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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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里,赫连抚雪住的那间石室可成了集市,每天宾来客往,热闹非凡。梁叔、赫连宇那是他乡遇故亲,自不必说;沈落是有心要探知一些东西,因此也每天坐在那里听着,不时插问两句;就连那十二武士也对这位身上有着神奇胎记的丽公主很感兴趣,常借着端茶递水等机会过来瞧瞧热闹。

    雷雷的日子过得比较无聊,他可没沈落、萧怜叶心思那么细腻,想得那么多;那天听完故事之后唯一大怒追问的就是那个管鸟的狗奴才的后果,暴跳如雷地质问梁叔他们怎没潜去把这人杀了?这种狼心狗肺叛国叛君的大奸贼,比太阳王还可恶!即使暂时杀不了太阳王,也该先杀了这人呀!梁叔告诉他此人早已被太阳王给杀了,他才平息下义愤,连说这大概是太阳王干过的唯一大快人心的好事,叛国的贰臣就应该是这种下场。

    但和萧怜叶比起来,他还算好的了,只不过是没人搭理,有点无聊而已。萧怜叶这些天却是过得郁闷无比。

    恋人间刚经历了生离死别,那感觉何等刻骨铭心?帐篷里那个晚,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个晚,却经历了生与死,天堂与地狱。前半的斗智斗勇让他爆笑不已,那个“珍珠”让他无比甜蜜,后半那一剑却让他悲痛至极,赫连抚雪那伤势更让他恨不得自己也随之死去。现在好不容易她活过来了,又相守在一起了,他只想陪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不停口地跟她诉说这种种深情别绪。

    当然,最重要的,一定要说的话莫过于:“小雪,以后千万不要做那样的傻事了。如果不是那块金牌恰好挡在那里,那不就完了吗?如果你死了,难道我活下来会很开心吗?我宁可……”

    谁知道那天他刚说到这里,就被梁叔和赫连宇打断了,齐声追问是怎么回事?那伤是怎么造成的?听完事情的原委后,赫连宇虽沉默着没有说什么,梁叔却忍不住大发雷霆,痛斥他一个男子汉,居然差劲到要不会武功的弱子替他挡剑,有没有脸呀?若不是幸运地遇见了他们,他们身上又恰好带着天芝丹,公主不就死了吗?若是公主死了,他那条命赔得了吗?知不知道公主的命有多么宝贵?……

    萧怜叶被劈头盖脸地打了一串连珠炮,溅了一脸唾沫星子,郁闷得要命,但又无法辩驳。赫连抚雪的命确实是赫连宇他们救下来的,他能说什么?梁叔那话又正好触动了他关于身世血统的心事,当下只能老老实实听着,垂头不语。

    赫连抚雪在旁边急忙替他辩解:“不关他的事,是我的错……呵呵,没你们想的那么危险啊,我早知道她刺不死我的,那金牌可不是恰巧在那里,是我自己放的……”

    说到这里她往怀里一摸,脸却突然变了:“金牌?!我那块金牌呢?”

    当时她衣衫被刺破之后金牌掉了出来,掉在了地上。后来离开那帐篷的时候,沈落细心,还是拾了起来,带在身上了。

    他那时看过一眼,认出是赫连抚雪的碧雪山庄里令牌的形状,跟那天那少带他们进去时引路用的玉牌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是玉的,一个是金的,他也没太注意。但这时见她如此紧张,然由得微感诧异,掏出来还给她时仔细看了看。

    这金牌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图案是满天云霞中托出了一轮旭日。沈落心念一动:“赫连姑娘的大仇人是太阳王,山庄里的令牌怎么会用太阳来做图案?若说跟断日有关,又不像啊?这轮旭日威武得很,也没刻着一把刀什么的在中间。”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被梁叔声若洪钟、毫不留情的驳斥打断了思路:“公主你不用多说了,你那伤有多重我们清清楚楚,这次逃迭实在侥幸。你怎么能这样呢?这小子算个什么东西,你怎能替他去挡剑?你可是赫连王室嫡系的唯一血脉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条命有多么宝贵……”

    赫连抚雪本来还想辩解,但听了梁叔关于她命十分宝贵的话后,不知怎么的撒然安静下来了,似乎还颇以为然似的。她怔怔的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还露出了一种深深的惭愧之。

    梁叔作为赫连家的老一辈忠仆,还是将赫连宇养大的半父,教育教育同为赫连家孩子的赫连抚雪是说得过去的。但他在这里大斥萧怜叶不算什么东西,那条贱命不足挂齿,作为萧怜叶兄弟的沈落和雷雷可就不得不出言了。雷雷嘴快,也声若洪钟地给予了驳斥:“梁叔,你也不能这么说呀。小萧若不算个东西,那赫连姑娘又是什么?现在不是好端端的没事了嘛,哪有那么多‘若是’、‘若不是’?再说若是从头算起,若不是有小萧,赫连姑娘还早就被天宗捉去了呢……”

