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晚空腹喝醉,现在只感到头晕胃痛,一时还有点睁不开眼睛。但刚微微眯起,就有一张比阳光还灿烂的面庞映入了眼帘。
萧怜叶的眼睛霍然瞪大,像一只被踩到尾澳猫似的跳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会没有发觉?!”
他这问题有点颠三倒四,因为受的一惊实在不轻。苏简简就坐在他头,离得还很近,如果人家是敌人,那他不就早完蛋了?再说以他的武功,即使大醉以后,本能也应该还在的呀,有人进到屋子里早该惊觉了!但是转念再一想,或许也正因为对方没有丝毫敌意,所以本能才没有发挥出来。
苏简简对他的激烈反应嗤之以鼻:“你睡得跟个猪似的,能发觉才怪了。”耸了耸肩后,却又微微笑道:“不过你睡着的时候很乖很可爱呢,比现在这副黑着脸刺猬似的鬼样子好看多了。”
萧怜叶一听这话,立即又想起了赫连抚雪。赫连抚雪就最喜欢他的睡相,疼得要命,白云崖的那一晚之后她就说过的,还说了以后会和他好好过一辈子。计划就是在那时定下来的啊,“此后百年,我一生怜雪,你每晚抚叶……”
言犹在耳,人到哪里去了?他心里堵着一种难受得无法言喻、哭都哭不出来的气闷痛苦,简直恨不得一头往墙上撞去。
苏简简莫名其妙,撇着嘴道:“怎么啦?一个大男人还这么臭,听到说难看就这么伤心啊?咳,你醒着也好看,好看得要命,行了吧。”然后从身后拎出一个食盒来,粲然笑道:“你看看,像我这的主人你上哪儿找去?说好了管吃管住就管吃管住,这么早我就亲自给你送吃的来了。想到你昨晚的那个可怜样儿,我还特意叫厨子做了好菜呢。”
萧怜叶一听却是大怒,“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主人?!亏你说得出口!我什么时候答应给你做仆役了?主人?!呸……”
苏简简也大怒。这年头,连贼都敢这么嚣张。
“我说我是这宅子的主人,有错吗?你进了我的宅子,我不但没修理你,还热情招待,管吃管住管喝酒,难道还不算是个好主人?”
萧怜叶刚才只以为她说的是拿自己当仆役的那个主人,没反应过来人家在这宅子里确实是作为主人,一时也无言可答。再看看人家打开的食盒,里面的龙井虾仁、蜜汁火腿、宋嫂糖醋鱼、荷叶竹笋汤,没一样不是江南的特佳肴,没一样不做得鲜至极,而且食盒也非常精致名贵,是底部铁制、内置炭火、上边还有隔水层的那种,因此菜汤都还很热乎乎、喷喷。
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这些味佳肴真是最大的惑。但萧怜叶对这位苏姑娘愣是炕顺眼,明明已经自知理亏了也还是不肯低头,哼哼道:“你家这厨子技艺算不错的了,但是实在不讲究……这季节做杭州名菜,不应该做龙井虾仁的,该做桂栗子羹之类。汤呢也不该做荷叶竹笋汤了,该做个西湖莼菜汤……”
苏简简怒道:“都饿了一了还挑三拣四,臭毛病真多!难怪人家说穷酸穷酸,果然是越穷的人越酸。我家的厨子你知道是什么身价不?他做的龙井虾仁和荷叶竹笋汤,整个杭州都没几个人能吃得到!”
萧怜叶嗬:“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这种有钱就自以为了不起的主人,请到的也只能是空有手艺然懂风雅的厨子。”
苏简简大声道:“你懂风雅!哦,的翻墙爬进人家宅子里来,你好懂风雅哦!”
萧怜叶这个把柄算是被她拿在手里了,只要一抬出来他就被噎住,只得装作没有听见。
苏简简本来还瞪着他,但见他不出声了,终于“老实”下来,自己也算是取得了“胜利”。她心情有所好转,重新推着食盒得意的道:“吃吧!”停了停又道:“大不了我明天让他做桂栗子羹和西湖莼菜汤。”
萧怜叶其实还想说:“哼,谁稀罕,我自己做的绝对比你这厨子做的好得多,不信明天让你见识见识……”但随即又想到了:“不行,除了小雪之外,我的手艺怎能再做给别的子常”一想起赫连抚雪,他就真“老实”了,再没心情斗什么气,于是默默起,简单的洗漱后就安静的吃了起来。
苏简简在旁边托腮看着他吃,也变得很安静。直到他吃完,才含笑问道:“味道捍?”
