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犹是汉宫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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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正德进门,对婉贞说出:“快把你的东西收拾收拾,朕送你出去。”婉贞的心几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正德见她呆立,轻叹了口气,上前抚了下她的秀发柔声道:“朕知道与你无干,只是刘儿现在身上不好,委屈你了。”婉贞知是刘氏计策奏效,心下感激欢喜悲酸揉成一团,又不敢太过表露,只低头轻声道:“谢陛下恩典。”正德一笑道:“你最乖了。”

  她的东西本就没拿出来多少,正德又叫把赏赐的妆奁也带上,比来时还多出一口大箱子,婉贞怕节外生枝,也不敢辞谢,只站在一边等候。跟着正德走出屋子的时候,婉贞的脚轻轻踏上门外洒了一地的骄阳,便如铺着暖暖的金沙,让她无限爱惜,夏日微风送来微凉,拂过她轻柔的纱衫,心里像是佛家说得一点灵台见清明。

  刚走到台阶下,忽而一只燕子从婉贞头顶掠过,婉贞吃了一惊,回首去看。正德正站在她旁边,那纤细少侧过腰肢,耳朵上的坠子轻轻荡过一道弧线,一缕惊慌在素面上一现即过,随即转为惬意的微笑,他又捕捉到了几日前在杨府园中的那种倚风垂柳娇人扶的媚态。正德心中一荡,凑上去在婉贞脸上亲了一口,婉贞大吃一惊,慌忙退后,正德已哈哈笑着当先出了院子。婉贞惊魂不定,走出两步,终是没忍住,举袖在脸上轻轻抹了一下。苏进在一旁看得直摇头,分明还是个雏儿,爷能包容她到今日,也算难得。

  婉贞坐在轿子里,她虽是不敢揭开帘子往外看,但听得耳旁人生渐喧闹,知道已经到了市井。她用力呼吸着略带尘埃味的空气,轿帘不时被掀开一条缝,扑面而来的是热烈的生气。她终是从那里出来了,这几日也不过是一场梦,虽然已发生了太多变迁,虽然她也伤了的心,但他们终究会原谅他,他们是她的亲人。她缓缓揭开袖子,秀眉为她编的长命缕还在腕子上,只颜已经褪得模糊不清,像是经过三生七世般沧桑,即使到了豹房,她还能感到是被秀眉庇护的。回去后她永不会提那的事,她不会向杨慎索要什么,她愿意和从前一样,他们写字、谈诗的时候,她只站在一边静静地看,静静地听。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稳稳落地,听着外头是宦叫万岁的声音,正德下马的声音,呼一声轿帘被掀开,正德笑着对她伸手道:“出来吧。”婉贞走出来不一呆,眼前是一面延伸得望不到边的红墙壁,抬头远远望去,远处辽阔的蓝天中是一座恢宏的金飞檐,几团白云还在飞檐的下方,婉贞忽然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陛下……这,是何处?”她听见自己近乎呻吟的声音,她已约略猜出脚下青黑巨大的石砖、那红墙碧瓦、那几乎可达青天的飞檐昭示着什么,可总还是存着一点点希望的,你们不是都说,要送我出去么?

  正德的笑容被暖风吹得有些飘忽:“哈,这当然是皇宫了,到这里还看不出来?朕带你走走,朕也有日子没回来了。”他向前走了一步,却发现少依然固执地站着没动,回头一望,婉贞低着头,只把腰上的带子用力搅在手中,挣得指关节泛出青白。

  正德又走回来,道:“怎么了?”

  婉贞颤声道:“陛下,不是送奴婢……家去么?”

