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去刑堂找唐苦商量继位大典的事。”唐倚风眼神一闪,冷哼道:“等你做什么?你体内有唐门的独门蛊毒,难道还真能跑了不成?”看到唐月亮手中的小面人,突然顿了一顿,语气变得有些怪异:“除非月儿学唐方唐甜一样,为了情郎命都可以不要。”
“哈!我才没那么傻呢!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命故,两者皆可抛!”唐月亮笑嘻嘻地。
唐倚风闻言一笑:“月儿的说法总是有趣得很。既已回来,就和我一起去找唐苦吧。”
“唐苦不是管刑堂的么?怎么你的继任大典要找他?”唐月亮一边跟着唐倚风向刑堂的方向走去,一边问道。
“刑堂掌管唐门家法,上至掌门继位,下至各房长老执事的任命,都有权插手。可不仅仅只是执行刑罚的地方。”唐倚风缓缓道,“除了掌门,刑堂堂主便是唐门说话最有分量的人。现任堂主唐苦,甚至连我爹的话也敢顶撞。”他微微一笑:“所以我想要顺利做成掌门,自然得有他的支持。更何况……”他看看唐月亮,“我还要给月儿安排一个合适的位置。”
“我?”唐月亮愣了愣。
“月儿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把唐门变得讨人喜欢点么?”唐倚风挑了挑眉,“还是……你只是说说而已?”
“咳咳,当然不是。不过我刚回唐门,身份特别,年纪又小,怕是难以服众吧。不知道你要安排我干什么?”唐月亮忙道。
唐倚风一笑:“月儿说得甚是。若让你直接坐长老的位置,定不可行。不如先做医药房的执事可好?唐无心已死,医药房长老从缺,执事便是本房权力最大的人了。唐门以暗器毒药雄踞天下,掌握了医药房,便控制了一半的唐门。”
“啊?我对医毒之术一窍不通,恐怕……”唐月亮心里微微一凛,暗道:这家伙果然恶毒得很。有实权而无名分,既能给他办事,又给那些口服心不服的人竖了一个好靶子。唐门中人本就忌惮掌门的母蛊,这下正好将不满转嫁到自己这个靶子上。他便可以安然躲在后面,仔细观察,清除异己,培植心腹。
“掌管医药房,医术毒术倒在其次,关键是御人之道。我相信以月儿的聪明才智,自然很快便会得心应手了。更何况,身为唐家人,不懂得医毒之术,岂不让人笑话了去?”唐倚风似笑非笑地看看唐月亮,“月儿也可趁这个机会多学一些。”见唐月亮似乎还要说什么,指指已经到了眼前的刑堂院门,笑道:“就这么定啦。咱们进去吧。”便自顾自地向里走去。
唐月亮知道自己是甭想在这家伙面前讨得好处了,不由得怀念起温柔善良好说话的方振眉来。她一边无奈地跟着唐倚风往刑田走,一边惆怅地看着手里白衣翩然的小面人儿,顿时觉得感慨万千。
两人跟着刑堂的弟子来到后院的一间静室外。唐苦听到通报,推门出来,看了唐倚风一眼,只道:“还需三日。三日后,继位大典。”
唐倚风笑道:“有劳堂主费心了。”见他神异常苍白,突然皱了皱眉:“堂主是想用过血救十七勾?此法甚是凶险,堂主虽功力深厚,也还需谨慎为好。若有个万一,不仅救不了十七姑,连堂主自己也十分凶险。”
唐苦冷道:“我自有计较。”
“是倚风多事了。”唐倚风也不恼,仍旧笑道:“只是还有一事。我想让月儿在医药房做个执事,也好学学我们唐门的医毒之术。不知堂主意下如何?”
唐苦闻言瞥了唐月亮一眼,转身便进了静室。过了一会儿拿了一封信出来,递给唐倚风:“我举荐她便是。还有何事?”
