,道:“孩儿洗耳恭听!”于是吴大海与夫人走在前面,吴边懒洋洋地跟在后面,一起进入大厅。吴大海板着脸,怒道:“你这个不长进的混账东西!整天只知道游山玩水,乐不思蜀,你说你能成什么气候?你爹我辛辛苦苦打拼,才当上锦衣卫总指挥使,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这个臭小子!我用心栽培你,原不指望你封侯拜相,只希望你能够安安分分地留在我身边协助我,我们父子一起保护皇上,为皇上分忧解难。边儿,你能不能体谅爹的苦心啊?”吴边道:“爹,孩儿能够理解您望子成龙的心情,我可以留在您身边协助您,但是我无法强迫自己公主、讨好公主,做皇上的乘龙快婿。”吴大海大怒,道:“混账!哪有你放肆的份!若芸公主能够看上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做不做皇上的乘龙快婿更不是你说了算!你不要不知好歹,得罪了公主!前几日要不是公主在皇上面前替我言了几句,我恐怕早就命不保啦!边儿,听爹一句话,好好对待公主,前途无限光明!”然后使眼给夫人,让她劝导几句。吴夫人道:“边儿,你就听你爹的话,好好对待公主吧!若芸公主虽然刁蛮任,对我们一家人倒是客客气气,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子。娘知道,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这样的,但是足以说明她对你的爱是发自内心的。为了你,她可以放下公主的身份,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到吗?”吴边道:“娘,您怎么也相信若芸公主的表面功夫啊?其实她……”
突然一阵清脆的碗碎声打断了吴边的话,接着传来表冯媛媛惊慌失措的道歉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越说声音越细如蚊鸣,仿佛遇到了山贼强盗似的。吴边一听表嘴里发出这样的声音,就知道那个刁蛮任的公主到了。果然随后传来的是公主霸道的声音:“对不起有什么用?你有没有长眼睛啊?看到本公主在这里,还敢横冲直撞,你可知道冒犯公主是死罪一条吗?”吴边和父母急忙走出去,看到表和若芸公主站在院子里,表端着盘子,低着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而公主满脸怒气,一副盛气凌人的神态。她们之间的那片地上躺着一个破碎的瓷碗和泼了一地的汤水。吴边不用问也能够猜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是表知道他回来了,熬了一碗参汤给他喝,结果走到院子就遇到了刁蛮公主,从她第一次与公主见面的时候开始,就一直忍受公主的无理取闹与骄横跋扈,所以一见到她就紧张害怕,以至于打破了碗。若芸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儿,是在皇上登基刚过五个年头的时候出世的,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位子所生,但确实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皇上中年得,自是十分宠爱这位小公主,几乎可以用“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来形容这种宠爱。吴大海急忙行礼,道:“臣吴大海拜见六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吴夫人也跟着行礼。若芸公主道:“吴大人吴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出了皇宫,若芸就是晚辈,你们是长辈,哪有长辈跪拜晚辈的?也不必公主长公主短的称呼我,直接叫我若芸便可。”吴大海道:“下不敢!公主乃金枝玉叶,何等尊贵,下岂敢直呼公主名字!”若芸公主笑道:“吴大人果然是一个言行规矩的人,但不知你们家的下人为什么如此放肆,难道是大人您治家不严吗?”吴大海心里清楚,哪里是媛媛放肆啊,明明就是公主看她不顺眼,故意为难她罢了。吴大海也清楚,公主之所以这样对待媛媛,是因为他的儿子吴边一向待媛媛很好;公主在吃媛媛的醋!在公主和侄之间,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是选择讨好公主,还是选择维护媛媛?