    提起天宗,双方却也都一凛,顾不得再争执刚才那个问题,互相询问对方是怎猛天宗结仇的?赫连抚雪简单述说了一遍,但对于天宗这组织到底是些什么人,到现在都还是不甚了然。她只觉得那宗主和自己的家族似乎有什么渊源,但显然并不友善,而且那些人还都狠毒无比,接触过的就没一个好人。

    赫连宇连连点头,表示深有同感,接着也述说了和天宗结下梁子的经过。他是在半年前偶然遇上了黄犬堂主,那黄犬堂主也是使剑的,看见他的玄玉剑后起心抢夺,却败在了他手下。他当时刚出道,对人心之险恶没什么体会,看黄犬堂主剑法也不错,就兴起了相惜之意,不但没杀死对方,还结交为友。谁知那人品格实在卑劣恶毒,表面装得意气相投,居然没多久又布置了陷阱来对付他。赫连宇那次差点丧命,好不容易脱身后恨之入骨,后来总算把这黄犬堂主杀了,也一路追查天宗追到了天云峰来。

    他说完后,沈落向梁叔问道:“梁叔,你老人家在这白云崖呆了几个月了,对天宗的情况应该最了解吧?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梁叔皱眉道:“我到现在也还不能确定。”却向赫连抚雪问道:“公主,你刚才为什么说觉得这天宗和赫连家莹源?”

    赫连抚雪道:“这个……其实我只是一种直觉而已,他们曾派过一个小姑娘来打探我的姓氏和身份,她手上的戒指正是雪莲图案的。之前以为表哥是白鸽堂主的时候我倒是很肯定呢,因为他身上既有天蚕宝甲,又有天蚕索……可是表哥既然不是天宗的人,那我倒没有什密直接的证据了。”

    萧怜叶这时儒口道:“不,天宗也有天蚕丝的。上次在峡谷口捉咱们的那张大网,里面就有天蚕丝啊。”

    赫连抚雪微笑道:“小叶,那网虽然也很结实,但不是天蚕丝做的。我们的天蚕丝除了那种诡异的灵力外,另一大厉害之处就在于它是无透明的,肉眼几乎难以看见。可是他们的那张大网,明显是发白的啊。”

    萧怜叶道:“那张网太大了,也许是他们没有那么多天蚕丝,也许是他们的天蚕丝没有你表哥用的那,但那网也是掺杂了部分天蚕丝的,我不会弄错。我挣扯那网的时候,能辨认出天蚕丝的那种特和感觉。”

    赫连抚雪当时并没细看那张网,但对萧怜叶手指的敏锐度绝对信任,闻言沉吟起来。梁叔却翻了个白眼:“你小子的手感倒是不错嘛,是不是常练暗器之类不光明的东西啊……”转向赫连抚雪的时候还是肯定了这件事:“公主,天宗倒确实是有天蚕丝的,而且还十分怪异。”

    赫连宇接道:“黄犬堂主布置陷阱想杀我时,就是用一根天蚕索缚住了我。所以我们才感到很吃惊,后来杀了他之后还一路追查天宗,追查到这里来。”

    赫连抚雪皱眉道:“这倒出乎我意料……不过也不算很奇怪,天蚕丝虽然是咱们王族才能培育出来的东西,国破后已再没有新的了,但以前赏出去的却也不是没有……”

    梁叔打断道:“不是。公主,我们感到最奇怪的,就是天宗那天蚕丝的时间。他们那条天蚕索我们认得很清楚,绝对是这两年间才产出来的。”

    赫连抚雪眼睛蓦然睁大了,斩钉截铁道:“不可能!培植天蚕、天芝之类宝物的天宝秘术是嫡系才能继承的机密啊,我父母只传给了我,可是我并没淤养过天蚕!”

    梁叔道:“是真的,我给你看看。”边说边掏出了一根绳索。赫连宇也掏出了自己身上的,说道:“表你比一比,他们这一条确实非常新。我身上的天蚕丝品质要更纯更好得多,但都是十多年前的了。他们这一条品质虽次,却是这两年间才结出来的。”

    洞穴的灯光下众人看得分明,赫连宇的天蚕丝确实更透明,更柔韧,但转动着细看时能看出已微有磨损。天宗那条天蚕索品质虽没那么透明,有点发白,却非常光洁崭亮。

    沈落插口道:“他们这条虽新,却也未必是这两年间才结出来的啊。也许是以前久到了,只是一直收着没拿出来用而已,所以才显得新。”

    赫连宇和梁叔同时摇头,道:“不。这其中的差异一时难以向你们说调白,但我们认这东西的年份是认得十分清楚的,绝不会弄错。”

    赫连抚雪做出的鉴定显然也和他们一样。她脸变得煞白,神失魂落魄,但在惊诧中似乎又有愤怒。

    赫连宇见状安慰道:“表,你不用不开心。嫡系传人就你一个,谁都知道啊。天宗的人即使通晓天宝秘术,那也一定是不正当途径搞来的,我们不会承认他的。”