  正德柔声道:“朕先送你到邵老太那里住一阵子,等你刘儿大安了,就接你回来。”

  “陛下……我想……家去……”婉贞的眼泪流下来,她像是从山顶摔下来的头昏眼,希望,再失望,这打击过于巨大。她终于说出这句话,在这样灼热的太阳下,她的心神近于混沌,钱宁的暗示,帝王的威仪都远得像蓝天下的飞檐一样。

  正德略一皱眉,苏进忙上来打圆场道:“人不必担心,老太最是宫里心慈面软第一善人,您在她哪儿,就同在咱们家是一样的。”正德上前拉起她的手道:“你是朕的人,到哪儿都不怕的。”他轻轻一带,婉贞的身子轻得像一片纸,不由自主就跟着他走,方才那一分懵懂中的勇气过去,她终是再次看清,正德是不会让她走的,倒是累得刘氏白操一份心。她说不上是觉得委屈还是觉得嘲讽,只是脸上的泪和汗混在一起,黏黏地难受极了,渐渐要蒙住她的眼睛,连她的手中也是潮湿的汗水,为什么皇帝就是没有发现?

  走过一条甬道,靠墙是一排房舍,正德停下笑对婉贞道:“这地方叫六科廊,我小时候来过一次。”皇宫是帝王居,可他说话的语气,倒像是连他也陌生,且他故意换了称谓,神间一丝顽皮。婉贞不答话,正德的兴致却不减,笑道:“给你们讲给笑话吧。那年我七岁,晚上父皇带我溜出内廷玩,到了这里,我问父皇这是什么地方。父皇忙对我摇手,说这里是六科居所,让我小声点。我就奇怪了,六科难道不是皇帝臣子?父皇说,祖宗设六科,纠君德阙违,脱有闻,纠劾疏立至矣。苏老儿,你猜我当时想什么?”

  苏进笑道:“爷记真好,二十多年前的事还能记得一字不拉,爷定时想,先帝是有德明君。”

  正德笑道:“那会儿我还小呢,不知道什么有德不有德的,我就想。等我长大一些,就放一把火,把这排房子烧了,看还有谁敢阻拦父皇和我出去玩儿。”饶是苏进机敏百出,这样的话也不敢搭腔,正德冲六科廊凝望片刻,忽然道:“众老儿给朕大声喊,爷带人回宫了,有种的出来纠劾!”

  大约苏进早就跟皇帝干过各样无法无天的事,毫不畏惧,向身后的宦们一挥手道:“喊齐了,一、二、三——”几十个太监尖细的嗓门儿震得婉贞耳朵生疼,他们带着恶意的声音,如同鞭子,抽打在代表着言尊严的六科廊上:

  “爷带人回宫了,有种的出来纠劾!”

  冲破云霄的声音似乎在天空中盘旋了一阵才缓缓散去,也不知是这会儿六科言不当值还是真被不久前的廷杖打落了胆,一扇扇门沉默而屈辱地关闭着,如一只只可怜巴巴的小兽。正德哈哈大笑,他虽然不曾放那把火,却已无人再敢阻拦他的脚步,他不必像他的父亲那样小心翼翼兢兢业业,他是天子,可以在他的土地上恣意驰骋。无人能阻拦。

  皇帝以胜利者的豪情,向六科廊那排矮矮的平房投下嘲弄的一瞥,他的眉峰高高飞扬,俊的嘴角挂着恣意又锐利的笑容,拉着他的人扬长而去。

  正德拉着婉贞在宫里走了很久,不断碰见头戴高髻身着襦裙的宫,或是身穿豆青贴里的宦,跟皇帝请安。正德熟识地就打个招呼,不认识的就不理,他一一指点给婉贞,那最高的是奉天殿,后头的是华盖殿、谨身殿,神情闲散如同逛个集市。

  正说着话,西边一院宫墙里走出个年长太监,向正德行礼道:“太后老娘娘听说万岁回来了,请万岁过去一趟。”正德淡笑一下:“朕忙活着呢,一会儿过去。”那老太监望了婉贞一眼,弓腰驱前笑道:“不知万岁要去哪里?”正德笑道:“朕回自个儿皇宫,又不是上你老魏家做客,去什么地儿还要跟你通报一声?”那太监脸上笑容一滞,不敢再多说,缓缓退下。

