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桨济同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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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沙沙声越来越密,仿佛有无数活物挤攘在一起,正快速地向这边靠近。空气里渐渐传来一阵加着腐肉味道的甜蜜气,随着声音的靠近变得越来越浓重,令人作呕。

    唐月亮浑身寒毛倒竖,结结巴柏问道:“这这这又是什么东西……接下阑是该轮到五绝中的木系了么?应该出来点草草的才对吧?这这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像活的东西?”她的脑海里突然想起当年欧立仁在破庙里给方振眉下蛊时的情景,顿时脸都白了:“你不要告诉我现在正有一大片虫子向我们飞过来。啊啊啊啊啊,我最怕小强之类的东西了,更不想让这玩意儿钻进身体里来。你你你快想想办法呀。”

    唐倚风似乎也有点惊讶,犹豫道:“蛊虫虽亦是唐门所长,但虫豸一类五行属土,按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才叮”

    正说着,唐月亮视野里已经出现了一大团猩红的物事,一边激烈地在半空中翻腾涌动着,一边铺天盖地般向两人压来,那东西后面还连着一大块黑的阴影,拖在地上,里面好像包裹着什么东西,颇为沉重,那团诡异的红云样的东西虽然声势惊人,却似乎因此被拖慢了速度,移动得并不像想象中那样快。

    ——再彪悍的人看到蛇鼠虫蚁蟑螂一类的东西都是会尖叫抓狂的。何况唐月亮同学前世今生都算不得上是个彪悍的人。不过,鉴于目前空气中那种甜蜜又的怪异气味已经浓烈地让人透不过起来,唐月亮犹豫再三,还是按捺住了尖叫暴走地冲动,只僵硬地问道:“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到底是不是虫子呀?”她第一次如此娃那个诡异的唐装男子将自己抛到这个疯狂的时空,现在她无比地怀念那个有杀虫剂的世界……只需轻轻一喷,小强瞬间死光光,多么妙啊。

    “杀虫剂是什么?”原来她不知不觉地把心里话说出声来了,唐倚风听了奇怪地问道。

    唐月亮正要回答,却突然间呆住了。这次她再也顾不得空气中怪异的味道,无法控制地缓缓长大了嘴巴,露出一副无比震惊的傻样。

    原来那团红云样的物事终于近得可以看清楚里面的东西了。那沙沙作响的东西,居然并不是虫子,而是一大片鲜红似血的丽朵,瓣上缀着黑和金的斑点,好像拍动的翅膀一样兴奋地上下颤动,锋利的刺正冲着唐月亮和唐倚风的方向,先前看到拖在地上的一大片黑影则是朵下的黑藤蔓,密密麻麻地缠绕在一起,将裹在里面的东西遮得严严实实。

    唐倚风笑道:“原来十七姑真的把这个东西种成了。怪不得我们刚去时她不在,想来便是兰置这个东西了。”

    “这这这……是么??会飞的????啊啊啊啊太疯狂了,我一定是在做梦。”唐月亮喃喃道。

    “这便是曼珠沙华了,传说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十七姑研究了很久了,希望将它种在死尸上,可以制出一种特别的傀儡。这气有毒,你把这个吃了吧。”唐倚风从袖中取出一个药丸丢给唐月亮,又拿出一张草绿的纸来,在上面倒了些不知名的药粉点燃了,缓缓冒出一丝白烟。

    那会飞的曼珠沙华似乎很惧怕这股烟气,竟畏缩地绕过两人继续向前涌去,不一会儿,除了两人周围空出了一个直径几尺的圆,周围已经布满了那种诡异丽的朵,虎视眈眈地将两人围在中间,急切地上下扑腾着,只是不敢上前。

    唐月亮看得胆战心惊,刚才躲蚊须针时才刚刚培养出的一点自信和勇气早缩回爪哇国里去了。忙把唐倚风给的药丸吞了:“我听说曼珠沙华不是纯红的么,怎么变成斑点狗了?你刚才说种在死尸上???难不成那黑糊糊被裹成一团的东西,是人的尸体?”