唐倚风接了信,笑道:“就这些了。打扰堂主了,我们这便走了。以后倚仗堂主的地方还有许多,还请堂主疗毒时务必小心。”
唐苦理也不理,冷梆梆地丢下一句:“三日后助你继位,定不食眩”便转身回了静室。那刑堂弟子见状连忙送客。
那弟子恭敬地将二人一直送出了刑堂。出了门,唐月亮不住道:“这唐苦……真是够爽快啊……”
唐倚风看看手里的信笺,仿佛若有所思:“刑堂堂主平时一副冰冷无情的模样,想不到为了十七姑,竟什么都肯做。”
唐月亮笑了:“总是会有个让你不顾一切的人。外表看起来再冰冷无情的人,也是一样啊。”
唐倚风似有些不屑,嗬:“不过让人变得愚蠢软弱罢了。唐方,还有我爹唐惑,我们的娘亲唐甜……哼。”
“你现在说得轻松。只是时候未到罢了。”唐月亮不以为然,“以前有人曾对我说,我们一生中总会遇到那么个人,让你心动,也让你痛。”她下意识地转动手里插着面人儿的竹篾,故作深沉道:“——这就是人生。谁都不能幸免。”
“哦?那月儿已经遇到了么?”唐倚风眯着眼瞄了瞄唐月亮手里的面人,感兴趣地问道。
“我不知道……有时候,我似乎觉得有些心动了,可一想到会痛,那点心动便立刻不见踪影了。”唐月亮见唐倚风意有所指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面人,怔了一下,忙转开话头问道:“若有一天,你遇到这么一个人,会怎么办呢?”
唐倚风轻轻一笑,眸渐渐变得幽暗深沉:“别人再也不会有机会让我痛。”语气轻柔,却带着一股刺人的寒意。
唐月亮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吓到你了么?月儿。”唐倚风见状笑得更加灿烂,低了头凑到唐月亮耳边,轻声道:“兄自然与情人不同。你一定不会让我痛,对么?我亲爱的。”
唐月亮只觉得他的气息贴着脖颈缓缓滑过,所经之处,寒毛都不住竖了起来,忙连声称是:“当然当然。咱们骨肉天亲,同气连枝嘛。”
唐倚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柔声道:“我带月儿先去歇息吧。明日起我会安排你好好熟悉下唐门,堡里的机关也要记清楚了。”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唐苦果然依言为唐倚风举办了掌门继任大典。
由于前任掌门唐惑已经和议事堂一起被霹雳弹炸成了碎片,唐倚风为防生变,并未像以往掌门继位那样广邀武林中人前来观礼,仅是让唐苦召集了门中诸人。
议事堂已毁,继任大典便改在唐门宗祠举行。唐家祠堂宏伟高大,气势森严。堂内共有七十二道柱梁,每根梁上都雕有麒麟、龙、凤、犀、饕等不同的动物,栩栩如生,十分精。而屋顶成拱形,天板中央,只雕了个遒劲有力的“唐”字。
唐家堡中嫡系弟子不下千人,分立于堂外广场中左右两侧,却显得井然有序,丝毫没有嘤之声。堂内候着的则是掌管唐门各项事物的重要人物。
这几天经过唐倚风的解说,唐月亮才知道:原来除了毒药和暗器,唐门也做些其它的生意。药材、布匹、客栈、粮行甚至杀手行当,都是唐门哟赚钱的营生。他们的产业也并不仅限于蜀中,江南、浙北、苏淮等地都有分布,几乎可以说时遍布全国。
以往唐月亮读武侠小说时,便常常觉得奇怪——那些江湖门派整天只忙着打打杀杀,他们吃饭穿衣买兵器的钱要从哪里来?若是有自己的产业,反倒比较合理了。毕竟生计问题才是首要大事嘛。同样的,正所谓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唐倚风想要坐稳唐门掌门之位,真正掌握这些分散在各地的产业,便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此次新掌门继位,离得近的各个主事都赶回来观礼,而继位大典,正是给唐倚风的机会和考验。若能就此收服此次前来的主事,其它人审时度势,轻易也不敢生出异心。否则唐倚风即使做了这唐门掌门,也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
唐甜当年行事狠毒,唐门中人大多都与其有些仇怨。虽然慑于唐倚风身上的母蛊,想必他们并不敢轻举妄动,算是唐月亮二人的优势;可同时唐倚风也因此受了重伤,功力大打折扣,短期内并不能再催动母蛊,若被人看出端倪,这便成了劣势。所以此次继位大典看似风光,实则凶险暗藏,一个不小心,二人怕是立时便要有命之忧。
唐月亮跟着唐倚风穿过中间被空出来的一条通道,只觉得四周安静得让人颇不自在,空气中潮湿的味道,带着种压抑的闷热感。她不由自主地抚了抚袖中依旧一片沁凉的无形丝,想起了来祠堂前,唐倚风将无形丝给她时的情景。
“十五年来,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这一次,亲爱的,我想试试看,把我的命运交给你。月儿,你可会让我失望?”青衣的少年柔声低语,笑容仿若风般明媚动人。可那一双黑眸却依然深不见底,令人难以看清其中隐藏的真正情绪。
那种层层防备下却仍旧掩饰不住地,微微透出渴望的神情,让唐月亮心里泛起一阵莫名的怜惜。虽然明知道这多半不过是他的又一次做戏,却还是忍不出脱口道:“我一定会尽全力帮你,不会让你失望。”
这个同母异父的哥哥,真是可怕。连自己的伤口,也可以拇作为利用别人的筹码。更可怕的是,即使你心里知道得一清二楚,还是没有办法不按照他设计的那样走下去。
唐月亮在心里叹了口气,跟着唐倚风跨进了祠堂的门槛,一路走到摆着大铜炉的案前站定。
除唐无心之外的三房长老与唐苦也已候在这里。唐苦见唐倚风进来,便朗声道:“前掌门唐惑意外身故。其子唐倚风,闯地牢得母蛊,依门规继任掌门一职。本门四房一堂,七千弟子,各处产业,尽归所辖。令所及者,本门上下所有人等,无论司职高低,资历深浅,自应一体奉行。如有违令不遵者,本堂主执掌刑堂,必按门规严惩不贷!”目光环视一周,取出三支线交给唐倚风,道:“请掌门行继任之礼。”
唐倚风将在烛上点燃了,正要对着案跪拜唐门历任掌门,忽听身后观礼的人群中有人道:“且慢,风少主在地牢之中得到母蛊,可有什么证据?”