  穿过月洞门,东边竟是一片令人目瞪口呆的瓦砾,正德见婉贞眼中微露出诧异之,笑道:“这原是朕的寝宫,五年前被一棚大烟火给烧了,户部不给钱,让朕自己掏荷包修乾清宫,好嘛,他们不给朕修房子,朕正好不回宫不上朝!”婉贞只是默默低下头,皇帝种种匪夷所思之处远远超过她原先的听闻,想起杨慎在黄金台上的叹息,心下一阵难受。他们期盼着自己劝谏皇帝,定是要辜负了。

  自六科廊下过来,已走了有近二里地,婉贞强忍着脚上酸痛,她不知皇帝终究是要带她到哪里去,那里没有秀眉,没有杨慎,也就无所谓了。

  正德在一座黄琉璃瓦歇山顶的宫殿前停下,向婉贞道:“累了么?这里就是了。”他终是松开了婉贞那只汗水淋漓的手,回头望了婉贞一眼还残留着水渍的脸。他不去分辨那究竟是汗水还是泪水,或许他知道,他只是不愿去细想,他已经习惯用一种近乎执拗的方式追求快乐,但凡他想做的事,便一定要做到。正德孩子气的喊了一声:“老太,朕来看你了!”竟是一溜烟儿跑了进去。

  婉贞抬起头,望着头顶“未央宫”三个字的匾额,心下默念:如何其,未央。这本是一个让人心怀期望去等待的名字,可是她不知道等待下去还有什么。

  苏进警示地望了婉贞一眼,一抬手道:“人请。”

  进了正门穿过院子,已听见里头的欢笑声,苏进循声引着婉贞进了正殿,正德亲自扶着一个老慢慢走后殿转出,另一边搀扶的是一个三十上下头戴乌纱帽,身穿紫圆领袍的宫,身后的几个宫却又都是高髻紫襦红裙。苏进等太监赶着上前跪倒笑道:“给太老娘娘请安,老娘娘康泰!”老太抽出那只被宫扶着的手向前探,笑道:“苏老儿,你这小猴儿也来了?”苏进笑道:“奴侪就是爷的跟屁虫,爷走到哪里,奴侪当然就跟到哪里了,您既封了奴侪猴儿,奴侪还要跟您讨蟠桃儿吃呢!”

  婉贞看老太的动作有异常人,小心地望了一眼她的脸,那双眸子虽然睁着,却雾蒙蒙的浑浊无神,婉贞心下一凉,这老太竟然是瞽目。

  这太姓邵,本是昌化人,幼时家贫,家里把她卖给了杭州镇守太监,那太监见她生得丽,打小请了先生教她读书写字,后来送进宫做了宪宗皇帝的子,她为皇帝生下三个儿子,进封贵。皇家的封藩对母亲来说却是硬生生的骨肉分割,长子兴王朱祐杬原想将母亲接到陆安,无奈为祖训所不许,三个儿子只得留下母亲远离京师。到了弘治十四年,先是二子岐惠王佑棆薨于德安,再是正德二年雍靖王佑枟薨于东平,邵中年连丧两子,且连抚尸一哭都不可得,皇宫的高墙大门,将母子彻底隔断。她因二子之死悲泣太过,双目生翳,便不能见物了。

  邵太由正德扶着在一把交椅上缓缓坐下,笑道:“蟠桃现在还没有,倒是今儿早上送来的藕还甜——”她第一宫吩咐:“——给皇帝切一盘子来。”又向正德道:“还是你嘱咐他们,常给我送时鲜东西来,我少不得厚着老脸拿出来招待你。”

  正德笑道:“朕打会走路就在老太这里蹭果子点心吃,放在别的地方,朕还不爱吃呢。”宫捧上一盘莹白如雪的莲藕,正德拈起一片,故意嚼得脆响,又把那盘子向婉贞一推道:“你也尝尝,这是江南贡上来的,未必有你在家吃的好,所幸是还没走了水气。”

  邵太看不见,便问:“皇帝说的是——?”

