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他们都吃了一惊,虽然看这些人的身法不像什么高手,但人数如此众多,而且现在已经离天宗总坛越来越近,谁都不敢大意。沈落和雷雷抢到了最前面,四如都拔剑在手站在了中间,萧怜叶把赫连抚雪拉到自己身后。
那些人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呼呼喝喝的奔到面前后,领头的大汉发一声喊,全停了下来。
沈落他们上下打量,见这帮人数目足有百八十个,但人人衣物鄙陋,肤黝黑,提的武器全是棍棒、钉耙、菜刀之类,看着不像江湖人士,倒像是普通山民。
但无缘无故,普通山民怎会提着家伙跑来?多半其中有诈。
沈落心里正这么想着,却发现这些人却对他、雷雷和萧怜叶看都不看,眼睛全盯在了四如身上。他们的目光并非惊,更并非好,而是充满了愤怒和戒备,满怀敌意。领头那大汉把火把递给了另一个人,从腰间解下两个大竹筒握在手里,气势汹汹大喝道:“赶了几十里路,终于被我们找到了!看你们还能往哪跑!”
四如都怔了怔,如雪问道:“你什么意思?我们可不认识你。”
那大汉冷笑道:“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们!你们这些作恶多端的精,今天我们就要剥下你们的皮来。”
四如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如霜啐道:“你胡说些什么?”
那大汉厉声道:“你们杀了我们全村的鸡鸭还不够,还要害人!这三个小伙子,都是被你们用妖法迷来的吧?是不是想采阳补阴,修炼邪术?”
四如面红耳赤,一时谁都不好意思接腔。沈落干咳一声道:“这位壮士,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她们是我们的好朋友……”
那大汉对他露出了同情之道:“小伙子,你是被迷住了,赶紧醒醒!我告诉你,她们不是人,是精!幸亏我们及时赶到,要不你们今晚全都得死在这里。”
雷雷哭笑不得道:“这位老兄,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我们是死是活,不劳阁下操心……”
那大汉谆谆告诫道:“小伙子,别仗着你人高马大,就敢乱来!我告诉你,哪怕是铁打的人,也吃不消精的。你别为了贪一时快活,白白赔上一条命。”
如冰忍无可忍,红着脸骂道:“你再胡说八道,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那大汉厉声道:“还想抵赖?现在就让你们现出原形!”
他右手的竹筒对准了她们,砰的一声响起,一股红水箭喷射而出。
这竹筒倒真是非常厉害,水箭的来势凌厉无匹,快如闪电。幸亏峨嵋四如都是一流好手,又早有防备,才没中这一下暗算。四人同时腾身而起,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避了开去。水箭堪堪擦过她们的衣角喷到了地上,似乎是血水,腥臭扑鼻。
那大汉见没射中,连连顿足大呼可惜,叫道:“精厉害,大家一起上!”当前的二三十人一齐挥锄抡棒舞起菜刀,冲了过来。
沈落本来就怀疑他们是天宗的人,装神弄鬼,想使什么诡计。一看那竹筒如此厉害,更打点起了十二分精神,全力迎战。他闪电般窜了出去,使了擒龙九式中精妙无比的一式“分海擒龙”,掌风足把那大汉两边的人震倒了几个,接着就揪住那大汉的后颈把他提了起来,还不忘一脚踢飞他手里剩下的另一个竹筒。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当真动上手后,却迅速发觉这人只是身强体壮,有几斤蛮力,武功是完全不会!他那一式实在是杀鸡用了宰牛刀。沈落一阵诧异,把这大汉摔在地下,挨个擒拿其他人的手腕脉门。连揍了七八个,却发现人人都是内力全无,而且手掌上的厚茧、脚腕上的老泥清晰可辨,难以伪装,竟然真的是普通山民。
雷雷和四如显然也发觉了这一点,大家面面相觑,出手缓了下来。既然对方不是武林中人,他们当然就不好下重手。
但这些山民虽不会武功,却是勇猛无比。前锋们被打倒后,后面的人迅速扑上,简直是拿出了拼命的架势,人人悍不畏死。领头的大汉虽摔得七荤八素,但躺在地上非但不求饶,还破口大骂。
沈落雷雷他们在这些人里虽然如羊群里的老虎,但心里都老大不是滋味,实在觉得胜之不武。再说这一架打得也太没来由了,简直是莫名其妙,稀里糊涂。
正乒乒乓乓的一片乱七八糟,却远远有个人奔了过来,大呼道:“别打啦!别打啦!爹,你们认错人了……”
这声音一发,领头那大汉倒是马上喝令手下人停手了。沈落他们跟这些愚民搏斗了一番后早就在自叹倒霉,一看对方中止也是求之不得,立即随之住手。
跑过来的是个小姑娘,大约十三四岁年纪,也是一身山民打扮。她跑到跟前已累得满身大汗,气喘吁吁,话都说不上来。
那大汉从地上踉踉跄跄爬起,叫道:“草!你怎么来了?我们怎么认错人了?”
