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从军古云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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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七月,京师似乎比往年更加燥热,自入夏后就没有下过雨,每日骄阳晒得地皮都要翻卷起来。宫中又不种树,几个内阁大臣从午门外下轿,走到内阁也不过半里路程,已热得睁不开眼睛。好在阁中已预先备下了凉水与冰镇瓜果,毛纪匆匆擦了把脸,叹道:“北旱南多涝,再不下雨,河北的百姓就要吃苦了。”蒋冕把一颗冰镇葡萄放进口中,凉得倒抽一口气,笑道:“怪不得崔驸马他们十来天才走到山东,想来也是被暑热所阻。”

    杨廷和素来脾胃,不敢用那冰镇的果子,只喝了一杯凉茶,饶是热得心里冒火,依然不能脱却衣冠。他是相信心静自然凉的,因刚才一路走来有些头晕脑胀,便先不看奏疏,坐在靠里头的一张椅子上稍稍闭目养神。让他心不静的不光有暑热,还有南昌,崔元他们走得慢,内阁也不好屡屡发文催促,但旁人越是不当回事,杨廷和心中的隐忧越重。这十几日太静,朝中都没有什么大的举措,皇上依然是每日混迹豹房与义子府,连祭祀都遣驸马替代,除了赦免当初因谏言而待罪狱中的张文明,再没有任何旨意发往内阁。过度的宁静与前一阵议论宁王、言官上谏的浪潮反差太大了,杨廷和反而适应不过来,空气变得沉重,压得他透不上气来。

    内阁中书抱进一摞奏疏,梁储拿过一本,自言自语道:“南京有什么事?李充嗣竟用了军报?”他打开只扫了一眼,就惊在当地,双手一软,奏疏本子吧嗒掉在了地上。这下蒋冕毛纪都都注意到了,杨廷和缓缓睁开眼睛,南京,南昌,军报……他的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跳,这感觉只在当初擒刘瑾的当夜有过,但当时是紧张混着兴奋,现在却是紧张混着恐惧,他的声音有些苦涩,低声问道:“是不是南昌出事了?”

    梁储有些慌乱:“似乎是……容我再看看……”赶紧弯腰重又捡起那封奏疏,蒋冕和毛纪也赶紧凑上去同看,毛纪先惊呼一声:“宁王杀了孙燧!”

    杨廷和轻轻叹了口气,他千方百计地维护,想方设法地遮掩,宁王还是走了这一步。事情坐实,反倒不如方才那般提心吊胆,宁王谋反既然已成定局,剩下的事情便是平叛。他注目窗外一地白花花的太阳,皇上知道了会不会亲征,王琼知道了会不会落井下石拿他当年复宁府护卫的事做文章,宁王会不会打下南京,这一场兵灾会不会持续数年,才是他现在应该想的事。

    他大抵有了成算,缓步上前,接过奏疏浏览一遍,淡笑道:“李充嗣疏中多是据闻,据闻宁王杀了巡抚都御使孙燧,据闻宁王遣兵攻陷南康、九江,据闻宁王将犯南都。看来他自己也吃不准嘛,我们不可因为几句道路之言,便先自乱了阵脚。”

    杨廷和三言两语,便驱散了方才如同大兵压境一般的阴云,让几人蓦然觉得轻松了许多。梁储也知自己失态了,杨廷和与他一静一动,高下立判,抹了一把汗笑道:“毕竟还是介夫拿得稳。”蒋冕凑着杨廷和的意思道:“看着奏疏日期还是上个月二十一日的,若南昌真出事,大约杭州各地的报帖也快到了。”

    杨廷和却极明白李充嗣的言外之意,事关亲藩,李充嗣不敢冒冒然指明宁王谋逆,更不敢由他来给宁王之举定性。但他身为应天巡抚,南京危急,又不能不奏,索性一切托言据闻,最大的罪过也就是风闻妄奏,远比陷害亲藩轻得多。何况焉知李充嗣不是抱着观望之心,生怕宁王成了当年的文皇帝呢!

