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是多的事物!有了它,草木才能生长,有了它,冰雪才能消融,有了它,人世才有光亮。
但是,有些邪恶的人却偏偏喜欢玷污好的事物。明明为苍生,却还要以旭日自比,妄图像太阳一样君临天下,万古长存。
这种人,天下的仁人志士怎能坐而视之?非除掉他不可。即使除掉他的手段不那么光明正大,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梁叔慷慨激昂地演说着,滔滔不绝。
沈落唯唯称是,雷雷昏昏睡,赫连宇默默无语。
萧怜叶却暗笑不已,他很了解梁叔这种“仁人义士”的心理:毕竟他们大王当年在战场上真刀真枪不是人家的对手,只得一心暗杀太阳王。虽然无可厚非,但这当然并不是件很光彩的事。所以梁叔才要说很多话来解释:他们这行为虽不光彩但却是正义的,是迫不得已。
他笑吟吟道:“梁叔,不用多说啦。不可力敌,那便智取;邪派正道,皆同此理。这有什么丢脸的?荆轲刺秦王还传诵千古呢……”
沈落也附豪:“人间有小义有大义。暗杀这种死有余辜的大魔头,得益的是天下百姓,不但没什么错处,还是大功德啊……”
雷雷打着哈欠道:“您老人家就别卖关子啦,他到底有什么弱点啊?”
梁叔也已经说得很累了,借坡下驴道:“让我先喝口水。”到山泉边灌了几口后,才续回主题道:“刚才说过了,太阳王的内功十分怪异,整个肌体练出了一种滑力,利刃暗器都伤他不得。我们大王费尽了千辛万苦,才查探出了他的秘密。要杀他,只有一个法子。”
三个声音一齐问道:“什么法子?”
梁叔神极郑重极严肃,压低了声音道:“就是要一剑斩断他的头颅。”
这话说的简直像放屁,一般人若见他珍而重之地最后决了这么个“国家顶级机密”来,不气得半死才怪。
但沈落三人却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他的罩门在脖颈上?”
凡是练过横练功夫的人,无论是练的金种铁布衫还是十三太保横练,总免不了有一处地方练不到,这一处就叫罩门,也就是此人的死穴。太阳王那一身肌体的滑力和金种之类虽然不同,但原理显然是一样的,只不过是一个要把肌肤练得硬,一个是要把肌肤练得滑而已。而同样的,他也不能把全身上下每一寸都练得能生出滑力。
梁叔点头道:“不错。他的罩门就在后颈骨节上的那一根线。”
这话说得还是有点不明不白,但他们三人都很清楚人体的构造,一听也已经知道了他说的是什么地方。那也正是刽子手给犯人砍头时要挑的地方。
梁叔接着又道:“要杀太阳王,以刀剑插他心口、刺他咽喉、击他天灵或后脑之类都是没有用的,不但会滑了开去,他还能透过刀剑将你吸干。只有这一个法子——横剑斩他后颈,才能一刀断头,置他死命。”
萧怜叶嗤之以鼻道:“可是……这个秘密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啊?他既然只有这一处罩门,那不用说会守得极其严密,而且他武功既然如此高强,谁能一剑斩断他的头颅?本来么,任何人脖颈被砍断了都会死的,以往和他交战的那么多高手,必定也用刀剑往那里招呼过,可是谁成功了?我怎么觉得咱们就像老鼠讨论怎么对付猫似的,提出了个好主意,给猫脖子上挂个铃铛……可问题是,谁挂得上去啊?”
沈落却沉思道:“自然有用的。至少就可以有的放矢,不做平白的牺牲了。再说,只要知道了杀他的法子,总能找到下手的机会。”
梁叔赞道:“不错。还是你这小伙子有出息,有志气。”心下暗暗诧异,公主什么眼光嘛?即使之前没遇到少主,也不该偏偏看上了那个绣枕头啊?唉,人就是肤浅。
雷雷问道:“你们当时找到下手的机会了吗?为什么那个计划反而带来了灭国之灾啊?”
梁叔向萧怜叶斜了一眼,才不情不愿地道:“那小子刚才的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大王打探到这个秘密之后,本来先是想明刀明枪在战场上斩断他头颅的,但是发现实在办不到……他太厉害了。后来只得另派了高手探子潜伏,暗地里找机会想下手。但是也没法成功,太阳王不但已经天下无敌,还谨慎无比。他在脖子上戴了一副刀枪不入的金丝锁,洗澡睡觉都从阑脱。反正试了无数的法子后得出最终结论,除非他老老实实呆在那里等你去砍他的头颅,要不谁都没法得手。”
这结论做出来,大家面面相觑,啼笑皆非:“那怎么可能……”
梁叔接道:“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我们的人暗地里虽找不到机会下手,却打探到了他的另外一个秘密。“
三人异口同声:“什么秘密?”
