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灵总无时不刻地牵挂着远在大海东边的尹家母子。
自从河野美芝子一家人东渡日本后,她的心也随着去了。上班是以有空闲就浏览桌着报纸。可怜医院这样的小单位仅能订阅《人民日报》、《晋安日报》。可报纸上报道中日关系的新闻少得可怜。她知道,最近日本右翼分子反华活动闹得有点凶,中日关系冷淡了许多。她恳求丈夫关山复能把介绍有关日本消息的《参考消息》偷偷带回来让她看看。她知道,《参考消息》只有县团处级以上的领导才有资格阅读。要麽把有关日本的消息看完后,回来给她传达传达也行。总之,日本对她太重要了,因为那里有她的至爱和儿子未来的幸福。
美芝子到日本后只给她来过两封信。时间相隔仅仅三个月。一封是保平安的信,说一回到家看到父母,离别二十多年,恍如是在天堂相见,一家人哭得是泪流成河,天地变色。遗憾的是母亲因为思念女儿过度,大病一场,死里逃生落了个半身不遂……。这第二封信说,到日本后是如何如何的不习惯,上街逛市场商店闹了不少的笑话……。关夫人林德馨看着来信亦是同喜同悲。
半年后就不见了音讯。
林德馨她那里知道,河野美芝子几乎是定时每个月都有写信到中国。可是,关山复的家已经搬迁了,来信总因找不到地址而退回的情况。她总以为美芝子和贞儿她们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她听丈夫从参考消息上说日本是怎的怎的,黑社会组织多得很,有什么“三合会”啦、“山口帮”啦、“黑龙会”啦,说得林德馨头皮都发麻,她的心揪得更紧了。时不时地拿出美芝子留给她的玉马信物,抚摸在手看着发愣,想着想着就流眼泪。
丈夫关山复总是批评她自找烦恼,多此一举。她撅着个嘴反而责怪丈夫毫无责任心,对美芝子和未来的媳妇的安危毫不关己,高高挂起。
关山复苦笑着说,她们与我们远隔重洋,又是刚刚恢复邦交关系,还有那么多右翼势力的小鬼子在捣乱,你叫我怎么去关心哪?要不,我带着一团的人马打到日本去解放美芝子她们,行不?
说得林德馨破涕为笑。关山复宽抚着夫人说,你们这些女人呐,就是多愁善感,想入非非。日本虽说是一个资本主义的国家,可人家却是一个依法治国的国家呀。黑社会不是说想捣蛋就能乱来的哟。何况,人家美芝子的父亲河野卬唐是个老议员,不论是在政坛上还是社会上都是有影响的人物。他不是和田中角荣是八拜之交麽。这老田中虽然倒了台,可人家的势力还大着呢。我想啊,说不定美芝子她们也在挂念着我们的生死呢。她们在咱们国家里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连丈夫伊慕白的命都送了一条,她还能不会想象我们的日子也会不好过啊?林德馨叹着气点头赞同。
想了美芝子和可贞子他们,就想念儿子。
自从儿子过完年初五就风风火火地和林志耕一道回了花溪村。走后连个信也不写回来。心想,再忙也有个喘气儿的时间哪,为什么连个音讯也不捎回呵?
想儿子想的心焦,心慌。她和丈夫夫说想章儿。关山复说,既然念想他,那你就调个班请个假去看看嘛,反正也不算太远,就一天的路程。
严德馨安排好事儿,买了火车票,带上儿子平日里喜欢吃的晋安小点心,革命老妈妈老人喜欢的酥软甜饼和夏天穿的府绸料子,老支书爱抽的永定土烟丝和两瓶洋河大麯酒。心早已飞向儿子的花溪村。
一天的颠簸,终于于傍晚时分到了花溪。只见家家户户炊烟袅袅,一派温馨景象。来了生面孔,村里的老人热情地问,大嫂打哪儿来,要找何人?
