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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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六的傍晚,丈夫在营房里安排完工作,说要回家来。严德馨高兴,丈夫难得回家一趟。早早准备了他爱吃的鱼丸和红烧狮子头,让他饱饱口福。

    一直等了晚上七点钟还没听见熟悉的丈夫回家的自行车铃声响。只好自己先胡乱地吃了些,饭菜又煨在锅里,拿出毛线干起活来。

    突然,一个神秘的客人敲门而入。

    严德馨警惕地问,请问你找谁?对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请问您是严德馨女士吗?

    你是?……

    来者十分恭敬地向严德馨鞠了个躬,自称是来自大日本的河野卬唐家的朋友。说完,恭敬地地上他的名片。

    名片上的日文,除了片假文的中国字,严德馨能认得出一点外,其余的是它认得你,你却认不得它。严德馨听他说,是日本一家什么株式会社的驻中国的代表。并说是河野卬唐先生的朋友,还说是一个叫“井健吾”什么的朋友。她只听得这位日本客人结结巴巴说出“河野卬唐”。她听懂了。

    啊!您是……您是河野……河野卬唐先生家的!这么说,您是美芝子她请您来的!

    听到是河野家的客人,正是喜从天外降,此时的严德馨,满脑子都是终于有了海外亲人消息的喜悦。

    是的,是的!我正是河野美芝子她派我来找您的。

    啊!严德馨高兴得几乎把手上的毛线都忘了放,更忘了该请客人入座。只是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晃过神来,才连忙请客人入座,泡茶。激动地连声问,美芝子她好吗?可贞子她好吗?美芝子为什么现在才来找哇!让我们当心死了哟!好挂念她哟!她现在是在哪里哟?是在九州还是在什么地方哟?这么久都没有音讯,真让人急死了哟。

    一连串的发问,让客人都无法回答她的哪个问题才好。

    严德馨看到客人愣愣地坐在那里,几乎无法回答她所问的问题。这时才觉得自己露窘了。顿时不好意识地说,对不起了,对不起了,我的心太急了,太急了。

    客人十分文雅地薇笑着对严德馨说,没关系,没关系。您的心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可以一一回答您所要关心的问题。

    是啊!都快六年没有亲人的消息了,谁个不是望穿秋水恨云海,如今方得芳踪迹。真是恨迢迢,“关山云梦长,鱼雁音尘少。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严德馨喜笑颜开,忙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我的贞儿怎样了,好不好?

    日本客人微笑着说,可贞子姑娘很好,大大地好。现在已是东京帝国大学的高材生,正在努力向上。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严德馨一听这位客人说话吞吞吐吐,心里一紧。连忙再问,只是什么?

    客人看着她的眼睛,不忍欲言。只是看着严德馨的眼睛不发一语。

    严德馨被他的欲言还休,给弄得急了起来。对客人说,您说嘛,没有什么关系的嘛。还能是天要塌下来了?还是我的贞儿要嫁人了?!

    您说的没错。您的可贞子姑娘要嫁人了。她现在正在与她的大学里的一位年轻英俊的老师正在谈恋爱。可能很快就要举行隆重的婚礼了。

    啊!严德馨听到这个消息,如五雷轰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半响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可能呢?!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美芝子不是这样的人啊!……她临走是给我说得好好的,一定会等章儿去迎娶的啊!……这……这怎么就说变卦就变卦了呢!?

    严女士,请恕我冒昧,让您激动了。很对不起啊!这位日本客人忙不迭地鞠躬道歉。严德馨心慌意乱地向他摆摆手说,不是的,不是的。这怎么可能的事啊!我们等的好辛苦啊!

    是啊!是啊!美芝子女士就是怕您们等的辛苦,所以就千方百计地托我来告诉您们一声。这不,我还带来了一张报纸,您若不信,可以看看上面的内容。说着,从包包里抽出一张日文报纸,恭敬地递给严德馨。报纸有点儿旧。

    尽管严德馨看不懂报纸的详细内容,可是,报纸上赫然醒目的彩色标题,足以让严德馨昏了过去。——“井健吾家族抢亲恳谈会”这几个大大的片假字她还是认得到的。再有就是可贞子几个字也是认得到的。

    她六神无主,全身就像被人塞进冰窖里一样,满头的热情一直冷到脚底。她有气无力地对客人说,贞儿几时结婚,我也好送一样礼物给她以表祝贺。

    客人谦逊地说,听说快了,他们打算等可贞子姑娘一毕业就举行婚礼。我想,到时候河野家的应该会通知您们的吧。客人见到严德馨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喜悦。但仍是一副同情和哀怜的模样。

    他进一步对严德馨说:“严女士,听说您的公子叫关含章的吧?听说……听说他也已经在谈恋爱了吧?听说他的女朋友叫林志耕的,是吗?”