    杨廷和略思索一下道:“虽然李充嗣疏中没有一句靠实的话,我们也不能坐等以误社稷,这封奏疏抄个节略送到豹房给皇上,先看看圣意如何决断,我们也召集六部九卿在左顺门计议一下,若是皇上有所垂询,还该拿个章程出来。”

    内阁把李充嗣的奏疏节略送到豹房,正德正在豹房跟江彬下棋,他自己的棋艺便不算高明,江彬更是他的学生,手段可想而知。但皇帝唯独喜欢江彬耿直,每次对弈都全力以赴患得患失,输便输赢便赢,不像朝中那些先生们,总是梗着脖子跟他下和棋。正德见江彬鼓着眼睛不知该如何落子的模样,一笑道:“朕再让你一阵功夫。”又对身旁的刘氏笑道:“替朕看着他,别让他又偷了阵的棋,上次下到一半朕去更衣,回来他把个棋盘拨得乱七八糟,还以为朕不知道呢!”

    他拿起奏疏看了一下,先是凝眉咬牙吸气,继而眉头舒展,笑问苏进:“这东西是什么时候送进来的?”苏进道:“回爷话,杨阁老说这是今早上才到内阁的,他一再叮嘱,十万火急,奴侪们没敢耽搁,直接给爷拿来了。”

    正德笑着拿奏疏本子一拍江彬的脑袋道:“还没想出来?笨死了!教了你几年都没长进。别看了,这棋盘上的棋子有什么好玩,你随朕下盘大棋去!”他又一搂刘氏笑道:“朕前两日还发愁怎么带爱妃溜出去呢,老天就送这么个机会来,”

    江彬虽是武将,却不笨,心下突得一跳,道:“宁王反了?!”

    正德含笑道:“正是,朕已料到他耐不得,他竟比朕还急。这个朱宸濠,造反不捡好日子!他要是早反几个月,咱们趁阳春出去多好,路上也不必晒太阳。”

    听得有人造反,皇帝反倒兴致高起来,刘氏抿嘴笑道:“爷是要御驾亲征么?那妾怎么去啊?都说出兵打仗最忌阴人。”

    正德笑道:“宁王那点子本事,朕去了还不是手到擒来。朕让许泰和张忠去打个前站,把宁王围在江西。咱们就不急了,从南京下苏杭,等玩够了,再去捉那瓮中之鳖。”他向苏进吩咐道:“你派人把朕的孩儿们、宫里的三张、还有老张太监都叫来,朕要计议亲征的事,另外,嗯,”他神秘一笑道:“朕派你个好差事,你到内阁,这会子咱们开会,杨阁老肯定也在召集大臣们开会,你亲自去听一听,都有谁说了话,都说些什么,给朕记回来。”

    苏进笑道:“爷派的差事奴侪自然要好生做,不管是去给各位殿下传话也罢,还是去内阁看热闹也罢,奴侪天生是跑腿的命么!但奴侪还要再求爷一个差事,才能安心去,爷亲征,奴侪要护驾。”

    正德在苏进脸上拧了一把笑道:“你这猴儿敢跟朕讨价还价了?你有什么本事护驾?也罢,你跟彬儿比试一场,你摔倒了他,朕就许你从征。”苏进吐吐舌头道:“奴侪的用处却不在厮杀上,没有奴侪每日在跟前儿讨嫌,娘娘一定不开心,娘娘不开心,爷也不开心,爷不开心了,如何运筹,那个千里呢?”

    刘氏笑道:“苏公公,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正德笑道:“好吧,就冲你能每日逗朕的爱妃一乐,朕许你随驾了!”

    江彬却忽然叫住苏进道:“苏公公等一等,”他向正德一拱手道:“父皇,您要商议亲征,谁都可以召,唯独皇庶子不能。当初是谁保举宁王贤孝,父皇不记得了么?”正德摇摇头笑道:“彬儿不要这样器量小嘛,你就不想听听宁儿今日如何说?”