严德馨回答说,是来看儿子的。老人问,儿子是谁啊?是关含章。
啊!是关含章的妈妈呀!欢迎啊!欢迎啊!走,我带你去,带你去。
建溪自古就是中原躲避战乱的安逸之地。虽说这里有土话,十里八乡不同音。但是,官话,也就是普通话却畅通无阻。不论男女童叟,都能说上一口清晰的却带着土腔味儿的普通话,交流起来格外的亲切。老人一边给严德馨领路,一边满口交赞关含章林志耕这些知青们。听得严德馨心里乐滋滋的。
来到含章他们的住处。老人再三吩咐一定要来乡亲们的家里做客。喊了桂花招待客人,说完走了。
桂花婶看到是关含章的妈妈来了,高兴极了,忙着招呼接待。母亲只挂念儿子在哪里。桂花婶满脸挂着喜悦之情说,含章啊,这会儿正忙着呢。他呀,真是个好青年哪。村里筹建水电站,他可是忙得三餐饭都吃不安生哪。这不,都到了晚饭的时间了,他和老支书、林志耕带着县里水电局的工程师技术员,还在五里路远的五神庙那里勘察地质水文,选址建水电站哪。晚上还要挑灯整理资料,编写方案,没日没夜的,可是辛苦哇。
严德馨要看看儿子住的地方。桂花婶边说边带着严母上楼进了儿子住的房间。严德馨一看心里凉了半截,说章儿咋没住呢。怎么只有床铺板和被子,没有床褥子呢?就连父亲送给他的军大衣、军棉衣、棉裤也不见了呢?
桂花婶满怀敬意地说,哎!大嫂!您不知道哟,含章这孩子可是真好哟。看到村里的一位老人家里的床上睡得单薄,就把自己的床褥子送给老人垫。大衣啊,棉衣棉裤啊,都送给老人们穿了。自己啊,一个春夏秋都是睡光床板,冬天只垫个稻草褥上面压一领草席。林志耕也是这样哟,她把自己穿的毛衣啊、绒裤啊,还有好一点的衣裤啊都送给村里穷苦孩子穿啊。真是好人啊!
望着光光的床铺和薄薄的被子,严德馨眼里湿湿的,嘴上喃喃地说着:应该的,应该的。唉!这孩子啊,就是像他的父亲,总是想着别人。可是……可是……总不能老委屈了自己呀。唉!山区冷啊,该不会冷出毛病来吧?
……
含章志耕吴可他们终于回来了。背着仪器材料高高兴兴,有说有笑地回来了。看到妈妈突然站在自己的面前,关含章高兴极了。林志耕更是分外的高兴,连忙打好热水给关母,洗涤一路风尘。
几个月不见,严德馨发现儿子大了,长结实了,也成熟多了,举手投足俨然就像是一个关山复的模子形象。
儿子只给母亲很短的相聚时间,就把母亲一人冷落在林志耕的宿舍里。由着她与桂花婶和老支书的婆娘一起拉呱。自己却跟老支书、县里来的工程师技术员们还有林志耕、吴可他们一起研究制定建设水电站的方案。
男人三句话不离女人,女人三个凑一堆离不开说男人。而做母亲人的话题,没说上三句话,就不离儿女亲情婚丧嫁娶。
桂花婶和老支书婆娘亲切地与关母严德馨扯着扯着,自然就扯到关含章与林志耕的好处来。
二人交口称赞两个年青人的品行。都说那可是郎才女貌,百里挑一。况且二人在花溪村的口碑那是如平地响春雷,连县里都有了大名气。二人的年龄正是当婚当嫁之时,连村里有一个“八卦先生”也凑着热闹,时不时地对他们俩半颠半傻地喊着“花溪种下因果花,郎君淑女配对他(她)。月老无珠昏对眼,何把绣球抛错她?哈哈哈!管他四七二十八,快快红烛高燃杠开花。”
严德馨听了心里紧得慌。这个“八卦先生”好厉害哟,怎的就能识破我关家心底的秘密呢。
问这“八卦先生”是谁?现在哪儿?老支书婆娘抿着嘴儿笑着说,你问这个人啊?他呀,他是咱们村里最疯最颠的也算是最有墨水的人哟。你?你想找他给你算命啊?
