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明月美人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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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婉贞正斜卧在炕上默默流泪,一时有太监进来送水,她便赶忙起来了。跟在太监们身后的是个的宫,抱着枕衾,两臂上都挽着包袱,婉贞见她那枕头几乎要掉下来,忙上前去接,那宫展颜一笑道:“我本家姓吴,进宫后叫彩鸾。老娘娘打发我来伺候你,咱俩就住一屋了。”彩鸾也就十岁年纪,虽说不上,却明眸皓齿生得甚是白净。婉贞本指望一个人还能清净些,她跟这皇宫格格不入,极怕的就是与宫里人周旋,只得勉强一笑道:“不敢劳烦。”

  彩鸾将一大堆包袱被褥扔在对面一张窄炕上,长吁口气,回头笑道:“我是沾了你的光,这边耳房虽小,却是极凉快的。离着那些管事夫人姆姆们也远,省得她们尽一到晚上就抹牌吃酒,我到半还睡不成。”

  婉贞见她那张炕比自己的小了几乎一半,心下过意不去,低声道:“要不,睡那张吧。”彩鸾笑道:“广厦千间眠八尺,我睡觉伏贴,这个尽够。我在那边是三个人一张炕,现在算是由俭入奢了。她一边说话,一边极麻利地铺,她言语利落,跟婉贞头回见面,就笑语嫣然一副熟络样,比那位赵夫人亲切许多,且比婉贞也不大几岁,婉贞心下稍稍安宁。

  婉贞看着她忙活的背影,忽然想起晴岚,以前她们两个要安歇时,晴岚也是一边铺一边跟她说笑。那样的西窗剪烛,雨联,原是最寻常不过的日子,当时也没觉得便是快乐,竟如微风淡烟般,杳无余迹。婉贞心下又是一酸,走上去,默默帮她把被褥摊平,彩鸾倒也不阻拦。铺收拾停当,彩鸾把包袱收进柜子,笑道:“先这么着吧,你快洗澡。可要我服侍?”婉贞脸一红道:“不必。”又道:“以后千万莫再提服侍两字,我原不是主子。”彩鸾笑道:“成,我看你也不像端架子的人。对了,你可想穿这宫里的衣裳?老娘娘吩咐我,你穿衣裳随意,不必理那些规矩。”

  婉贞倒宁可和她们一样,免得自己穿家常衣裳显得突兀,时刻提醒人家她那尴尬身份,道:“若是方便,能帮我取一身么?可要银子?”彩鸾笑道:“不用,我去尚衣局说一声,就领一套和我一样的。咱们宫里的宫本来就不足数,你又不领月俸,传老娘娘的话要一身衣裳,料来没什么妨碍。”婉贞想起离开遂宁前大娘的嘱托,还是开了箱子拿出两吊钱给彩鸾道:“我白拿人家衣裳到底不好,看着使吧。”彩鸾笑道:“你真大方。”说得婉贞又是一阵脸红。

  待婉贞洗完澡,彩鸾把衣裳也拿回来,上头是一件紫圆领短襦,胸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折枝小葵,底下的大红裙子略无装饰,只腰带上有些珠络,另有一顶山松特髻。婉贞轻轻抚摸袖子上的小葵,她又要换一身衣裳了,自从离了秀眉,她就要按别人的心意、别人的习惯装扮自己,昭君出塞,可怜着尽汉宫衣,她却连穿旧衣服的自由都没有。

  彩鸾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道:“领子我给你弄。”婉贞诧异道:“什么领子?”彩鸾道:“你没看出我戴的领子是纸的啊?宫里都是拿白纸做义领,一日换一次。”婉贞奇道:“为什么这样,直接给衣裳做个领子岂不便当?”彩鸾笑道:“你当宫里人洗澡洗衣裳都如我们这样便当么?有许多下等宫,一个多月都不得沐,也就是换节气的时候才有衣裳换,领子脏了极难看,索从太祖年间起,宫的衣裳定例就是用白纸做领。”