    严德馨心乱如麻,听他这一问,有点尴尬地说:“啊!其实并没有谈恋爱,只是两人的关系比较密切而已。我和我的丈夫已经知道了这事儿,正要想办法阻止这种关系的发展呢。”

    “啊!不必的,不必的。不要硬生生地剥夺人家年青人自由恋爱的权利嘛。就像可贞子姑娘和井健吾一郎先生的自由恋爱一样,我们做大人的不应该去干涉他(她)们的婚姻自由。况且……况且可贞子姑娘还是听说了关含章现在谈恋爱后,才同意与井健吾一郎先生建立起准夫妻的关系呢。”

    “啊!?什么叫准夫妻?”严德馨一听,日本还有什么“准夫妻”的事儿呀。这位日本客人诡谲地笑笑说:“在我们西方世界,自由恋爱的年青人,只要两厢情愿,还没有到教堂举行婚礼之前,就可以自由地同居在一起了。”

    严德馨一听,心凉的不仅是身体,而且是连整个心都给冰冻住了。她自言自语地说:“这样说来,我应当把美芝子留下的东西交给你带回去了。”

    “什么东西?!”客人一下子感兴趣起来。

    “就是美芝子当初走时留下的一件信物。啊!美芝子没有给你说起啊?”

    客人连忙说:“啊!有的,有的。只是……只是看您十分的难过,不好意思提起而已。”

    “哦。没什么没什么。贞儿相中的这位老师,人品如何?”

    “百里挑一,无与伦比,家道富贵,可贞子姑娘一生可以说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呀。”

    “哦,这就好,这就好。贞儿能找到这样好的人家,我们也就放心了。”

    客人有意提起严德馨所存的信物在那里,提出是否能让他一并带回去交差。严德馨说,好吧。我给你拿去。说着进到卧室,从大皮箱的底层掏出用红绸布包好的玉马信物,眼里充盈着泪水,递给了这位日本客人。

    日本客人欣喜若狂,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啊!原来是田中角荣先生和河野卬唐结盟时的信物。迅速地包好,正要放进包包里。只听房门打开,一声洪亮的声音让他吓了一跳。

    “慢!”一位身材魁梧的带着肩章帽徽的军人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有点惊呆了。几次要找的人,几次都是被戴着红帽徽红领章的军人给当作可疑人员被请进派出所。他的手有点发抖。

    “请问你是什么人?到我家来干什么?”

    严德馨一看是自己的丈夫回家了。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从眼泪里表露出来。一边流着泪一边对丈夫说:“老关,是美芝子家的客人找到我们这儿来了。”

    “哦?是美芝子的客人啊?请问,美芝子所托何事啊?”

    啊!是……是这样的。我是……。客人有点语无伦次,好在是日本人,说的中国话又吐齿不清,把他的慌张掩盖了过去。

    严德馨见状,就对丈夫说了他的身份和来意。

    关山复听了妻子的介绍,心里倒是很平静。他冷冷地对客人说:“你既然是河野卬唐先生和美芝子所托来寻找我们的客人。那么,请问,可有托付的信件呢?”

    “啊!这……这倒是没有。只有这张报纸可以作证。”这位日本客人有点尴尬地回答。

    “哼哼,这就有点奇怪了!所托之人没有所托之凭据。只凭这么一张报纸,就能托人说事儿吗?请问,您自己能自圆其说吗?”

    “啊……啊……是的,是的……只是,只是……。”

    “不用只是只是,也不用是的是的了。请你把我夫人交给你的东西拿出来吧。等你有了可靠的凭据之后再来我家吧!请!”不容分说,关山复把这位客人手上的信物一把取回,并打开看了一看,确信无误后,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严德馨愣愣地看着丈夫那既果断又不失礼数的问话和逐客令,这才晃过神来。关山复拥着伤心的爱妻说,我的傻夫人,你差点被人耍弄了还自我伤情。这人是日本来的不假。可是,究竟是不是美芝子派来的,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呢。

    你都不仔细地冷静地想一想,既然美芝子托人来带信,总会有信件一类的东西以证明他的身份嘛。口信也有传口信的规矩嘛。你倒好,昏头昏脑地就把信物交给没有任何可信的身份之人手上。万一这家伙是个国际骗子,这下就麻烦啰!

    夫人心服口服,娇甜地破涕而笑。可是,心里总是放不下贞儿要嫁人的消息。关山复说,至于贞儿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已经找了那个什么富豪议员儿子。我们可信也不可信,别当做一回事儿,我们还是耐心地等美芝子的回音嘛。如果是真的的话,我们就应当高高兴兴的祝福贞儿有了终身的幸福。这样,我们的章儿不也就放下思想包袱了吗?!