严德馨嘴上连忙嘴上支吾着说,哎呀,不是的,不是的。按说孩子也还小哇。现在新社会提倡适龄谈恋爱结婚嘛。章儿才二十出头呢。他爸爸可是快三十岁才找上我结的婚呢。
祝大嫂和桂花婶说,哎哟,哪哪儿能比呀。我们农村啊,女孩子十七八就嫁人过门了,男孩子啊,十八九结婚正是好年纪嘞。“早结婚,抱孙孙。结的迟,难怀子”吔。您正好来了,我们两个十分乐意保这个大媒哟,也好讨杯大大的喜酒喝哟。
严德馨心里慌乱得很,又不能说出这天大秘密。唯恐伤了花溪村乡亲们和林志耕的心。只得连声说,不行的,不行的。他爸爸一定是坚决不会同意的。一则年纪还小,二则孩子的事业还未定,三则他爸爸在部队有纪律,家属子女的婚姻必须得经部队组织上的审查才能同意。
祝支书的婆娘说,哎哟!这部队的纪律这么严格啊,儿子找对象还要经过批准吔,哪有这样的事情哟,这不活生生地让人难受麽。
其实,这第三种说法倒是严德馨有点借题发挥。她只知道部队的干部谈恋爱结婚,是必须经过组织的审查批准才行,倒没有听说家属子女的婚姻要经过批准。只是……只是急乱之中抬出这一条来吓唬敦厚的山里人罢了。
祝大嫂听了这个说法,心里有点凉。唉唉地说,这下子可不把人家志耕这么好的姑娘给棒打鸳鸯飞了麽。林志耕的成分太高了,含章爸爸在部队可是当大官的哟,可能是不会批准的哟。
桂花婶说,我儿子在部队,知道这个事儿。这不,他的一位老排长,都二十七八了,和一位青梅竹马的女孩子申请要结婚。部队去调查,回来说不行!不能结婚,这位女孩子家是华侨,祖父祖母还在南洋经商,是个资本家,不能批准结婚。这个老排长气的哟,是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为了事业,只好忍痛割爱,断了这门亲事。
两个老实的农妇长吁短叹,都为两个年青人的未来而抱打不平。更为林志耕这么好的姑娘可能无法与那么好的小伙子结合在一起而感到惋惜。
桂花婶说,不要怕,不要愁。说不定以后政策变了,出身坏的可以找出身好的嘛。你看我那男人的家里出身不是也不怎么好麽。那老三小叔子前几年一直想当兵都去不了。去年冬,老支书不是就把我儿子弄去当兵的了麽。之后,我要感谢支书。老支书说,谢我个屁!拿什么好东西来塞我哦?你想腐蚀干部哇?!我可要抓你去批斗吔!吓得我赶忙把猪蹄和桂圆干拿回去自己吃了。
老支书后来对我说,不是我走后门的,是现在的政策变了,可以让有文化的出身成分高一点的子女去当兵。你说是不是啊,含章妈妈?我相信,林志耕和关含章一定能成双配对的。古话说嘛“千里有缘来相会”嘛,“好人有好报”嘛。这两个年青人,那么得好,又是老天爷把他们配对配到了我们花溪村,我是相信,他们一定会有好姻缘的。您说是不是啊,关大嫂啊?