  婉贞长到十几岁,虽不算大富贵,却也不曾真正受过贫贱,没想到在这金砖碧瓦的皇宫中,也有那样坎坷苦辛的人生,连沐浣衣这样小小的需要都成奢望。刘氏跟她说,子不必痴心,衣食无忧便好,那或许是对的。只是她贪心,还贪恋着书桌边静日里的墨,贪恋着那如琢如磨的君子,所以上天牵着她,让她离他们越来越远。忧愁是每个人坠入红尘便逃不脱的东西,无贵贱之分,老少之别。

  彩鸾极熟练的折出个义领来,又帮婉贞衬好,见婉贞去拿特髻,便道:“你才洗过澡,本来晚上也不出去,就不必麻烦再梳髻子,要不明儿早上又扭得头发弯弯曲曲的。”她一伸手捏捏婉贞还半湿的头发,笑道:“你头发真好。”婉贞听着这话耳熟,猛忆起还是秀眉出嫁当日,那个插戴婆子说的,那一天的喧闹泪水,繁华寂寞,也不过才隔着一年,为什么在她心里,却像是上辈子的事。

  苏文亲自来给她们送晚饭,还提着一篮樱桃,笑道:“今日宫里恰有好大的樱桃,买了一篮孝敬两位,们拿冰冰了吃,是极解暑的,再过几日就吃不到了。明儿夏至,们戴的草麻子我也带来了,拿一点水养着,明日还新鲜的。”彩鸾接过,笑道:“让小哥破费了,你原在哪里当差?”苏文笑道:“我是苏公公名下的,原只在豹房当差,从今儿起专门伺候两位。”彩鸾“啊”得一声,笑道:“你这么大来头,我可不敢。”

  苏文把食盒子放下道:“们用完了搁外头就行,我打发人来取。”又躬身问婉贞道:“还有什么吩咐么?”他当着彩鸾的面,还是一副豹房中的态度,婉贞甚是尴尬,低声道:“没事了。”

  苏文走后彩鸾一边把食盒子里的饭菜拿出来,一边又看着婉贞笑:“我真猜不透你的身份了,苏公公的干儿子亲自来送饭,就是坤宁宫的娘娘也支使不动他吧。”

  婉贞低下头,心里烦恶难言,她怎么给人家解释?她是皇帝的嬖宠,是那外人听来都要皱眉的豹房里一个人?她怕自己的眼泪掉下来,起身道:“慢用吧,我不饿。”彩鸾一怔,忽然伸手抓住她的腕子,轻声道:“我多话了,你什么都不用告诉我,我们吃饭,可好?”

  彩鸾的微笑里没有丝毫敷衍,婉贞在这微笑中得到了抚慰,默默点头重新坐下,两人相对吃了一顿极安静的晚饭。不如意事常,可与语人无二三,每个人的伤心都是藏在自己心里的,怎么可能指望旁人都了解。

  用过饭将炕桌收拾干净,两个各自坐在炕上,屋子本来就小,也不过两三步距离,婉贞既无心说话,这样冷着人家又显无礼,沉默让空气越发闷热起来。婉贞站起来道:“我出去坐坐吧,或许还凉快些。”

  她走出门,就靠坐在门外的回廊上,皇宫的晚似乎比外间更沉静些,不知为何园子里连一棵树木都没有,只剩碧海晴天里,一轮近乎圆满的月亮。月光毫无阻碍地洒落下来,如寂静凄凉的水一样流淌,似乎伸手就能从地上掬起一捧,白天黑的青石砖地在此刻映出一种如玉如雪的光泽,婉贞恍惚中像是回到了太湖边的白沙堤。

  谢庄说,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也是安慰世人的话。这一轮明月照见母亲在昆山的孤冢,也照见父亲在遂宁的坟墓,可他们的坟上,不曾生出连理树来,她那么多的思念,也无法靠着一缕清辉,说于爹娘、秀眉、杨慎知道。这天地间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月亮,和一个孤零零的她。

  彩鸾端着一盘樱桃出来,冲她一笑,坐在她对面道:“我看你披着头发坐在月亮底下,跟嫦娥似的。”她把樱桃放在两人中间,先拿了一颗吃了,道:“我不知你胃气如何,没敢用冰,只拿凉井水湃了会儿。”婉贞道声:“多谢。”拈起一颗放入口中,比那日在杨家吃的还要甜,可为什么她眼中觉得酸瑟呢?

