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溪沿岸的岩竹林,是老祖宗种下后借得天时雨露肥水滋养,沿着山边河溪两岸蜿蜒繁育,生长的繁繁茂茂,郁郁葱葱,翠翠绿绿。不仅有效的防止水土流失,保护沿岸的大片农田,而且还涵养水源调节山区的小气候,还能为乡亲们带来鲜嫩的岩竹笋。
刚放晴,难得有一两天的的空闲。妇女们就约好要去河溪的岩竹林里拔岩竹小笋子。以往都是妇女主任挑头。今天,她去县里开妇代会去了。自然妇女们就拥戴桂花婶来担当。德彪的老婆很想挑这个头,可是,妇女们不美他。桂花婶不懂得什么叫领导,只是从村头到村尾吆喝了一遍。
她最想邀的人是林志耕。因为她喜欢她,喜欢她的诚实,勤劳,本分。而且心肠好还能体贴人。她有点不大喜欢陈萍。觉得她年纪虽不大,却老有心计。心里有个小九九,老想怎样讨乖巧,自然就支开陈萍说,你在家看家吧,万一大队有个什么事儿,也好有人通知一声。中午的饭已经做好了,饭菜都温在锅里。中午你自己先吃。我们会迟一点回来。吃完只要把饭菜再温在锅里就行了。
带上林志耕,在村头一集合,这才发现邱德彪的老婆也在其中。桂花婶很是尴尬,悄悄地对林志耕说,瞧,真是不好意思,没有想到这死婆娘也来凑热闹。要不你就别去了,省得看到她怪讨厌的。
倒是林志耕十分的通情达理。她说,桂花婶,没有关系的啦。没有做亏心事,难道还不敢见鬼神啊。再说她是主我是客,这竹林是大家祖祖辈辈的,她为什么就不能和大家在一起呢。没关系,不理她是了。说着十分大方地和大伙有说有笑的出发了。
反倒是邱德彪的老婆觉得怪别扭的,抬头也不是低头更不是,心想找个借口回去算了,省的看了心烦。看见林志耕和桂花她们正情投意合地说笑着,心里一股无名醋意油然而生。哼!你这个臭破鞋,得意什么!你不就是长得比人家好看一点儿麽?不就是哪张臭嘴乖甜一点能迷住别人麽?老娘还能怕你不成?走!老娘今天就大大方方地去,看你还能吃中 文首发了我啊!
进了小竹林,女人们各找伙伴,三三两两地分散开,拔笋子去了。笑声也跟着淹没在小竹林里。林志耕自然跟着桂花婶走。
林志耕从没有拔过小笋子。只看见满林子里都是密密丛丛的小竹、新拔节的笋。于是,林志耕就把这些拔节有尺把高的当作笋给拔了。
桂花婶笑着说,你这哪儿是拔笋儿啊,你这是在拔竹子嘛。这竹子可是不能吃的哟。林志耕纳闷地问,是啊,我看见你拔的都是小小的笋子,我怎么就没有看见呢?难道这些笋子都会认人呀?
