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战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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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赫连抚雪很久很久后才回来。

    弄一碗参汤需要这么久?她是不是猜到了他刚才在干什么?

    反正她回来的时候,萧怜叶的泪痕已擦干了。

    赫连抚雪端着个汤碗走了进来,对他盈盈一笑。萧怜叶看到那笑意时,脸上又不一热:“这……这小姑娘,还……还真把我当小孩了。”

    但不知怎么的,这次他却发不了威了。呃……反正自己现在真是狼狈之极,就由她摆弄去吧。(他刚才擦了眼泪后在头的镜子看了一眼,吓了一大跳,原来太阳穴边起了一大块乌青不说,连眼圈都黑了一只,那副尊容真是滑稽透顶,不抚维,难怪刚才做出凶相的时候赫连抚雪不但不怕,还笑得那么厉害。)

    可是赫连抚雪一匙一匙喂他喝汤的时候,他又忍不住起了一种别扭的感觉,也不知是尴尬,是感激,还是惶惑?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竟不敢去看人家的脸。

    他对她做了件坏事,她怎么反而对他好起来了?咳,人心真是海底针!

    这时一阵粗俗吵闹的乐声传来,他搭讪道:“这是什么地方?”

    赫连抚雪吃吃笑了起来,十分骄傲的道:“你绝对想不到的,天宗的人也绝对想不到。”

    她压低了声音,表情很神秘:“这是个妓院。”

    萧怜叶刚进嘴的一口参汤差点喷了出来:“妓院?”

    赫连抚雪得意洋洋的笑道:“想不到吧?”

    萧怜叶一口参汤呛在喉咙里,咳了半天:“好地方,好地方。”

    赫连抚雪的笑容却顿住了,脸上出现了一种悲凉之,声音也变得有点恍惚:“好地方吗?不是吧……唉,不过倒是比我一直以来想象的要好一些。”

    萧怜叶本来已经啤趼来,这时又不咳得差点断了气。这深闺里的姑娘知道妓院就挺出格的了,听这语气她似乎还心驰神往哪,常常想象?他心里实在忍不住好笑,只得低着脸不敢看她。

    只听赫连抚雪又道:“但是我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地方比较安全……客栈什么的天宗一定会去搜查的,租间民房什么的也不方便,而且我还不会做饭。只有这里,天宗既想不到,又有丫鬟仆役,买药什么的都用不着我抛头露面。只要关紧房门,就不会有什么麻烦。”

    萧怜叶又咳了一声:“好聪明,好聪明。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地方对于我虽然安全,对于姑娘你……让像是肥羊走进了狼窝啊。”

    赫连抚雪脸微微一红,但随即就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放心吧。我两锭黄金租下这个房间的时候就撂下了话,只要不泄露消息,走时会再给两锭;但如果有人敢出去多嘴,就把这整个妓院杀得鸡犬不留。能随手抛出这么一大笔钱来的人岂会是等闲之辈?你身上的剑伤又一看就知是武林中人,那老……老夫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哪敢打什么坏主意。”

    萧怜叶继续咳:“好手段,好手段。恩威并施啊!只是……只是……”

    赫连抚雪问道:“只是什么?”

    萧怜叶止住了咳嗽,笑道:“我说了姑娘可别生气。”

    赫连抚雪睁大了眼睛:“你说吧。我不生气。”

    萧怜叶笑得有点暧昧:“只是姑娘不太懂行情。两锭黄金,那都够把一家小妓院整个包下来的了。”

    赫连抚雪闻言一怔,接着却笑得比他还暧昧了:“我也跟你说件事。你听了可别生气。”

    萧怜叶也睁大了眼睛:“你说吧。我不生气。”

    赫连抚雪吃吃笑道:“我那是慷他人之慨……那些金锭,都是从你身上掏出来的。”

    萧怜叶闻言也是一怔。两人四目相视,同时大笑出声,之前的种种尴尬隔阂都一扫而光,竟变成了一派温馨默契。

    ※※※

    萧怜叶实在没想到,赫连抚雪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千金照顾起人来,居然能比他遇到过的最尽心的下人还尽心。

    那小姑娘明显非常喜欢照顾人的感觉,就像是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似的,喂他喝汤、替他换药的时候那叫一个“疼爱有加”,津津有味,其乐无穷。萧怜叶想起她以前的模样,总觉得像是万年冰山化作了一池水,倒也把沦为“宠物”的别扭感觉抵消掉了,慢慢的还有点沉浸其中。

    他医术本就傲视天下,在这样细致的照顾下自然恢复得很快。

    只可惜时间过得更快。

    这时他正站在窗边,看着天上的明月。

    明月已将圆,月华如霜雪,在满院树浓影间投下一寸寸碎银般的光芒。

    他不喃喃:“这院子倒也挺的。咳,要是听不到那些粗俗丝竹、声荡笑就更好了。”

    赫连抚雪端着碗药汤走了进来,抿嘴笑道:“怎么了?你的静心功夫不是很不错的嘛?”