  彩鸾问道:“你多大了?”婉贞道:“快十六了。”彩鸾叹了口气道:“十六,多好的日子。”婉贞淡笑道:“也不大。”彩鸾侧着头想想,笑道:“是,可在这宫里呆了十二年,觉得自己也和七老八十差不多。”

  婉贞轻轻“啊“得一声:“这么久?”彩鸾笑道:“我七岁进宫,可不是十二年了。不过我去年补了秀才,总算是有盼头了。”婉贞问:“什么是秀才?”她不曾听说宫内也有科举功名。

  彩鸾道:“宫里每年送些年幼宫去内书堂念书习字,念得下去的,就选为秀才。秀才做得好了,可以升史,便算是了,上头还有各宫的宫,六局的掌印,这些人供职五六载,可以自请放归。”

  婉贞一笑:“就和大臣致仕一样。”彩鸾笑道:“是,廿年媳廿年婆,再熬廿年成太婆,总归是一个熬字。虽说放归的时候也快三十了,总归还是能活着出去,运气好的,还能再见见爹娘。有许多媪媪姆姆,是三四岁进来的,在宫里待了一辈子,连自己原先在家的名字都记不得。”

  婉贞轻轻打个寒战,那一地月就像秋霜一样冷,低声道:“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彩鸾道:“你会作诗?”婉贞听她说是读过书的,却不料不曾听过白乐天这首极出名的,道:“不是。这是白居易的《上阳白发人》,说的是天宝年间杨贵专宠,后宫不得进幸的宫,在上阳宫一闭几十载,伤宫之苦的。”

  彩鸾抿嘴轻笑道:“你莫笑话我,我们在内书堂,除了四书五经,就是读《训》《则》,文皇后的《内训》,着读杂书老公儿们是要打的。那是首什么诗?即是讲宫的,你念给我听可好?”

  婉贞慢慢将《上阳白发人》背给她,彩鸾手上握着一颗樱桃,一边默默地听,一边揉捏,待听完回过神来,那樱桃已吃不得了。她自嘲一笑道:“这诗写得真好,忆昔吞悲别亲族,扶入车中不教哭,虽是隔了十二年,我听到这句,就想起当初我入宫的情景。那老公儿看过我,在我额头上贴个条,就算是选中了,娘抱着我哭,爹也哭,却还劝娘,说入了宫做了皇上的人,一门都得富贵。”

  婉贞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得低声道:“我在外头见过被皇上宠幸过的子,她们也不快活。”

  彩鸾道:“你看咱们老娘娘,就做到贵,又能如何呢?”她出了会儿神,又问:“方才后头那句,少也苦,老也苦的,是怎么讲的?我记不真了。”

  婉贞心下狠狠一酸,眼眶就发热,幸亏中不易被发觉,低声道:“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两如何。”

  彩鸾也不答话,只望着天上的月亮,一时忽然笑道:“这个樱桃吃得牙都酸了,我要进屋去擦擦牙,你也早些进来睡吧。”竟自起身去了。

  婉贞离了豹房,没几日刘氏的病也好了,正德的心重放回肚子里,终于翻了翻挤压逾月的奏疏。别的他也就是草草看看,翻到萧淮弹劾宁王那封,倒是极仔细地看了一阵儿,想了想,破天荒地批了一句话:“虚实久当见之,果诬,淮将焉往。”