    苏进虽是笑着,终究心里一沉,皇帝已是彻底不相信钱宁了,他不可再为钱宁说话。

    豹房的里的会议热火朝天一直开到了晚间,这些干儿义子们早在京城憋得上火,京城是天子脚下,随处都是官,他们还不敢如何放肆,到了江南,那可是遍地黄金,谁不凑趣?即便是钱宁,他的心思不在去江南捞一笔,而是如何挽回圣眷,也不敢替宁王说话。好在他跟皇帝有约定在先,他找来了婉贞,皇帝出巡时便许他随驾,这时候拿来做借口,皇帝倒是毫不赖账,一口答应下来。

    正德分派司礼太监张忠与安边伯许泰领第一队,先赴江西,太监张永领第二队赴杭州,右都督许晖与太监张锐领第三队赴安庆。威武大将军朱寿为主帅领中军,江彬自然而然是副帅,皇帝虽然许钱宁随驾,却没有给他任何封号。

    苏进待众义子散去,才回来笑道:“爷竟是神仙,料到今日宫内必有一场热闹看。”

    正德笑道:“被你偏了去了!快说说,今日都有谁去了,都有谁说话?”

    苏进讨得一杯凉茶来,一气灌下道:“四个阁老,大小九卿都在,就连前阵子告假的吏部尚书也去了。”

    正德含笑道:“陆完自然是待不住的,他怎么说?”

    苏进道:“陆尚书说,‘宁王素来贤孝,朝廷屡次表彰,谋逆一说,恐为乌有。江西多盗,或许是盗贼假借宁王的名义作乱,据我看来,宁王定是受了诬陷。’”他学着陆完的口气说话,一边说还一边假装抚胡子,正德哈哈笑道:“这个陆完,倒是比钱宁嘴硬,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是徐庶进了曹营,还想着刘玄德的恩义呢!”

    苏进笑道:“陆尚书如此说,一边的王尚书便恼了,问他,全卿先生是在指责李士修诬陷宁王?”

    正德笑道:“王琼素来与陆完不和,抓着这机会,当然要好生挖苦他一下。”他又想到今日会议上江彬屡屡嘲讽钱宁,看来外廷的大臣虽书读得多些,手段也和江彬等人一般无二。

    苏进笑道:“大约王尚书也说得难听,杨阁老便出来解围了,说陆尚书的意思,是南昌事变是实,但宁王受人胁迫的可能是有的。”

    正德思索一下,连杨廷和也不敢为宁王造反下定论,杨廷和模棱两可的话两边不得罪,还是在等自己下旨,他又是一笑:“还是杨阁老聪明些。你继续说下去。”

    苏进道:“这时梁阁老说话了,他说,即便宁王是被盗贼胁迫,他不能以死争之,亦算参与了乱事,朝廷该削去他的名号,让奸人无所凭借。”

    正德又点点头:“梁阁老是老实人。怎么就这几个官大的人说话,别的尚书侍郎呢?”

    苏进笑道:“嗨,那些人是陆尚书说话他们点点头,杨阁老说话他们唯唯两声,梁阁老说话他们诺诺几下!竟是一片苍蝇蚊子嗡嗡,奴侪愣是听不清一个字儿!”

    正德的笑容里带着几分冷峭嘲讽:“这便是朕让你看的热闹了,宁王预谋多年,连朕的臣子,也都觉得他可能会成事。”

    苏进道:“还是王尚书爽快,一看这些官儿哼哼唧唧,大喝一声,‘诸公勿恐!王伯安在汀、赣,据南昌上流,旦夕且缚宸濠!我昔日请王伯安提督军务,正为今日!’”他一边说话,一边挺着胸脯扬着脖子,像足了王琼的狂傲神态。

    正德笑道:“这老头本事是有的,就自以为是这条不招人待见,杨阁老生气了吧?”