    唐倚风手里的纸很快烧完了,皱皱眉又拿出一张来,答道:“这不是普通的曼珠沙华,是十七姑费了大半生心血特别培育的。看如今的样子,傀儡虽然没有制成,这倒变得十分棘手了。”右手轻轻一扬,一道银光激射而出,哧地一声在那团黑根茎上划开一道小口,里面竟露出半只血淋淋的手掌来,空气中那股的味道顿时浓烈了许多,一时竟压过了朵散发的甜蜜气。大片的藤蔓剧烈地蠕动起来,很快又将那只断掌缠得严严实实。

    唐月亮胃里一阵翻涌,讷讷道:“物种变异?转基因曼珠沙华??原来那带着怪猫的十七姑还是个生物学家……你们唐门真是人才济济。”看到唐倚风倒了些粉末,又点燃了手里的纸,忙问道:“这是什么东西?好像可以克制那个怪啊。”

    唐倚风拿着点燃的纸条向前走了几步,周围的朵立刻微微向后退了退。他见状微微松了口气,道:“这是我随身带的艾草纸和安息,可以辟秽驱邪,以火燃之,火旺木休,暂时可以克制那东西。我们快走吧。”

    “只是暂时?”唐月亮听得心里没底,连忙跟上。

    “我原没料到这个,身上带的艾草纸不多。若我们在燃尽之前既没有找到出口,也没找到解决这的办法,便要自求多福了。”唐倚风偏头一笑,眸光潋滟,神妖娆:“这儿其实也得很,若给它做,倒是一种极风雅的死法。”

    唐月亮想到刚才看到的藤蔓下的断掌,和那令人作呕的气味,打了个寒颤:“这样的福气我可不想要。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唐倚风轻笑一声,也不再说话,拿着点燃的艾草纸走在前面。只是这次在诡异的变种曼珠沙华中穿行,还要绕开被藤蔓缠着的死尸,为防燃着的纸条熄灭,也不能使用轻功,所以走得颇为费力,跟上次躲蚊须针时大不相同。过了许久也只走出不远。

    两人默默走了一会儿,中间唐倚风又点了三张艾草纸,突然停了下来。唐月亮差点撞在他的后背上,忙问道:“怎没走了?难道找到出口了?”

    唐倚风脸十分难看,微微侧开身子,示意唐月亮自己看。

    唐月亮忙探头出去,一看之下心凉了半截。——眼前正是他们下来地牢时走的铁梯,走了半天,惊险连连,他们却回到了原处。

    “看来路痴果然和人的聪明程度是没有联系的啊。”虽然明知道眼下的状况十分不妙,唐月亮还是忍不住感叹了下。

    “不是我走错了路,而是这阵中石柱的位置被移动了。”唐倚风看着几乎被怪淹没的石柱,薄唇微抿。

    “不会吧?这变异食尸居然连那么重的石柱都搬得动?怎么我一点都没看出来。”唐月亮完全不能置信。

    “当然不是这,它只是转移了你我的注意力。真正移动石柱的另有其人。”唐倚风眸微冷,有些嘲讽地勾起嘴角:“中途变阵,若遭反噬必死无疑。不知是哪位长老这般看得起我唐倚风,竟担心这唐门五绝奈何不了我,要用这玉石俱焚的法子。”又从怀中拿出一张艾草纸,明媚的眼波在昏暗的灯光下顾盼流转,望着唐月亮笑道:“自唐门创立几百年来,闯地牢的人,算来也不少,能让唐门中人甘冒反噬大险中途变阵的,却也不算太多。你那方哥哥的师父萧秋水萧大侠,可算得上是一个。如此说来,你我还真是荣幸之至啊。”

    唐月亮听了苦着脸道:“我可没想要享受这样的贵宾待遇。就算我俩加起来,也比萧秋水差了十万八千里呢,他还在这地牢困了七年,我们这次岂不是死定了……”

    “萧秋水当年不知这里底细,也不懂阵法,而且地牢里还有当时唐门的六大高手和唐老太太埋伏,自然比我们如今还要凶险万倍。况且……”唐倚风点燃了手中的艾草纸,吹灭了火折子,眸中光芒闪烁:“有的时候,智慧比武功有用的多。”

    唐月亮看到唐倚风跃跃试的样子,也觉祷那么紧张了,心想:若不是他生在唐门这样的环境里,大概也该长成像小方那样意气风发志存高远的少年才是,决不会像现在这样个乖戾满心怨恨。

    却见唐倚风拿出刚才的小瓶子,将剩下的粉末统统洒在两人身上,弹弹手里燃了一半的纸卷,道:“这是最后一张艾草纸了。等下烧完,咱们设法从上越过去。”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把刀来递给唐月亮:“这虽然有毒,倒也不足为惧,只是若被那枝蔓缠住了,却棘手得很。这把刀借给你。”

    那把刀只比唐月亮的手掌略长,形如一弯新月,银光流转,甚是小巧丽。唐月亮看了十分喜欢,道:“这刀也和主人一样漂亮,我听说武林中人都会给自己喜爱的兵器起个名字,你的刀叫什么名字呀?”