  正德探身子一拉婉贞,婉贞险些打个趔趄,正德笑道:“朕今日来您这里,却是有件事烦您呢,有一个姑娘要放在您这里住几日,扰了您的清净了。”他对婉贞道:“这是宪宗爷的贵,算是朕的奶奶了,你磕个头吧。”

  婉贞跪下道:“奴婢叩见太。”

  邵太一笑道:“这姑娘不是宫里人吧?”

  婉贞面上一红,料得自己称呼出了差错,正德已笑道:“她姓黄,叫黄婧,还有个挺好听的字儿叫婉贞,是杨阁老家的一个亲戚,在江南长大的,放在您这里,也算给您找个小同乡。”

  邵太笑道:“婉贞姑娘起来吧,我眼睛不便,疏忽了。姑娘是南边哪里人?”她虽贵为太,却一口一个“姑娘”,丝毫不见架子。

  婉贞起身低声回话:“奴婢祖籍遂宁人,幼时随父母客居昆山数载。”

  邵太笑道:“昆山,那年我北上进宫的时候,还特特去过昆山,记得那里的螃蟹真不错,别处的琼都不及昆山的好。”正德笑道:“这个容易,您想用昆山螃蟹,朕让贡上来就是。”

  邵太道:“哪里因为我一句话,就这样劳师动众。昆山离着北京千里地,那螃蟹又是活物,送来就是金螃蟹的价了。皇帝,咱们贪图新鲜,说一句进贡就成了定例,不知多少百姓要为了那几口螃蟹受累破家。天子一言一行皆关民命,不可大意了。”

  照说依着正德的子,旁人一本正经的教训他自是不快,独这邵太是他从小尊崇的,只一笑道:“您说的是。”

  婉贞听这老太一席话,连一只螃蟹都想着不可让百姓受累,感动之下不由苦笑,她不知道豹房里,早是金块珠砾,弃掷逦迤。

  正德又说了几句话,便站起来道:“朕再不走,宫门就下钥了。”邵太刚要站起,正德便按住她道:“您别送。”邵太叹道:“老身是想劝皇帝,多往清宁宫走走,您难得进来几次,还都是只来老身这里,太后打发人来问,老身也很过意不去。”正德笑道:“知道了知道了,朕一时就去,行么?”

  他问那个要留下的太监道:“你叫什么名字?”那太监忙叩首道:“奴侪苏文。”正德点头:“朕记下了。”苏进笑道:“要是黄人出了什么差错,爷定然发落我,我少不得就拿你垫背了。”那太监看年纪还不到二十,甚是伶俐,一边叩头一边道:“万岁放心,干爹放心,除了人梳头掉头发奴侪不敢担保,除此外要是人磕碰了半点,干爹就杀了儿子喂狗。”正德在他肩上虚踢一脚道:“呸,老太是信佛的人,以后少满嘴柴胡。”

  正德虽说不让送,邵太到底还是让宫扶着送到了门口,正德带着苏进出了未央宫门,笑道:“咱好久没去廊下家了,不知爷的店铺他们还经管着没有?咱们去喝杯枣子酒。”苏进笑道:“爷忘了,今儿是十七,廊下家逢初四才开张的。”正德笑道:“朕回宫了,还管什么初四十七,去叫他们都把酒幌子挂起来,大东家来了。”一个太监答应一声,飞奔着去了。