严德馨听着,嘴上说,啊!是的是的。那可要托您们的福啰。心里总是那么的七上八下的。心想,如果没有指腹为婚,如果美芝子一去难回,如果贞儿在日本已找了人家,那该是多好哇!志耕这女孩子多好哇!一看就上眼,就喜欢,就让人疼。成分高算得了什么!章儿反正也当不了兵啦!本来是和师部的领导定好的,部队也有这个内招的指标,就是这该死的“文革”,误了章儿的前途。算了!等以后有机会,还是要给章儿弄个回城的指标,当个工人也不错嘛。现在不是流行“一嘟嘟,二杀猪,工人阶级真光荣”麽?等当了工人再说吧。
她问二位女人,含章在村里有没有和志耕在谈恋爱?二位农妇老实地说,没有吔,目前还没有听说吔。桂花婶说,是啊,我几乎是整天都峁在大队部,做饭,搞卫生。成天和这些知青在一起,都没有看出来吔。只是……只是觉得他们蛮般配的,二人又十分的投机,对脾气。您不知道啊,当初来的时候啊,林志耕出工干活,那是像拼了命一样哟。结果人给累病倒了。含章啊,那是没日没夜的守候着。还有啊……还有啊,当时,有个……
老支书的婆娘斜了个眼,示意桂花婶不能说,桂花婶知趣地不说下去了。
越是不说,越是引起严德馨的疑心。她催促桂花婶说下去。桂花婶只得含含糊糊地说,当时啊……当时有人想欺负林志耕哟,那含章啊,就像是一头发怒的狮子,差点儿把那个家伙给吃了。打那以后啊,我觉得,……觉得林志耕和含章啊,好像是更亲密啰。只是……只是谈恋爱嘛,我们都还没有觉得有这麽一档子事儿。
严德馨心里感到,虽说还没有那回事,可是,她知道,这女孩子的心啊,恐怕早就归向心上人啰。这男孩子啊,只要心有所恋,什么样的危险也敢闯哟。她的心里真是直打鼓啊,万一这两个小东西成天的耳鬓厮磨地碰出那个爱情的火花,那可怎的是好哇?
……
这边女人们正谈的兴致,那边大队部的会议室里却是灯火通明。一班子人正围绕着水电站的选址、地质条件、水文资料、丰水枯水期的变化以及工程造价等等进行着热烈的讨论研究。关含章和林志耕认真地听着、记着。
这段时间来,县里的工程师、技术员们和这几个知青工作生活在一起,看着他们小小的年纪,却能如此的吃苦耐劳,心里早就喜欢上他们了。
县里来的这几位工程技术人员有文化,有技术,人也好,既开朗又热心肠。他们也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二位年青人。姓张的工程师对关含章说,哎,小伙子啊,有没有在谈恋爱呀?关含章擦了擦汗脸说,谈恋爱?!我跟谁谈啊。现在谁会要我们这些“知青依弟”啊?该不是您县里的那位俊美的姑娘看上我啦?
张工程师笑着说,瞧你这小家伙,也懂得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们“打蒙”哦。可惜我是生了二个光头和尚。如果能有一个千斤,非找你做上门女婿不可。
关含章笑嘻嘻地说,张工啊,你家里没有,是不是要在县里给我介绍一位呀?张工说,县里的女孩子不是为你准备的。县里的姑娘啊,都是内销不出口。而且都是丈母娘说了算。女孩子只在家里等着彩礼上门的哟。
关含章笑嘻嘻地调侃着说,那您还说什么呢,手上没有批条,还敢冒充倒爷来惬K我这个“知青依弟”呀。
张工说,谁说我手上没有批条哇。这里到有一个,看得出是心仪与你的。谁啊?呶,张工顺手指向正在不远处忙着活的林志耕说,就是她呀,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花前月下已相会,得了便宜还卖乖哟?
关含章一听,脸霎时红了一半,心里不知是甜蜜还是苦涩,心口不一地说,哎呀,人家了林志耕那可是……我一个丑八怪,哪儿能配得上人家啊。
咦,你这小家伙还学会谦虚了,你如果是丑八怪,那我们这些成天风里来雨里去,太阳下晒,与月光作伴的“大山游击队”,就更是丑啰。是实在话,你小子是不是嫌弃人家成分高啊?