梁叔道:“太阳王是不怕毒的。你们可知道是为什么?”
雷雷气道:“咳……这个你刚才说过啦。因为他吸过许多修炼阴毒武功的人,体内积聚了许多含毒的内力。”
梁叔瞪他一眼道:“我还没老糊涂,自然知道说过了。那你们想想,他在没有吸人鸡力之前呢?他靠什么防毒?他凭什么敢随便吸含毒的人的内力?”
萧怜叶沉吟道:“你的意思是,他以前就另有防毒的法子?是不是吃过什么东西?”
梁叔一怔,“刮目相看”道:“你这人倒也不算太草包……不错。他那搜魂夺魄手的邪法修炼未成的时候,曾练过另外一门武功,服用过一种十分奇特的药草。”
萧怜叶先是莫名其妙:“啥?谁……谁是草包?”反应过来之后大发雷霆:“岂有此理!还从来没人这么评价过我呢!实话告诉你,怜叶公子可是中土鼎鼎大名的三大神医之一!如假包换,一点都不带吹牛的!至于学识之渊博,那就更不用说了……哼哼,只要你告诉我他用的是什么药草,我保证能给你把产地、形状、毒、培植方法一清二楚的说出来。”
梁叔白他一眼,道:“是么?那我告诉你,他服用的是碧珠草。你先给我说说,这草是什么来历。”
萧怜叶也白了他一眼。他做鬼脸的功夫可比梁叔高得太多了,两眼翻白还能鼎,说话时嘴角能一边往上歪一边往下歪:“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这种草生长在水中,是西域的一位奇人用了数种奇异植物交杂培育出来的,因此药十分特异,极为罕见珍贵。”
梁叔惊道:“你这人平时不务正业吧?居然还真知道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那你再给我说说,这草有什么药?”
萧怜叶哼了一声,不屑一顾的道:“有什没知道的?这草的每一部分药都不同,其中有一部分剧毒无比。”
梁叔目瞪口呆,吃吃道:“你……你……你还真知道啊?平时常研究毒物啊?是不是也是练的阴毒武功啊?”
萧怜叶又白了他一眼,呸道:“你才练阴毒武功呢!知道厉害了吧?别卖关子啦,趁早有什么说什么吧!不然我还不听了呢。”
其实他这时也是厉内荏,嘴硬心虚,暗呼侥幸。他虽知道碧珠草的来历,知道每一部分药都不同,但具体每一部分的药如何,却也着实不知,因为这草实在太罕见了,中土几乎还从未有人见过的,像他这样听说过的人估计也没有几个。只是看那太阳王的搜魂夺魄手如此邪门,想必以前练的也不是什么正派武功,多半是阴毒的,才能之前就体内含毒,不怕毒质。因此他猜想这草至少有一部分是有剧毒的。幸亏猜中了,呼,总算没丢脸出丑。
其实这一点并不难推想,沈落虽不知那草是什么,也能猜出有毒来。但梁叔本来十分瞧不起萧怜叶,这时感到吃惊,倒也没再唠唠叨叨,从头到尾详细给他们说了起来。
这碧珠草名字虽叫草,其实是开的,朵还很漂亮,蕊里有一颗碧绿的珍珠大小的珠子。这碧珠草药极为奇异,朵、碧珠和种子各不相同。其中只有种子是有剧毒的。
凡是练阴毒武功的人,都要寻找毒物来练功,吸取里面的毒。什么千蛛万毒手啦、毒砂掌啦,都是这样。蜘蛛、蟾蜍、毒蛇之类,越毒的这些人越喜欢。太阳王的搜魂夺魄手尚未练成时,就已练过这种质的功夫,让自己含毒,也抗毒。他用的就是这碧珠草的种子。他是怎么练的,用过多少,已经没有人知道了,只查探到他早期是用了这法子,所以不怕毒,敢吸取有毒的内力。