其实这一点儿也不难,若芸公主是皇上最爱的儿,讨好了她就可以讨好皇上,也就可以保住地位,甚至平步青云;而媛媛只是一个孤儿,除了以后可以用她来进行政治联姻外,没有多少的利用价值,更何况她还知道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吴大海道:“公主恕罪!这个贱婢惊扰了公主,实在罪该万死,下一定重重惩罚她!”走过去重重地扇了媛媛一个耳光,道:“还不赶快跪下,请求公主饶恕!”媛媛捂着脸,惊恐地望着姑丈,然后满怀委屈,慢慢地跪在地上。吴边真恨不得扇公主一个巴掌,然后带着表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但是他不敢在父亲面前这么放肆。他不能在表遇到困难的时候帮助她,他觉得很羞耻、很无能!吴大海赔着笑脸,道:“公主,这个贱婢就交给您了,任凭您处置!”若芸公主得意道:“臭丫头,你现在知道本公主的厉害了吧?本公主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你最好识趣点,给本公主道歉,并且保证不会再得罪本公主了,如果本公主心情好,就大人大量,放你一马。”吴边此时已经忍无可忍了,他握了握拳头,走过去扶起表,大声对公主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明明就是你吓到媛媛了,应该是你向媛媛道歉!”若芸公主很生气,道:“我想干什么?你还敢问我想干什么?好,我告诉你,吴边,你休想躲开我!如果你又一声不响地离家出走,那么我会伤害每一个爱你和你爱的人,尤其是她,冯媛媛!”吴边看了表一眼,抱歉地点了点头,然后抓起公主的手,道:“我们好好谈谈!”吴大海想阻止时,他们已经走出吴府的大门了,只好祈祷儿子不要得罪公主。侧过头来,看到夫人正在安慰媛媛,知道自己刚才的做法不对,特别是不能在夫人面前不维护她的娘家人,却又不想认错,便道:“夫人,你带媛媛回房休息吧!”吴夫人很不满,刚才积累了一肚子的怒火顷刻喷发出来,道:“老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媛媛?你我做了十几年的夫,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的娘家人呢?难道我们冯家人在你眼里只是贱婢吗?你别忘了,没有我们冯家的人,能有你的今天吗?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啊?”吴大海道:“夫人,你误会我了,我刚才也是迫不得已啊!无情宝剑被盗一案尚未解决,我不能得罪公主啊!委屈媛媛一下,可以救我们全家老小,有何不可啊?我相信媛媛深明大义,一定能够了解姑丈的苦衷,对不对,媛媛?”吴夫人正要争辩几句,却被媛媛拦住了。媛媛不希望姑妈为了她与姑丈吵架,只好把所有的委屈咽进肚子里,道:“姑妈,我没事。姑丈也是为大家好,我能够理解的。我先回房了,媛媛告退。”吴夫人道:“我陪你去。”两人走后,吴大海松了一口气,一场家庭危机就这样化解了,看到地上的碎碗片儿,便吩咐下人打扫。
吴边骑着马带公主来到城郊,自己先跳下马,然后把公主抱下来,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公主嘟着嘴,道:“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这么讨厌我?”吴边道:“你很好,什么都好,出身高贵,人又漂亮,简直无可挑剔。是我不好,我配不上你!”若芸公主喜道:“谁说你配不上?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吴边,才配得上我若芸公主!我回去禀告父皇,非你不嫁,让他为我们指婚!”吴边有点头痛,随便说一句话也能够当真,这个公主到底是真笨还是装傻啊?道:“公主,你到底明不明白啊,我们根本就不相配,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我喜欢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活,而皇宫里的规矩那么多,我适应不来呀!”若芸公主道:“没有关系,我们可以不住在皇宫啊,我可以到你们锦衣卫府去——不是招驸马,而是公主出嫁,好不好?”吴边哭笑不得,道:“可是你是皇上最宠爱的儿,皇上舍得让你嫁出去,住在夫家吗?”若芸公主道:“父皇最疼爱我了,一定肯依我的。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并不是你配不上我,倒好像是我配不上你。吴边,你给我老老实实说清楚,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冯媛媛?”