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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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宽大的马车,奔汹林荫大道上。

    这马车和别的没什没同,只是挂着竹帘,炕见车里的人。赶车的却有三个,一个少年低头沉思,一个少年在大口喝酒,只有中间那个老汉看着才像个赶车的。

    沉思着的少年喃喃道:“没想到居然是那样,那山庄看来当真来头不小。梅老先生那样的高人,居然会在他们手下办事。”

    喝酒的哂道:“你现在想这个干什么,先把那位林铃姑娘的伤治好再说。”

    这两个少年,自然就是沈落和雷雷了。

    车厢里的林铃姑娘接话了:“两位少侠救了我的命,小子当真是感激不尽……两位请到车厢里来说话吧,大家都是武林中人,不必顾忌什么礼法。”

    雷雷大笑道:“看看,人家小姑娘都这么大方,你真该向人家学学。”

    沈落微微一笑,两人同时进了车厢。刚一进去,林铃就挣扎着在榻上要拜倒:“两位的救命之恩……”

    雷雷双手前托,虽然离她的身体还有寸许,并未碰触,但那股大力竟也还是把她扶起来了:“你刚叫我们不必多礼,自己怎么却这么客气。”

    沈落也微笑道:“林姑娘你的伤还没好,切勿乱动。”

    林铃对他们分别看了一眼,也回了一个微笑:“江湖传说,沈公子温文如玉,深不可测,‘擒龙九式’足有徒手擒龙之威;雷少侠慷慨豪爽,硬功无敌,拳底挟了‘暴风惊雷’之势。两位一和一刚,纵横江湖,三年前刚出道的时候就为武林揭破了一个大阴谋,除去了一个大魔头,是武林年轻一代中一等一的绝顶人物。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雷雷一摆手:“过奖过奖……贵帮的江帮主才是前辈英雄,只可惜我们没能见识到他老人家大名鼎鼎的鹰爪功。”

    他子大大咧咧,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却没想到江神龙“大名鼎鼎的鹰爪功”被人轻而易举的杀死,这话说的简直就像讽刺。

    沈落赶紧道:“江帮主能在临死前暗助了林姑娘一把,把打在林姑娘背后的掌力大部分受了过去,救下了林姑娘的命,这份内功也真是足以让人佩服了。”

    林铃眼圈一红,低头道:“我师父……对我确实是很好的,我知道他的意思,他是叫我要活下来,活下琅能想办法去替他们报仇。”

    沈落道:“林姑娘能这么想,那就好了。不错,最重要的就是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林铃感激地望了他一眼,想说什么,迟疑了一会,却又低下了头。

    沈落瞧在眼里,微笑道:“林姑娘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林铃低声道:“没什么。”

    雷雷却笑道:“林姑娘,你可是想叫我们帮忙,去找那碧雪山庄的人算帐?”

    林铃脸红了,赶紧道:“不不不……两位救了我的命,我已经很感激了。而且……虽然两位神功盖世,但是那山庄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她想起在那酒楼上,那灰衣人神出鬼没的身手,一招致命的毒辣手段,那七个高手转眼间尸横矩的惨状,就不由得牙齿打抖。丽的眼睛里,也露出了深深的惊骇恐惧之。

    沈落微笑道:“那山庄有来路不明的巨额财富,又有深不可测的武林高手,还如此神秘,把想查探的人都斩尽杀绝……若不弄个明白,他日恐生乱。林姑娘你就是不说,我们也是要去走一遭的。”

    林铃迟疑道:“可是……可是……那山庄实在是太可怕了,光那梅先生一个人就杀了我们找来的七个高手……而且我听他的口气,山庄里的高手绝不止他一个。”

    沈落笑道:“所以我和雷兄现在也正是要去邀个帮手。”

    林铃睁大了眼睛:“啊?雷少侠不是说这是带我去找大夫治伤的吗?”

    沈落笑道:“这位大夫就是高手。”

    林铃道:“即是大夫……又是高手?这大夫既精通医术,又武艺高强,那可真是了不起。”

    雷雷叹道:“何止是医术和武功?这人惊才绝,文武双全,是武林中独一无二的才子。琴棋书画,丝竹弹唱,医卜星相,奇门易容,各式各样千奇百怪的样,只要你想得出来的,他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林铃低头沉思了一会,却皱起了眉头:“你们说的,可是洛阳萧怜叶,萧公子?”