  他叫来苏进道:“朕派你两个差事,第一,你拿着这封奏疏,还给杨阁老,说朕的意思都写在里头,让他明日召集廷臣在左顺门会议。第二,你让韦彬传旨:各王府人奏事京邸,及庆贺进贡,留者多不过月余,近乃不循旧规,或留数月,或半年一年,亦有久留不去者,其意安在!自今以后,所司趣令事完即回,不许久留邸舍,违者缉事衙门指实具奏,治罪不宥。”

  苏进把皇帝方才说得话背诵一遍,正德满意地点点头道:“去吧,要是传错一个字,朕少不得就打你二十板子。”

  刘氏在旁看了半日,自跟了皇帝,就不曾见他专注过正事,还一本正经地自己攒了道圣旨,笑着道:“这苏公公的记真了不得,放别人,还不被爷打死了。”正德笑道:“这苏老儿大字认不得一箩筐,记却极好,他跟了朕几年,玩笑是玩笑,正事上他也不敢疏忽。”

  刘氏问:“朝中出了什么大事么?”正德眼中却闪现了几分凌厉,却笑道:“没甚事,就是有人嫌屋子小了,想换个大点的住。”

  苏进拿着萧淮的奏折送到内阁,他不是司礼监的,照规矩不能进去,便等在外头,让内阁中书去请杨廷和出来。往常和内阁交涉的都是司礼监,杨廷和听说苏进来了,也满心觉得蹊跷,快步出来拱手道:“苏哥是稀客,有圣旨吗?快请入内详谈。”

  苏进笑道:“咱家也没几句话,还是在这里说吧。况且万岁爷只让咱家找你,进去了不方便。”

  杨廷和心下一震,看到苏进手上那本奏疏,道:“可是为了萧淮的奏疏?”

  苏进笑道:“杨阁老真是料事如神,正是这本,爷看了好一会儿,让杨阁老明日召集廷臣在左顺门会议,爷说他的意思都写在里头。”

  杨廷和接过奏疏打开一看,不由拈须凝眉,沉吟一阵道:“恕老臣愚钝,不能领会圣意,苏哥可否提点一二?”皇帝若是像从前一样,包庇宁王,那好办,大不了就是委屈萧淮,给个不大不小的罪名,罢了事。皇上若是锐意要惩治宁王,他也可去想怎样做得滴水不露。偏是这样模棱两可的一句话,就耐人寻味了,杨廷和不敢轻易拿主意。

  苏进笑道:“韦太监想必也把圣旨宣了,杨阁老只想爷为什么让韦太监传旨,而不让掌印张雄传,自有分晓。”

  杨廷和何等聪明,立刻明白,张雄和宁王府的人接触较多,而韦彬却是司礼监中和宁王府完全没有来往的人之一,一亲一疏,皇帝的本意立见。而这道圣旨更是发得大有深意,一字不着宁府,但众所周知,宁王府明里暗里留在京师的人最多,遣送各王府留京之人,其实就要清理门户,断了宁王的耳目。

  领悟了皇帝的态度,杨廷和要想的更多,处理宁府要慎之又慎,怎样能够敲一记警钟,让宁王悬崖勒马,又不致让宁王太受打击,以致铤而走险。若宁王真的反了,不光拦不住皇帝南巡的马蹄,卷进去的就是半个朝廷,他委实也投鼠忌器。想了想,杨廷和拱手道:“皇上圣明,此举是保全亲藩的大计,也是安定社稷的大计。”

  苏进品味了一下杨廷和的话,既要保全亲藩,又要安定社稷,好话被他说全了,笑笑道:“杨阁老既然明白了,咱家就如此转奏万岁。”

  第二天左顺门会议,来的不光有六部尚书侍郎,还有驸马勋戚。兵部尚书王琼一早来了,向杨廷和拱手道:“介夫先生,今日议何事?”

  杨廷和笑道:“德华先生不曾听说,今日议何事?”