不是的,不是的!绝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我们刚来不久,互相都还不怎么了解。而且……而且,我们的年纪都还小嘛,后半辈子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就胡乱谈起恋爱来,总让人家觉得很不负责任嘛。
嘿!算你这小家伙有种!还是一个懂得责任的人。难为你啦。不错嘛!有志气。不过嘛,你就没有发觉,林志耕这姑娘对你可是另眼相看的哟,那眼神儿啊……哈哈哈。
张工他们倒没有把林志耕拿来“拷问”,因为他们觉得,这么好的女孩子,心地善良纯洁通灵,万一经不起“拷问”,出了洋相,那可是不好收场的。
林志耕仿佛有使不完的干劲。收工后一有空就和村里的妇女们帮着这些工程技术人员洗衣缝补。大家心里过意不去,总是不让。说你自己每天也是起早贪黑地跟着大家在山上河里勘探选址,已经是很辛苦劳累了。村里已经安排了妇女同志来帮我们做,你就不要劳累了。
林志耕喜盈盈地说,你们比我还要辛苦哇。你们为咱村里送来光明,你们是光明使者,是菩萨。我这个敬香者不仅能同享光明的幸福,而且我还能从您们那里学得播施光明的力量和源泉,我的收获可是大啦。我不为您们做一点微薄的事儿,怎能对得起这光明的恩德呢?
哈哈!这位小志耕真是才女呀。满口说出来的词儿都是那么地温文尔雅,富有诗意。哎呀!就是可惜啦……。林志耕不解,问可惜什么。工程师忧郁地说,可惜啊……就是可惜你这小小的年纪,正是上大学学本事学知识学思想学伟大的光阴,却只能在山区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不应该哪!
技术员假装正经地说,呵呵,我们的老张这右派的帽子戴的还不过瘾啊?哈哈,要不要再给你弄一顶更高更大的“攻击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攻击毛主席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伟大指示”的“双料反革命的帽子”啊?哈哈哈!
你不要帽子满天飞哟,我才不怕呢!人心正说的话也正。没有文化哪能建设新中国啊。毛主席不是说过吗“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嘛。同理而推之,“没有文化的民族也是愚蠢的民族”嘛。你我如果不是“文革”前在大学里学得这么一点水利水电的专业知识,今天能在这里好吃好喝,让乡亲们像供菩萨一样的伺候着麽?
技术员感同身受的说,说来也是哟。像林志耕这个年纪,我们正在晋安大学的水利系里上着课呢。哎,听说中央正在研究恢复高校呢,说不定像林志耕他们,有希望在年轻时就能重返课堂考大学呢。
和这些大知识分子,工程技术员们相处的这些日子,林志耕看到他们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深受教育。张工他们悄悄地勉励她和关含章他们,一定要抓紧复习和补习初高中的文化。国家不能没有高等教育呀,没有高等教育就等于没有国家的明天,那是没有希望的。
他们暗暗地牢记在心,暗暗地下定决心,乘这些工程师技术员们在村里建设水电站的机会,利用空余时间和晚上,向他们补习和学习高中的数理化。
经过工程技术人员和祝支书、知青们的辛勤努力,小水电站的建设方案基本定了下来。坝址就选在五神庙的后山谷里。安装两台共三百千瓦/小时的发电机组。按丰水和枯水期变化的平均值来算,预计一年可发电七十多至八十万度电。不仅能完全满足现在村里生活生产用电近四十万度的需求,还能支援附近一两个大队的生活用电,还可以保证今后花溪村经济发展用电的需求。每年可增加村财政收入七八万元,用不了四年时间就能完全收回投资。而且效益可是年年见长,步步稳收稳得,花溪村可以当个大财主,比解放前的祝本龢祝家祠堂的财富还要殷实丰厚。