    沈落笑道:“你也知道他?”

    林铃道:“这人名满天下,我怎会不知?但是……但是我听说……”

    沈落笑道:“你听说什么?”

    林铃道:“我听说这位萧公子神秘得很,名气虽大,真正见过他的人然多。而且……而且……”她迟疑了一阵,终于说道:“我曾听人说,当今汁武林中,最厉害的三个少年高手就是你们三位,可是……可是我一直听说你们二位和那位萧公子是死对头呀!”

    沈落和雷雷同时放声大笑,声震车林。路边树上的几只小鸟被惊起,扑簌簌一阵响动。

    林铃脸红了,低头道:“见笑,原来我弄错了。”

    沈落止住了笑,悠悠道:“没错,林姑娘知道的事情不少。但虽然是死对头,我们要他帮忙,他还是得帮的。”

    林铃道:“可是……粹里到洛阳,我怕我已经支持不住了。”

    沈落笑道:“他这两年阑问江湖事,隐迹红尘中,但是因为比洛阳繁华的地方可不多,所以正好是迁居到长安来了。”

    林铃吸了口气道:“难怪多少人找这位萧公子都找不着,原来他已离开洛阳来了长安……看来我也算命不该绝了。”

    ※※※

    车马停在长安最繁华的一条大街上。这时已是暮四合,家家户户华灯初上,整个长安城的景致说不出的辉煌丽,简直叫天上星辰都失去了颜。

    眼前这座大宅院,更是连檐接宇,气派非凡。风中飘来里面的淡淡味,悠悠丝竹响,看起来十足是柳繁华地里最突出的一处富贵温柔乡。

    沈落和雷雷跳下车,把林铃扶了出来,笑道:“到了。”

    林铃道:“这府第还真有大隐隐于市的味道,一点也不像武林中人住的地方。”

    雷雷笑道:“这小子最精通的就是吃喝玩乐,今晚咱们非大大的破费他一番不可。”

    虽然地处长安,但这宅院里面却十足是江南园林的清幽风范,伴垂柳,流水绕假山,碧烟染窗,红杏窥墙。会客厅里奉的茶也是最上品的西湖龙井,八点心全是苏杭口味。

    林铃奇道:“这位萧公子不是籍贯洛阳吗?可进了他这庭院,我倒觉得像是回到江南老家呢。”

    只听一个清脆娇媚的声音银铃般笑道:“不知姑娘家居江南何处?说不定咱们倒是同乡。”

    珠帘轻卷,一个身穿绯衣裳的少盈盈走出,深深一礼。

    不说沈落和雷雷,就连林铃身为子,也顿住了呼吸。

    这少娇小玲珑,却穿着件相对于她身材来说十分宽大的衣衫,显得有点不相衬。

    但她的长相却足以弥补服饰打扮上的一切缺陷。灯光下,只见这少如面,冰雪为神,明眸含秋水,一笑可倾城,当真是国天,楚楚动人。

    她那勾魂摄魄的妙目在他们三人身上转了一转后,微笑道:“不知三位找我极子有何见教?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雷雷问道:“萧怜叶不在么?这……这……”

    那绯衣少道:“我极子三天前已回洛阳了。”

    雷雷道:“这……这可真不巧!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那绯衣少摇头道:“这可就不知道了……公子行踪飘忽,他要做的事,从阑对我们说的。他可能去一年半载,也可能明天就回来了。三位若是无事,不妨在此住下,我等必待以上宾之礼。”

    沈落三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难掩满脸失望之。尤其林铃最黯然,萧怜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她的伤可等不及了。

    雷雷也想到了这一节,叹道:“我们等得,这位姑娘可等不得了……他既然不在,还是就此别过吧,多谢姑娘的一番好意。”

    对方毕竟是个子,他谢的时候行了一礼。

    那绯衣少嫣然一笑,也还了一礼。林铃所处的位置正对着她侧面的方向,不知道怎么的,却发现这少的眼里竟掠过了一丝说不出的得意之,似乎又觉得开心,又觉得有趣,在竭力的忍住笑意。但这神气一闪即没,只听她笑吟吟的道:“既然如此,那小子也不便强留了。但现在天已晚,三位不妨用些酒饭再走。”

    她如玉的手往后厅一指,做了个请的姿势。

    沈落却突然摇头叹道:“唉……你极子名为怜叶,却什么时候变得这没怜惜玉了?”

