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各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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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掌的力道大极,萧怜叶扑倒的时候还收不住,直直撞到石台角上。那石台何等坚硬,生生又撞断了他两处肋骨。因为前胸后背都受重创,喷出的血染红了整个衣襟。

    小蝶拍手大笑,稚嫩可爱的孩童面孔上满布着残忍恶毒之意,在这山壁的惨淡灯光下看来格外让人心寒。她对钱多多笑道:“黑虎大叔,你刚才没发暗器,差点吓死我了!给他好端端的扑到这里,那还了得?原来你是早有把握,知道宗主藏在那里等着他了。”

    她对金学文的态度很奇特,只叫宗主不叫爹爹,更没有任何父之间的亲密之。金学文也没有理她,只对着钱多多淡笑道:“是么?黑虎,你早就发现我藏在那里了?”

    钱多多脸上变,干笑着支支吾吾了几声。

    金学文又道:“这么说来,你的武功都已经超过我了?我假作离开,悄悄藏身在这断崖底下,这番动作居然还瞒不过你,看来这天宗的宗主该由你来当了。”

    钱多多吓得急忙跪下,额上冷汗直冒:“属下不敢。属下……属下刚才并未发觉宗主在断崖下。”

    金学文道:“是么?那你刚才为什没发暗器?若这姓萧的毫发无伤到了这祭台上,你打得过他么?”

    钱多多冷汗流得更多:“属下……属下该死,刚才……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金学文冷冷道:“不是没反应过来,你根本就是故意的。小凤村的事后,你就恨我无情,起了二心。刚才向公主逼供的时候,完全就是在故意坏我的事,你当我听不出来么?这姓萧的扑过来时你没动手,就是想向他们投诚,好调转矛头一起来对付我,你当我炕出来么?”

    他向萧怜叶瞟了一眼,哼了一声道:“但是,你还是押错啦。怎么着,你以为这几个小祖能动得了我?他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吧。”

    边说着边游目向整个石窟环视,又淡笑道:“我也不妨告诉你,做下了什眉置。现在山壁这一面的门是只能粹里面开的,他们要救人,只能从天窗下来。可是这位轻功最高的萧公子刚才都差点摔死,其余人还有谁过荡?他们若是想从天窗中坠下绳索之后再下来,那又会先被我看见,白白成了活靶子。”

    他这番话倒也全是真的,丝毫没有掺假。钱多多自然分辨得出来,越想越心寒于这番布置的毒辣,磕头如捣蒜。

    金学文看了他一眼,语气放缓了一点,轻叹道:“黑虎,你是八个堂主里跟随我最久的了,我真没想到你会为那一句话而起了异心。那时我若不表现得对你的死活毫不在意,他们就会拿你来威胁我,又怎会放了你呢?你怎么连这也想不明白?真是枉费了我多年的栽培。”

    钱多多吓得全身都发抖了:“宗主开恩……属下……属下刚才只是一时糊涂,绝无二心……从跟随宗主的那一天起,属下就立下了重誓,一生任宗主驱策,肝脑涂地,百死不辞啊。”

    金学文笑道:“是么?嗯,我也不要你肝脑涂地,那你就先替我杀了这姓萧的吧。”

    钱多多自然知道他的意思,这是相当于要自己交个投名状。杀了萧怜叶之后,那他自然就无法向沈落他们投诚了,只能老老实实的继续替金学文卖命。但他本来也是个狠毒无情的人,那一番倒戈的心思可并不是感激沈落放了他,只是一半怨恨金学文,一半考虑天宗难以抵敌人家五个高手,不如倒戈以保自己的命。现在这当口,若不杀萧怜叶以表忠心,金学文势必马上就杀了他,那当然还是先保命要紧。当下立即站起,对着萧怜叶走了过去。

    萧怜叶中掌时正是一口气将换未换之际,全身防御都最为薄弱,实在是伤得极重,当场就不省人事。金学文那掌力又不但异常沉猛,而且阴毒邪门,他脊背一大块衣衫都生生给炙成了碎末,背心更是被嵌入了一个深深的掌印,惨绿的颜在白皙的肌肤上看来惊心动魄。赫连抚雪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想抚上那个掌印又怕触痛他,一时也手足无措,全身发抖。萧怜叶昏迷后身子很快还变得冰凉,她就抱着个大冰块似的,自己的脸也迅速被冻得发青。但她不管不顾,只抱得更紧,对金学文他们后来做的事说的话也完全视若不见,听而不闻。

    但这时钱多多要走上来杀萧怜叶,她还是马上反应过来了,厉声暴喝道:“你敢!”