    萧怜叶回过头,眯起眼睛露出一个迷迷的表情:“你说怎么了?听着那样的声音,身边是这样的人……嘿嘿……你说我想干什么?”

    赫连抚雪脸红了:“刚规矩了几天,居然就故态复萌了?你这人!伤都还没好,就想干坏事?”

    萧怜叶斜睨着她,笑得更不怀好意:“刚温柔了几天,又凶起来了……嘿,你又没做过,你怎么知道是坏事?”

    他天里带了三分轻薄,总忍不住要占点口舌便宜,但知道赫连抚雪开不得这么露骨的玩笑,于是说了之后又赶紧笑道:“别生气,别生气!看在明天我久去拼命的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这话风一转,赫连抚雪果然立刻抛下了刚才的羞窘,表情也变得沉重。

    “明天就是十五了。你脸上的伤倒是好了,但身上的还严重着呢。”

    萧怜叶也叹道:“只恢复了五成左右。”

    赫连抚雪问道:“明天真的得去吗?下书挑战的应该就是紫燕堂主林铃吧,可她现在都已经死了。”

    萧怜叶苦笑了一下:“就因为她已经死了,我明天才非得去不可。天宗的人必定要报仇的,而沈落和雷雷毕竟还在他们手里。我明天若不去,他俩就真是死定了。”

    其实沈落和雷雷现在是否还活着,他都不敢去想。那天本来是想活捉天宗的三个堂主来交换人质的,没想到却演变成把人家都杀了。谁知道天宗的人会不会杀掉沈落和雷雷来泄愤?

    赫连抚雪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她确实很够义气,没说出“别去了,他俩估计都已经凶多吉少了,你又何必去冒险呢”这一类的话,只怔怔道:“即使他俩还活着,以你现在这个样子,明天也救不出来啊。”

    萧怜叶默然半晌,淡笑道:“你不用担心。我见机行事,总会有办法的。”

    赫连抚雪涩声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这一战的凶险。”她眼波盈盈流动,却像是要溢出眼眶来。

    萧怜叶也沉默了,他自然更知道。

    在初五的时候,天宗就已经集结了三个堂主。这十天里,谁知道又调来了多少人?

    他即使毫发无伤,以一敌众也是胜算不大,何况现在重伤未愈。

    明天简直是去送死……但他还是不得不去。

    他止自己再想下去。大战当前,先想到了死,绝对是兵家大忌。

    赫连抚雪见他黯然,却是马上坐直了身子,尽量装出了微笑。她用力咬着嘴唇,柔声道:“嗯,你别想了。先喝药吧。”

    萧怜叶目中泛出了温柔又赞赡神,他觉得赫连抚雪实在是个很难得的孩子——她外表虽柔弱,意志却比钢铁还坚强,而且很懂事,很体贴。

    他喝着药汤,赫连抚雪却慢慢沉思起来,似乎是在考虑作战计划。她问道:“你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厉害的暗器之类的?我记得你说给了沈落一个很厉害的暴雨断魂钉……这些东西还有没有?记着全带上。”

    萧怜叶耸了耸肩:“没了……我虽然十八般兵刃样样玩得转,但然喜欢携带凶器,和人交手几乎只用一双流云飞袖。那盒暴雨断魂钉,是唯一的防身之物。”

    赫连抚雪叹道:“给了沈落他却没用上,若还留在你手里就好了。”

    萧怜叶苦笑了一声:“明天人家不知会来多少人,一盒小小的暴雨断魂钉又能管什么用……威力再大那也只是盒暗器,又不是大炮。”

    说到暗器,他却想起了什么。伸手在怀里摸索一会后,拈出一支金钗,轻轻的给赫连抚雪别到了鬓上。

    “你这支金钗,也该物归原主啦。这机簧很精巧,你带着可以防身的。若……若我到明天晚上还没有回来……”

    赫连抚雪却突然挥手止住了这不吉利的话,霍然站了起来。

    她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手抚金钗,如水的明眸里像是燃烧起了两团火焰。这眼眸深深凝视在萧怜叶脸上,竟让他整个人都一时有点恍惚。

    只听赫连抚雪缓缓道:“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你不会有事的。”

    这话虽说得温柔似水,但她不知怎么的却似乎又恢复了在山庄里时那种高高在上的冷峻威严。移开目光之后,匆匆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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