    那绯衣少微微一怔,敛容道:“沈少侠何出此言?”

    沈落摇头晃脑的叹道:“他居然忍心放下姑娘这样的人独守空房,唉!当真是让人心痛之至。”

    这话一说出来,其余三人都愣在当地。

    尤其是林铃,她本来一直觉得沈落是个谦谦君子,真是万没想到沈落嘴里竟然会说出这么轻薄的话来。

    看来平时再君子的男人,一见到,马上也就会原形毕露了。

    那绯衣少更是容变,面罩寒霜,冷然道:“不劳沈少侠操心。三位这就请罢。”

    这次她的手却是向门外一挥,表示送客了。

    沈落嘻嘻一笑:“姑娘好的手……”

    他一边说,一边竟然就去抓那绯衣少的手。

    这下雷雷和林铃都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沈落居然会做出这么登徒子的事来。萧怜叶不在,他居然好意思当众调戏人家的姬。

    更没想到的是,他这一抓居然还用上了真功夫。动作虽然如其人一般温文和缓,但带起的劲风却是大得惊人,直把厅中每一个人的衣衫都震得猎猎飘动。而且他手一抓出脚步也同时踏了过去,顷刻间就将那绯衣少的后路整个封死。

    林铃的心头不一震:“不知这是擒龙九式中的哪一式?果然名不虚传!天底下能避过这一招的人,只怕真没有几个。”

    但那绯衣少在沈落抓来时,也未见她手足如何动弹,身子然知怎么的已经轻飘飘飞起,就像一朵红云般轻轻巧巧的飘过他们的头顶,在屋角落下。沈落那一式虽神妙无匹,竟也未能碰到她的一片衣角。

    林铃还从未见过这么高的轻功,不惊呆了。

    却见那绯衣少落地后,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好!沈兄真是好眼力。”

    她的声音也突然变了,竟变成了男子的声音。神情气度更是在顷刻间迥然大异,感觉完全换了个人。

    沈落也大笑道:“过奖过奖……一别经年,萧兄的易容术更上一层楼,在下刚才险些都不敢认了。”

    那“绯衣少”摇头叹气,耸了耸肩:“只可惜再精妙的易容术,也还是瞒不过沈兄这双法眼。”双手和握,深深吸了口气,身形突然暴长了一大截。

    雷雷一看那手轻功,就已经连连顿足,这时也大笑道:“好你个萧怜叶,你的缩骨功又精进了啊!再这样下去,我看你下次都可以扮个三尺孩童了……”

    林铃在旁边听着,只惊得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来,吃吃问道:“你……你就是萧公子?”

    那“绯衣少”叹了口气:“我也希望我不是,但我偏偏是。”

    林铃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扮成个孩子呢?”

    那“绯衣少”悻悻然道:“除了大姑娘之外,其他的在他们面前我早就什么都扮过了。这次是破釜沉舟,谁知道还是没躲过去。”

    林铃心下直嘀咕:“这么说,他们其实是好朋友?那为什么江湖上又一直传说他们是死对头呢?”

    她不又问道:“你为什么要躲啊?”

    那“绯衣少”没好气道:“他们两人来找我,能有什事?”

    林铃道:“萧公子你可误会他们两位了,他们是来请你给我治伤的。若是萧公子不愿费心,咱们就此别过。”

    那“绯衣少”哼了一声:“姑娘你身上那点小伤算得了什么。他俩来找我,必定还另有所图。但他两位都办不成的事,我也办不成。”

    林铃脸红了,她想起沈落说的,找萧怜叶治伤是其次,另一大目的是做个帮手,一起去查探碧雪山庄。

    沈落笑道:“不管怎么样,萧兄你还是先去换身衣裳恢复原貌吧。你这模样……在下看了实在是有点心猿意马,神魂颠倒。”

    林铃和雷雷都忍不住笑出声来。那“绯衣少”狠狠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进房去了。

    ※※※

    盛宴摆在园水阁中。这水阁建造得极尽精巧雅致,四角飞檐都挂了水晶风铃,湖上清风阵阵,叮铃之声悦耳无比。

    珠帘绣幕都高高卷起,晚风中不时飘来淡淡。

    四面湖水在中幽静深黑,水阁中却点了不知多少盏灯烛,照耀得整个通明雪亮。坐在里面犹如身处水晶宫中,让人感觉如梦如幻。

    林铃却是一脸梦幻破灭的表情:“我一直听说,萧怜叶不但天纵奇才,而且貌若潘安,是江湖上公认的佳公子啊。没想到他竟然是那个样子的……真是让我大吃一惊。”

    沈落听出了她的意思,笑道:“你是不是觉得他能扮成那样的人,本身大概也是个姑娘般的男子?”