桂花婶笑着对林志耕说,这初夏的小笋子啊,刚刚发笋,还没有破土而出。出了土的笋子没有埋在土里的鲜嫩。这土里的小笋子,你要注意看是否有隆起新鲜的土。然后用手把土抠一下就冒出来了。有的刚刚露出头的也是嫩的。桂花婶边说边做示范,聪明的林志耕一看就会。
不一会儿,林志耕拔笋子的进度显然快了许多。看到自己竹篓里的成果越来越多,满心喜悦。
桂花婶告诉林志耕,别只顾着拔笋子哟,要小心林子里有蛇哟。啊!林子里有蛇?!林志耕惊得连忙停下来,环顾左右前后。
桂花婶轻松地说,嘻嘻,别紧张嘛。蛇有什么害怕的。你不惹它,它也不会咬你的。这林子里的这主要有青竹蛇、五步蛇以及水蛇之类的。水蛇没有毒,倒是这青竹蛇、五步蛇的毒厉害得很。青竹蛇都贴伏在竹枝上,五步蛇盘卷在枯叶里。……
桂花婶一边拔着小笋子,一边对林志耕介绍着如何预防毒蛇的侵袭。林志耕越听越害怕。心里早就打颤颤了。眼睛不是在找小笋子而是在环顾身边周围有没有蛇!桂花婶还是一身轻松地说,你不要这么紧张嘛。这麽多的人进到林子里,早把蛇惊动的跑到哪里去都不知道了,你就把心放到肚肠尾去吧。林志耕的心稍许安放了下来。
这里正说着拔着小笋子,那里却传来一声惊叫“唉哟!”接着就传来紧张的呼救声。“唉哟!我被蛇咬了一口了……唉哟!痛死我了……”。
桂花婶一听“什么?谁被蛇咬了?”林志耕听到有人被蛇咬了,连忙和桂花婶一起围了上去。一看,原来是邱德彪老婆的手背被青竹蛇咬了一口,清晰地蛇牙印,手臂上很快就见到红肿,慢慢地往上肿大起来。
邱德彪的老婆坐在地上捂着手臂哭着叫着喊疼。全身发抖,心虚地直说“唉哟!痛死我了……我要死了。完蛋了,唉哟,怎么办哟。我那两个孩子还小哟。……这么小就没了娘哟,呜呜呜……。”
林志耕拨开人群,蹲下身子问,谁带来柴刀没有?!谁带来火柴没有?!有人说,我带了柴刀。快拿来!没有人带来火柴。事不迟疑,来不及多想,林志耕立即吩咐一位妇女赶快回村报信,派男劳力和赤脚医生来。又吩咐几位力气大的妇女把邱德彪的老婆攥紧,拿起柴刀,只得在衣服上擦了擦,有力地在她的手臂伤口上划了一道十字血口,用力地在刀口上挤压。因为精神紧张,邱德彪老婆的伤口上污血出的不是很多。
林志耕二话不说,用嘴对准伤口用力地吮吸着,大口大口的污毒之血从林志耕的嘴里吐出来。
……
这时,林志耕有点头晕脑涨,浑身松软无力。她知道自己也中毒了。她用尽力气告诉桂花婶,快给她用绳带在手臂上方扎紧,……不要让毒往上发作。……说完就晕了过去。
桂花婶她们见状,哭着叫着喊着林志耕的名字,忙着把两个中毒的女人拼命地往村里抬。
村里接到报信,五六个男壮劳力飞也似地赶来。邱德彪见到自己的女人被蛇咬了。紧张的不得了,不知怎么办才好。妇女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事情的经过。听说林志耕为了救自己的老婆,已经中毒晕过去了。邱德彪一听,浑身像被电击了一样,口里喃喃地诉苦着“这怎么是好哇!这怎么是好哇!”
老支书闻讯也赶来了。一看情况严重,马上吩咐准备二部拖拉机,铺好褥席棉被,以最快的速度向公社卫生院送去抢救。
赤脚医生说,支书啊?卫生院可能没有治蛇伤的医生和药品哟。这样重的蛇伤,恐怕只有到嘉禾公社的蛇伤医院找翁美玉蛇医才行哟。
老支书一听是要送到嘉禾公社的蛇伤医院,犹豫地说:“那里离咱们花溪村有将近九十多里的路啊。拖拉机至少要四五个钟头啊,会不会来不及哟。”
赤脚医生说,来得及,再来不及也要赶去,人命关天哪。蛇毒的治疗有效时间是在四个小时之内,在八到七十二个小时之内如果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疗的话,就会导致死亡。好在德彪老婆身上的毒已被林志耕吮吸了许多,对抢救她的生命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祝支书噙着热泪对大伙说:“各位乡亲们,这样一个女孩子不顾自己的命,去救一个曾经欺侮她的人,这是以德报怨哪。……什么也别说了,救人要紧!带足柴油,马上赶去嘉禾!”
今天,关含章与工程师技术员们定好要把五神庙附近的地形地貌绘好图,就算最后一件勘察的工作完成了。
中午时分回到村里,听到林志耕为了抢救德彪老婆而中毒的事情,惊得七魂丢了三魂。愣在那里半天缓不过神来。一把抓住老支书的手问,人呢?!已经送嘉禾蛇伤医院了。嘉禾在哪里?在某某某地方。去多久了,大约二个小时。他向大队文书兼会计老吴借了一辆自行车,飞身上车,追赶去了!
