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


本站公告

    这一天在石室里,梁叔又野公主,你还记得吗……”做了个开场白。雷雷一听就知道他又要引导赫连表兄回忆童年岁月,深感无趣,立即出去了。沈落这些天也听多了这些琐事,知道已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也出去了。萧怜叶听着这些东西其实最不爽,但舍不惦开赫连抚雪,还是坐在那里悻悻然听了下去。

    梁叔对他的“死活赖着不走”也十分不爽,也悻悻然瞪了他一眼,才又对赫连抚雪说道:“公主,你还记得吗?少主可是在很小的时候就显示出天纵奇才,惊才绝了。他从五岁开始练剑,不到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击败了一个金瓜武士哦,那次我记得你也在场的,但就是还太小,可能不一定记得……”

    赫连抚雪始终认为萧怜叶才是唯一当得起“惊才绝”这个词的,一听到就忍不住向他看了一眼,目光温柔爱慕。她回梁叔道:“嗯,我是不记得了,我从小就不爱看人打架。”

    梁叔纠正道:“那怎么叫打架,应该称之为比武!公主,你这个想法是不对的。不管怎么说,武力决定一切!太阳王不就是靠武力欺侮了咱们的吗?要报仇复国,就必须练成绝世武功。少主一直以儡好地做到了这一点……”

    赫连宇虽一身傲气,却从来没在赫连抚雪面前进行过自我吹嘘,更不愿听梁叔对自己的刻意吹嘘。这时他打断道:“梁叔,你别瞎夸了,我的武功和太阳王比起来还有十万八千里呢!再说了,当年赢那个武士,是他让着我的。他那金瓜足有几十斤重,一砸下来就把我砸死了,所以不敢舞动,才被我的剑刺中了。”

    梁叔气道:“少主,你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谦虚啦!要是有那个小子脸皮那民……(说着向萧怜叶斜了一眼)咳!我哪里瞎夸了?当年连大王都赞不绝口的啊!说你小小年纪使剑就能如此犀利,将来必成大器……玄玉剑不就是大王在那时御赐给你的嘛!”

    赫连宇很客观地说道:“那是因为当时大家准备出征了,大王怜我小小年纪也跟着一起上战场,所以才破格奖赏、鼓励我的。”

    赫连抚雪点头道:“哦,原来赐剑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啊?难怪上次在那山城客栈时,我听到玄玉剑的名字老觉得在哪里听过。”

    她对赫连宇笑了笑,也很客观地说道:“表哥,你也别太谦虚了。你确实很厉害啊,从小就有那种剑磕风范了。在那客栈里见到你时,我就觉得那气质很眼熟的。只是十年间变化太大了,我又一直只叫你表哥,不知你名字,所以一时实在没想到。”

    赫连宇笑道:“我虽然不记得舅母的长相,但看到你时却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时以为你跟他们都是天宗的人,我还很伤感呢,好好一个姑娘怎么加入了那种组织。”

    赫连抚雪也笑道:“彼此彼此。那时我们以为你是白鸽堂主,我也觉得很惋惜。”

    表兄俩四目相视,一起笑了起来。梁叔更是在旁边乐得合不拢嘴,不失时机地推波助澜:“哈哈哈,你看看,你俩分别十年,一重逢就还能都觉得似曾相识,这就是月下老人牵红线,天降奇缘哪……”

    萧怜叶呆在旁边,赫连抚雪脉脉含情看他时,小小甜蜜;听到他俩重逢就感觉似故人的时候,大大发酸;再听到梁叔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鬼话,重重一哼,忍不住打断道:“喂喂,有没有搞错啊?月下老人牵红线、天降奇缘是这么用的吗?亏你还在我们中土呆了十年呢,即使没读过圣贤书,也该懂点俗语啊……”

    梁叔老脸一红,恼羞成怒道:“我怎没懂?你知道什么,我可不是瞎说的!当年在军中时,大王还曾说起过呢,若是他不幸战亡了,公主就托付给……给少主照顾了……”

    说到这里他也有点底气不足,因为雪莲王那时的话其实是说把公主托付给元帅照顾抚养,也就是赫连宇的父亲。赫连宇那时才十岁,雪莲王怎会说把儿托付给他?但反正现在大王和元帅都不在了,梁叔假传圣旨也没人能考证了,再说少主又是元帅的儿子,“子承父业”,也不能算是假传圣旨。嘿嘿,但是这两句话其中的差异,那可就大了去了。