这样的好事把老支书祝本勤乐的是逢人就放情地笑、放情地说话,还放情的哼起了《洪湖水浪打浪》,哼的是有音有调,尾音时不时的还来个柔声颤音。
关含章大为惊异,说,哎呀,支书啊,想不到您还是一个天才的歌唱家吔。唱的那水平和韩英有的一比吔,过去都没听您老唱过嘛。老祝支书得意地说,那哪儿是唱嘛,是哼!那是大叔我偷偷地在人前人后墙角旮旯的地方学着哼的。今天不是高兴嘛,哼着哼着就哼出了声。嘿嘿。没有走调吧?哼的很好是吧。那我以后就扯着破锣嗓子把花溪村给唱醒了。哈哈哈。
严德馨在花溪村待了二天。白天把带来的礼物一一送给了该送的人。第二天一大早,当她来到祝支书的家里,送上两包永定烟丝和两瓶洋河烧酒时,祝支书十分客气地对关母说,烟丝我就收下了,就当是含章这孩子孝敬我这个大叔的。
酒,我不能收,这是规矩。含章现在是我的部下了,我就更不能收您送的酒。……这样吧,您也带的难,我权且代表大队领导班子收下,作为集体的礼品,到时我安排在水电站建成功时,敬给功劳最大的喝。行不行?我看就这样定了。
严德馨望着这位农村的党支部书记能这样的律己,很受感动,心想,有这样的好书记引导,章儿肯定错不了。
送完支书家,她来到老妈妈的家里,送上高丽参和府绸布料,老人家高兴地合不拢嘴。边忙着乐颠颠地冲泡着冰糖茶,满口喜盈盈地夸着含章这孩子有出息。然后甜甜蜜蜜说,关妈妈呀,含章这孩子和志耕这孩子可是挺好的一对呀。
老妈妈的话无意之中又拨动起严德馨心中那根紧绷未松动的弦。她急忙问老妈妈,含章与志耕是否有在谈恋爱呀?
老妈妈笑眯眯地说,我看是有那么一点儿哟。他俩呀,可以说是好的很呢。整天可是你不离开我我也离不开你。到我这儿来帮助我干活呀,经常都是两人一起来的哟。我就说嘛,这么好的人儿,怎能不是成双配对呢。关妈妈呀,您就放一百个心吧。他俩w./xuanhuan/5_4460.htm的事儿啊,我们大家都关心的不得了呢,都希望能喝他们的喜酒呢。到时候你就高高信心地做您的婆婆,等抱你的孙孙哟。
严德馨听着老人家不经意的夸奖和鼓励,心里更是坐立不安。茶没喝完,屁股还没坐热,就急急忙忙地借口说有事儿走了。想去找儿子说事儿,又不懂儿子在那个地方搞水电站的寻址工作。就是知道了,去了,又有什么用呢?还能当着大伙的面说,章儿!你不准与林志耕谈恋爱嘛?!你已经是有对象的人了!这话一说出口,那会成什么样子啊!还不是既扫了自己的面子,儿子的面子,还大大地伤了花溪村大伙的心意和志耕这孩子的心麽。
唉!咋办呢?!严德馨在村街上慢慢地走着,见到的都是满脸的笑意和敬意。乡亲们对她的那个热情劲儿,充分说明儿子在这个村里受到大家极大的欢迎和尊重——子贵母荣嘛。
到了老族长家里做客,送上上好的桂圆干和高丽参,老族长没说一句感谢的话,只是难得有满脸春风。
从老族长颤颤抖抖的嘴里吐出来的话,更让严德馨是坐立不安了。老族长一口就开门见山地说,含章和林志耕是我们村里的荣耀,也总是你们做父母的骄傲。两人十分的匹配,我和族里的遗老遗少们都议论过这件事儿,打算请本勤做你们两家的媒人,到省城去向你们两家提亲。等水电站一建好,全村大放光明的喜庆日子,就把婚事给办了。今天您来的正好。我也就省得再与您家说这事儿了。
老族长俨然把关含章和林志耕当作是自个村里的孩子小辈,全然得由他这个德高望重的老族长来定夺关乎人生幸福的大事儿了。甚至还让人感觉到,这样的事,在我花溪村,有我老族长亲自出面,那是十分荣耀的,容不得你们家长有半点的回绝之意。