……
严德馨回到家,和丈夫关山复说了儿子的情况,可以看得出,做父母的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这么的有出息,在村里已经得到人_38605.html们的信任和关爱,喜悦之情油然于表。
说到儿子请求能想办法把林志耕的父母从困境中解脱出来的事儿。关山复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此事非得与老首长,师政治部的老主任商讨个办法不可。
第二天正逢星期日。严德馨夫妇换上便装,按儿子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林志耕父母现在居住的地方。来到幽深的小巷,一排排低矮潮湿的高脚楼展现在他们的面前。顺着居民的指引,他们找到了林一宽夫妇居住的吊脚楼。
眼前看到的情景,使他们心里一阵阵的发紧。这那是什么吊脚楼啊!比其他的吊脚楼显然地矮了大半截,朝向又不对。只有大约一间十平米左右的上下都是由混泥土搅拌板钉起来的低矮屋子。
铁将军把门。问邻居人去了哪里?邻居说,这两个依母依伯啊,每天一大早就去接受劳动改造,一直要到晚上六点才能回家做晚饭吃。严德馨问,那中午在哪里吃饭呢?中午啊,中午就是早上做好带出门啰。又问,都在那里接受改造哇?他们都在三坊七巷那里扫街洗厕所哟。
按邻居的话,严德馨夫妇果然在三坊七巷处找到了林一宽夫妇。他们正在扫街。严德馨眼泪差点都要掉了下来。嘴上轻轻地骂着说,天煞的造反派哟,这革的是什么命哟,这不活生生的不把他们当人来看吗。关山复什么话也不说,铁青着脸。看着这二位可怜的老人佝偻着身子在默默地劳动着。
说他们是老人,其实他们才五十多不到六十啊。这个年纪,正是得享天伦之乐的年纪,正是满腹经纶,著书立说,明堂策论之年纪,正是悠然飘逸,赏花玩草鉴赏把玩之年纪。可是……,他们无语无言无神无灵,形同一具枯槁形骸!
严德馨正要上前打招呼,关山复立即制止住她,说,你跟他们打招呼,反而会害得他们晚上更没得休息,要交代和谁联系,没完没了。走!回去想一切办法也要把他们弄出来,再不能让这两位他(她)们遭罪了!
夫妇俩回到家,连中午饭都不做了。关山复捎带了一瓶老首长爱喝的山西西凤酒,乘了公共汽车来到老首长的家里。正赶上老嫂子在擀面皮儿包饺子吃。
赶早不如赶巧啊。两人二话不说,一个卷起袖子加入到包饺子的行列。一个烧好开水泡起闽南安溪的功夫茶来。接着就是海天阔地地吹啊扯啊。说着说着,关山复就有意地把话题引向“文革”十年的动乱。幸亏邓小平同志上台了,否则啊……。
关山复对老首长说,是啊,邓小平同志上台就抓“整顿”。不到一年,经济工作也恢复了,铁路交通也恢复了,听着还准备抓教育的整顿呢。可是啊,这老干部的解放工作怎么就这么地难啊?我有一个朋友的父母是个老文人,老政协。现在还在接受着劳动改造。那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嘛。今天我去拜访老朋友看到他们的惨象,实在是很难过啊!老首长,您是否有什么好办法能让这位老先生夫妇摆脱困境呢?
老首长苦笑着说,我们倒变成到处在帮人度厄解难的观音菩萨啰?哈哈!帮都帮不过来哟。省里一位老革命被斗了半死不活的,前两个月,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捞了出来,安顿在一座军械仓库里跟着战士们吃住,总算是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咦,你这位和你到底是什麽子关系呀?