    萧怜叶自然听得清楚,梁叔这话明明白白说的是雪莲王有要把赫连抚雪许配给赫连宇的意思。这本来就是他心里最担心的,一听就不由得绷紧了神经,大声道:“胡说八道!你可给我听好了,小雪是我老婆。她这一辈子,我会好好照顾的……”

    梁叔在听他说“胡说八道”时,有点心虚;但听到后面,却又忍不住眼睛瞪起来了,也大声道:“你才胡说八道呢!谁把公主许给你做老婆啦?就凭你这种人,还能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赫连抚雪制止道:“梁叔,你怎么能这么说。从山庄里出来的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他照顾我的。小叶对我可好了。”

    梁叔苦口婆心道:“公主,你可不要被这小子骗了。公子在骗姑娘没骗上手之前,都是好得不得了的,其实……哼哼!梁叔我活了大半辈子,看人看得多了。我告诉你,你别看这小子长得俊秀迷人,其实他的面相十分轻薄,福泽不厚,最重要的是,这种人靠不住、嫁不得!一双眼,主命犯;两片薄嘴唇,主负心薄幸。不信你去打听打听他的过去,我敢说,史肯定能写成书了……”

    萧怜叶火冒三丈,气冲斗牛:“你才骗人呢!你才靠不住呢!你才负心薄幸呢!自从喜欢上小雪之后,我对她的一片真心,天地可鉴!至于说过去,谁没有点儿过去?过去我还不认识小雪啊!再说了,你真打听了我的过去了吗?光凭长相就能断定一个人?眼睛和嘴巴那是我娘生的,不是我自己长的!”

    对于他的外貌,他确实十分委屈。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天生来就莫名其妙的继承了母亲的那股风……呃,气质。他即使没做轻薄事,别人也都觉得他像个浪荡子。这也是他以前游戏的一个原因:既然谁都觉得我不是正经人,那我又何必白背个名声!

    但对于梁叔的指斥,他更委屈。因为他很有把握,若真的细查他的过去,绝查不出来什么真正的恶劣事迹。他以前虽然爱逗孩子玩,但都是蜻蜓点水、打情骂俏而已。他对人其实“敬畏”得很,哪敢真正做出什么负心薄幸、始乱终弃的事来?赫连抚雪可是他的初恋呢!连前友都没有过的!

    梁叔一时也有点哑口无言,但还是坚持己见:“你你你……总之,你看起来就不像个好东西!而反观我们少主呢,眉宇清净,元阳内敛……”

    萧怜叶气呼呼道:“这是什么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来?他二十出头了还元阳内敛,你感到很开心啊?什么心理嘛!难道你想把他养成太监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想起梁叔就是太监,话出口后才惊觉不好,但已经阑及了。梁叔听了那话,登时觉得他不但讥讽自己的生理缺陷,还暗指自己因为是太监,才限制少主的那一方面。

    这不但侮辱了自己的身体,还侮辱了自己的人格!梁叔气得全身发抖,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嘶声道:“你……你别血口喷人!我以前反对少主近,是怕耽误他练武报仇,可绝对没……”一个“没”字还没说完,突然一个哆嗦,往后便倒。

    赫连表兄大吃一惊,一齐上前搀扶劝慰。萧怜叶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老头的反应这么激烈。他精通医理,当下取出一根金针来,上前想给他救治一下。

    但梁叔虽然面如金纸,一时说不出话,瞪着他的目光中却是悲愤至极,气得死去活来。一看见他走到自己面前,顿时又一阵抽搐,嘴唇哆哆嗦嗦。

    赫连宇是跟随梁叔长大的,熟知他的心意,当下皱眉道:“萧……萧兄,多谢你的好意,但是……你还是别碰他了。”

    赫连抚雪也道:“小叶,你先出去吧。认人家平静一下。”

    萧怜叶自己也觉得又狼狈又尴尬,只好应声出去了,在白云洞外找到了沈落和雷雷,大吐了一番苦水。

    那俩都对他最近的处境感到万分同情,当下安慰了一番,三人并肩在崖边玩赏风景。

    谁知才过了没一会,却见赫连宇也出来了。

    萧怜叶问道:“梁叔好些了吗?唉……实在不好意思,我……”

    赫连宇道:“没事。梁叔早年受过内伤,激动过度时就会发病。休息一会儿就好了的。”

    萧怜叶道:“你怎没多陪陪他?”

    赫连宇道:“他有话要单独跟表说,把我也叫出来了。”

    萧怜叶心念一动:“不知老头要对小雪说什么?刚得罪了他,这时多半是要说我的坏话,我可得去听听。”

    他向沈落使了个眼。沈落知道他的意思,和雷雷一起拉住赫连宇,借口切磋剑法,把他引开了。

    萧怜叶展开轻功,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赫连抚雪那间石室前,侧耳倾听。

    只听梁叔在里面道:“公主,你莫怪老奴无礼,只因这句话实在不得不问。你是不是真的一心看上了那个姓萧的小伙子?”

