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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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达玉剑峰的时候,也是黄昏。

    苍山翠谷中的暮,和长安城中的大不相同,这是另一种。

    斜阳余晖,晚霞流丽,在一片雄浑起伏的山峦中,玉剑峰玲珑纤细,飘逸出尘,看着就像是站在一群彪形大汉中的一个文秀少。

    一座依着山势而建的山庄,就静立在玉剑峰下,笼罩在一片青绿的光影中。山林浓翠,暮霭缭绕,只能隐约看见几角飞檐,白栏碧瓦。这碧雪山庄,看起来是如此静谧,如此安详,就像一个与世无争的淡泊之人,隐居于此,不问世事。

    谁能想象如此丽宁静的山庄,竟是个杀机四伏的虎穴龙潭?

    林铃的手心不知不觉的沁出了冷汗,远远指着道:“就是那里了。以前只要再往前走走,就会闻到轻微的迷,一闻就头晕。越往前迷越浓,根本没法接近庄门。但不知道为什么,上个月起那迷消失了,我们的人才过去的。”

    她明知离那山庄还相隔甚远,但还是情不自的把语声压得很低,生怕被山庄里的人听见。她委实被那山庄里的灰衣人吓破了胆。

    萧怜叶道:“有我在你们可以放心,没有什么迷能迷倒咱们。”

    雷雷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过去看看。”

    沈落叮嘱道:“切莫逞强。一游眩的迹象,赶紧退回来。”

    雷雷道:“我知道。”他轻轻地掠了出去,悄悄向那山庄的方向移动。另外三人都眼也不眨的盯着他身影。

    过了一会,雷雷掠了回来:“没有迷。咱们过去无妨。”

    林铃颤声道:“现在?咱们还是等天全黑了再过去吧。”

    沈落笑道:“林姑娘你留在这里。我们三个过去。”

    林铃迟疑:“这……”

    沈落道:“你伤未痊愈,况且咱们总不能全军覆没,总得留个在外边照应的人。”

    林铃还在迟疑,但那三人已经施展轻功向山庄奔了过去。几个起落,已在几十丈外,要追也追不上了。

    她咬着嘴唇,喃喃道:“盛名之下,果然无虚士……他们也只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怎么练成这么高的武功的?”

    ※※※

    山庄远看炕出来特别,走近了,才能发觉那墙有多高。

    门墙不但高,而且厚,厚得简直可以和城墙相媲。山庄里寂无人声,墙头处却有一排排雪亮的刀锋,在中闪耀着冷冷的光芒。

    他们三人已远远在一棵大树上呆了快两个时辰了,还等不到过去的机会。

    萧怜叶悠悠道:“沈兄,雷兄,请恕小弟不能陪伴二位了。”

    雷雷瞪眼道:“你明明已答应陪我们一起进去,怎能在这时候反悔?”

    萧怜叶笑道:“在下只答应了陪两位一起来,却没答应陪两位去送死。”

    他指了指碧雪山庄,正道:“我已经数过了,那山庄每重屋脊之上,都有六人持弩箭守卫,一旦发现有人潜入,那就是上百张弩箭齐发,非被射成刺猬不可。”

    又向山庄内指了指,道:“这山庄里一直都有卫队在巡逻,看得见他们的刀光,却鸦雀无声,简直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这些卫士显然都是训练有素,身手不凡,光他们就不好对付。更不用说山庄里还有梅老先生那样的风尘异人,前辈高手。咱们若是这么贸然闯去,那不是送死是什么?”

    沈落沉声道:“但你莫忘了,即使是皇宫大内,卫士也是要换班的。只要换班,就有隙可入。咱们不妨再等等。”

    萧怜叶叹道:“这山庄守卫之森严,和皇宫王府也差不多了,你们何苦要和这样的人作叮”

    正说到这里,就听见山庄内有一阵琴声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这山庄实在太寂静,空谷传声又远,所以听得清清楚楚。

    雷雷笑道:“原来这山庄里不但有武林高手,还有风雅之士。”

    沈落也侧耳倾听,含笑道:“果然风雅,这琴技相当高明啊。”

    萧怜叶却皱眉道:“诡异,诡异。”

    雷雷问道:“怎么诡异?”

    萧怜叶脸凝重,缓缓道:“这弹琴的人快死了。”

    这话一出,沈落和雷雷也不动容,齐声道:“你怎知道?”

    萧怜叶道:“琴声虽平和舒缓,但却带着一股难言的沉沉死气,既像是看破红尘,又像是生无可恋……总之,这奏琴的人命不久矣,绝对错不了的。”

    沈落沉吟道:“这人在这个时候弹琴,想必在山庄中地位不低。但以他的地位,又怎会如此凄凉……莫非是受了什么重伤,或是得了什么怪病?”

    萧怜叶道:“不像。我感觉这人像是从心里就不想活了……总之怪异得很。”

    他沉吟一会,道:“你们若是一定要进去,咱们倒不妨行个险招。”

    沈落笑道:“萧公租就请吧……我们也想听听你的手段。”

    三人滑了下来,找了块大石坐下。

    萧怜叶从树上摘下一片叶子,展颜笑道:“君倾七弦琴,我仅一片叶……嘿嘿,以音敌,倒也有趣得很。”

    他将叶子卷起凑到唇上,和着琴声吹了起来。叶子能发出的声音虽然不响,但他凝注上功力之后,还是远远的传送了出去。

    叶子能发出的音质当然也比琴要差得远,但他吹出来的和声却似乎比那琴声还好听。与琴声的抑郁相对,这和声欢快而带着探询交纳之意,在这天朗月清的谷里袅袅飘荡,当真是说不出的悠扬动人。

    过了盏茶时分,果然有几个人从山庄内快步奔出,循着乐声径直找来。三人互望一眼,都是心中暗喜:“来了!来了!”