    赫连抚雪断然摇头:“我不是担心这个啊!表哥你不知道,这天宝秘术不是什东西……”说到这里她却又顿住了,不知道怎么的脸上竟露出了十分黯然神伤之意,半晌后才道:“总之,不是什事,那些天宝其实也是不祥之物。表哥,你以后还是别穿那天蚕宝甲了吧……”

    梁叔惊诧道:“公主,你这是什么话?咱们的国宝你说不是好东西?若不是那天芝丹,你现在就已经没命啦……”

    赫连抚雪苦笑了一下,却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返的话来。梁叔发觉这小公主似乎思想很有问题,不但不练王族武功,居然还诋毁国宝?看来大概是因为王早逝(他们已问过赫连抚雪,知道王是在逃出阑到一年的时间内就郁郁而终了),自己的梁妈又太温和慈爱,没担负起把公主教养成才的重任。他不由得感到十分痛心疾首,当下指手画脚,滔滔不绝,对赫连抚雪进行起爱国主义教育来。

    萧怜叶在旁边一看,这老头怎么比我还能说?没个完了!自己的一腔柔情蜜意,满心千言万语,一句都没得跟赫连抚雪诉说。但赫连抚雪的命毕竟是梁叔他们救下来的,她对这位老仆显然也很尊敬,他也不好跟这老头作叮只得暂且压下,准备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再说吧。

    谁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他根本没能找到和赫连抚雪独处的机会。那间石室里从早到晚什么时候都有旁人,梁叔又对他盯得尤其紧,说什么也不让他和赫连抚雪单独呆着。那老头晚上居然搬张凳子守在赫连抚雪石室的门前睡觉,让他早上起得再早也甭想进去。晚上梁叔还像以前做内侍太监时候似的,规定了赫连抚雪的休息时间,每天由他一声令下把大伙一起轰出去(而且每次都是第一个轰萧怜叶),让萧怜叶怎么磨蹭都没法磨到和赫连抚雪单独在一起。

    梁叔费这么多苦心,显然是因为一心想撮合赫连抚雪和赫连宇。在他看来,少主比那小白脸可强出了百倍不止,孩子只要脑子没毛病,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公主嘛年纪还小,之前在山庄里被梁妈管得太孤独,没见过什么男人,出荔被这个不安好心的小骗了(他得知赫连抚雪是被他们仨劫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么骂萧怜叶的,虽然沈落和雷雷一再解释那是自己二人的主意、萧怜叶是被他们拉去的,但梁叔坚决不相信,认定是萧怜叶见起意)。现在有了自己这位伟大的掌舵手,只要假以时日,公主一定能弃暗投明,找到爱情的正确方向,认清谁才是自己的如意郎君。

    他守在赫连抚雪那间石室里,拼命给那表兄创造机会,把握谈话内容,引导感情走向。一方面,每天动情地提起从前在故国时的宫中岁月,聊起他们小时候的种种趣事,强调他们是多么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金童玉……就差没说出“郎情意”了。另一方面,边问赫连抚雪这些年来在中土的生活,边述说少主这些年来的事迹,练功如何刻苦,为人如何有出息,感情上如何不近,守身如玉。(他看萧怜叶那模样,就知道是个种子,不停的向赫连抚雪暗示,这种公子是如何的靠不住)。幸亏他不知道萧怜叶的父母和过去,要不就更不知能做出多少有力打击了。

    萧怜叶实在是郁闷无比。虽然他有把握赫连抚雪不会移情别恋,但这种滋味可着实不好受。每天在旁边听着他们表兄童年的亲密过去,听得他一肚子酸气。而且他发觉梁叔虽然很“小人”,赫连宇却完全不同,不但确实十分出众,还是真正的君子。赫连宇对赫连抚雪不但怀有童年故情,显然现在也倾心,但并没有横刀夺爱挖人墙角的举动,对梁叔的种种帮忙也不领情。其实他若是配合着梁叔那一套,萧怜叶倒放心多了,知道赫连抚雪绝不会为之所动。但赫连宇是个好人,这才让他担心。

    郁闷之余他还想起了自己在赫连抚雪垂危时发的那个誓,更是抓心挠肝。老天爷一向最喜欢整他、和他作对了,不会是对那个誓言感兴趣了才派勒连宇救活赫连抚雪的吧?然后就让赫连宇从他身边把赫连抚雪抢过去,让赫连抚雪果然不再喜欢他了?早知道这样,那就不发那个誓了……可是,当时若不是做出了那个交换,赫连抚雪又会不会真的已经死了呢?若时光倒流让人重新选择一遍,他是不是也还得做出同样的选择?

    接下来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更郁闷也更担心,真正感觉到了危机。老天爷捉弄人实在是太有办法了,谁都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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