    唐倚风神一变,道:“你不会想知道的。我把唐门的回风转柳手法教给你,待会儿你就依样把刀射出去,割断那些缠上来的枝蔓。”

    原来所谓回风转柳,其实就是一种掷暗器的手法,在出手时把内力贯注在刀上,可以让刀像回旋镖一样飞回来。唐月亮先前经了蚊须针那一仗,内力运用得越发圆转自如,很快便掌握了诀窍。

    唐倚风见她学得差不多了,便丢掉几乎燃尽的纸卷,冲着最近的石柱一扬右手,似是把什么东西缠在了上面。

    唐月亮猜想大概便是前几次交手时唐倚风用过的古怪兵器,忙问:“你这个炕见的古怪玩意儿又是什么?”

    唐倚风笑了笑:“这个叫做无形丝,用西藏雪山顶的千年雪蛛所吐之丝织成,我寻了许久,也只得了十三根。”一手揽住唐月亮的腰,道:“时候到了,走吧。”一手一拉缠住石柱的无形丝,借力跃了起来。

    唐月亮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想要挣扎,却看到脚下的空地在艾草燃尽后迅速地淹没在中,无数加着黑和金斑点的朵正像活物一般兴奋地抖动瓣,扭动着身子竭力想要窜上励住自己,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立了,反而死死抱住了唐倚风。

    唐倚风一边收回缠在石柱上的无形丝射向更远处的石柱,一边低叱道:“放手!你要负责割断缠上来的枝蔓,否则我们两人被缠住了,谁也出不去!”

    唐月亮看到有几枝怪已经窜到了自己脚边,心知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忙放开唐倚风,暗念回风转柳的口诀,将刀射出,瞬间便割断了窜上来的几枝藤蔓,顿时一阵甜的腻人的气迎面扑来,熏得她透不过气来。

    唐倚风又缠住了一根石柱,借力一荡,冷声道:“你服了我的药丸,那气毒不到你。一定不要让那藤蔓缠住!”

    底下的藤蔓似被那甜腻气刺激到,扭动得更加厉害,血一般的瓣急切地扇动着,仿佛鸟群一般翻腾着飞上来。

    唐月亮赶紧稳住心神,接住飞回来的小刀,瞄准窜得最高的藤蔓,再次射出。

    唐倚风见状便不再说话,专心用无形丝交替缠在各个石柱上,带着两人越过向前荡去。

    随着时间的过去,地牢里那种甜腻气越来越浓,渐渐已经完全闻不到里面加的腐臭气味。那变异的曼珠沙华似乎随着变浓的气越来越兴奋狂乱。唐月亮射出小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却渐渐赶不上藤蔓增多的速度,手心里慢慢沁出了汗。

    唐倚风揽住她腰的手紧了紧,沉声道:“再坚持会儿,应该不远了。”

    唐月亮刚要回话,粘了汗的手突然一滑,射出的小刀这次偏离了轨道,没有按照计划中那样飞回唐月亮手中,而是在昏暗的地牢里划出一道银的弧线,没入了动不安的深处。几枝蔓登时便窜了上来,缠住了唐月亮的脚。

    唐月亮只觉脚上一阵刺痛,惊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抱住了唐倚风的腰,使劲一挣。她到底是习了武的,足下运力竟挣断了缠上来的藤蔓,只是唐倚风却被扯得身子一歪,手中的无形丝差点没有搭上下一根石柱,好在他反应得快,在脚下窜上来的朵上点了一下,总算稳了一下缠住了下一根石柱,只是这次的落点稍微有些低,两人离脚下的更近了。

    唐月亮被唐倚风一手揽着,位置更低,窜上来的蔓便总是先缠住她。这次手里没了小刀,只有用脚踢断,却怎么也赶不上蔓缠上来的速度了。

    唐倚风用力拽住她,想要强行挣断那些蔓,却只是拖慢了两人荡过的速度,这样下去,他们不等找到出口,便要被缠个结实了。

    他低头看了看唐月亮腿上越缠越紧的蔓,脸上神变幻,突然眼神一冷,松开了揽着唐月亮的手,轻声道:“你莫要怪我,要怪就怪我们的娘亲吧。”左手在唐月亮腕上麻穴一拂,她便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唐倚风右手用力一拉无形丝,顿时拔高了几尺,丢下唐月亮头也不回地向前荡去,几个起落便不见了人影。

    可怜唐月亮根本连反应也阑及,转眼间就被拖入了中,只觉得身上剧痛无比,一会儿工夫便被变异曼珠沙华的枝蔓密密实实地缠了起来,陷入了一片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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