    苏进笑道:“杨阁老倒也没怎么生气,还夸赞王尚书有先见之明,让兵部把用兵之策写成奏疏,奏报爷看。”

    正德笑道:“真笨!杨阁老要是不生气,这奏疏他定会自己写。好了,朕对这些官儿们心里有数了,你下去歇息吧。”

    苏进迟疑一下道:“奴侪从宫里来,还带来一件事,要请爷定夺。”

    正德一怔:“不是宁王的事?”

    苏进道:“不是宁王,是兴王,爷,安陆的兴王爷薨了……”

    正德吓了一跳:“四叔薨了?!弄错了吧!四叔也就四十出头,一直好好的,怎么呼啦吧的就没了?”

    苏进苦笑道:“奴侪又没活腻了,这事敢乱诹去咒兴王爷么?兴王府王妃世子派了承奉入京报丧,现就在宗人府,说老王爷身子一直不大好,中了热暑竟没救下来,上个月十七去的……宗人府要请爷的旨意,得赐个谥号。”

    正德怔了半日,怅然道:“该死的不死,这不该死的……唉,老太妃就剩这一个儿子了,四叔没了,老太妃那么大年纪,天气又这样热……”

    苏进叹道:“宗人府也是虑这个,还不敢给未央宫报丧呢,但似乎老王爷临终前还有话带给老太妃,那承奉又一定要面见,请爷拿个主意,让不让见呢?”

    正德皱眉道:“见当然是得让见的,这个事,你替朕办办,你那个干儿子不是在未央宫么?那小子挺伶俐的,让他慢着点说,别吓着老太妃。朕现在要预备亲征,二来也不忍去看,等,等过两日老太妃稍稍安定下来,朕再去探视吧。”他提起老太妃,自然想起婉贞,刚说了句:“也不知……”却看见刘氏坐在一边听着,抿了抿嘴换了个话茬道:“……兴王府里现在怎样了。”

    苏进道:“听那承奉说,兴王世子朱厚熜是个少年老成的,虽然只有十几岁,这几年兴王爷身子不好,府上都是他主事。”

    正德点头:“这便好了,谥号让杨阁老他们去拟,让兴王世子赶紧袭爵,找个驸马去安陆治丧,一切都有祖宗成例在,不必事事问朕。”

    苏进答应一声,正要出去,正德忽又道:“王伯安是谁?”苏进道:“王伯安就是王守仁,都察院副都御史,南赣汀漳巡抚。”正德摩挲着下巴道:“这个人很有本事么?”

    这苏进却不知道了,他努力回忆着平日里大臣们的议论道:“这人在南赣讨盗,这两年好像挺有成效的。”正德蹙眉道:“你说王琼的话是不是吹牛?万一他真三拳两脚把宁王收拾了,朕还怎么亲征?”

    坐在一边的刘氏忍不住笑道:“听爷的口气,倒是怕宁王被逮着了似的。”正德笑道:“那是!宁王是朕的,谁敢抢,朕让他从此吃什么都不香!”

    婉贞在宫中已经一个多月,皇帝没有再来,她的日子却还要过下去。每日便是看看书,帮彩鸾做些活计,给老太妃念念经说说话,夜深人静时,坐在廊庑下看月亮每日或增或减地变化一点,走了一个轮回。这安静的未央宫是逆流中的一个孤岛,让她暂时栖身,等待,思念,恐惧渐渐淡薄,回家的希望却也渺茫,荒芜之极的一个小岛。

    不知姐姐和杨慎怎样了,她极想给秀眉和杨慎写封信,却无法送出去。或许可以求苏文,从彩鸾那里知道,以苏文的身份是可以出宫的。只是她跟苏文还生疏的很,不好意思开口让人家帮她送信,苏文来这里多是彩鸾招呼,她怕见到他,他的笑容,还有“美人”的称呼是她一段梦魇。

    她数次提笔写信,信的开头多是问候秀眉和杨慎的平安,接着便写不去下,她对杨慎来说究竟算什么,还没有开始便结束的回忆吗?事如春梦了无痕,也许他更愿意忘记。她的私心里,却又终究盼望他记得,哪怕是一抬头见到明月,幽幽叹一口气,她绵绵的思念便有了依托。