但是,后期他吸入的阴毒功力太多,早期的碧珠草毒素慢慢被覆盖了。这时他积聚的毒质已极多,已是万毒不侵,没有任何毒物能致他死命,因此觉得碧珠草药力消失也不影响什么。但他撒略了一点,这碧珠草上还有别的药。碧珠草种子的剧毒在他体内被覆盖之后,朵的药居然变成了他的克星。
这碧珠草朵的药在于气。它的是天然的迷,人吸入少量后就会头晕昏迷,但若骤然吸入了高浓度的,反而又会变得神智非常清醒,身体完全麻痹,变成了麻药。西域那位奇人把这草培植出荔,听说最初的作用就是为了在给病人做断肢、刮骨等手术时作为麻药使用的。养的人也不用担心,因为蕊里那颗碧珠就是的解药,一颗珠子只要戴在脖子里,神清气爽,吸入不会有任何晕眩、麻痹迹象,可以支持一个月才会蔫掉,到时再换一颗就可以了。这碧珠不但是的唯一解药,也能解别的毒,当然更能解它本身种子的毒。太阳王早期用碧珠草的剧毒种子练毒功的时候,就是用这碧珠作为辅助的,服过的数量和服过的种子数量几乎一样多,那样就不会在毒功还未成的时候反而把自己毒死了。
太阳王邪法大成,体内毒质极多后,什么毒都已毒不死他,但对碧珠草的却无能为力了。用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就像一个得过天的人,就不会再得了,别的不太厉害的病都能致他死命,但这厉害之极的天然能让他丧命。太阳王的情况是正好相反,别的什么剧毒都已无法致他死命,但面对这有药可解的碧珠草,他却丧失了抵御之力。
他本来自己也不知道,后来有一年生日他那结发王想给他个惊喜,回忆起少年练功时的旧事,叫人弄来了一批碧珠草,养在一个个小水瓶子里,摆满了一座水阁,开后邀他去赏玩。当时还有不少侍武士陪伴在侧,虽浓,但每个人脖子上都配了碧珠后,没有任何人有异状。
谁知万毒不侵的太阳王一接近水阁,竟然就觉得头晕。进入之后,剧浓,他当场倒地,神智虽清醒,但全身麻痹,无法动弹。王大惊,急忙把蕊中的碧珠都采了下来,但无论是给他嗅还是服,都不管用。他们这才知道,这碧珠草竟然现在变成了他的克星,而且再也没法抵御了。幸好碧珠草那只是、麻药,并不是毒药,麻痹几个时辰以后,就会自己消解了。
雪莲王朝的探子当时也在那些侍卫里面,激动得死去活来,真想当场就结果了他命,只可惜太阳王那王却在身边。那王是他师,搜魂夺魄手子不能练,所以那王不会,没有他厉害,但却也已称得上是仅次于他的绝顶高手。探子自知不是敌手,因此那时不敢造次,忍了下来,迅速把这消息报告回国。雪莲王喜出望外,意识到这或许就是除掉太阳王唯一的突破口,当即就派人赴西域搜购碧珠草。嘿嘿,只要安排个陷阱,让他踏入了满栽碧珠草的区域,麻倒在地,那不就能一刀斩断他的头颅了?
谁知太阳王也是个极谨慎的人,知道自己有这个弱点后,深恐出现这种局面,于是不但把那些碧珠草全烧掉了,后来还把当时在场的知悉了这一机密的下人全部杀死,雪莲王朝的那位探子也死在这件事上。而且粹以后,他出行十分小心。
雪莲王一看,知道把他引入栽满碧珠草的区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那吸入少量只会晕眩,必须是很浓郁的才会麻倒。太阳王少年时用这草练功,对那气自然十分熟悉。他又如此谨慎,以后必定是一闻到有轻微的就会警惕,怎会一路走进栽种得多的地方?