吴边在心里嘀咕:你当然配不上我,脾气那么坏,是公主也不爱!听她提起媛媛,急忙澄清道:“拜托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媛媛是我的表,她父亲是我舅舅,我母亲是她姑妈,我们是嫡嫡亲亲的表兄!她从小没了父母,孤苦伶仃,我对她除了怜爱和疼惜之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我承认,我一度为了气你而对她疼爱有加,但是并不代表我爱她。”若芸公主突然羞涩起来,轻声道:“那你爱我吗?”吴边道:“老实说,你别一生气就砍我脑袋,我不爱你!”若芸公主气得脸都绿了,道:“你……你太放肆了!你不怕我砍你脑袋吗?”眼珠一转,随即笑道:“很好,休要怪我无情了,你就等着看我怎样对付你的家人吧!”吴边道:“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而已!若芸公主,爱一个人最大的忌就是不择手段!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要伤害我至亲的家人,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你,甚至会痛恨你一辈子,一辈子!不要逼我痛恨你,仇恨会摧毁一切,包括生命!”若芸公主立刻软下来,道:“好啦,只要你不别人,我不会对你的家人怎么样的。”吴边道:“你这么说,分明就是要我非你不爱嘛。”若芸公主高傲地把头一扬,道:“那当然!我朱若芸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就算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吴边冷笑:“原来在你眼里,我只是一个东西而已!原来如此啊!”若芸公主急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从来都是把你当人,不把你当东西的。啊,不是!我从来都不把你当人,把你当……也不是啦,我……反正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喜欢你,当然是把你当宝贝啦!信不信由你!”吴边无话可说,他知道若芸公主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顺着她便天下太平,不然天下必定大乱。既然她喜欢他,把他当作宝贝,就随她去吧,毕竟他只能决定自己爱不爱她,却不能决定她能不能不爱他。末了,吴边道:“好吧,我信你!不过,今天你故意发难,害媛媛受尽了委屈,你必须向她道歉!”若芸公主暴跳如雷,道:“什么?要我向她道歉?你有没有弄错啊?我是谁啊?公主诶!你当我是什么人啊?阿猫阿狗吗?我堂堂大明朝的公主,怎么可以向一个地位卑微的平民子道歉?笑死人了!”吴边道:“好啊,你不道歉,是吧?哼,公主,金枝玉叶,很好,很好!”若芸公主听得心乱如麻,不明白那两个“很好“是什么意思,听他那种口气,似乎不是什么好兆头,急忙道:“我道歉还不行吗?这样吧,我好歹是一个公主,当面向她道歉,我颜面何存哪?不如写一封道歉信给她,大不了我写得诚恳一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反思得深刻一点,好不好?”吴边想了想,觉得这样也可以灭一灭她的威风,暂时消一消她的嚣张气焰,便道:“行!”若芸公主环视了一下四周,心里便乐了,摊开手,故作无奈道:“没有纸,没有笔,怎么办?”吴边取下公主身上的锦帕,道:“这难道不是‘纸’吗?”又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小刀,然后拿起公主的玉手,对着食指割下去,吓得她闭上眼睛哇哇大叫。吴边道:“别叫啦!割破的是我的手指,不是你的!”若芸公主睁开眼睛一看,可不是么,自己的手指完好无缺,也不痛不痒,再看吴边的手指,被小刀划了一道伤口,鲜血直流,原来他刚才是在吓唬自己啊!她心里顿时甜丝丝的,比喝了蜂蜜还甜!吴边把锦帕交给若芸公主,然后弯下腰,道:“在我背上写吧!”若芸公主欢欢喜喜地在锦帕上写下一封道歉信。