    萧怜叶心里一甜:“那当然。”但他却知道赫连抚雪在别人、尤其又是长辈面前是绝对不好意思答应得那么干脆那么爽快的,一定会脸红,含羞带怯的模样赏心悦目,只可惜现在他炕到。

    果然,赫连抚雪答得拐弯抹角,期期艾艾:“梁叔,他这个人其实很好的,真的。你若跟他相处熟了,一定也会喜欢他的,谁都会喜欢他的。他刚才那话绝对不是有意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萧怜叶心中苦笑:“小雪可实在太看得起我了,总觉得谁都该喜欢我。其实从小到大,讨厌我的人只怕比喜欢我的多得太多了,连我父母都是讨厌我的。”

    梁叔默然了半晌,声音却甚是苦涩:“他既然是公主看中的人,那也是我的主子,说我间有什么打紧?他说得也没错,是我把少主害了啊。”

    赫连抚雪吃了一惊,赶紧道:“梁叔,你怎么这么想呢?什么主子不主子的,我们都敬你是长辈。你对表哥那更是好祷话说,怎么说得上个害字呢。”

    梁叔黯然道:“是我害了少主。我早该想到的,不该那样去教育他的。我一直以为,让他好好练功,踏实做人,是对他好,对他以后的子也好。但是我却忘了,这样勤勤恳恳不善言辞的小伙子再好,也不会讨姑娘的喜欢。年轻孩子,喜欢的还是像那位萧公子那样倜傥嘴甜舌滑的。在情场上,好男人永远斗不过坏男人,这是真理啊。”

    他语声痔含了无限的伤心与辛酸。赫连宇虽然始终没说过什么,但梁叔把他养大,自然看得出他对赫连抚雪的情意。一个纯情少年始终勤苦练功,安分守己,从未拈惹草,对感情洁身自好,但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喜欢的孩子,却得不到心,还没尝过恋爱的甜蜜久忍受失恋的痛苦。另一个公子游戏,占过了不知多少便宜,惹下了不知多少债,到头来却还能有好孩对他情深一往,甚至愿意为了他死。这世界岂非也实在太不公平?

    赫连抚雪也默然半晌,最后却笑了笑。只听她慢慢道:“梁叔,别这么说。你说的那种情况确实很多,也确实很让人扼腕,但我们之间娶不是这样。你要是这么想,那可错看了表哥,错看了我,也错看了小叶。”

    她又笑了笑,接着道:“若是以前你在让表哥学武的同时让他也学怎么油嘴滑舌去哄骗孩子,我可以肯定,表哥是不会学的。表哥那样铮铮傲骨,感情高贵的人,他不屑于去学那种‘本领’,也不会觉得当上一头种马是多么值得光荣的事情。再说了,会被公子的手段打动的孩子,也不配他。”

    梁叔这倒吃了一惊,没想到她对赫连宇接触还没几天,居然能对他的为人看得很清楚。

    赫连抚雪又道:“我也听说过,有很多孩子是喜欢去挑战公子的,总认为征服这一类男子很有成就感,总幻想自己能把一个心大少变成痴心情圣。但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是一直都搞不明白那种男子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把自己的身心乐趣建立在别人的伤心痛苦之上的人,本质上就不是什人,不但无情,而且无耻。小叶若真是那一类男子,若真玩弄过那么多别的姑娘,那我只有瞧不起他,是绝不会这样对他的。”

    提起萧怜叶来,她语声明显变得甜蜜,轻轻的笑声里含着无限的爱怜:“我刚认识小叶的时候也冤枉过他,也怀疑他是那一类人呢。唉,他就吃亏在那副相貌,和那张嘴巴……但是,小叶的为人其实和外表截然不同,他是真正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的人。对孩子顶多不过占点口舌上的便宜,根本不敢真的去伤害她们。你跟他接触多了就会明白的,小叶的感情非常真挚,知理知耻,格虽然多面,心地溶单纯。他虽然算不上什么义薄云天的侠士,但却是这世界上最纯真可爱的男子。”

    萧怜叶在外面听得目瞪口呆:“天哪!原来我在小雪心里是这么一副形象?有没有搞错啊?我……我‘纯真可爱’……她以前说我可爱,我老以为说的是值得爱的意思,原来……原来她说的是纯真的那种可爱?天哪!这……这俩词儿能拇形容男子吗……”

    梁叔显然也觉得这俩词太逗乐了,似乎在艰难的忍住不笑出声来。闷了半晌之后,他终于开腔道:“那好吧。公主既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少主的人品看得如此深透,想必也不会看错那位‘纯真可爱’的萧公子的。那公主是已经想好了,真的要嫁给他了?”