草喘息着道:“爹,你们好糊涂呀!老神仙说了,精只有一只。这里有四个姑娘,她们怎么会是精呢?”
那大汉搔了搔头,道:“是吗?你听清楚了?精只有一只?”
草点头道:“嗯。老神仙说的,那只白狐百年道行,厉害极了,幸亏只有一只,要不整个村子里别说鸡,人都全活不成……这里的姑娘,虽然穿的是白衣服,但是有四个人啊。”
那大汉面露尴尬之,道:“是吗?认错了?这……这……”
他犹豫了半晌,终于对四如赔了个礼,呐呐道:“对不住,原来你们几位不是精,我们认错了。咳!谁让你们穿着白的袍子呢!长得又这么俊……”
刚才打架的时候,这些山民拳脚上虽然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嘴上却远胜不已,污言秽语不知骂了几箩筐。四如本来郁闷非常,但这时看对方低头认错,又夸赞自己貌,终于消了点气。如冰骂道:“你们这些人真是的!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妖怪?算你们命大,我们峨嵋派不随意杀人。若你们遇上的真是邪派子,刚才早见阎王去了。”
沈落虽已认定这些人确实是普通山民,但还是觉得这事情有点蹊跷,似乎有点阴谋的气息在里面,但又炕出对方到底是什么用意。他目光逐一向那些山民扫过,暗忖道:“这些人的身手实在没有什么异常之处,根本不可能对我们构成威胁。若说有什没对劲的,那就是……哦!那就是那竹筒!那竹筒的机关精巧得很,可不像是山野村夫能打造出来的。”
他目光盯住了那个没发动的竹筒,又看了看刚才洒在地下的血水,回头朝萧怜叶使了个眼。
萧怜叶天本不爱和人打斗,刚才一看这些人的钉耙扁担更是直皱眉头,觉得上去打架真是脏了手。他一直只是远远负手站在后面挡在赫连抚雪身前,动都没动一下。这时见沈落向自己看来,明白他的心意,走上前去抓起一把地上被血水浸透的泥土,用手指捻了捻;又拾起那个没发动的竹筒,凑到鼻端前嗅了嗅。接着就把竹筒抛回地下,对沈落失笑道:“没有毒,两个竹筒装的都是狗血。看来人家真是来降妖的?哈哈……”
那大汉抢上去捡起了那竹筒,心疼的道:“当然是狗血,要不你们以为是什么?这可是我家大黑的血啊……村里的狗虽然多,但是黑狗却没几条……”
萧怜叶之前一直远远挡在赫连抚雪身前,他们这些人始终没有看见她。这时萧怜叶已走了过来,这大汉一起身就看见了赫连抚雪。一见之下他脸大变,大喝道:“精原来在这里!这回看你往哪跑!”
他喊声还没出口就已经发动了竹筒的机括,水箭闪电般向赫连抚雪射去。赫连抚雪不会武功,这水箭又迅疾无比,她哪里闪避得开?
她一下子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竹筒中的血水洒满了一脸一身。
萧怜叶勃然大怒,一记耳光狠狠向那大汉甩去,大骂道:“你才是精!你全家都是精!”其实他平时当着外人的面是无论如何骂不出这么难听的话的,但眼看心上人受辱,一时也顾不得什么风度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他赶紧跑到赫连抚雪身边,却见她连眼睫上都被沾了血水,揉了好一会儿才睁得开眼睛来。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头发上、脸上、衣衫上全都淋淋漓漓在往下滴着黑狗血,污秽不堪,腥臭扑鼻。
那大汉刚才被萧怜叶一掌打翻在地,这时翻身爬起,哇的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和几颗牙齿,吓了一大跳。但这人确实勇悍,被打掉了牙还是毫不松口,大叫道:“她真的是精!你看看她那身白衣服,再看看她那张脸……人间哪有那么漂亮的子?不是精是什么……”
草跺脚叫道:“爹,你又弄错了!老神仙说了,这狗血他已作过法,什么妖孽被泼上后都得现出原形。这姑娘被泼了这么一身却没什么变化,怎么会是精呢。”
那大汉一呆,愕然道:“又弄错了?这……这……”
萧怜叶回身大吼道:“这你个头!她长得漂亮,穿身白衣服,就是精?那我看你乌漆麻黑的,还皮糙肉厚,是不是个乌龟精?!我现在就让你现出原形来!”