吴边送公主回宫之后,就立刻回家了,然后径直去表的房间。媛媛经过姑妈的开导,已经平静下来。此时的她正在刺绣,锦帕上一对鸳鸯在水中嬉戏,完全忽视了天上五彩的云朵。她是一个很好看的姑娘,瓜子脸,肤白似雪,明眸皓齿,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好像蝴蝶的翅膀,特别丽,特别迷人!她全神贯注,一针一线小心翼翼地绣着,冷不丁地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好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啊!”她心里猛然一惊,不小心戳到了手指头。吴边急忙走过来,蹲在她面前,轻轻地替她吮吸手指头上的血,心疼道:“疼吗?”媛媛摇摇头,连忙把她的刺绣藏在身后,脸上飘着几朵红云,又热又臊。一直以来,她心里藏着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就是和表哥结为夫,恩爱到老。可惜她父母死得早,姑妈虽然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但是在这个家并没有多大的发言权,也不能替她做主,她只好把这个秘密藏着掖着,希望表哥有一天能够明白她的心,带给她梦寐以求的幸福和温暖。然而吴边始终没有明白她的心,他一直以为表只是依赖自己,敬爱自己,却不曾想到爱情的种子已经在她心中生根发芽了。看着表飞红的脸蛋,吴边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说不定鸳鸯锦帕是表送给心上人的,他直接捅破实在是太唐突了,于是急忙找话题岔开,猛然想到那封道歉信,掏出来递给表,道:“这是刁蛮公主写给你的道歉信,你看看!”媛媛接过来,展开一看,不由得冷笑道:“当公主真好!不仅可以肆无忌惮地践踏别人的自尊,而且道个歉也有人帮忙……”吴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原来表已经发现了。他急忙解释道:“她是金枝玉叶,是皇上最宠爱的儿,万一被发现无缘无故受伤了,将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的,我们锦衣卫府上上下下无人能够逃脱干系。好啦,媛媛,别生气了,至少她肯承认错误了,不是吗?怎么,还在生气啊?那要不然,我们也想个办法捉弄她一下?我们骗她去荒郊野外,故意和她分散,然后叫一些人扮鬼吓她,你说好不好?”媛媛笑道:“那样更了不得了,皇上一定会砍我们脑袋的!说不定还要灭九族呢!不好,不好!”吴边道:“砍就砍,灭就灭,谁怕啊!谁叫那个欠揍的刁蛮公主欺负我们家温柔善良的媛媛呢!”媛媛很感动,情不自问道:“表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这么平凡,这么卑微,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吗?”吴边道:“傻瓜,又说傻话了吧?我是你的表哥啊!哥哥对好,是天经地义的,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媛媛一惊,道:“哥哥对?只是这样吗?”吴边道:“是啊,不然是怎样?”媛媛双唇颤抖,哽咽道:“你只是把我当作看待吗?真的没有别的什么吗?难道你一点都不明白我的心吗?表哥,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吗?一点点都不明白?”吴边慌了,道:“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不希望我把你当吗?难道你……不,媛媛,你听我说,我们是亲表兄,我对你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只有兄之情。”媛媛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哗啦哗啦落下来,划过脸庞,流到嘴里和衣服上。原来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表哥从来没有喜欢过她,难怪之前姑妈叫她不要喜欢表哥,不仅是因为公主想要拥有他,还因为他对她没有爱情。她该怎么办?是放弃还是继续追求?放弃一个人真的好难,可是继续追求更难,她难道还想吃一厢情愿的苦吗?她好慌好乱,不知所措。吴边也慌了乱了,没有想到表居然了他,这叫他怎么办才好啊,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接受不是,不接受也不是。如果接受了,那么他要用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这个曾经是手足将来却要成为恋人的人。还有,如果他接受了媛媛,若芸公主会善罢甘休吗?她会放过媛媛吗?如果不接受,那么媛媛会怎么样,会不会恨他,再也不理睬他了,他们还能像以前那样相亲相爱,是一家人吗?