    钱多多急于表忠心,眼中凶光四射,不睦:“公主,你还是赶紧让开吧。”边说着边想拉开她。

    赫连抚雪抱着萧怜叶抱得更紧,斩钉截铁道:“金学文,你听好了。你们若是敢杀他,我也绝不活着。你想要的东西,一样也别想得到。”

    金学文略一沉吟,倒也挥手止住了钱多多。然后笑了一下,对赫连抚雪道:“公主,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谁也救不了你的。所以,你趁早别抱什么指望了,还是乖乖听话吧,免得像这位萧公子一样多受皮肉之苦。”

    赫连抚雪咬着牙冷笑道:“你把他伤成这个样子,还指望着我会听你的话?你打在他身上的是什么掌法,尽管也打在我身上好了。”

    金学文笑道:“这掌力你可受不住。但是比这掌力更痛苦百倍的酷刑,我这里至少还有几十种。”

    小蝶一听说要用刑,眼中立刻射出了兴奋狂热之,举着匕首抢了过来。金学文看了一眼,却淡淡道:“刚才谁准许你断她筋络的?若成了软瘫的废人,万里迢迢送出塞外的时候可有多麻烦?你是不是故意想给我找事?”

    他对待小蝶的态度也完全不像父亲,比对钱多多还严厉冷漠,满脸都是嫌恶之。小蝶显然习以为常,也没敢返,只低头道:“我……我只是觉得那是最好的刑,保证能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非交出阑可。”

    金学文冷哼道:“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何必要用那么麻烦的法子?我叫人搬来的那些求死木,是干什么的啊?”

    小蝶的两眼立刻亮了,大喜道:“对对,我竟忘了!”匆匆奔到石台前按动了一个机关,然后就奔进山壁上开启的一道石门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山壁里传来了叩击声,三重两轻,想必就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金学文听到后,走上石台前又按了一下刚才那个机关,就见小蝶兴冲冲出来了。她两手都戴上了厚厚的鹿皮手套,平端着一个大布兜,里面满满堆着一大蓬刚剪下来的草木枝子。

    金学文又训斥道:“用得着这么多吗?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存心想活活痛死她,坏我的大事。”说完后摸出了一双长长的筷子,夹起一根枝子对赫连抚雪笑道:“公主,你还认得这求死木吧?光这一根枝子上的刺,就足以把一个铁打的男子汉疼得死去活来了。不信你看看。”

    他倏地窜到钱多多身旁,举枝刺了一下。钱多多疼得像雷雷那样大吼了一声,一跳三丈高,眼泪都掉了下来。

    赫连抚雪嘴角边却撇出了一丝冷笑,那神情要多轻蔑就有多轻蔑。她看都懒得再看他们一眼,只紧紧抱着萧怜叶贴着他的脸,眼光极心疼极怜惜。

    金学文见她毫无惧,微感意外,想了想后道:“怎么的,公主,你以为我们这是在做戏吓唬你不成?告诉你罢,我是看你太细皮嫩肉,又不会武功,怕你连一下都挨不住,这才先给点警告。这刺实在是疼得要命的,不信你再看看。”

    他倏地一下又窜动身形,这次在萧怜叶身上刺了一下。萧怜叶在重伤昏迷的情况下也还是大叫了一声,疼得醒了过来,泪如泉涌,把嘴唇都咬破了。

    赫连抚雪没想到他会拿萧怜叶做实验给自己看,而且金学文的动作又快如电闪,萧怜叶叫了之后她才反应得过来。看到情郎的惨状,又是心疼又是愤怒,一下子连眼睛都红了。她咬着牙说了一句:“小叶,你等一下。”接着就放开萧怜叶,霍然站起来冲到小蝶身边,夺过了那个装满求死木枝子的布兜。

    金学文还以为她是想把那些枝子扔掉,轻笑了一声。刚一摆手想阻止,谁知就见赫连抚雪绷直布兜,将那些枝子全刺到了自己身上。

    这一下在场的人个个变,要知道一下受了这么多刺,就算是武功高强的人只怕也会活活痛死的。金学文都吓得脸白了,但他也不敢直接碰那些枝子,筷子夹又太慢,于是窜过去之后又退了回来,急急把小蝶的鹿皮手套戴到自己手上,想给她把那些枝子拔下来。

    赫连抚雪厉声道:“别碰我!”她刚才把那布兜一绷,枝子大部分扎在了胸前,倒也怕金学文伸手来取,因此自己又一根根摘了下来。但她是直接用手摘的,竟哼都没哼一声,脸上也没有痛楚,只浮现着一种从未出现过的狠绝之。

    金学文目瞪口呆:“你……你……”震惊过度,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赫连抚雪一边徒手拈着枝子往地上甩,一边冷冷道:“你还有什么酷刑尽管使出来。我若哼一声的话就跟你姓。”

    她外表实在太娇滴滴,这番悍狠的举动做了出来,简直让人有点不寒而栗。就连金学文都是第一次遇到这样对自身动酷刑的对手,一时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谁知小蝶却比她父亲还狠毒,大喝道:“你拉住她!我自有办法让她就范。”

    边说着边走到了萧怜叶身边,拖动他身子。萧怜叶早已奄奄一息,刚才赫连抚雪的行为他看在了眼里,可是连拉住她的力气都没有。这时被小蝶拖动,刚想勉强挣扎,可钱多多也过来了。

    赫连抚雪厉声道:“你们放开他!”她想奔过去,可哪里抗得住金学文,被拉住后连半步也移动不了。

    小蝶冷笑道:“你们赫连王室当真厉害,培育出了这些东西来折磨别人,自己却有抵受的法子。可我看你这情郎受不住!你若不老老实实交出来,我就把这些枝子全扎到他身上!”