关山复只得老实地对老首长说,是章儿的一位在乡下一同插队好同学的父母。
哈哈哈!关含章这小家伙,也学得你这老东西的仗义品行啊!含章现在好吗?这小子今年正月也不来我这老头子的家里拜年啰?是不是还在气我不能给他弄来当兵啊?唉!没法子的事儿哟,谁叫你们这一家子人认死理呀。那脑筋都不会转个弯儿呀!唉!这小子如果能当兵,肯定是一块好钢哟。
关山复连忙解释说,这孩子今年在家里过了一个年,初二就往外跑,说是要为村里筹建小水电站收集资料。成天往省图书馆里跑,要不就是往老那位转业在省水利电力局的老战友那儿跑。初五就回了乡下。现在可是大大忙人啰。
话题又转到这位老先生的身上。老首长立即拿起电话,联系后勤部的一位老部下,现在是副部长的领导。商量的结果是,考虑他们是地方的民主人士,不好弄到军营里,怕一旦泄露消息,反而给他们带来更不利的后果。正好严德馨的医院可以安插进去做一些清洁工,但不累,也干净。至于住的地方,可以考虑安置在医院警卫排的宿舍里调整一间给他们住,也好顺便得以保护,吃饭就在员工食堂里就餐。
老领导就是老领导,一切安排的妥妥贴贴,严德馨满意极了。第二天一上班,严德馨到医院政治处开领了介绍信,来到林一宽夫妇所在的街道革委会保卫组。向他们谎称说,部队正在进行一项战备药品研究试制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据说你们这里有二个正在接受监督劳动改造的大右派分子,正适合做这项工作的洗涤消毒清理卫生工作。
街道保卫组的同志一听,知道这是一件什么儿活。都异口同声地说,好好好!这是应该的,军民一家亲嘛!这就马上办。
严德馨的心里直好笑。心想,也只有出这一手,你们才肯放人。照实说了,你们不千方百计地阻拦才怪呢。其实啊,哪有这档子事儿哟。部队研制新药,还用得着你们地方的同志去麽?都是白老鼠该死呢。
当林一宽夫妇带着行李物件来到严德馨的医院报到时,这才知道是关山复夫妇暗中出力帮助他们摆脱困境。老先生夫妇老泪纵横,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
严德馨说,林先生,大嫂啊,快别谢啰。好好地洗漱洗漱,把自己整理的干干净净的,让孩子回来看见您们的新模样,该是多么地高兴啊。如果要谢的话,那就谢谢我们的老首长,是他才有这样的能力办得了这样的事儿呢。
当晚,关山复夫妇在家里盛情地款待了这对饱经风霜的苦人儿。
都说儿子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对于严德馨来说,这种说法已经是太清淡,太寡味了。儿子岂止是母亲身上的一块肉啊。简直就是灵魂,就是自己的命啊!
这次去花溪村,看到儿子如此慷慨地把自己穿的、盖的用的都资助给孤老困儿,连他父亲送给他在晚上御寒的军大衣也送给了孤寡老人。不是做母亲的小气舍不得,而是看到儿子的床上只铺着稻草和草席,盖得被子只有五六斤重的薄棉絮,她的心疼极了。
更有甚者,连这个身子骨都很羸弱的小志耕,也把自己身上穿的厚毛衣,好一点的衣服也送给孩子们穿。
妈妈说,孩子啊,天下的穷人很多很多,你一两个人救不过来的呀。可是他俩却说。是啊,天下的事儿还轮不到我们来管,可眼前的贫穷,却是我们不能袖手旁观的。严德馨没办法说服他俩。心里中是觉得有点难过,而不是激动。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儿啊!咋地这两个孩子就这样的无私无我呢?万一冻着生病了,在这样的深山沟里,看个医生可是难上加难的啊。
回到家里,和丈夫关山复一说,丈夫反倒哈哈笑了起来。爽朗地说,哈哈!我的儿子没白教育。有了这个觉悟,就有了做人的道德基础。古人不说过吗“修身养性方能齐家治国平天下”。还说过“天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精骨……。”
去去去!夫人火大了去。给你说儿子的事儿,你不体贴反倒开心。冻坏了你不心疼哟!净说那些高耸入云的大话。
严德馨也不和丈夫啰嗦。第二天跑到百货商场,挑了一男一女两色的毛衣线,又为林志耕买了几件觉得合身的外套。拿着男色的毛线,找了科里的好姐妹,吩咐她帮忙打一件毛衣给儿子穿。女色的这一件,就自己动手。她知道,这样的事儿不能露出一丝马脚,否则的话,好心的、好奇的、好事的,肯定让你没完没了的解释。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