    不知道为什么,赫连抚雪这时却似乎怔住了。她踌躇了一会儿,才含糊答道:“这个……咱们先把天宗灭了,再提这些事情吧。”

    梁叔道:“咳,天宗算什么啊?堂主都已经只剩下一个了,咱们五个人对付那黑虎堂主和宗主,一点问题都没有。而谦主你的伤也已经养好了,咱们很快就能去扫平天云峰的天宗总坛了。我是想,若公主一心要跟那位萧公子成婚,那我就现在派几个武士去找我,好一起张罗婚事啊。”

    提起梁妈来,他语声中欢喜无限。毕竟是亲兄,而且也十年没见了,哪有不急切想见面的道理?而且梁叔见赫连抚雪既然对萧怜叶情根已深种至此,那索让她早点婚嫁算了,断了少主的念想,才好给少主另外找个好姑娘。

    但一提起梁妈,赫连抚雪却明显惊慌起来了,连声道:“不,不,不用!先……先不用找她!”

    梁叔诧声道:“为什么?公主,我只有这一个啊,她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哥哥。你们表兄认了亲很开心,我们这两个老奴也盼着能团聚的啊……”他声音突然间也惊惶起来了:“公主,我真的还活着吗?沈公子他们说那碧雪山庄已经烧毁了,可是你对我说我还活着的啊!你不会是说瞎话安慰我的吧?”

    赫连抚雪道:“没有。你不用担心,梁妈确实还活着,我知道的。”

    梁叔问道:“你真的知道?知道那山庄烧毁之后她去了哪里?”

    赫连抚雪含含混混的“嗯”了一声,似乎还是神不守舍。

    梁叔又问道:“那你为什没让我派人去找她?她把你抚养了十年,情同母似的,听说公主找到了如意郎君,一定更高兴得不得了啊。”

    赫连抚雪的声音却都发颤了:“不,不!你千万不能跟她说……说我……说我跟小叶好了……千万不能……”

    梁叔似乎明白过来了:“哦,公主,你是怕她见萧公子他们当时挟持你,所以对萧公子也没有好感是吧?不用担心的。我和毕竟是家仆身份,都是出于对公主终身大事的担心才提出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但公主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那我们根本没有资格干预的,那叫僭越,是大罪。再说赫连家待我们恩重如山,我们粉身碎骨都难以报答,怎能破坏公主的终身幸福呢?恩仇都不能不报,老奴这残生仅有的两个希望,就是一来希望少主和公主都能一辈子幸福快乐,二来希望杀了太阳王,报仇复国的大业能成。我相信跟我的想法也是一样的。”

    赫连抚雪听了这番话,却似乎怔得更厉害了,喃喃道:“恩仇都不能不报?……我……我……”

    梁叔道:“那当然了。是赫连家把我们抚养成人的,我们若不知报恩,还算是个人吗?至于仇,公主你倒不用操心,有我和少主呢。你毕竟是个孩子,相夫教子平平安安过一生也就好了。唉,要说到安稳,你嫁给那位萧公子倒也比嫁给少主好……你和他成婚之后,让我也跟着你们一起过吧,报仇复国冲锋陷阵的事就由我和少主来承担……”

    赫连抚雪惊道:“你……你千万别这么对梁妈说!我……我……我从来没想过要嫁给小叶。”

    这话一出,门外的萧怜叶差点叫了出来。

    梁叔也大吃了一惊:“公主,你说什么?你……你不想嫁给他?可你刚才不是说……”

    赫连抚雪嗄声道:“我喜欢他,想尽量对他好,但可从没想过嫁给他,你千万别对梁妈提起这事来。哦,不,不,我喜欢他的事你对梁妈也千万别提起。”

    她这话说得十分喑哑,却也十分郑重。萧怜叶如五雷轰顶,怔在那里一时不知今夕何夕,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迷迷糊糊中只听梁叔惊道:“公主,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难看?快到上躺下,老奴给你输算真气。”

    赫连抚雪的声音很疲倦也很遥远:“不用,我只是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梁叔,你出去吧。”

    梁叔应了一声。萧怜叶怔怔听着,茫然地闪身躲了一下。梁叔出来时也有点茫然,没发现他,径直出白云洞去了。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