  “廊下家”便是玄武门外一条宦宫开的集市,宫外人不得出入,故而也称“内市”。还是早年正德被憋在宫里,踢毽球斗蟋蟀架鹰追兔唱戏摔跤,能玩的都玩残了,便异想天开想体会市井风味,在玄武门外万寿山脚下开了一条百货街。货源倒是极为丰富,内库里都是各地贡上来的稀罕物,皇帝把贡品赐给太监宫们去开店,自己扮成客商去讨价还价,内帑把自己赐出去的东西再买回来,宦们当然高兴,哄着皇帝玩得热火朝天。光珍宝店就开了六家,皇帝赐名为“宝和、和远、顺宁、福德、福吉、宝延”,他既是最大的东家,又是最大的买主。

  除了商铺外,廊下家还开酒坊,里头有太监扮酒保,有宫扮老板娘歌妓,有钟鼓司的卖唱,热闹非凡。卖的酒也不一般,廊下家沿街种了许多枣树,宦中有精通酿酒的,用熟透的枣子做曲酿酒,比什么玉泉露还要甜。皇帝酒酣耳热就和一帮宫太监划拳行令,喝得酩酊大醉,倒头就睡,睡醒接着玩,常常一连几日不回内廷。后来豹房建起来,正德找着了更新鲜的,去廊下家的次数少了,才改成了每月初四开市。

  现在皇帝一声令下,让廊下家开张不难,苏进迟疑的是另一件事,试探着问:“爷还去清宁宫么?”

  正德像西南方那座宫苑望了一眼,虽是脸上还有笑容,语气却是少有的冷淡:“不去!”抬脚就向北走,苏进也只好跟着。

  那边邵太回来,也没有多交待什么话,只和颜悦对婉贞说不必拘束,并没有什么规矩,让人给她安排了屋子,又说天气热,让她先洗了澡再用晚饭。那头戴乌纱的宫带着她来到一间屋子,虽是不大,却也干净整洁,宫院比民间的房子深,屋檐也伸得长,太阳照不进去,现在初夏时分,屋里还是阴阴地甚是凉快。

  那中年宫容貌上也平常,只冷冷淡淡不可亲近的样子,告诉她自己姓赵,是未央宫的夫人,告诉她就住这里,水一会儿就到,有什么需用都找自己。她打量婉贞的目光中尽是怀疑,还有浅浅的鄙薄和戒备,婉贞不愿细想,她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互不相干的人,不会有同情和抚慰。这里的人,永远不会用怜惜的目光看她,对她说:不要怕,我是你,让我照顾你一生……这座皇宫,不管是高耸入云的奉天殿,还是这间阴暗的小屋,都有陌生而沉重的压迫感慢慢逼迫着她。许是走了太久的路,她累得很,只想躲到那个黑暗的角落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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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六科廊的故事出自吕毖《明朝小史》,卷十“弘治纪”:“帝尝引青宫出宫间行,至六科廊,青宫大声言此何所?帝摇手曰:若无哗,此六科所居。太子曰:六科非上臣乎?帝曰:祖宗设六科,纠君德阙违。脱有闻,纠劾疏立至矣。”

  小小的阿寿(正德,我对他的昵称)和一本正经的弘治皇帝,在月黑风高,溜出内廷……很有喜感耶,阿寿的无厘头,他爸爸绝对要负教育方面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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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二:邵就是嘉靖皇帝的祖母,关于她的居所,做子的时候是在未央宫无疑,因为她的大儿子、嘉靖的爸爸、后来的兴献帝就是在这里出生的,故而嘉靖将这座宫殿改为启祥宫。有一些现代的八卦书,说邵老境很凄凉,被放在浣衣局那样的地方,但我查了很多资料,却得不到这一说法的佐证。在明代,只有犯罪的宫人才会到浣衣局,而子,就算是生病或者犯罪,也会到“安乐堂”去。按照邵的身份,就算张太后凉薄些,也不敢让她去那里的,可能是有人把邵和传说中正德的生母郑金莲,还有一个叫王满堂的子弄混了。本着“言必有据”的原则(我是说历史,不是本文),我否定了邵去浣衣局的说法,没有在人家老公儿子死后收回房屋居住权,算是一种人道主义的存疑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