当时有人向雪莲王提议,那不如就在边界上大量栽种碧珠草,让他不敢靠近。除他虽除不掉,只求他不敢来吠好。
雪莲王却知道这样行不通,因为他的手下军队可不用怕啊,只要佩戴碧珠草的碧珠,普通人就已经不怕了。再说,那时太阳王的兵马虽然还远没有雪莲王朝的多,但雪莲王已看出这人实在是心腹大患,他打起仗来冲在最前面,一手把敌方的将领吸成皮包骷髅,吓得军士们魂飞魄散,那真叫一个势如破竹。若不把此人彻底除掉,将来必定还是会被他吞并的。
而且,前面说了,那碧珠草十分珍异。它珍异就珍异在,栽种的成本太高。这草生长在水里,但那水必须是珍珠粉兑成的!比例还必须十分精确,否则不能成活。水还必须常换常新,否则不能开。若是用小水瓶子栽种一些来作为赏玩还可以,但要在边界大面积栽种,那不是开玩笑吗?哪有那个财力。
雪莲王思前想后,只剩下一种办法,就是将碧珠草的高浓度提炼出来,变成像水似的可以随身携带。那样,在战场上和他交锋的时候,一掏出来把他一熏,当场麻痹,才能一刀斩断他的头颅。
但去西域的人回荔报告,这个法子也有高难度。碧珠草问世已有二百余年,西域的巫医、匠们在这期间试过无数种办法,发现它的极难提炼。它各部分的质截然不同,碧珠能撑三十天才蔫萎,朵却是一摘即谢,没有了半点气味。它的必须是有生命的,在上才能散发出来。
但雪莲王对这个技术难题溶有信心,因为赫连王室也有自己的异术,称为天宝秘术,就是专门培育奇珍异宝的。他们不但能培育出天蚕、天蛛之类的奇异动物,也能培育出天芝之类的奇异植物。这提炼碧珠草的技术虽然困难,但相信总有法子攻克的。只不过试验阶段要栽种许多,财力支出比较大而已。但比起能除掉太阳王这一后果,还是很值得的。
于是,雪莲王豁出去了,从国库中拨出了巨额银两,交给王宫中负责木禽鸟的总管,让他拿去采买大批珍珠,准备在王宫内挖出个水池来大量种植碧珠草,进行提取的试验。
谁知道,大事竟然坏在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奴才身上。此人贪图那一大笔巨款,没有拿去买珍珠,反而跑去找太阳王密告了。太阳王为之震动,他也知道这个法子具有很高的可行,而且子又十分谨慎,不肯冒坐以待毙的险,当即率大军袭,朝雪莲王国直攻而来。
雪莲王措手不及,国土被大片攻陷,只得和元帅一起亲自出征。但国库刚刚空虚,战备一时无法筹措,太阳王本人又勇不可挡,情况万分不利。那战役打得惨烈无比,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国力,战死了所有的壮士,榨光了所有的财富。苦苦支撑了一年后,雪莲王终于还是战死沙场,称雄塞北多年的雪莲王朝就此覆灭。
赫连宇的父亲当时已经决定以死殉国,但还是不忍十岁的儿子也死在那里,因此派梁叔将赫连宇带走,留住一条血脉。梁叔护着赫连宇逃到汁后,曾帐人打探王和小公主的消息,却听说太阳王攻到雪莲王城时,王宫早已成了火窟,王自己放起火来带着六岁的小公主一齐殉国了。所以梁叔一直以为赫连家已经只剩下这么一位少主,尽心教养,抚育成人。没想到公主居然也哨人世,实在是意外之喜。
说到这里,他却停住了,呆呆出神,心中暗忖:“小公主既然现在还活着,想必王也并没有死在那火窟里。她们和我们不同,我是在尚未完全战败的时候护着少主逃走的,而且以我的武功,终究不难办到。而王和公主的情况却是那时太阳王的大军早已对王城形成合围,宫中又只剩下了一个高手护卫,怎么可能带着她们逃出来,也逃到了中土?而且在中土还‘家财万贯,高手如云’?那时整个国库早就全空了呀!人也几乎都死光了!这……这是怎么办到的?啊!王该不会是用她身怀的那异术……我的天!该怎么向公主问一问呢……”
沈落这时的脑中也在飞速转动:“珍珠!珍珠!我总算明白了!赫连姑娘碧雪山庄那些数量极大的珍珠,想必就是哟培育碧珠草的!林铃说的他们山庄里本来有的那种迷,那就是碧珠草!她们逃到中土后,仍然在继续进行当年那个断日计划,想完成父亲当年的遗志。嗯,这计划倒是好得很,毕竟太阳王也是我中土的大敌,在这件事上大家可以合作。不知赫连姑娘他们已经把碧珠草的提炼出来了没有?该怎么向赫连姑娘问一问呢……”
萧怜叶却是脸煞白,他自然已经想起了在那妓院里赫连抚雪给他喝的那碗参汤。他喝下后,神智极其清醒,身体却完全麻痹,和梁叔说的碧珠草高浓度的效果一模一样!“我的天!她已经成功了!而且比她父亲当年想要的效果还厉害……那药下在参汤里,味毫无异状,药却猛烈无比,我中招后也毫无办法……我的天!小雪……小雪他们接下去的计划不知是怎样的?该怎么向小雪问一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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