两人的内心都在经受着剧烈的挣扎,试图寻找一种最好的解决办法。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连一颗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到。他们相距那么近,彼此的心跳都能听见,却又相距那么远,不知道对方心里想些什么,他们似乎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媛媛到底是个孩子,脸皮薄,经受不住这样近距离的相望,赶紧站起来,走到边坐下,缓缓地吐了一口气,道:“表哥,我想过了,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孤,哪有资格跟高贵的公主争夺你啊?我不得不毫无怨言地放弃你,不对,我从来都没有拥有过你,所以谈不上放弃二字,准确地说,应该是不要一厢情愿了。姑妈说得对,成全你和公主,不要让自己掺和进去,或许我会快乐一点,至少不会再受到权力的伤害。”吴边的心情很沉重,他知道表这么说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要承受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不爱她,就像不爱若芸公主一样,是不能勉强的;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喜欢善良的表,而讨厌刁蛮的公主!吴边叹着气,道:“你这样想也好,反正我也不能给你幸福,不如你自己快刀斩乱麻,及早忘记这段感情,所带来的伤害也就不会那么深了。媛媛,对不起!我不能欺骗你,也不能欺骗我自己,我希望你能够原谅表哥,继续做我最知心的表!”媛媛很想对他说:“表哥,你知道我有多么不舍得放手吗?从小到大,我一直把你当作我的依靠,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心安了。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的生活会有多么糟糕!”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一切还没有发生就已经结束了。她摇摇头,道:“没有对不起,你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愿意做你的,永远都愿意!”她想她应该是理智的,不会为了一段没有发生过的爱情而放弃亲情,就算做不成恋人,至少还是亲人啊!吴边深感欣慰,道:“媛媛,你一定会幸福的,你那么善良,那么好,老天爷一定会非常眷顾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都是我最疼爱的,最知心的朋友!”他从心底里觉得表真是个好孩,希望她能够遇到一个真正爱她疼她怜她惜她的好男人;如果她遇不到,他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助替她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晚上,吴边怎么也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想着白天的事情。天啦,这到底是怎么啦?为什么同时被两个人?这是运还是不祥之运啊?反正不是运,因为他一点快乐的感觉都没有。媛媛此时在干什么呢?是睡觉了,还是和他一样,胡思乱想?他今天对她说过的话历历在耳,后悔自己说得那么直接,一定很伤她的心吧!她是什么时候他的?为什么会他呢?记得他们小时候不常常见面,舅舅偶尔带她过来拜访,只住几日就回去了。两年前,她家里发生一场重大的变故,舅父舅母双双去世,母亲知道她和丫环小如侥幸逃过一劫,急忙把她们接到府中居住。刚开始她不说话,也不见人,整天躲在房间里默默垂泪。他很同情她的遭遇,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终于有一天逗她笑了,她的笑容灿烂如,如果没有那场变故,她一定还能够笑得更灿烂。笑过之后,她忐忑不安道:“表哥,你会永远照顾我,不离不弃吗?”他想都没想这句话被她赋予了什么样的内涵,信誓旦旦道:“我会的!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照顾你,不离不弃!”她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欣慰地依偎在他胸前。难道她是在那个时候他的?难道从那时开始,她就曲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所说的不离不弃是爱的承诺?难怪自那以后,她看他的眼神有点怪异,总是情意绵绵的,问她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他,她就面红耳赤地跑开。为什么当时他就那么笨,没有想到这一点呢?现在才想到,似乎晚了点。伤害已经造成,只好以后慢慢弥补了。这样一想,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情依旧沉重,翻身时却又想起了若芸公主,她又是什么时候他的?为什么会他呢?好像是在去年的狩猎会上,他第一次和公主见面,那时他带着几个属下负责保护几个公主的安全,突然她骑的那匹马狂大发,四处乱跑,他急忙追上去,在她落地之前飞身接住她,他跌在地上,折断了好几根骨头,差点送命,幸亏有御医在,才捡回一条命。休养了两个多月,他的伤才痊愈。在此期间,她来看过他几次,对他特别好,处处顺从,丝毫没有传说中的刁蛮任。后来他知道她喜欢自己,又亲眼目睹过她的飞扬跋扈,便想方设法躲避她。她的口头禅是:“我想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就算我得不到,别人也休想得到!”这让他很反感,但又没有办法,谁让她是公主呢?想到他们白天的对话,他只能祈祷她慢慢地发现自己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最好是厌恶他,放过他,重新寻找一个合适的驸马。但愿如此!他又叹了一口气,心道:“常言道‘儿情长,英雄气短’,我又不是英雄,怎么也会气短呢?”他担心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说不定马上就气短了,于是赶紧静下心来,合上眼睛,进入梦乡。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