严德馨此时真是有苦说不出,有委屈无处诉。她听儿子说起过这老族长的威权,也不敢多加反驳,只得虚与委蛇。一再说,家里的大事她一个女人家做不了主,得听孩子他爸的主意。况且,孩子他爸在部队里忙得很,来不了花溪村。还是等我回去之后,向他爸提出来再给你老回音吧。说完也不敢久留,抽出身子连忙躲避开这让人见了都有点怕怕的老古辈。
看到大家忙,儿子比谁都忙,儿子的身心早已扑到水电站的规划之中,没日没夜的,既是心疼又是高兴,也觉得放心了。
只是在晚上,母亲对儿子想说林志耕的事儿,儿子把母亲的嘴堵住说,妈,您别说。我收到您的信,知道您的意思,我不会和林志耕谈恋爱的,至少现在不会。再说了,人家那么优秀,那么的美丽,我一个牛屎郎,哪儿能被她看中哟。
妈妈说,不是这样的意思哟,我是说……
儿子又堵住母亲的嘴说,你别说了,现在我忙得很,没空陪您唠叨。我要去开会了,大家等着我呢。
母亲急了,拉住儿子说,再忙也要留十分钟听妈把话说完嘛。林志耕的事儿我相信你啊,别有歪念头啊。还有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儿子问。母亲说,现在城里都刮起“回城风”,妈妈和你爸商量着,找找关系门路把你也调回城里找一个好一点的工厂去上班。
妈,您别说了。我们五个知青都合计好了,不把花溪村的水电站建设好决不回城。人家林志耕觉悟还更高呢,表示说,她一定会扎根农村。我一个堂堂男子汉连个女孩子都不如,我还是人吗?何况……
其实儿子心里早就向那个人靠拢着。当“回城风”刮到花溪村时,几个知青们早就合在一起议论过了。陈萍家兄弟姐妹多,父亲的工作单位只能让弟弟去接班,自己只能寄希望于招工了。曾淑芬倒是只有一个小弟弟,父亲也快退休了,所以可以等着单位补员,不怕在农村多呆一会儿。
吴可还是粗着嗓门对关含章说,你在哪里我就跟着你去那里,反正我知道你是不会把我给扔了的,哥们,是吧?!关含章微微一笑抱住他的肩膀说我们是哥们嘛,扔了谁也不会扔掉你的。
他最希望听到到的是林志耕的回响。他是多么地希望林志耕此时能找他说一说回城的事儿啊,可是林志耕就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听,微微的笑脸,该干活就干活。
他明白了!她是知道自己无缘也无望能回城的啊!与其无望何必自恼。多可怜多睿智的女孩啊,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如在能呆的地方好好地呆着。所以,他对吴可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使命,你可要替我保密哟。我至少要呆到花溪村的水电站建成之后才考虑回城,你小子必须提前回城去工作,照顾父母弟妹。我会想一切办法为你找一个招工指标的。
吴可大受感动。忍不住对林志耕、陈萍和曾淑芬说了关含章的想法。她们也一致表示,听含章的!关含章悄悄地对林志耕说,我一定留下来陪着你,直到你回城为止。
林志耕看着这位让她一天一天亲近和念想的人,心里在流着泪,对他还能说什么呢,只是用力地点点头。
??
何况什么?母亲听了儿子的豪言壮语,心里紧巴巴的。儿子对母亲说,何况啊……何况……哎!不说了,以后对您老说吧。倒是有一件事儿烦你和老爸一定要帮个忙。
儿子悄悄地对母亲说的件事儿,是要母亲回去后,想一些办法,把林志耕的父母调到好一点的单位接受劳动改造。他们现在的境况还是很不好,日子过得很艰难,母亲应允了。儿子就那么短短的十分钟,说完了,拍了拍抱了抱老妈,又去工作了。
第三天一早,当儿子和工程师们进山去了的时候,严德馨说什么也不留了,也不要儿子送。祝支书说什么也留不住归心似箭的人,只好让妇女主任陪到公社汽车站,买了班车票回省城去了。58xs8.com