    啊!是的,是的。还是你们男人有头脑。能冷静地处理复杂的事情。唉!瞧我这个笨脑子哟。被人骗了还要替人数钞票。

    ……

    没过几日傍晚,严德馨下班回到家。又一位神秘的客人来访。

    严德馨这回可清醒多了。不再是冒冒失失地一听说是日本来的客人就忘乎所以了。她礼貌地把客人引进屋里客厅坐下。

    此人来头更大,自称是中国驻日本大使馆的文化官员。满口的北京语音,满口的“大嫂,大嫂”,听起来格外的亲切。

    这回,严德馨学乖了,不再傻愣愣地见坑就往下跳了_38605.html。她看了来人的身份证明——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日本大使馆文化官员的工作证,金光灿灿的国徽镶印在工作证的封面上。相片上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的钢印清晰赫然。

    身份是确凿无疑了。问题是使馆的官员为什么也这么热心地来寻找我们的消息呢?严德馨带着满心的狐疑,听这位官员讲述可贞子的故事。

    这位官员说,他们是使馆的同志们自发地相约,出面到祖国出差的机会来找您们的。因此不便公开以公事的名义出面,以免引起日本方面某些人的误解甚至有意的渲染。

    他介绍了美芝子和可贞子在日本的情况。讲述了可贞子姑娘因为勤奋、美丽、贤淑和端庄,引起了她的任教老师,名叫井健吾一郎的爱慕和疯狂的追求。

    可是,可贞子毫不动心,尽管井健吾一郎的家族在日本可谓是声名显赫,家境富足,井健吾一郎本人的人品也不错。可是当可贞子知道了自己与关含章还有这么一段指腹为婚的简约时,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关家。哪怕是井健吾一郎的父亲——日本国会议员井健吾至善先生如何地采取“抢亲恳谈”,屡屡上门逼婚的办法,都不能改变可贞子姑娘的坚贞信念。

    他们一回到日本,就给您们通信。遗憾的是半年之后,您们就没了音讯。他们以为您们出了什么意外,心里异常的焦急,曾托人到处打听。可是回来的人说,你们所居住的地方早已被拆迁,扩建了环城马路和达道公园。但是,她们仍不气馁,坚信您们一定还是活得好好的,坚信您们一定会如约地前来日本迎亲的。

    直到井健吾至善先生在“抢亲恳谈会”上,爆料说,您们的儿子在插队的农村,已经和一位名叫林志耕的女知青谈上了恋爱,他们才知道您们的境况和消息。

    这个消息,我们也在前些时候来了解时,已经证实井健吾至善先生派人来调查的事实无误。因此,今天我来找您们,就是要落实您对这个指腹为婚婚约的意见。我们也好带回去,适当的时候再转告美芝子她们。

    我必须声明的是,我只是和我的同志们,深深地为河野卬唐一家人对中国的友好亲善行为而感动。美芝子的父亲——河野卬唐先生,是一位一生都致力于中日友好的好朋友。他为中日两国邦交正常化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尤其是他们一家,至今仍然念念不忘您们和她家的生死患难的情谊以及在“文革”期间保护他们的恩德。

    ……

    使馆同志的娓娓而谈,声情并茂地讲述她们的执着寻找和恋情。把个严德馨听的热泪长流,掩面而哭。

    她喃喃地说,美芝子啊,我们何尝不是念想着您们啊!您们这一去就是五六个年头,让我和您大哥老关念想的紧哪。

    严德馨向使馆的同志介绍了关含章儿子的近况。说儿子其实是不知道可贞子妹妹就是他的指腹为婚的情侣啊。正因为不知道,他在花溪村的确是有和林志耕在发展恋人的关系。我是最近到村里看望儿子时才晓得的。

    我和我丈夫很明确地告诉您,我们也是一如既往地坚守信诺,非贞儿不娶。至于儿子关含章与林志耕的关系,我们一定会妥善地处理好。

    因为这位姑娘也是一位饱受“文革”摧残的受苦受难的好姑娘,既善良又勤奋。含章他首先是同情,再就是疼惜,再就是……就是……。唉!别说了,越说心里越觉得对不起美芝子啊!对不起苦苦守望着含章的贞儿啊!

    这位使馆官员十分感动。他对严德馨说,这次与您见上一面,真是不枉此行了。我们的收获可是比井健吾先生所得到的信息要大得多了。

    你说的井健吾至善先生,是不是有派人来调查了解过我们的情况的人?严德馨这是有点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了。她问使馆的同志,是不是先前你们有派人来过?

    使馆的同志说没有啊。严德馨拍了一下手掌说,哎呀!差点中了他们的圈套了。这个家伙竟然还说我的贞儿已经和那个叫什么……哦,叫“井健吾一郎”的都已经同居在一起了,害得我心都凉透了。还好老关回来的及时,否则的话,美芝子放在我这儿的订婚信物可就被狼叼走了。

    使馆的同志问,什么信物,能否让我先睹为荣。

    严德馨看了看这位大使馆的同志,迟疑了一会儿,点点头说,好吧。

    当使馆的同志崇敬地抚摸着这块用昆仑山之玉雕琢而成的玉马,看到上面的文字“田中河野结盟”时,感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呐呐地说:大嫂,您的这块玉马信物,不仅象征着您和河野尹家的婚姻牢不可破,而且象征着我们中日两国人民的友好情谊也是牢不可破的。它就像昆山之玉那样的坚贞纯洁。希望您好好地保存,等到您们两家结亲迎娶的那一天,我们日本使馆同志们一定登门祝贺。

    这时候的严德馨,完全相信了这位使馆的同志,就是可以“柳毅传书”的人物。她紧紧地握住使馆同志的手,激动地说:我终于找到您们了!我终于找到你们了!我放心了!我放心了!同志!辛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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