    她边说着边抓起萧怜叶的手,按到了地上的一根枝子上。萧怜叶在她拖自己的时候就知道是要胁迫赫连抚雪,极力的控制着自己想不叫出来,可实在是抵受不住,痛得连声惨呼,唇舌咬得鲜血淋漓。

    金学文之前刺萧怜叶,纯粹是为了“杀鸡给猴看”,起震慑作用而已;却未想过折磨“鸡”可以让“猴”就范。小蝶使出这一招的时候他本来还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就感觉到赫连抚雪挣扎得近乎疯狂,脸上肌肉扭曲,嘴唇也咬出了血,比她自己扎那些枝子的时候要惨痛得多了。

    这下他不大喜,叫道:“快!再多给那小子几根枝子!嗯,这次若是成功了,我记你一大功。”

    小蝶和钱多多按着萧怜叶,又扳动他身体推向地上枝子更密集的地方。赫连抚雪再也忍受不住,大叫道:“放开他!放开他!我给你们就是了。”

    自返回天宗总坛的路上开始,金学文就已经对她施行过诸多手段,从伤残肢体到辱□,无一不提出来威胁过。但赫连抚雪始终不理不睬,一副“你不妨试时的有恃无恐模样,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因为那“五人救援队”的威胁还在,金学文一时倒也不敢真对她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伤害来,只得把精心培育了多年的求死木全部搬出,料想对方这种娇生惯养的千金,终究是抵不过酷刑的,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刚才看她如此硬气,一时倒也真想不出别的什么厉害手段,谁知小蝶那简简单单的一招,竟这么快就轻轻松松的奏效。当下乐得哈哈大笑,破天荒第一次夸奖小蝶道:“好孩子,干得好!你怎知扎在那小子身上,反而能让这硬脾气姑娘就范?”

    小蝶冷冷道:“你一生从未爱过任何人,自然不会明白。若是有人这么折磨娘亲,我也会就范的。”

    金学文脸微微一变,但也没叱骂,只转过头对着赫连抚雪,道:“公主,你得把赫连氏的武功秘籍、浑天诀和天宝秘术全都交出来。”

    赫连抚雪刚才虽然屈从了胁迫,但脸阴沉,眼中也有奇异的光芒在不住闪动。她沉默了一会,道:“这些东西的原本,我当年记熟后都早已毁掉,只能默写出来给你。但是,要我写出这些来,你得先治好小叶。”

    萧怜叶这时对金学文已绝构不成什么威胁,他对这个条件并不在意,一口应承道:“没问题。但是我那掌力中的毒质非常阴狠,又打在了他背心要害上,本来是非毙命不可的;现在我自己给他治,那他的这条命是能保住了,可是要彻底恢复的话,至少得将养三个月左右。”

    赫连抚雪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看向萧怜叶。萧怜叶精通医理,早发觉了这掌力的诡异之处,当下有气无力地冲赫连抚雪微微点头,表示金学文这话倒没说谎。

    赫连抚雪这时唯一在乎的是他,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别的都暂不顾及。她刚略微宽了宽心,谁知金学文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道:“公主,还有一件事我得问你!你们碧雪山庄这一次的断日计划是怎样的?提炼碧珠草的你已经成功了吧?”

    赫连抚雪刚好转了一点的脸蓦然又变了:“谁……谁告诉你碧珠草的已经提炼成功了?”

    金学文哂道:“何须什么人告诉?公主,我不是个傻瓜。你山庄里这次机密泄露,是因为卖珍珠,而不是买珍珠。若是你们还未成功,还在实验,那想必是只会买入的。而你们现在卖出了那么大的数量,必定是因为碧珠草已经提炼成功了,之前准备的剩余珍珠没用上,所以才贱卖掉。”

    赫连抚雪半晌不语,最后沉沉的道:“你倒也真是个人才。当年在王宫中只负责鸟,确实是委屈了。”

    金学文笑道:“过奖。公主,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不是好骗的,那你就只有老老实实回答我的话。你们把提炼成了什么?料?还是药?预备怎么用到太阳王身上去?”

    赫连抚雪淡淡道:“你自己种养鸟的本事也当世少有人及,应该知道碧珠草的是根本不可能提炼成料或药的。”

    金学文道:“一般的法子,自然不可能。但天宝秘术,就不一样了。公主,你不是想要我在萧公子面前抖出来吧?你们那些天蚕、天芝的养法,可真是骇人听闻哪!”

    赫连抚雪的脸一下子又变得极其阴沉。但她沉默了一会后,却着实露出了几分惭愧无颜之意,眼帘也垂了下来,喃喃道:“我可没淤养过天蚕什么的。提炼碧珠草,我也没有……”

    这间话她似乎不是为了向金学文辩解,也不像是说给别人听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声音里还含了一股极沉重极黯然的悲哀辛酸。

    又沉默了一会后,她咬了咬牙,断然道:“好,就告诉你吧!我山庄里耗费了不知多少钱财,穷尽了无数心血,十年时间,是炼造出了一把断日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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