唐月亮转身一看,原来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长相很是平凡,只有一双眼睛不时露出狡狯的光芒。
唐倚风见状一笑:“原来是文君楼的老板唐贤伯伯。怎么?伯伯不信母蛊在侄儿这里么?这倒也没什么,只需催动一次便可证明。只是我却担心伯伯年纪大了,身子恐受不住。”
唐贤闻言脸白了白,往几位长老站的地方瞟了一眼,才稳住了神,道:“属下岂敢怀疑风少主。只是唐门中人皆知这母蛊甚是厉害,若是功力不够深厚,恐是难以控制。风少主虽是天纵英才,到底年纪还轻,这个……”说到这里便停住了,故意作出一副言又止的神来。
“哦?那依伯伯的意思该当如何?”唐倚风仍旧只是笑。
“属下最近得了消息,过无心长老药经的唐十三竟做了太监躲进了宫里。唐十三乃是本门叛徒,既有了他的踪迹,若不能严惩,则有损我唐门威名。只是宫里那地方实在不好下手。属下听闻,只需有血作引,那母蛊便能于千里之外催发门人血中的蛊毒。咱们唐门弟子出生时便都被医药房采了血。如今属下已经取了唐十三那份来,恳请风少主这便将他处置了,以儆效尤。”那唐贤忙恭声回答,眼里却露出算计的神。
唐月亮心中一紧,暗骂这肥佬也忒恶毒了。这几天她已经知道,这母蛊催动起来反噬极强,对象越远则越损修为。京城离蜀中有上千里远,即使唐倚风现在还能催动母蛊,真要使那唐十三毒发,恐怕自己也得去掉大半条命了。
她正在想该怎谬弄过去,却听唐苦冷冷道:“此事本由刑堂负责,本堂主自会解决。若刑堂取不回唐十三的人头,再劳掌门出手也不迟。”
那唐贤似是没料到唐苦会替唐倚风说话,顿时愣住了。这时又听一人笑道:“贤老弟也太多心了。风少主与月出地牢时,将十七姑伤到积毒齐发,若不是苦堂主用了过血,这会儿怕已没了命。十七姑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若不是催动了她体内的蛊毒,谁能将十七姑逼到此种地步?”
说话的正是火器房长老唐染,那天在议事堂跑得最快的那个。唐门中人都知道,唐苦平时冰冷无情,唯独对十七姑不同。唐染这番话看似是为唐倚风说话,实际上却是在挑拨唐苦与唐倚风的关系,实在是用心险恶。
果然,唐苦的脸愈发得不好看了。唐月亮见状,的握紧了手中的无形丝,开始盘算制住唐苦与带着唐倚风跑路哪个可能更大。然而唐苦只是沉默了会儿,娶没有发难,只是拿过案上的托盘,冷声道:“若没有其它异议,便请唐倚风狡掌门令牌与碧灵玦。”众人见唐苦竟如此维护唐倚风,顿时都不再说话。
唐倚风微笑道:“那倚风便愧受了。”正要上前接过托盘,却听门外传来一阵大笑:“啧啧,老子刚死没几天,儿子便忙着夺位啦。我倒也想看看,新任的唐门掌门,有什么本事?”那声音忽东忽西,等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只听“扑啦”一声,一个高大的黑影撞破了侧面的窗户跃了进来。
唐月亮定睛一看,不住脱口道:“张飞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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