    林铃道:“他真实的身量虽高,但那脸……那脸……呃,现在世道变了,许多所谓的‘男子’长得真是都分不出是男是了啊。”

    沈落和雷雷刚喝下去的茶几乎都喷了出来。雷雷大笑道:“不错,不错,这一点我也深有同感!但是……你可别冤枉了萧怜叶,他并不是这样的,他没有脂粉气,更没有娘娘腔。他若是个不男不雌雄莫辨的人妖,我可不敢与之来往。”

    沈落也笑道:“他虽非项羽吕布那样的英雄豪士,但也绝不是董贤龙阳之流的阴柔男子。你待会看到他的真面目,一定会更吃惊的。”

    林铃半信半疑道:“是么?可是……”话没说完,突然呆住了。

    一个少年已走进了水阁门口,出现在了灯光下。

    他整个人还是非常漂亮,非常精致,但绝不会有谁再把他看成孩子了。

    而是你一看就会感慨不知曾有多少孩子栽在这人手里。

    他面貌之清新俊朗,已几乎称得上完;身型之挺秀修长,也难以找出一丝缺憾。江湖中人的审观并没有发生变异,他的确称得上是翩翩浊世之佳公子。

    水阁里这时并没有风,但他给人的感觉仍然如临风之玉树一般,气宇轩昂而又十分优。他只是很自然的走了进来,手里没摇什么折扇,腰间也没插什么玉箫,但意态之悠闲,风采之飘逸,绝不是那些故作潇洒的矫情少年能比拟的。

    他穿的也不是一般少年最喜欢的白衣或黑衣,而是一身和刚才装时差不多颜的深红绯衣。这样鲜的衣着极少有男子会选择,但穿在他身上,攘无气,也绝不刺眼,仍然让人觉得说不出的翩然,说不出的好看。

    这人如果漫不经意的去“骑马倚斜桥”,想必也已经“满楼红袖招”了。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眉目中却偏偏还多了一股似乎是与生俱来、挥之不去的态度,就变得反而有点过,让人觉得倜傥有余却正气不足。一双眼在顾盼之际,无心也仿佛有意;唇角天然就微微含笑,不语也好似多情。

    林铃果然吃了一大惊,吃吃问道:“你……你是萧公子?”

    萧怜叶一笑,作揖道:“这才是在下的真面目。”

    轮廓线条什么都完全不同也还罢了,林铃实在不能相信眼前这长身玉立、神清气朗的少年郎,居然能装出刚才那副“小鸟依人、娇娇滴滴”的“俏模样”。她忍不住又问道:“刚才……刚才那个孩子……真是你扮出来的?”

    萧怜叶笑道:“在下的易容术还过得去吧?”

    林铃怔了半晌,衷心赞道:“真是神乎其技!”

    萧怜叶却叹了口气,坐下道:“可我还是被沈兄认出来了。”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萧索之意,胸中似乎有难言的不平之气。林铃心中一动:“看来他们确实曾经是对头。”

    沈落笑道:“承让承让……我也是看到了萧兄的手才认出来的。”

    萧怜叶挑眉道:“哦?我的手?”

    他把双手摆到桌面上,轻轻弹了弹。这双手十指纤长,手腕秀气,简直比林铃的还白皙漂亮。林铃更弄不懂了,若说他手掌粗大,可能会被人看出是男子。可这双手,她实在不明白沈落怎么能认出来的。

    沈落笑道:“萧兄这双手,无论在武功、医术、匠器、琴艺……等哪一方面,都有着鬼斧神工之力,奇巧莫测之能。这样的手,世间只此一双,绝无分号。在下还曾经差点死在这双手下,所以自然是格外印象深刻,绝对不会认错的。”

    萧怜叶悠悠道:“得沈兄如此品评,纵是木雕泥塑的手,也已身价百倍……除了给这位姑娘治伤之外,你们还要我帮什么忙,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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