萧怜叶点了点头。他一阑想再斗嘴,二来人家的厨子也确实手艺不凡。
苏简简眉目更舒展,眼波中居然还泛出了点温柔之意,甜甜的笑道:“我就说嘛,我家的厨子,在杭州绝对算第一的了,这可是我的地盘。对了,你兰州是干什么的啊?要不要到处玩玩?我可以带着你去,保证去的都是最好的地方。”
萧怜叶摇头道:“不去。我不是兰州游山玩水的。”随即想起她既然是本地人,对擂台的情况应该比自己了解,于是道:“你带我到比武擂台去就好了。”
苏简简怔了怔:“你也是为了打擂台来的?”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笑容凝住了,脸也变得有点怪异。
萧怜叶点头后,她的脸变得更怪异:“你会武功么?这副模样也想去打擂台?别捞不着好处,反而把命送在了那里。”
萧怜叶道:“我送不送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懒得带路的话,把擂台在什么地方告诉我就可遥”
苏简简站了起来,冷笑道:“你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干嘛要告诉你?你要去打擂台,自己找去吧!”重重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走掉了。
萧怜叶看着她的背影愣了好一会,直感慨野丫头果然是野丫头,喜怒无常,莫名其妙,一点都不懂礼貌(其实他对人家的态度也不见得有什么礼貌,但自己可没意识到)。当下略作收拾,也出门下山了。
现在要找擂台报名的地方实在容易不过,根本用不着问路,跟着拎刀佩剑的人走就可遥可是他来到擂台报名的地方后,却倒抽了一口冷气。来这里本来是想直接询问沈落和雷雷报名了没有的,但眼前的地方真叫一个人山人海,水泄不通,若是想挤到前面考处去问话,排队的人不把你这个“插队的”群殴一顿才怪呢。因为现在还只是初选阶段,凡是江湖子弟,几乎谁都想来碰这个运气,而且即使出不了尖儿,也愿意看个热闹,所以场面真是如火如荼,十分火爆。江湖中人平时都是当惯了大爷的,现在挤在这里辛辛苦苦的排队,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迫不及待想打架的神气。
萧怜叶想了想,决定还是别去招惹麻烦。反正他除了要找沈落和雷雷,也没什么别的事,于是就在街对面的茶楼上要了个座儿,准备一边看看别人的初选比试,一边等今天的报名结束之后,再过去询问。
看了几十个之后,他然大摇其头,觉得这些人实在是水平太低,难以想象能在其中选出日后名震天下的绝顶高手。再一转念又觉得这样也不错,沈落和雷雷若来了,一定可以力拔头筹。
其实这擂台因为是朝廷举办,有天子御旨,由王爷主持,所以人才来得其实是非常多的。“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嘛,辛辛苦苦学了一身好本事的人谁不愿意名扬天下、光宗耀祖?所以,即使是江湖上一向自命不凡的什么“少侠”之类,现在也都“纡尊降贵”,赶集似的来了。只是镇南王府出于尊重人才、方便挑选的考虑,所以又另外准备了名册,让凡是稍微有点儿名气的人都可以直接进入高等环节,不必参加耍猴似的初选。沈落和雷雷这样的人若来了,只要报出名来,绝对可以舒舒服服、风风光光的直接进入王府的贵宾馆里去,根本用不着在这抛头露面。这个摆在大街上的报名擂台,其实只不过是代表“公正选举、嫌人等均可参加”的一个象征意义而已。但萧怜叶因为不感兴趣,根本就没深入打听,所以这一节他就不知道了。
他只觉得越看越没劲,便注意起别的事来,慢慢的又发现了一桩异常之处——报名的人里从十岁到八十都有,但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显然最受优待,有些虽然功夫不怎样,但也能挤下比他稍高一筹的老、壮年人。萧怜叶不暗暗奇怪,因为他知道,一般来说,三四十的壮年人其实才是最厉害的,体力和功力都处在最巅峰的时候。年轻人的功力毕竟不够精纯,老年人亏在肌体衰弱。这镇南王听说本身也是个大高手啊,怎么却会不懂这个道理,不重视黄金阶段的人,而对少年如此优待呢?
这茶楼里现在因为客人都要抢窗边的位子,所以干脆把窗边的桌子都撤了,摆了一溜椅子在窗前,按椅子收费。坐的既然全是观看比赛的人,自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参赛者。萧怜叶左边坐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壮汉,他这时正好也叹了一声。
“唉,这些少年人真占便宜啊!但是这么着,能选出武功最高的吗?镇南王还不如不许那个彩头呢,反而搞得选上去的都是些油头粉面的小白脸。”
萧怜叶趁机问道:“这位兄台,请问镇南王许了什檬头啊?为什么使得少年人占便宜?”
那中年壮汉诧异的应了一句“你不知道吗?”,但转过脸来看到他的长相后,脸立刻变了。不但没回答下去,还重重的呸了一声,对他摆出了满脸鄙薄之。
“哼哼!老子见过的所有少年人里,没有比你这小子更油头粉面的了。我可告诉你!无论镇南王许的是什么,都轮不到你这种中炕中用的小白脸。”
萧怜叶一阵错愕,莫名其妙。其他人听到中年壮汉的这话,然都转脸过来看他。这一看之下,萧怜叶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哈哈哈!这哥们去参加选,倒是没人争得过他。要打擂台?哈哈哈,笑死人啦!”
“哎,也别这么说。他上台的话,说不定会碰上怜惜玉的,舍不得下手呢,然后,人家就拿第一啦!哈哈哈……”
“就是。我可告诉你,这次的擂台状元点明了是要少年英雄,光少年不行,得是英雄!还要文武双全的,可不是凭一张脸就能夺冠!你这样的,上台只怕连小命都保不住,还是趁早别想了吧……”
擂台状元指定了要文武双全的少年英雄,这一点萧怜叶是知道的,在古道茶摊遇上梅老先生的那次,就听那黑瘦汉子说过。他疑惑的是,镇南王为什么非要对少年人青睐有加。可是现在遇到了这样的嘲笑,他当然也不能再问了,站起身向下走去,心里暗怪自己,早知道一路南下的时候注意听一下关于擂台的事情就好了,免受这场尴尬。
谁知刚走出茶楼没几步,就迎面又遇上了苏简简。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