    不料那几个人却是凶神恶煞,奔到面前,怒喝道:“是什么人在此聒噪?”

    萧怜叶差点跳了起来,他文武全才,音乐之道也妙绝天下,无论是在洛阳还是长安,普通人想听他吹奏一曲都不可得,用“聒噪”来形容他的乐声,这当真是破题头一遭了。

    沈落陪笑道:“我兄弟三人宿荒山,听远处琴声悠扬,也不技痒……然知如何得罪了几位?”

    山庄那几个人里领头的冷冷道:“你们若是在别处,怎么吹怎么唱我们都管不着。但在这附近,只要有人干扰了碧雪山庄的宁静,就只有死路一条。”

    雷雷怒道:“岂有此理!这整个山谷都是你们的?你们的人可以弹琴,别人然能在这里发出一点声音?发了就要人家的命?”

    那人冷冷道:“不错。三位还青年少,何必自寻死路?奉劝一句,立即离开,本庄还可以饶你们一命。”

    雷雷怒极反笑,大声道:“好,好蛮横的人,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要我们的命。”

    那人手腕一抖:“就凭这个!”几个人同时拔剑出鞘,冰冷的剑锋在中森然闪亮。

    正在这时,远处却有人大呼道:“住手!住手!切莫伤人。”

    随着呼声,又有个人从山庄奔了过来。这次居然是个妙龄少,面目姣好,体态婀娜,但轻功比这几个人显然逊了一筹。

    但这几个人却都吃了一惊,一齐躬身,脸上都带上了恭谨之。

    那少奔了这么长一段路,似乎有点吃力,喘息着道:“庄主有令,命我出来请吹曲的贵客入庄一叙。”

    之前那领头人吃惊道:“请外人入庄?这……这怎么行?而且刚才就是老庄主下令,让我们出来把吹曲的人赶走的呀。”

    那少拿出一块玉牌,大声道:“我传的是后院的令。”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一种既吃惊,又不安的表情。沈落他们三人看在眼里,也不感到疑惑。

    这山庄怎么有两个庄主?“后院”又是什么意思?老庄主下令将他们赶走,“后院”却下令请他们入庄,难道“后院”的权力比老庄主还大?

    不管怎么样,他们现在居然入庄了,这当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进了山庄,三人心下都不暗吃一惊。这山庄守卫之森严,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一路上的巡卒守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若不是那少一路用玉牌开路,无论谁想闯进来都很难。就算能到了这里,也休想能探到什么秘密。

    因为这地方虽然安静,除了守卫之外炕到人影,可是他们凭着长期练武的人的一种本能直觉,能察觉到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黑暗中到处都可能有杀人的陷阱。

    这山庄到底守护着什么秘密,为什么要保护得如此慎重?

    雷雷脸上露出笑容,越是神秘、危险,他越来劲。

    沈落的神变得凝重,留意着四周的布置,似乎想找出守卫薄弱的环节。

    萧怜叶却在仔细观察山庄的树,脸上神,似乎在沉思。

    现在,他们被引进了一个厅,面前是华丽精致的陈设,脚下是柔软名贵的地毡,手边是碧绿幽的清茶。

    每个接待他们的人都彬彬有礼,但每个人看他们的眼却都是掩饰不住的惊异。

    雷雷道:“难道咱们长了三只眼睛?还是两个鼻子?怎么这些人看咱们的眼光好像看怪物似的。”

    沈落微笑道:“想必是这个山庄极少有陌生人能来做客。”

    萧怜叶刚想说什么,一个老人却已走了进来。

    这老人白发苍苍,形容枯槁,乍一看似乎衰弱不堪,但她一走进来,厅中却立即凝聚了一股逼人的杀气,仿佛利剑出鞘,又仿佛置身冰窖。

    她一双眼睛虽然周围已满布皱纹,眼光却凌厉如刀锋。在三人脸上冷冷一扫,那眼就像在看三个罪大恶极的贼似的,让人感觉简直像被针芒刺了一下,极不舒服。

    只听她厉声叱问道:“你们三个少年人,为何访我碧雪山庄?是谁指使你们来的?”

    沈落陪笑道:“老夫人此言差矣。哪有什么人指使?我等也并未冒昧造访,而是被人请进来的。”

    那老人厉声道:“这山庄附近并无人家,也无胜景,你们无缘无故,怎会在空谷宿,还和着琴声吹曲?到底是为了什么来的,说!”

    雷雷跳起来怒道:“我们你东西了么?还是杀人放火了?你这山庄的人怎么都如此蛮横?”

    老人冷笑道:“就是蛮横了,你又能怎么样?”话犹未了,已猝然向雷雷击出。

    她十指又尖又利,竟活像是一双饿狼的爪子,狠狠向雷雷咽喉抓了过去。

    这手法有点像鹰爪功,又有点像擒拿手,但怪异已极,强横霸道又阴狠奇诡。雷雷对敌的经验本十分丰富,却也不由得暗吃了一惊。

    他身形纵起,闪到老人身后,堪堪避开了这一抓,暗忖道:“这是什么功夫?”

    那老人冷笑一声,并不回身,右手却突然从自己的腋下穿过,又是一抓。手掌要从腋下反穿而出,本是非常不自然的动作,但这老人若无其事的使出来,那条手臂的骨头灵活得就像是蛇一般,扭曲自如,似乎连关节都没有。这一招使出来,雷雷固然是出其不意,沈落和萧怜叶也不脸上动容,这老人武功的怪与狠,实在是大出他们的意料。

    眼看一场恶战已箭在弦上,正在这时,却听一人厉声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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