    她看着那一颗墨汁颤巍巍悬在笔尖无法落下,她看着她写成的字在火光里一个一个的消失,她看着那些灰尘漂浮在空中,回荡了很久,还是不甘的落下,被彩鸾无声地扫走。她张张嘴,想要让彩鸾慢得一步,放佛她的心还在上头,只是彩鸾低头扫地,从来不曾看过她的神情。她也觉得可笑,明明是不能要的东西了,却舍不得松手。

    因明日是中元节,彩鸾一大早便去甜食房领来供佛用菠萝蜜,婉贞不曾见过这黄绿色带着软刺的果子,轻轻拿手碰了碰,彩鸾笑道:“别怕,那不扎手,一会儿我削一个给你尝尝,这东西生得丑像,里头可香甜呢。”婉贞问:“宫里有没有能放纸船的地方?”彩鸾笑道:“宫里就前头一条金水河,你要做什么?”

    婉贞心中轻叹,摇摇头:“没什么。”

    母亲死后,中元节那一日父亲总要带她去祭奠母亲,在夜晚时来到湖边,将他们亲手做的河灯放进去,那一点点的光亮就顺水飘去。她初时只当是某种纯粹的祭奠,如同摆在母亲坟前的瓜果,焚化的诗词,还有父亲醉中带着哭音的吟唱,她以为那灯光是照着母亲回来看望他们。后来父亲不在了,她到了遂宁,秀眉见她做河灯,才解释给她,原来那灯并不是点给母亲的,而是给那些无家可归不得超度的孤魂野鬼。在人间通往阴间的一段路非常的黑,若没有灯是看不见路的,孤魂野鬼要托着那灯光投胎转世。

    她几年的希望就那样破灭了,像是受了大欺骗般哭了一个晚上。她每年都做,每年都等,等那灯光带着母亲回家来看看他们,原来那灯光与母亲并无关系。母亲怕早已转世,转世的人要喝孟婆汤,便再也无法记得,她还有一个丈夫和女儿,在这世间苦苦的思念着她。忘记的人已经忘记了,记得的人却还固执着等。

    后来她终于谅解,不管母亲是否回来,她都做了河灯放下去,这天地间总是有比她更孤单更可怜的人,鬼也一样。他们看到亮光,晓得阳间还有人关切他们,或许便会有些欢喜。

    正说着,苏文便揭开帘子进来,彩鸾笑着迎上来道:“才说要去找你呢,我早上去领菠萝蜜,也代你买了两个,挺甜的。”苏文手上也提着篮子,笑道:“谢谢姐姐了,我看今日厨房蒸得好鲥鱼,便要了一盘。”苏文和彩鸾已经挺熟络了,彩鸾时常给他做个荷包什么的,他也有本事弄来新鲜的吃食玩意儿。

    彩鸾揭开食盒子一看,笑道:“呀,这么厚的鱼,怕是上贡的吧?”苏文笑道:“可不是,因不多,两位姐姐在屋里吃了就是,莫让旁人骂我。”彩鸾望着苏文,轻笑道:“骂你什么?”她忽然脸一热,不待苏文答话已岔开道:“既然东西难得,你要不要便在这里吃饭?”

    苏文道:“谢姐姐了,我今日来,原是有一件事要和二位姐姐商量。”他说着回头看看门外,又把门掩上,屋内立时昏暗下来,彩鸾从未见他如此小心翼翼,奇道:“什么事?鬼鬼祟祟的?”

    婉贞正拿着剪子剪纸锭子,忽然想到:莫非是皇帝要接她回去……她手一抖,剪子尖儿便在左手指头戳了一下,她亦不觉得痛,把那流血的手指狠狠攥住。那扇门被关住了,连一丝风都没有,她上不来气,只看见红色的血液从指缝里无可奈何的渗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