  王琼只微微一笑:“我道听途说,哪里及介夫先生说得确实,介夫先生勿欺我。”

  杨廷和打量王琼片刻,心里琢磨,吏部尚书陆完这几日正在以多病为由请求致仕,向他告了假。杨廷和也知道他跟宁王牵扯太深,今日议这样题目,他有避嫌之意。陆完不来,王琼便是六部之首,还是先给他通个风,试探一下他的意思为好,便道:“宣德中,有疑于赵,遣使往谕。今日会议,或类于此。”

  王琼也不置可否,只长长“哦——”得一声,就退到了一边,含笑不语。杨廷和略有不快,但满朝都知王琼这人阴阳怪气,也拿他无法。

  这类会议,虽说是让大家议论,其实内阁往往已有定见,把萧淮的奏疏七嘴八舌评论一番后,依旧是杨廷和拍板定音:遣贵近勋戚大臣各一员,持书赴南昌,宣谕皇上保全宗室之意,令宁王改过自新。

  宁王府的水太深,知道事态眼中的如王琼等人,不愿跟杨廷和争辩,不肯轻易说话。不知道事态严重的,事不关己,由着内阁处置,于是都赞同杨廷和决议。

  散了会议杨廷和正要返回内阁,王琼却又追上来,笑道:“介夫先生,我还有一件小事烦劳你,正好一并说了,免得我还要跑一趟内阁。”

  杨廷和止步道:“德华先生请讲。”

  王琼道:“上个月福州三卫军人因为月粮逾月不发,煽动闹事,福州城现在满城都是乱兵抢劫,福建本省压不下去。我们兵部的意思,是要赣南巡抚王守仁引赣南兵马两千前去平定乱局,福州那里路途太远,往返一次要十几日,这乱也不必平了。我想请内阁给王守仁一个提督军务、可便宜行事的名义,王守仁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讨盗平乱上很有一手。”

  杨廷和却不想他是说这事,派竷南巡抚去平福州的叛乱,有些用远水解近渴的意思,但王琼这些年来一力保举王守仁,想让他白捡件功劳的心思也平常。杨廷和忙着回去安排去南昌的大臣,还要提醒钱宁快些了断了臧贤的事,也懒得和王琼深谈,微笑道:“德华先生举荐的人,内阁自然无异议。”王琼今日来此目的达到,一笑也就告辞。

  王琼走出去,却见户部尚书杨潭还在等他,笑道:“大司农怎么还没回去?”杨潭原在王琼手下任侍郎,能升任这个户部尚书也得王琼之力甚多,笑道:“今日见会议时德华先生似有未尽之言,因此留一步请教。”王琼笑道:“到底是你们同部多年,彼此心意相通。可笑杨介夫痴人说梦,众人又做的是他梦中之梦。”

  王琼恃才傲物,杨潭深知他心机手段,倒是极佩服的,低声道:“德华先生认为杨阁老的做法不妥?”

  王琼冷笑道:“他也是没办法,不敢让宁王太胡作非为,又不敢对宁王来硬的,便引什么宣宗保全赵王的例。他却不想,当年谋反的是汉王高煦,赵王不过有预而已,宣宗亲征一鼓擒获汉王,他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因此朝廷派大臣赐书切责,赵王大惧,请朝廷收回护卫。以今日论,赵王懦弱,宁王骄纵,便不可比,赵王是秋后寒蝉,宁王蓄势待发。当初复宁王护卫,杨介夫虚与委蛇其间,不肯力争,现在又怎能指望宁王因为区区一封敕书,就交还护卫?”

  杨潭吃了一惊:“德华先生是说,宁王要……兵部可要早做预备?”

  王琼笑道:“我已有预备,方才留下,便是同杨介夫为王伯安要了一个便宜行事的提督军务之权。”

  杨潭恍然大悟:“德华先生安排下王守仁去竷南,又许他节制军务,意不在盗而在宁,便是为了今日!”

  王琼正道:“有王伯安在江西,是你我之福,亦是陛下万民之福。”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