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和雷雷看萧怜叶的身影消失在那片灰里，脸上都浮起了一种沉重复杂的伤感之。而且都默默无言，像是想起了很多往事。
赫连抚雪也在痴痴凝望着，终于忍不住问道：“他……他的家人，你们是不是见过？”
沈落和雷雷互相看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赫连抚雪又问道：“他……他的身世，你们知道？”
沈落沉吟了半天，回答道：“小萧的母亲姓萧。”
他这句话牛头不对马嘴，但赫连抚雪还是听明白了，她耳边浮响起那大孩子骂小虎时说的话——“你没有爹，你是个野种，你连姓都是跟你娘姓的。”
赫连抚雪又问道：“他……他的母亲，是不是也是……”她抬起脸，向顾三娘看了一眼。
沈落又犹豫了半天，含糊答道：“小萧除了生在繁华长于富贵、父母都是大人物之外，其余的都和……和这小虎一模一样。”
赫连抚雪身尊了震，定定看着那在藤条下翻滚的小虎，眼圈突然红了。
她别开脸，平静了一下，问道：“他父母是什么大人物？”
沈落沉吟着，不知是在考虑该不该回答，还是在考虑回答的措词。他想了好一会才答道：“小萧的父亲算得上是一代枭雄。他本是山东反贼……呃，山东豪杰出身，当年的势力几乎一统渤、黄、东、南四个海域，号称海上霸王。”
赫连抚雪怔住了：“海上霸王？”
她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这果然是位大人物，只可惜……她听说过这位大王的事迹。此人早年曾在山东造反，被剿灭后逃往海滨，后来竟在海域闯出了极大的势力，但是为一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本身姓王，属下及黑道尊之为“海上霸王”，但府和正道中人往往称之为“海上王八”。前几年此人终于恶贯满盈，据说沿海人民可是奔走相庆，鞭炮足足放了七天！
怪不得萧怜叶十七八岁刚出道就为非作歹，原来是“家学渊源”，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雷雷干咳了一声：“咳……王……王前辈虽然作恶……作恶有点那个多端，但那身功夫真是很厉害的，真称得上是武功盖世。”
赫连抚雪苦笑了一下：“怪不得他武功那么高。”
沈落摇头道：“这倒不是。小萧一身本事，全是向母亲学来的。”
这句话让赫连抚雪很惊诧：“不可能吧！那他母亲又是什么人？怎会有那么高的武功？江湖中流的绝顶高手可实在没几个呀。”
沈落含含糊糊地提示道：“他母亲年轻时不但是汁武林里武功最高的子，也是最有名的第一人。”
赫连抚雪蓦然睁大了眼睛，失声道：“你是说……他……他母亲就是那位……那位销……”
说了个销字她然好意思说下去了。这位人的名声可比海上霸王更如雷贯耳，但也更难听……她姓萧，本来叫什么名字已经没有人知道了，都只称呼为仙子，为人如何，可想而知。这位人的事迹也堪称武林中的一个传奇：她一介出身于江南青楼的风尘子，本是一无所有的浪迹江湖，却凭借着绝世的貌与风，收罗了不计其数的裙下之臣，最终竟成就了绝顶的武功，也积聚了无穷的财富。但就在二十年前名最盛的时候，这位仙子却突然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了。
萧怜叶竟然是她的儿子，难怪能生就这么一副好相貌，但却也天然的就带上了一股轻佻。
沈落也干咳了一声：“……呃，萧伯母从前的名声虽不好，但遇上了王前辈后却真是一见倾心，付出了一切，期盼洗净铅华相守一生的……”
赫连抚雪已经隐约猜到了这其中的故事：“但是他父亲然领情，是不是？”
这种事可太多了。男方自己虽也不是什东西，但却又能理直气壮的嫌弃“坏人”。
沈落点了点头：“王前辈只当是一场遇，根本没想过要娶她为。萧伯母实在没办法，最后就怀上了小萧，想用孩子将情郎套牢。”
有这样的一对父耐已经够悲惨的了，他竟然还是这种情况下的产物。赫连抚雪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喃喃道：“怎么会这样的？婚姻大事非同儿戏，怎能用孩子来做砝码？他母亲好歹也是个奇子，怎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
沈落叹道：“有什么办法，情令智昏啊。萧伯母破釜沉舟把孩子生下荔，得到的却是绝情的抛弃，心里是什么感觉，那就不用提了……极爱变成了极恨，当即就去找负心人拼命。但是她武功虽高，却奈何不了王前辈势力太大。后来只能饮恨而去，咬着牙苦忍，一边抚养小萧一边发誓复仇。”
赫连抚雪沉思一会，点头道：“我明白了。小……小叶长大后图谋称霸汁武林，就是为了培植势力，才能和他父亲分庭抗礼，让他父亲后悔当年对他们母子的抛弃。”
沈落赞道：“赫连姑娘你当真聪明。但是……也不能那么说……小萧其实是不想做那些事的，他那是没有办法。他母亲被抛弃后，一方面恨他父亲欺骗了自己的感情，一方面又恨自己居然给这样的负心汉生下了孩子，怨天尤人，恨人恨己，心理有点失常了，脾气也变得十分乖戾，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到了小萧身上。从小到大一直逼着他，要他长大后必须亲手去杀了他父亲。小萧是从一出生就背上了这复仇的任务，他若不能亲手杀了他父亲，他母亲就要杀了他。”
赫连抚雪打了个寒噤。海上霸王到底是怎么死的，江湖中并没有人知道，难道就是……她颤声道：“怎么会这样？那后来呢？他……他成功了？”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希望萧怜叶成功？成功，那就是弑父；不成功，他母亲要杀他。
这是个什么命运？
沈落想了想，摇头道：“我也说不上来……小萧称霸江湖的图谋被我们破坏了，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总之最后他反而被他父亲逮住了，要杀他。紧要关头他母亲赶到，但也并没有救他，只管和他父亲拼命去了。最后两人同归于尽，小萧也差点葬身在那里，还是我和雷雷把他救出来的。”
赫连抚雪点头道：“怪不得他老说你们救过他的命。这想必是三年前的事？”
沈落道：“不错。他父母死后，他解散了之前聚集的所有势力，离开洛阳迁居长安，不再问江湖中事。”
雷雷显然也沉浸在了回忆里，这时叹道：“唉……他父母在火窟里同归于尽时，他那场恸哭我真是一辈子也忘不了。”
赫连抚雪出神半晌，转开脸，低下头，一滴热热的水珠落到了手背上。
但随即她又感觉到了另一滴水珠，却是凉的。
她抬起头，只见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乌压压的，风起云涌，还正好有一道雷声滚过，盖住了她的喃喃声。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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