他提起手掌正要拍去,却被赫连抚雪拉住了。赫连抚雪生来雅洁,从未受过这样的污秽,但她越遇到常人不能忍的事就越沉得住气,因此没动怒,只是淡笑了一下。当下拉住萧怜叶的手,道:“算了吧。误会而已了。”
萧怜叶怒道:“这‘乌龟精’把你弄成这个样子,难道就这么算了?我非扒下他一层皮不可。”
赫连抚雪苦笑道:“你刚才打了他一掌,还不够么?我这身狗血洗一洗也就干净了,人家被你打掉了那几颗牙齿,还不知道能不能再长上呢。”
她满脸血迹狼籍,红黑的血液流过雪白的肌肤,在里真是触目惊心。但她容颜绝丽,气度高华,看着并没让人感到诡异恐怖,反而还颇有几分宝相庄严。萧怜叶叹了口气,举起的手垂了下来。
那大汉似乎也发觉了这姑娘真没有什么妖气,当下神尴尬,抓耳挠腮,期期艾艾的说不出话来。萧怜叶叹了口气,挥手道:“赶紧滚吧!算你们运气。”
那大汉喏喏连声,赶紧带着手下的村民们灰溜溜偃旗息鼓而去。
如冰望着他们的背影,皱眉道:“咱们这一路都根本没看见人烟,这帮疯子到底从哪里冒出来的?”
如雪沉吟道:“我听寺里的人说,这周围只有一个小凤村,在几十里外的山窝里。他们刚才说赶了几十里路,想必就是从那里来的了。”
如雨叹道:“难怪师父爱派你下山。你办事确实比我们要仔细得多。”
沈落对萧怜叶道:“你认清楚了?那些血水真的没有毒?”
萧怜叶摇头道:“没有。确实没有毒。”
沈落叹道:“虽然没对咱们造成什么损伤,但这事总还是透着点儿诡异。”
赫连抚雪苦笑道:“我先把这些狗血洗掉再说。”
但她走到小溪边一照,然由得大为踌躇。因为脸上衣衫上一片狼籍都还罢了,麻烦的是头发上也全是狗血。血液又黏又腻,可不是能轻易洗干净的。
萧怜叶也想到了这一点,顿足道:“这可怎么办?现在虽然是夏天,但山里凉风大,这溪水也冷得很,在这里洗头洗澡,非伤风不可……喂!你想干什么?”声音突然凶了起来。
赫连抚雪吓了一跳,这才发现那小姑娘草不知什么时候,蹑手蹑脚的溜了回来。萧怜叶最后这句话是冲着她吼的。
草也吓了一跳,涨红了脸。她犹豫了一会,嗫嚅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这位姑娘,刚才实在是对不起……这黑狗血很难洗掉的。”
萧怜叶气往上冲,怒道:“这还用你说?”
草呐呐道:“里溪水很冷,这位姑娘若是在这里洗头洗澡,非伤风不可……”
萧怜叶一句“这还用你说?”又刚想出口,却被赫连抚雪拉住了。她看着草,静静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草摇手道:“没什么……只是我爹做事糊涂,把好人当成了妖怪,实在是过意不去……姑娘,这附近有个温泉,是天生的热水。我带你们去吧。你们有马,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走到了。”
赫连抚雪目光立即闪动,笑了笑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商量商量。”
他们撇开草,大家围成一圈后,赫连抚雪低声道:“刚才从他们来我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想不透对方是什么目的。现在可明白了,我猜是天宗的人在那地心泉设下了埋伏,想把咱们引到那儿去。”
沈落连连点头,道:“不错,想必如此……”
如雪却断然道:“决计不是!他们不是天宗派来的。”
雷雷奇道:“你怎能如此肯定?”
如雪道:“我听说那地心泉的时候,就在天聆寺的后山远远望过一眼,对那里的地形记得清清楚楚的,根本不可能设下埋伏。”
好不容易得出的结论被推翻,大家都怔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是犹豫不决。
萧怜叶本来就对那温泉很感兴趣,这时空连抚雪身上脸上头发上的狗血在逐渐凝固,更为肮脏渗人。他实在忍不住了,道:“诬他有没有埋伏!在这里洗冷水,小雪非生病不可。你们若害怕就留在这里吧,我自己带着她过去。”
如霜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气恼之,冷冷道:“她洗冷水顶多也不过是生场病,你贸然这么前去可说不定会送了命。”
萧怜叶听了这话倒是怔了一会,然后点头微笑道:“不错,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和小雪在一起后,我好像没以前那么怕死了。哈哈哈,问世间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如霜为之气结。如雪别开了脸。赫连抚雪握着他的手,眼圈一红。其他人却是都不莞尔,沈落下了决定:“那就去吧。大家一起去,看看对方到底玩的什么样。”
他们走了回来,开始牵马、灭火、收拾行李。赫连抚雪对草笑了笑道:“谢谢你的好意提醒。”
草见他们采纳了建议,似乎十分兴奋,大喜道:“不用谢不用谢……我这就带你们去。”
如雪道:“不用了,我知道地心泉在哪个方向。”
草急道:“你们不是这山里的人吧?在里走山路很容易迷路的!还是我带你们过去吧。”
赫连抚雪看着她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略一沉吟,微笑道:“好吧,那就多谢你了。”
大家一齐上马,向那地心泉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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